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他——桑万

一群人原先聚在一起低声地讨论，却在看到他的时候顿时作鸟兽散。

「啊、阿宇……你早啊……」平常交情还不错的同学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和他打招呼，急急忙忙的将手中的东西塞

到抽屉里。

他心一沉。

看来事情肯定和他有关。

姚靖宇不发一语地仍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想寻求任何人的解释。但他目光所到，没有一个人不避开。

而张浅，却不在。

将心中繁杂的担忧暂且放在一边，他走向前做了个深呼吸，声音有点疲倦：「拿出来。」

「嗄？你要我拿什么啊？」他虽然没有指明是谁对方却惊跳了起来，姿态明显得作贼心虚。

「我说，拿出来。」克制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的口气难得的不复见以往的温和。

对方低声的骂了一句脏话，用这是你自找的眼神看着他，随后心情也欠佳的将东西甩在桌上后便离开。

不用细看姚靖宇就知道那是什么。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知道大概是和什么有关的事，可那份难受并没有因此减少。

「又是照片啊……」他苦笑，讶异他竟然还有调侃他自己的能力。

「姚靖宇！」

他闻言转过头不讶异的看见张浅正气喘吁吁的倚着门，扯开一个笑他晃晃手中的纸片，「嗨，这张照片把我拍的可真

不错，你说是吧？」

「你……你没事吗？」张浅的口气有点迟疑。

载这种时候有好友的陪伴，他的心情顿时安定了不少，「你这么问的意思是难道我应该要有事吗？」

张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没，我只是想，你怎么这么冷静……」

为什么呢……也许这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会和他一起面对这个问题，然后，解决它的。

「你知道……这是在哪里拿到的吗？」不晓得学弟，知道这件事了没有？

照片上的两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正在接吻，虽然其中一人背对着镜头，但是两人都穿着学校制服，而且他的脸有一

半被清楚的照到，有心人要去查证另一个人是谁并不困难。

到底是谁做的……？

「我早上一来，就看到被贴在各层楼的走廊还有中廊的照片……虽然我已经尽快去处理掉，但有一些，可能已经被传

出去……」

其实他没有很认真的在听张浅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谢。

而不出他所料，早自习开始不到十分钟，变听见学务主任的声音从广播器传出，「三年十七班姚靖宇同学，请现在立

刻到学务处。」

他对张浅露出要他安心的笑容变走出教室。只是他也没把握究竟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场面。

学务处是在一楼，从五楼走下去的时间够让他好好的冷静，顺便思索要如何去应对……或者说澄清，但他不想说谎却

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不会让……

「学长！」

一向从容不迫的恋人此刻却失了平日的淡然向他奔了过来，原本焦急的神情在看见他后却转为一个笑容，姚靖宇努力

按耐下心中的激动，「学弟，你怎么会从楼上跑下来？」

「我刚才…去找张浅…他说…你被学务处广播，所以…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梁皓成一手撑着楼梯扶手，一边

顺着气说道。

「你要跟我一起去？」姚靖宇讶异的瞠大了眼。

「嗯啊，因为毕竟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嘛。」一边说着，对方一边很自然的牵起了他的手。

「可是……」

梁皓成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口气不容置疑，「你不是下礼拜就要学测了吗？你现在要担心的事情，不是这个吧？」

没有再说什么，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姚靖宇有信心，他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有办法克服的。

36

梁皓成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究竟是如何。

当看到照片的时候他震惊，脑袋顿时空白一片，想也不想的就冲上楼找人。而看到恋人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却又

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努力克制想要将人仅仅拥入怀的冲动。

现在握着恋人有些粗糙、有些微凉的手，他茫然。还有点……心痛。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没再说什么。

梁皓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莽撞，那样失常的反应肯定会让某些有心人士多做联想的吧。

放松一直紧抿着的唇，他已经有了决定。

姚靖宇即将要面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场考试，更是他跨向梦想的又一步。

所以，他不能……再自私。

嘴角牵出苦涩，梁皓成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懦弱的一个人，他甚至没有勇气看向恋人。

虽然他知道对方一直注视着自己，且充满了信心。

「……对不起，学长。」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能做到的，然而他终究还是做到了。松开对方的手这件事，比他以为的还要更加困难。

