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合欢树——厚积积

石凳上，双手掩面，声音艰涩：“候府被抄了。”

“小候爷呢？”

“生死不明！”我颓然无力。

“好，我跟你去！”柴二再不犹疑，立刻决定。

宋神医出诊了，我们等不到他回来，留了张纸条，拿着简单的行礼一起离开了百草园。

一年后。

我站在开阔的江边，江面上烟雾迷蒙，飘飘渺渺，吞没了远处的青山和过路的行船，遮掩住了平日里暴露于天光之下

或美或丑的景色，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就象难以追寻的过去和无法预测的将来，若隐若现，却始终抓不到手心里，

更加勾动了我心中丝丝缕缕的哀愁。已经过去一年多，我仍然没有一点卓阳的消息，更没有抓到那个狗皇帝，还失去

了柴二，想到柴二我的心疼得更深了一层……

春末的早晨还有微微的寒意，一阵江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接着就有一件长衫披到了身上，伴着粗爽的声音：

“羽弟，你又在发呆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熊腰虎背，面广额方，鼻高嘴大的来人，微微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长臂一挥将手自然的搭在我的肩头上，语气亲呢：“巡营的时候路过，正好看到你在这里，江边风凉，回去吧！

”

“嗯，好。”我不着痕迹地推开肩上的手，装着没看到他眼中瞬间流露出的失落，向营地走去，几步之后还没听到跟

上来的声音，不由回头，笑着唤道：“大哥，你不回去吗？”

他才从呆楞中惊醒，舒展眉头跟上来。

他就是我出谷后认的义兄刘易。当年因刺杀昏君失败，在柴二的拼力保护下，我逃离了宛城，独自一人走在渺无人烟

的荒野里。蓦然一片黑乎乎的人群出现在视野里，走近了才发现是几十个兵丁押着一伙囚犯，然而令人看不懂的却是

兵丁和犯人有说有笑，打得火热，要不是他们身上的衣服，根本看不出官囚之分。

由于连日期来躲避官兵的追捕，我本能地产生了戒备，躲在了半人高的枯草之中。只听一人朗声大笑：“弟兄们，既

然大家都不愿去给那狗皇帝修陵墓，那就各自回家去吧！”透过细小的缝隙，我看到说话的人是一个首领模样的官兵

，此人就是刘易。接着他转身对身边的官兵道：“你们也回去吧，上面问起来，都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大哥，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上没老，下没小，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就行了。”

“可是我们回去，还不是受官府欺压，说不定哪天连命都保不住了！”

“是啊，是啊！”所有的人都随声附和。

“听说平阳城韩落已经自立为义王，各地民众纷纷响应，不如我们也反了吧！”忽然有人提议道。韩落自立为王之事

，我刚出谷时就知道了，对于他的行为，我保持着赞赏的态度，毕竟这也是为卓阳报仇的一种方式。

“这个……”刘易有些犹豫：“让我好好想想。”空旷的荒野顿时又恢复了寂静。

几天来的逃难生涯，令我又饿又累，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只有结合更多的人才能和朝庭斗

争到底，如果能和眼前的这些人组成一个团体，来共同对付昏君，说不定还有一些成功的希望。

想到这里，我猛得站起来，眼睁直视刘易大声说：“各位说的对，现在皇上昏溃，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烽烟四起，

自古道‘乱世出英雄’，此时此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尤其是你们”我指指那些囚犯：“既然已经穿上了这身囚

衣，即使是回家也难以摆脱官府的追拿，生死难以预料，不如乘机揭竿而起，如果成功了就是开国功臣，就是不成功

，也损失不了什么，这位大人你认为呢？”我将视线最后落是了刘易身上。

30.刘易

他们都没想到草丛里还藏着一个人，在我站起来后，一时没有反映过来，接着又被我的一番话说中了心事，皆怔怔地

看着我。

“啊！”随着一声惨叫，刘易忽然抱着一条腿跌坐在地上，而在他身边一条通身碧绿的小蛇正吐着长长的信子，恶狠

狠得盯着众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其中几个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我抢上去抓住它的七寸，用力摔在地上，

小蛇挺了几下，就不动。

“大哥，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惊叫，我回过头去，只见刘易浑身抽搐，昏迷不醒。

“谁有刀？”我分开众人，抓住刘易已然红肿的腿，问道。一时间有十几把长短不一的刀剑递过来，我挑了一把小的

匕首，在印有蛇齿印的部位划开，用力一挤，顿时黑色的血带着浓浓的腥味涌了出来，到后来越变越淡。在一片惊呼

声中，我将嘴覆在他的伤口上，使劲吮吸，直到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我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在附近找了一些草药敷

