心中的光年（立冬）上——向随然

可我难过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办到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我差不多算文盲，但这句话我还知道。现在欠着的，以后连本带利慢慢还吧。如果可以，一辈子也无所谓啊。

“笑什么呢？”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杯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这里傻乎乎的笑，”我哥在我旁边坐下，“怎么样？有好事说出来兄弟俩一起乐啊？”

“哪有……我只是想到爸爸很快就能出院，就……”这不算说谎啊，我刚才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哥挑了下眉，只说：“你早点回去吧，今天我留下来。”

“嗯。”不知道为什么，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我总觉得今天晚上会交好运，那知道，我一出电梯，就看到温睿站在门口看着我笑。那样子，简直帅呆了！我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压倒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坐这部电梯下来？”医院好几个方向都有电梯，有时候我会怕最近那部拥挤而改去其他地方坐，没理由他连我选那个电梯都知道吧？温半仙啊？

他淡淡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心有灵犀。”

“切……”真是老土，这破招式哄哄小女孩还差不多。“找我干嘛？”

“找你吃饭啊。”他跟我一起走出医院，“今天是小年，所以……”

“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找我吃顿饭？”不是吧，这成本未免高昂，而且这“冷美人”实在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怎么你很不想看到我吗？”

“哦……这当然没有……不过我真怕你是来讨债的……”医院的账单一拉出来我简直要去跳楼，这年头连病都生不起啊。

他回头深深看我一看，下巴一扬，“你还真是说对了，我确实是来讨债的……”

“真假的？”我扯着嘴角，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我总觉得如果一段感情牵扯到金钱就会变味。但好在我是“俊杰”，知道识时务，会分辨什么是当下最重要的。

他顿下脚步，等我走到他身边，侧过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那天……是你在上面……那这次是不是换我了呢？”

崩溃！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竟然想的是这种事？

第33章

空调舒适，床褥温暖。我窝在里头动也不想动。我看着窗帘细缝中透出来的光亮，一想到外面是寒风刺骨我就想哆嗦。可是……我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手机呢？我探出身体翻找丢在床下的外套，企图从口袋里找到我失踪已久的手机。

“你在干吗？”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身边还躺着个人。天哪，我竟然会忘记这茬？“你在找什么？”他声音慵懒，听在我耳里竟然说不出的风情。奶奶的，你个妖孽。老子不理你还不成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难道是在裤子口袋？视线搜寻一周，却没看到我的裤子，天哪，裤子那里去了？

“我手机呢……”我掀开被子，皮肤一接触到外界空气就让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光溜溜啥也没穿。我眨了眨眼，昨天晚上的场景才一点点自动修正，回复记忆数据。昨天晚上的凌乱记忆让我面红耳赤，天啊，单立冬，又不是没有做过，现在装哪门子纯情啊！我慢慢转头，就看到那人撑着同样光溜溜的上半身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你的手机好像是在洗手间……”

洗手间？为什么会在那里？

“你昨天不是跟我一起洗澡吗……衣服都脱在里头了。”

天哪，不是吧？衣服不是都弄湿了吗？那手机会不会进水？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掀开被子就往洗手间跑，终是在衣篓里找到我的手机，可是……

“怎么了？总不会真的坏了？”那人阴魂不散的跟着进来，好的是帮我披了件浴袍，还很仔细的系好了带子，我还以为跟他在一起最好就不用穿衣服。“小心着凉。”他说。

我一怔，心里有个地方开始暖起来。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啊……

真是没出息！原来习惯阴寒也不代表不喜欢阳光。

我深吸口气继续摆弄，手机不亮，也不是没电。我昨天在医院才刚充满电的。难不成真的坏了？

“坏了就干脆换个新的吧，你这手机估计连修都没得修了。”

我捏着手机，把拆下的电池装回去。抿了下唇，转头看着他，“换了就不是原来那个了……”

“呃？”他似乎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挑着眉看着我。

我缓缓转过身，手指沿着他的胸膛慢慢游移上去，“换了……就不是那个写着‘陌上花开缓缓归’的手机了……这句话，大概是没有办法移到新的手机里头吧？”

他愣了一下，眉头慢慢皱起，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你……”

