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们的公寓 下——天瓶座

作者:天瓶座  录入:10-20

冯导笑了笑,喝了口咖啡:“你是学表演出身的,应该熟悉古希腊悲剧的起源,最早的悲剧舞台上只有一个演员,而后埃斯库罗斯才引进了第二个演员,后来索福克勒斯又引进了第三个演员。导演是当戏剧规模扩大以后才有的职业,这无疑是一门伟大的艺术,但是这也是建立在表演基础上的艺术。”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曾经我也有一种导演高于演员的优越感,直到后来我开始指导越来越多的片子,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演员,的确很多演员只是道具,但是有的演员却能成为我剧中的灵魂,曹贺,黄真真,当然还有后来的安嘉冕,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杰出的艺术家。我无法想象我的电影没有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冯导说,“表演才是最古老最伟大的艺术。”末了拍拍秦修的肩,“有一天你父亲会明白的。”

秦修走出剪辑工作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手机铃声忽然没命地叫起来:“校花我也想公主抱你!”

一时间商务大厦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投来精彩万分的目光。秦修瞪大眼看着手机来电,脸都黑了,这家伙什么时候把手机来电设置成这个鬼样子的?!

面不改色将手机揣进夹克兜里,一直走到大门外才恼火地接了电话:“你搞什么名堂!”

“秦修,我下飞机了!今天晚上七点在假日酒店的杀青宴,估计九点不到就结束了,你过来吧!”大卷毛在电话那头一股脑地说着,背景还夹杂着机场的广播声和行李箱轮子骨碌碌的声响。

“不去!”

手机那头一愣,似乎还没摸清状况,又讨好地说:“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秦修想起那个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的来电铃声就有气,“比基尼泳衣?”

“乱想什么呢?”沈彻呵呵一笑,“我看你头发有些长了,就给你买了个发圈……”

发?圈?秦修瞪大眼难以置信,沈彻还在那边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手工制作衬你发色特别好看,他嗓子一沉:“是吗,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对方还很惊喜:“真的,什么啊?别又是真知棒啊……”

你还嫌弃真知棒是吧?秦修恨不能在这家伙嘴里塞一打真知棒。街对面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宠物店,他拿下手机对着话筒冷哼一声:“到时候就知道了。”说罢手指一戳挂断电话。

149-150、

海魂重机目标太明显,秦修找贺兰霸借了金杯车,开车到假日酒店楼下,一看时间,才八点一刻。沈彻说不到九点就能结束,不晓得还要等多久。

他拿过副驾驶座上的红色小礼盒,翘着嘴角端详着,真想马上看到死呆蠢打开礼物后的表情。手机响了一声,是沈彻发来的微信,还在锲而不舍地问他来不来,秦校花冷酷邪魅地回复了两个字“不来”。

当男朋友真不容易,还要负责给惊喜什么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的北极熊心想。

金杯车的暖气坏了,秦修玩神庙逃亡很快就手指僵硬死翘翘了。八点四十五分,他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假日酒店,打算下车透口气活动活动。

刚下车关上车门,就听见酒店的方向有人喊他。

“秦修哥?”

闻声回头,方圆从酒店大门出来,穿过马路朝他小跑过来。

“秦修哥你怎么在这儿?”问到一半就了然了,声音不由自主黯了几分,“你在等沈彻哥?”

秦修有些意外方圆也在沈彻的剧组,便问:“杀青宴结束了?”

方圆跟随秦修的目光回头望一眼酒店大楼:“没有,我有事就先走了。”又转头打量开着辆金杯车,戴着大黑框眼镜,不时望向酒店大门,望眼欲穿的秦修。一想到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他那样努力也无法换来对方半眼青睐的高傲学长,眼下却为了一个一点都不出色的人,独自等在冷清的街头,心里就越发压抑:“……你不上去等吗?”

“不用了,我就在下面。”秦修说,因为对方是曾经的队友,也没有隐瞒。

方圆按捺住苦闷,强颜笑脸地点点头,转身走向酒店外的停车场,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转身道:“学长,你还是别等了,沈彻哥一时半会儿可能下不来。”

秦修靠在车门上,听见方圆这样说,才直起身:“为什么?”

“安先生的经纪人下午有急事离开了,安嘉冕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都是沈彻哥在帮他挡酒,就算杀青宴结束,可能也得等JASON回来了沈彻哥才能走。”

秦修都听恍惚了:“……安嘉冕也在?”为什么沈彻从来都没跟他提起过?

“对啊,他在电影里和沈彻哥演对手戏。”方圆边答边仔细观察着秦修的神情,果然秦修对沈彻和安嘉冕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秦修目光有些失焦,半晌才怔怔地问:“为什么要帮他挡酒?”

秦修一向冷静自持极少失态,更毋宁像现在这样,将那份在乎表现得那样溢于言表。方圆看着这样的秦修,心里甚至有了股恨意,却又得装作若无其事:“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沈彻哥和安嘉冕私底下关系蛮不错的样子。”

秦修蹙着眉头,一会儿又松开,脸上只剩茫然,好像连皱眉都没了力气。方圆小心翼翼问:“杀青宴蛮HIGH的,沈彻哥可能听不到手机声,要不我帮你上去叫他下来?”