没有给自己犹豫退缩的机会，深呼吸后他推开了学务处半掩的木门。

……而身后那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

「姚靖宇同学，请坐。」蓄着一撇小胡子的主任脸孔一点也称不上亲切，尽管没有看着两人，在镜片下的眼神依然锐

利。

他认出在主任教官身旁的是姚靖宇班上的辅导教官陈教官，两人都在其后立正站好。

「这一切都是误会，主任。」

开头总是比想像的困难，梁皓成不记得上一次讲话还必须像这样小心克制颤抖是什么时候。但所谓的先发制人，他还

是硬把话从牙缝中挤出。

「喔？什么意思？误会？」头也没抬的，主任端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

至少他没有叫自己闭嘴滚出去……为此松了一口气的梁皓成有了信心继续往下说。

「对，我和同学打赌赌输了，所以这只是一个游戏的小惩罚，和学长没有关系。认真来说，学长才是受害者。」

「我……」

向前站了一步，不管这样急切的态度是否会招来怀疑，他不让身旁的恋人有机会把话说出口快快的道：「主任，如果

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学长吧？」

「好一个误会，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张照片怎么来的啊？嗯？」勾起嘴角轻蔑的笑了笑，主任眯起了眼看向他，「这

位－－恩，梁同学？」

「我不知道。」他回答的坦然，目光毫不闪避。他希望这种态度就可以说服眼前的人，但是事情并没有他想像的简单

。

「你说的毕竟只是片面之词啊……我很想听听这位当事人是怎么说的啊？」好整以暇的交叠双腿，主任丝条慢理又啜

了一口茶。

「主任……」

「欸，你怎么说啊？姚同学？」刻意的忽视他，主任直接点名。

依照自己对恋人的了解，这样的谎话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梁皓成只能祈祷姚靖宇什么都不要说，至少有一定机会被

当成默认，这当然也是奢望。

「主任，我……」

「咳咳……主任，我想这件是追究下去恐怕会没完没了吧？不如我们先采信这位梁同学的说法，待到日后－－再来做

判断，毕竟学测就在下礼拜，姚同学怎么说也是个考生，还是不要耽误他的复习进度比较好，你看如何？」语带保留

的插近话，陈教官脸上的笑容令人难以抗拒。

主任皱了皱眉，「你这样说我也很为难啊，陈教官，我也知道这孩子是你的学生，人平常乖乖的你疼也是应该，可是

啊，这事情不是我说的算啊，毕竟上头的人也都听到风声了啊。」

梁皓成听见这话握紧了拳头，尽管知道不可以冲动行事但他还是有种想要一拳揍在主任脸上的冲动。

「主任，反正现在我们也还没有达成共识，都快上课了，还是让他们先回去上课吧？你说是吧？主任教官？」陈教官

脸上的笑容依旧，面不改色的将一旁站的笔直的主任教官也拖下。

要是平常，他肯定会对这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感到好奇。但是现在不管如何，只要能够赶快把这麻烦解决掉都好。

「好好好，那你们就先回去吧。」主任挥了挥手，不耐的下了逐客令。

天知道梁皓成听见这句话有多感动，但身旁的人可不就是这样的反应了。

「你说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姚靖宇低着头，一出学务处便开口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仍然可以从话语中

听的出一些……心痛。

「学长，我只是……」想将恋人拉进怀中安抚，但对方却不领情的甩脱他的手。

「够了，梁皓成！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需要你扶着才不会跌倒的人？你觉得我脆弱到无法好好面对这样的事情？你真

的认为我需要你为我这么做？」

面对一连串的问句，他开了口却无法辩驳：「我……」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够替对方撑起一片天，无风也无雨，恋人可以因此无忧无虑的欢笑，这就足够矣。

只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梁皓成……真的够了……」对方冷淡的话语如同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他的脸上。

「不，我只是……」

「你还不懂吗？梁皓成……」

学长，对不起。

请你相信我……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好吗？

梁皓成想些说什么，但最终只能无力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37

－－也许这一次真的不行了也说不定。

姚靖宇回到家后便把沮丧的自己锁在房里，婉拒了家人的关心。他知道学校肯定是给家里打过电话了，虽然并没有人

为此说些什么。

维持屈着膝将脸深深埋在掌中的姿势不晓得多久了，身体的麻痹还是比不上心里的木然。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恶，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学弟。

他没有资格去指责任何人，尤其是学弟。对方受伤的表情他无力去承受，所以他，卑鄙的逃了。

用了各式的藉口挡掉一下课就来找他的学弟，他也不想追究照片是从那来的。

反正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吧？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敲门声，他下意识的抬手抹抹脸，却还是抹不去满脸心烦意乱。