在他的伤口上，终于放下心来。可是由于长时间的奔波，再加上刚才精神高度的紧张，顿时觉得头昏眼花，浑身乏力

，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辚辚的车轮声将我从酣畅的梦乡中唤醒，真舒服！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渡过，好久都没有踏踏实实睡一觉了，朦胧中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身体随着地面的起伏不停的颠簸，而刘易就坐在对面，一脸地紧张，看到我醒来，嘴一

咧，笑了。

“我们这是到哪？”我问道。

“回宛城！”

“啊，宛城，我不去！”想到那里贴满通缉我的照片，我反射性的拒绝。

“为什么？”刘易讶然。

“为什么要回宛城？”我不答，反问。

“宛城百姓杀了县令，叫我们回去一块对付朝庭。”

“你答应了？”

“是啊，正如你所说，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好时机，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叫它溜走！”

“前两天，昏君不是还在那里吗？”

“遇刺的当晚他就离开了。”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来，我放眼望去，缉令三个大字分外刺眼，刘易的目光从纸上

收回又落到我的脸上，笑着说：“别说，那刺客长得还真有点象你呢，只不过是个女的。”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不能确定他知道多少，但是明白一旦回到宛城，他很快就会知道我就是通缉令上的那个人，与

其他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不如早点说出来显得更加真诚一些。

“那就是我！”

“啊？”刘易错愕，不可置信地仔细地扫视着我的脸，忽然激动推开马车门大叫：“我找到刺杀昏君的英雄了，就是

救了我的公子！”

在无比崇拜的目光中我融入了他们的团体，也和刘易做了结义兄弟。后来，刘易成了宛城义军的首领，我随也跟着东

征西讨，以自己微薄的医术多次挽救了刘易和兄弟们的性命，因此和义军的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现在刘易手下已有

近万人马，驻扎在离京城不远的青阳山里，齐汉江边，想乘朝庭大军集中兵力围攻韩落部队之时，偷袭京师。

突如其来的阳光穿透漫江的大雾，整个世界刹那间变得清晰起来，随着刘易的一声令下，队伍出发了。没多久就来到

了京城六安的城门外，雄伟高大的城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官兵，毫无惧色的与我们对峙着。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也

英勇无比，看来朝庭的官兵虽然大部分离开京师，但留下来守城的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在首领的指挥下坚贞不屈地扞

卫着他们的城池。

看着我方将士如潮水般地一拔拔涌上，却被无情地击退，刘易脸色铁青，烦躁不已地来回走动着，正当他决定撤退时

，“嗖，嗖，嗖”从身后飞来三箭，射杀了城墙上的首领及其副将。

我回过头想寻找射箭之人，只见在身后不远处有三骑并肩而立，正中的一人依然持弓在手，脸上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

下泛着不健康的菜色，可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卓阳！”我惊喜的大叫，那人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纵马离去，我不禁拍马急追，可是他的骑术太好，我只能眼睁睁

地看着一人一骑离我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却见他的两个同伴还是刚才的地方争执着什么，来不及多想我冲到前面问道：“刚才和

你们在一起的那个人去什么地方？”

二人错愕地看着我，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别管我是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紧紧地抓住其中一人的双臂猛得摇晃。

“又来一个傻瓜！”另外一人对同伴笑着说，接着拍拍我的肩膀不温不火地道：“兄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我

劝你还是不要招惹他，否则就跟我们两个的下场一样，义王的爱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惦记得吗？”

我的脑子轰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义王的爱人’这几个字如同一把尖刀直插进的心脏，手上的力气也随之弱了下

来，我就呆呆地站在那里，胸口好象裂开一个洞，疼得我透不过气来。

“羽弟，羽弟！”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是在叫我吗？我茫然地向前看去，只见一骑飞奔而来，路过我身边时，长臂

一捞，就将我拥进他的怀里，接着双臂用力地收紧，嘴里还不停说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听到这句话，我心

底的痛又被撕扯开来，记得在月牙谷，卓阳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现在他却不认我了，刚才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卓阳，

虽然他的肤色和以前大不相同，可是那身形，那眉眼分明和卓阳一般无二啊，我不相信天下有如此相象的人，甚至连

骑马的身姿都一模一样，卓阳，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头上怎么越来越湿越来越热？我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刘易脸上滑落，常言道男人有泪不轻弹，我不

知道他为什么哭，不过他这种深深地恐惧里带着懊悔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了心酸。

我想帮他擦去眼泪，可是猝不及防地，他忽然低下头深深地含住了我的唇，疯狂地吮吸啃咬，恨不得将我整个人吞进

肚里去，没有卓阳的味道，更没有卓阳的温柔，身体本能地抗拒，我顿时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可是那双臂膀象铁