秦修愣了愣,才算恢复一点常态:“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先走吧。”

方圆尴尬地站在原地,像是被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扇了一巴掌,艰难地说:“……你可能要等很久的。”

“嗯,我有时间。”

说完又抬头望向酒店,不再看他。方圆咬住嘴唇看着靠在车身上秦修的侧影,忍住眼里的泪水,心里大声呐喊着,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转过头来多看看我?!那个人到底有哪里好?!连这么重要的事都隐瞒你,他值得你这样吗?!

秦修依旧望着酒店大门的方向,很安静很安静,只是肩膀在寒风中缩了缩。

151、

沈彻都快被安嘉冕整死了,也不知道JASON走之前为什么非要把看着安影帝的任务交给他,他不就是当初没签星邦娱乐吗,多大的仇啊?!

安嘉冕的助理当然不好参加杀青宴这种场合,JASON说安嘉冕酒量不行,让他帮着挡挡酒就是,沈彻心说挡酒我没意见啊,可是你能叫影帝先生配合一下吗?

有人过来敬酒,安嘉冕来者不拒,他都站起来要帮安嘉冕挡了,却被影帝一脚踢在膝盖,吧唧又跌坐回去。

沈彻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心说我还不干了!然后就埋头啃蛋黄蟹,站在他旁边的安嘉冕被众人殷勤包围着,一杯一杯豪迈地灌酒。他看安嘉冕坐下来时用手捂着胃,明显是扛不住了,眼看着最后那几桌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蠢蠢欲动要过来敬影帝,沈彻心里一横,算了,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起身拿了一瓶酒就跑去那几桌。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杯酒我敬大家!”

安嘉冕捂着胃,听见沈彻的声音忽然跑远了,循声看去,只见卷毛青年豪气干云地干了一杯白酒,又给自己满上。

“这一杯我代安先生敬各位!”卷毛青年呵呵笑着,“麻烦大家放过他,他真的不能再喝了!”

安嘉冕气急败坏地瞪着沈彻敬完这桌又跑去别桌的背影。小兔崽子,谁叫你随便代表我的?!翅膀硬了我拎你不回来了是不是?!

一群人吃吃喝喝折腾到九点半才陆续散席。沈彻作为主演,和凯墨陇、袁先生是最后一批离开的。走出包间前往酒店楼下望了一眼,没看到海魂色的宝马重机,沈彻无精打采地打开和秦修的微信,见也没什么信息,咕隆了句“还好没来”,要不然校花不知得等多久。

他这一顿也喝了不少,找凯墨陇要了点解酒的药,凯导接下来约了人去泡吧,沈彻实在捱不住了,自个儿去了洗手间,打算尿尿完就回家看校花。

走到洗手间外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在干呕,又咳又呕的,那种快把内脏都呕出来的劲儿听了就让人心头一麻,沈彻小心走进去。

安嘉冕弯腰俯在洗手台前,水开得哗哗响,见他进来,才关了水龙头抬头冷冷地瞪他一眼。

“你……没事吧?”沈彻想起方才那串干呕声,再看安嘉冕额头冷汗涔涔,不由有点担心。

安嘉冕用水洗了把嘴,起身扯了纸巾揩了揩手上的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丢下一句“能有什么事,死开”,往旁边一推他就径自走出洗手间。

安嘉冕手上还是湿的,沈彻捂着凉飕飕的衬衫衣袖,心说我再管你就叫我去吃屎!

低头尿尿时视线不经意落在左手臂的衣袖上,沈彻愣了一下,看错了吗,被濡湿的部分怎么是淡红色的?他提起裤链,抬起手臂在灯光下又看了看,真不是错觉,真的是红色的。突然想到什么,卷毛青年连忙转向洗手台。

安嘉冕刚刚洗脸的地方,水池还是湿的,虽然已经清洗得很干净,但是沈彻还是在水槽内侧看到一滴慢慢往下滑的血丝。

安嘉冕顺着过道走了几步,人已经不支,手撑在墙壁上,勉力又走了几步,拐进安全通道,还是能听见背后酒店清洁人员推着清洁车的声音。他一手按着胃,一手扶着楼梯栏杆往下走。

要是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第二天娱乐报纸上肯定得挂上《安影帝酗酒过度险些猝死》《影帝三碗不过岗,丑态毕露》的狗血头条,然后一群人忙着群嘲,一群人忙着帮他点蜡烛,那他宁愿死了算了……

沈彻追出洗手间,正要问清洁大妈有没有看到安嘉冕,就听到安全通道传来“嗵”的一声闷响。

安嘉冕摔倒在楼梯拐角,头磕到墙上,一时间胃痛和眩晕感交加,整个楼梯间仿佛都在旋转,视野猛地变得晦暗,连心跳声都轰隆隆的像火车一样。

不对,那轰隆作响的声音不是心跳声……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哐”的一响,一道人影闯进视野,大片光亮袭来,亮得他睁不开眼。

“哥!!”