其实他并没有哭，因为就算想哭，他也哭不出来。

还来不及回应，房间的门喀啦就被打开来了。

还在疑惑自己不是有锁门吗的同时，姚靖恬晃着手中的备份钥匙，直盯着他道：「你是打算在你的龟壳里缩多久？」

「姊……」

姚靖恬摆摆手吐出一口气，语调缓和了多但仍有种不容拒绝的气魄：「我不管你今天在学校到底是怎么搞的，张浅来

找你了，就算你不想见他，但人家都上门来了，你最好出去看他想跟你说什么。」

尽管他也不晓得这时候该怎么面对张浅，但他到底还是屈服了。

「不要再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好吗？」她温柔的笑了笑，打气的拍拍他的肩。

撑起一抹虚弱的笑点点头，来到玄关处，他却意外的看见张浅的脸上有明显的淤痕，像是才刚跟谁打过一架似的。

「张浅，你……」

「我没事。我们可以出去谈谈吗？」张浅苦笑着截去了他的话，做了个往上的手势。姚靖宇说不出他的眼神中是询问

还是恳求。

他犹豫的回头望，想要跟姊姊求助，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的说声好。

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张浅已经在电梯前等他了。

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从6一路往17爬升，两个人并肩站着，眼神却没有交集。空气似乎也被1月的低温冻结住了，没有

人试图开口，似乎害怕将这片寂静给打碎。

电梯门很快的就开了，张浅率先的走出去，呼出的空气凝结成云朵状的白烟后消散。

姚靖宇此刻的心情是复杂。

在早上学校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对张浅的罪恶感是成等比级数在增长，从以前到现在，他亏欠张浅这么多，尤其在这

种时候，更是不晓得该怎么平静的面对他。

「对不起。」

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张浅才开口。却是一句令他摸不着头绪的话。

他们两人现在都靠在顶楼的墙边，却仍是没有看对方一眼。如果探身往下望就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的灯火，在夜晚显得

绚丽。

被风吹的生冷，姚靖宇拉紧了外套，正想开口对方却彷佛能猜到他的心思抢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可

不可以请你听我说就好？」

他没有回答。张浅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从两人相识的过程，到两人共同经历的有趣回忆……他说了很多，姚靖宇一边听着一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好友选在这个时间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直到他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噗嗤的笑了出来，给了身旁的张浅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恶，真不晓得我没有你该怎么办？」

他总算豁然开朗，却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张浅的眼神里，还有些别的什么。

对不起我又老梗了（欧）

然后总觉得姚靖宇这篇好像会被骂？

是说寒价作业都没写

果然拖就是我的本性吗！！！

38

在往北上的客运里，梁皓成忍着焦躁，心里不断祈求司机可以再开快一点。

手里握着的是一张发皱的纸条，有些潦草的笔迹是属于恋人的。

学长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段话的呢？

梁皓成默想，只希望可以快点见到恋人，亲口和他求证。

车窗外飞逝的景象无法留在眼底，他的心思飞回到昨天下午的一场对话。他之所以现在在客运上的原因。

梁皓成摸着嘴角的伤，那里还热辣辣的疼着，他试图扯开一个笑，这一动作过大却似乎牵扯到身上其他的伤也跟着又

疼了起来。

虽然弟弟警告过他这身伤最好别乱跑，但是想快点看到恋人的想法压过了理性的声音。

难怪人家都说，谈恋爱会变笨。果真不假。

「痛……」无奈的他只能在心底苦笑，整整仪容他深呼吸后才伸手按电铃。

又不是要来提亲，干嘛这么紧张？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逗乐，他忍不住莞尔。

一会儿，厚重的铁门被拉了开来，曾有几面之缘的少女探出头来－－他记得，这是恋人的妹妹，姚靖妍，她灵活的大

眼滴溜溜的转着打量他，「……你找我哥？」

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开门见山，梁皓成顿了一下便也不含糊的答道：「嗯，他不在吗？」

「他去桃园的舅舅家。」姚靖妍露出一个玩味的笑。这个笑，还带点促狭。

「这样吗……那我就不打扰了。」微微颔首，他敛下心中的失望仍是礼貌的回答。

「喔……」对方沉吟，听在梁皓成耳里是命令多过询问的道：「是没关系啦，你确定不进来坐坐吗？」

看到姚靖妍的眼神，他知道他最好不要拒绝。

来来去去恋人的家中也不是第一次，但没有恋人陪伴，这倒是挺新鲜。

「你和我哥吵架了，对吧？」大咧咧的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拉来一个抱枕，姚靖妍问的直接。

梁皓成不置可否的点头，在她的对面拣了个位置也跟着坐下。

带着沈视的目光，她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张浅总有一天会把我哥给追到手，结果，没想到……」

「但别误会了，这可不是我反对你们在一起的意思，」偏着头像是在思考，她随即话锋一转状似抱怨，「话又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