箍一样困得我无法逃脱，无奈之下，我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31.唐修

刘易吃痛，惨叫的同时松开了我，由于我还在挣扎中，惯性之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刘易愣住了，坐在马上怔怔地

看着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眼睛躲闪着不敢看我，喏喏地道：“对不起！”

我心中气恼万分，可看到他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笨拙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爬上自己的马，淡淡地说了声：“走吧！

”

刘易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生气，才志得满满地向京城驰去。

此时京城已经在刘易手中，我跟着他在毫无障碍的大街上一路奔向皇宫。大街上井然有序，并没有兵士欺压百姓的事

情发生，这也是刘易的优点之一，他深知民心的重要，每到一处都皆力保持着忠义之师的称号，只从这一点，我就隐

隐感到，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而他对我的感情，我也并非没有查觉，虽然他那种只有在我面前才表现出的笨拙青涩的一面看上去也十分可爱，但是

却点燃不了我内心的激情，更引动不了身体的渴望。我的心早在少年时期就给了卓阳，卓阳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

一部分，我的情和爱全部堆放在卓阳身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拿走一分一毫。没有了卓阳我就没有了感情，心底更泛不

起一丝涟漪。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到处充满着粗犷的欢笑声，那些在战场上以命相博的汉子们正在以一场盛宴庆祝他们的胜利，我的

心中却没有哪怕是一点喜悦，胡乱的应付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狂欢的宴会。御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仍旧烂漫

的鲜花在风中摇曳，好象在追忆昔日纸醉金迷的繁华。月光下的池塘旁边，静静的站着几颗合欢树，肆意盛开的合欢

花如果为它们戴上了一顶紫红色的纱帽。

忧伤、失落、酸楚再次在心底流淌，同样是合欢树，可是我的那一颗在遥远的平阳，多想念月泉谷呀，那里有暖暖的

温泉，还有卓阳身上淡淡的兰草清香。可是卓阳，你现在在哪里？当初是谁害了你？

想到这里，不久之前被义军吓得缩成一团的昏君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朕，不，我没有下令查抄平阳候府，只是派了

一个小太监，令他们上供些宝物。”“你不相信？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欺骗的理由？你尽可去查！”

他的话里每一个字都象重重的石块砸落在我心上，不是昏君，又是谁在图谋卓阳的财产，又是谁不顾一切地要取合府

的性命？还是那个站在吴婷婷背后的又是什么人？

如果一个满怀斗志的人突然失去了所要针对的目标，我如同坠入浓浓地烟雾里，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还有那个被称作

义王爱人的男子狠狠地刺激着我的神经。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我斜斜地依在池塘边的栏杆上，抚着胸前卓阳送给我的

金属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远处有幽幽的叹息声传来，我将视线伸向远方，只见在一丛杜鹃花前，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子，拿着一壶酒不停地灌

进嘴里，只是喝一口，叹一声，原本俊雅的脸上泪光闪闪，被他用手一擦，又添上了几道乌黑的印子。

原来世界上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此愁苦，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走过去扶住他：“何然，你醉了，回房休息吧！

”

谁知何然竟顺着我的手缠过来，环住我的脖子不放松，还呢喃着：“刘易，我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喜欢的人是刘易，怪不得平时总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好

笑，爱情果然使人盲目。何然一向足智多谋，是刘易的发小，更是他的好帮手，偏偏被爱情蒙住了双眼，难道他看不

出来我对刘易所表现出来的刻意的疏离吗？

“嗯，我知道了，还是先回房吧。”我哄着，不忍心他在这仍有稍许寒意的晚上醉倒在地，而这家伙却一点也没将我

的好意放在心上，身体紧紧地贴着我，一双手不停地上下游移，嘴巴还胡乱地寻找着我的唇。我大窘，后悔不跌地全

力躲闪，可是仍然有几个吻落在了我的脸上。

正当我狼狈不堪，双手无措的时候，何然被猛得拉开，只见刘易脸色铁青地拎着不停地往他身上缠的何然，眼中的怒

气好象能燃烧起来，直直地看着我：“怎么回事？”

“他喝醉了，你先送他回房吧！”我整理着被何然拉得有些凌乱的衣衫淡淡地道。

“你，你没事吧！何然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一个醉鬼能做什么？”我笑笑：“好了，先送他回去吧，我也累了！”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手臂却被他拉住，刘易的脸又出现了扭捏的红色：“羽弟，我，我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