这声音像一击重锤敲开安嘉冕的眼帘,那一团卷毛像只飞奔的小狗一样朝他扑下来。

……好像一转眼又回来了,那个十五六岁,P都不懂的少年。

十点了,秦修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身后忽然传来救护车刺耳的笛声,他目视车子呼啸着驶过眼前,却意外地停在了前方假日酒店的大门外。

救护车的后门打开,医护人员拎着急救箱,抬着移动担架急匆匆奔进酒店,没过多久又有两辆车子接连停在酒店外,秦修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站了站,他的直觉没错,从那两辆小车上下来几名手持相机的记者。

怎么回事?为什么娱乐记者会来?秦修忽然紧张起来,赶紧摸出手机拨了沈彻的号码。

嘟——嘟——嘟——

接电话啊死呆蠢!

四十多秒,直到信号断掉,沈彻始终没有接电话。

陆陆续续有车辆停靠在酒店外,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风声的记者们不到十分钟已经将酒店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秦修越发不安,但是也感觉得出这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便压低帽檐裹上围巾匆匆穿过马路走去酒店。

因为个子高,他不必冒险挤进人群,但还是得小心躲避镜头。酒店的保安此刻已经倾巢而出来维持秩序。端着相机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当中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出来了”,一时之间所有镜头全噼里啪啦对准了酒店大门。

秦修在闪烁的闪光灯中看到医护人员护送移动病床出来,躺在病床上的人脸被挡住了。秦修控制不住地挤进记者中,想要看清病床上的人,然后忽然就定住了。

小麦色皮肤,亚麻色卷发的青年紧跟在医护人员身后,正焦急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立刻有记者一拥而上,将话筒对准沈彻,镜头则对准病床上的安嘉冕,问题连珠炮地袭向沈彻:

“安先生为什么会昏倒?”

“杀青宴上发生了什么?”

“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为什么JASON没有跟安先生在一起?”

“安嘉冕的病严重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沈彻根本没心思回答这些问题,秦修远远地看着沈彻帮安嘉冕挡开那些镜头,那么和气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在记者将镜头戳近安嘉冕时,脸上竟也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沈彻跟着医护人员一道上了救护车,车门关拢,记者们也纷纷如鸟兽散,各自上车继续锲而不舍地追在救护车后。

一忽儿的功夫酒店外就安静下来,清清冷冷的像没人来过。秦修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刚刚有那么一会儿,他很想大声喊一声“沈彻”,就像对方曾经在影城大声对他喊喜欢他一样。我不在乎记者的眼光,只要你肯回头看我。

但是最终没有喊出来,不是害怕被记者发现,而是害怕,我叫了,你却没有回头。

沈彻六神无主地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安嘉冕,在楼梯间发现安嘉冕,他立刻就拨了120,那些记者是从哪里闻讯而来的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急救车在车流中畅行无阻地开道,很快就把尾随的记者车一一甩下。

沈彻陪安嘉冕进了庚林第一医院急症室,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见到医生出来就上前询问,好消息是没有生命危险,坏消息是还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沈彻把安嘉冕在酒宴上喝了很多酒,一直捂着胃,还吐血的事告诉了主治医生,那一瞬间医生的表情很不乐观。

安嘉冕在昏迷中就被推来推去做了好几项检查,终于确诊了,沈彻被主治医师叫去办公室,看着神情凝重的老医生,这次却不敢问也不敢听了。

X光照片挂在墙上,沈彻就算再不懂,也认得出那是胃部的照片。

“是胃癌。”老医生轻声说,“不过还在早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他不能再拼了,需要住院治疗,尽快动手术。”

沈彻心底凉凉的一片:“……手术成功率高吗?”

“如果配合治疗,各方面情况不再恶化的话,成功率还是不低的。”老教授宽慰道。

沈彻心情压抑地走出办公室,护士长喊住他:“病人需要尽快办理住院手续。”

沈彻迟钝地哦了一声,摸遍全身,却发现除了没来得及借给安嘉冕的那五十五元,身上连张卡也没有,他的行礼都还寄存在酒店服务台。

“你等一下啊。”沈彻赶紧给JASON打电话,电话还没接通,身后就传来熟悉的低沉醇厚的声音。

“住院费多少?”

沈彻惊诧地回头,看着站在护士台处的秦修。连几个护士都惊讶不已。

秦修往安嘉冕账户上存了五千元,护士递来张单子,客气地让他填写病人资料,秦修低头看着那些出生日期,籍贯,民族等杂七杂八的栏目,除了姓名和性别,别的都填不了。

沈彻走过来,拿过表格:“我来吧。”

秦修将表格和笔递过去,目视沈彻低头在护士台上一项项填写着,出生日期,籍贯,年龄,联系方式……

安嘉冕一直没醒。

两个人肩并肩安静地坐在VIP病房外的长椅上。

秦修看着神情落寞的卷毛青年,这么安静的沈彻他一点都不习惯,张了张嘴:“他还好吗?”

“医生说是胃癌,”沈彻低头看着脚下,“不过是早期,还可以动手术,只要不再恶化,治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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