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抱住他,轻声道:“小鬼,老子也爱你啊。”
我们俩特矫情地在办公室中央紧紧相拥,在门外看去一定是特温馨和谐的景象,谁能知道同床异梦的可笑。
他跟我说了昨天宴会上的成果,自然是没有成果,晚上他要加班,我吻上他的额头说:“早点回来。”
他笑的很幸福。
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
他的温水煮青蛙策略,已经到沸点了,但我这只丑陋的青蛙即将跳出锅沿,狠狠地把热水都烫到他身上。
我把钟捷的报价给了乔叔叔,他看我的眼神很无奈,但是什么也没说。
我很感谢他。
晚上钟翛回到家,忙忙碌碌地下厨,蒸腾的雾气让一切看上去美轮美奂,我在客厅看电视,眼睛却总是止不住往厨房飘去,他的额角亮晶晶的,挂着汗珠,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他把饭菜端到餐桌喊我:“吃饭了。”
我关掉电视,坐在他对面,他脸红红的,盯着我吃东西。
“怎么了?”嘴里鼓鼓囊囊的,咽下去问道,“你不饿?”
他笑意盈盈:“杨,你今天说爱我了哟~”
“……”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子早八百年前就说过了好吧!
他倾过身来,颈项上的项链在灯光下很耀眼,和他的眼睛照相辉映。
一个吻落在了我唇角边,舌头一掠而过,他笑道:“嘴角沾上酱料了。”
明明这么美好的、连做梦都不会出现的场景,为什么心中连愤怒都不曾有,徒留悲伤。
我幻想过狠狠揪住他衣领大声咆哮揭穿他的谎言,然后潇洒转身不与他再有任何牵绊,但面对他,心脏就背叛了大脑,四肢不听从指令。
而我还能笑的很阳光:“切,小鬼。”
“我不是小鬼。”
“嗯,你不是小鬼,小鬼哪里能独当一面出色地率领团队完成任务。”
他神色一暗:“哪有,你在嘲笑我。乔溢那群老家伙个顶个人精,都不是吃素的,搞不到报价我们这次输定了……”
我撇撇嘴,你这么搞,为开泰作嫁裳,我们里外都是输好不好。
却装模做样道:“也未必……”
“你有办法?”
心脏一阵一阵揪着疼,他明明知道我要说什么,还能装得这样无辜,今年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演员奖有着落了。
“找关系呗……”
“呃……”他别开眼,“我们哪里和他们有私人关系……”
我笑道:“是啊,我们哪有关系,我想多了。”
“诶?”他诧异地看向我,半晌才慢慢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伸手拽住他滑落出衣领的项链,他顺势凑过来。我摩挲着链坠,迟疑道:“别多想,会有办法的。”
听我这样说,他笑了起来,很孩子气的:“嗯。”又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我挑起眼角乜斜他:“项链呗。”
“我是说材质……”
我垂下眼,缓声道:“黑曜石。”
“它的颜色和你的眼睛——”
“和你的眼睛一样,”我抢过话头,“钟翛,我又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好漂亮。”
他一怔,羞涩道:“没有……”
“你的眼睛和黑曜石一样,色彩、光泽都一样。”忽然抒情起来,“黑曜石是不再哭泣的宝石,受赠人一生开心快乐。”抬眼认真的看他,“我希望你一生开心快乐。”
他握住我的手,一起包住链坠:“有你在,我就会一生开心快乐。”
我笑笑,抽出了手。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第七十一章
没过几日陈温恪带着大包小裹据说是“营养补给品”的东西闯进了我的办公室,当时钟翛正闹着要玩亲亲。
他一进来我迅速踹开覆上来的狼崽子,附赠两记眼刀,旋即道貌岸然地:“你怎么来了?”
钟翛面色不善,又委屈地小声道:“我锁门了啊……”
陈温恪:“哦,我说怎么门把手啪的一声就断掉了。”
“……”
“……”
外星人丝毫没有察觉到紧绷的气氛,继续用他们星球的思维叽叽呱呱:“你们和好了啊,那就好我还担心大叔又会想不开跑去跳浅海自杀还死不成,我就好心好意带来了一点点小礼物来宽宽大叔你的心,不过你们和好了也没关系这东西也能用……”
我面部一帧一帧地扭曲起来:“你、闭、嘴!”
钟翛脑袋一格一格地转过来:“他、说、啥?”
我恨不得一头撞死,指着外星人:“你相信他的废话?”
“……我相信他的语言。”
“……”
“……”
“够了!”随手抄起笔筒向陈温恪飞去,途中数只五颜六色的记号笔散落各地,底座击中要人命的嘴巴,“闭嘴!”
他揉着嘴巴含含糊糊道:“好好好,我先走了,补给品你们慢慢用哈,不够的话我还有的……”
“滚蛋!”