“喂！”我赶紧打断他，“你什么意思啊！”

他微微一笑，显得有点为难，“不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说，我们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哈？”

放在他肩膀的手掌慢慢移到颈项，“你是不是皮痒欠抽啊？”既然知道老子看不懂，还发这么个狗屁短讯干吗？

“当然不是啊！”他忽然伸手抱住我，让我毫无还击的空间，“既然你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就最好啊。”

这个时候我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可为什么心里却堵得难受？

——陌上花开缓缓归。

这到底是诅咒还是爱意？捏着手机的手，为什么这么疼？

“安娜……”我捏着温睿的手机，拨通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咦，东子是你啊，这是谁的手机啊？”

“哦，我手机没电了，借朋友的。”

“嗯，你爸爸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医生也说恢复得很好，再过一阵就可以出院了。”

“嘿，今天是大年夜啊，你是不是要跟我说新年快乐啊？千万不要啊……莫名其妙又大了一岁……今年还真是惨，金融危机连年夜饭都取消了，晚上还是一个人过，好歹以前还是我们俩一起，就算是可怜也总比一个人好啊……本来想去超市买点年货的，竟然都被挑光了，想要的什么都不剩下，我的口味还真是够大众的……”

“安娜……”我不是不想听安娜说话，可我下意识的打算，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怎么啦？就看你不对劲，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说好了，我是谁，我是你姐啊，有什么一定顶你！”

安女侠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是要找她帮忙……而是……不对，我确实要找她帮忙……我……

“冬子？”对面的语调降了下来，透着一股担忧，“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安娜，我……”

“好了啦！有话就说，这么婆妈都不像你了！”

“呼”，我真是舒了口气，还好她没说下半句，单立冬，这话不说不行！你一定要说，我深吸了口气，好嘛，死就死吧。“安娜，不要跟邵城结婚。”

沉默。

听筒的另一边只剩微弱的呼吸声，如果没有凝神去听，我都怀疑安娜已经不在电话旁边。

“你都知道了……”

“安娜？”那种语气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淡然中透着无奈。那种认命的状态让我心里发毛，这哪会是一个热恋中要结婚的女人会用的语气？“你没事吧？”

“没事……”她说：“这个事情电话里说不清，等你回来再说。”

“喂……”我连句“新年快乐”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耳边的“嘟嘟”声。

我沮丧的挂掉电话，转身看着坐在后面沙发上的温睿。他端着水杯，朝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顿时让我安下心来。

“你没有想问的吗？”我走过去，把手机还给他，我没有避开他打这个电话，也是抱着一丝希望他可以帮忙。

他靠着沙发，抬手摸了摸下巴，“你知道多少？”

“我见过邵城，他说要跟安娜结婚。”我能肯定这人知道我跟邵城的关系，我盯着膝盖上握紧的拳头，如果他跟我装傻，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是单亲家庭，从小跟母亲长大，现在母亲身体又不好……”

“是啊……”我转头看他，那人靠着沙发仰着头，视线盯着天花板。他直起身体转头看我，“如果你想知道，问他不是更好？”

“切……”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没想到却是这么句废话！真没意思，我站起身，“走了。”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单立冬！”温睿在身后喊我，“你今天晚上是什么安排？”

安排？我能有什么安排？不就是跟家里人一起吃顿年夜饭吗？这家伙又有什么弦外之音啊？可是他竟然真的不问我跟邵城的事情？这家伙就这么放心我啊？

“你想干吗？”

他看着我摸了摸鼻翼，“我晚上定了桌酒席，叫你家人一起吧。你爸爸还在住院，也免得他们来回奔波了。”

“在外面吃？”虽然这几年是很流行在外面吃年夜饭，可是我家里还是蛮传统的，估计不习惯吧？

“嗯，就直接给你爸带点吃的吧，省的你家里人两头忙。”

他说的也没错，我爸住院这段时间家里也确实鸡飞狗跳了，光我嫂子因为我哥常在医院陪夜就已经抱怨一推。我那小侄子整个寒假不是英文就是奥术，她除了上班还要接送，早就怨声载道了，如果想讨好她，这倒是个好机会。“那……我先问问我哥……”

他一挑眉，扬了扬手机，“我昨天就跟你哥说好了啊……”

“什么？”这人怎么总有我想不到的举动？“你怎么？”

“昨天在医院就跟你哥说了啊……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你妈跟你嫂子都会来……”他走到我面前跟我平视，“昨天不是没时间跟你说嘛……现在说也一样吧……”

没时间？奶奶的！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到底要暗示什么！“我先去医院了，晚上再说吧！”

“单立冬！”

喊什么喊，叫魂啊，“干嘛？有话就说！”我咽了下口水，把那后半句吞下去。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叫了车送你，就在楼下。”

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我转头看着他，“谢谢你啊，温睿。”

他双手一摊，随即举起来朝我挥了挥。我点了点头，“晚上见。”

应该是……从来没有人为我想过这么多吧？可是，他怎么不用陪家人过年吗？

第34章

很无聊……从来不知道年夜饭可以这样吃。

桌子太大，花盆太高。我低着头，只差埋进碗里，伸手只夹得到面前的菜，转两圈就不知道盘子里曾经盛过什么。这么夸张，有必要吗……

不过真是看不出这人哄人手段一流，给我侄子的红包，我嫂子一看就笑得合不拢嘴。我摸了摸口袋里瘪瘪的红包，都不好意思送出手。奶奶的！有钱了不起啊！还有，送我妈的镯子未免太夸张了吧？那么粗一只！还说什么老人家带玉好，养人还添寿！说得跟专家一样！哼，也不知道哪里看来胡诌的。看我妈的样子肯定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我哥跟我嫂子坐在一边盯着直乐。活似他才是儿子弟弟一样！

我究竟是在干什么？我坐在这里算什么？

我是配角，是整个酒桌上的超级路人甲！

“你们好，你们要打包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服务员敲开门，提进来一大包东西。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虽然找了看护照顾我爸，可是我真不想呆在这里看着某人长袖善舞，好像……有点倒胃口。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温睿嘛！我站起来，“我吃饱了，我爸应该也饿了……我先把东西拿去医院吧。妈，我先走了……哥，你跟嫂子陪着妈吧，今晚我陪夜……”

“你吃这点就饱了啊？还没上主食呢……”我哥赶紧跟着站起来说。

我看了眼温睿，他抬着头看我，却只是淡淡的笑，旋即又被我嫂子拉过去说着什么，我顿时觉得尴尬无比，“不用了，我还是先走了……”我提着东西开门出去，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新年快乐！”

轻微的关门声在我背后响起，那其乐融融的场景在我身后消失，我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脑袋，我是不是语言障碍啊？一顿饭就没说上几句话，里面坐着的可都是我最亲的人啊……

完蛋了！

单立冬你真是太失败了！我一直还觉得自己挺开朗健谈的说……原来压根就是我一厢情愿！我裹紧外套走出饭店，大街上车来车往，沿街店铺还有不少开着。天啊！现在这个时间不都该在家里享受天伦吗？怎么还有人有事没事在街上闲逛？！

我提着一大袋食物走到街边打车，可那开过去少得可怜的的士不是客满就是无视我高高挥动的手臂……真的是大年夜都休息了吧。这个时候谁还开工啊，辛苦了一年，也就盼这个时候一家团聚了，不然哪里来的“春运”高峰？我沿着马路慢慢走向医院，好在离得近，温睿做事也是体贴周全了。我长长舒了口气，呵出来一团白雾，慢慢模糊视线。才下过大雪，踩上去嘎叽嘎叽得响，可有的地方就直打滑。太久没回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我护着手里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走。真的是很久都没有经历这么大的雪了。哦，对了，除了去年的雪灾！天啊，我到底在想点什么啊……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我的鞋子早就湿透了……一路走过去，全是我湿乎乎的鞋印。我大囧，我不是故意的。

我一路挨到病房门口，刚想敲门，肩膀上就被人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啊……唔……”想叫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天啊……不会是抢劫吧？不至于啊，这是医院啊……

“别叫，是我！”一股温热的气息钻进耳廓，我心里一凛，吊起的心慢慢放下。

“你真不是一般的无聊！”他手放开，我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小样，不教训教训你就不知道老子是谁啦！我慢慢转过身，刚提起手腕忽然眼前一晃，“新年快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