钟翛在他出去的下一秒立刻变成小白兔:“他说你自杀……”
我轻咳一声:“误会。”
“哦……”他若有所思地,紧接着扑上来,搂住我的肩膀,“杨,我爱你……”
……这年头,这仨字还真不值钱。
我推开他,指指地上的一坨:“把它们丢掉。”
“我先看看是什么。”
他蹲在地上像个挑选玩具的孩子,没一会儿诡异的笑了。
心底一突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干什么?”
“杨,”他转头继续诡异的笑,笑得我头皮发麻,“这些,还真不能扔掉。”
“……”
于是乎,当第二天下午狼崽子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去公司,留下我趴在床上腰酸背痛咬牙切齿时,陈温恪这个名字被拉入了永恒黑名单。
狼崽子临走前笑得裂人眼眶:“嗯,剩下的,今晚用。你好好休息,我会给你请假的。”
TMD一个个都是禽兽!
关门声响起,我赌气的把脸埋在枕头里,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我想到的是竞标会两星期后举行。
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只剩下了两周。
忽然有些明白了数天数的癌症病人的心情。
被判死刑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手足无措的,完全不知道如何珍惜指针运动的每一秒。
其实并非不懂得珍惜,只不过是总也得不到罢了。
一周后我把和乔叔叔商议好的,假的乔溢公司的定价报给钟翛。他的眼神很复杂,不过还是很开心地:“杨,你真厉害!”
我笑笑,没说话。
“对了,给。”他拿出一只盒子,“你不是说手机被人偷了嘛,我给你买了部新的。”
我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谢谢。”
原来报酬,就是一部手机。
他的暧昧让人受尽委屈,但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人,他给你一罐砒霜,你当成蜜糖。
人啊,本性就是贱。
接下去就是制定计划,压低报价。
明知道没用,但我还是做的很尽心。
一周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背着“背叛者”这个霸气头衔,彻底在圈子消失。
竞标会开始的前一晚,我主动缠上去,他很给面子的没有推开。
我双手奉上外星人送来的那堆营养补给品。
他扯开嘴角挑挑眉:“这么热情?”
我眯起眼睛调整角度瞥向他,听到他的呼吸渐渐粗重。
拿起那堆东西,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让它们占据我身体上它们该呆着的地方。
他骂了句“该死”然后伏过身来。
折腾一晚,看着窗外渐亮的天,抱紧了他。
我居然……有一丝害怕。
第七十二章
在钟翛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过来之前,我被乔叔叔的人叫了出去,所以并没有看到钟翛听到乔溢的报价时,他的表情。
额……有点遗憾,没能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我提前回公司收拾东西,这东西收拾的次数多了,也总结了许多经验出来,比如说先把存放在办公室的生活用品都整理出来堆到箱子里,把零碎的东西挑出来放到大的编织袋里,塞到箱子的一角,这样可以省下很多地方。
收拾到一半,钟翛红着眼眶闯了进来,背景是一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员工,他回过头阴沉沈地扫视一圈,立刻鸟飞兽散。
门砰的一声甩上,整栋楼都好像抖了三抖:“你被他们骗了对不对?”
“嗯?”我愣了愣,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是不是应该谢谢他还信任我。
“你告诉我,你被他们骗了!不是和他们商量好的!”
他目呲欲裂,可笑的挥舞着手臂,我低头看了看手机收到的短信,无力的想笑,又笑不出来。
白雪公主是植物人,灰姑娘是伪装多年要得到王子鲜血的邪恶巫婆,把美人鱼捞上来烤着吃,会是多少人份呢?
点点头,轻描淡写地:“他没说错。”
“你骗我?!”他遽然揪住我的衣领压向墙壁,竟似天塌地陷,重复道“你骗我?!”
我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你还想打我?”
他瞬间哽住,慢慢松开我的衣领,但是没有退开。
我若无其事的整整领子,推开他继续收拾东西。
“你要干什么?”
“离开啊。”
“你去哪?”
我挺直身子,叹气道:“难道你还想让我继续在钟捷工作?”
“我——”
“钟翛,我背叛了公司,”我浑身搜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烟盒,也不顾办公室不得抽烟的禁令,点上一根,“背叛者就是要消失的。”
烟雾嫋嫋上升,像层薄纱隔在我俩之间,透着这层纱,他站在洒进窗子的阳光下,看上去美得像道林.格雷的画像。
僵持了良久,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却在转身的一刻,脖子上的项链啪地断了。
我们的视线对上,又同时看向地面断裂的项链。
他默默捡起,晃神般看看我,然后离开。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空了一大块,再也填不满。
他还太小,还是个孩子,懂得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遑论经济,却不懂,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就是一纸空谈。
我只能改变他的结局,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明白,就与我无关了。
老子真伟大……掐灭烟头,我吸吸鼻子,弯下腰搬起收拾好的箱子,有什么液体从眼眶往外涌,我骇了一跳,急忙眨眨眼睛,像点了眼药水。
车子是公司给配的,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抱着箱子往外走,一路上无数目光向我行注目礼。我昂首挺胸,很绅士风度地向美女们点头致意,收到我的回应她们都像见到了传染性病毒体般别开眼。我也不恼,笑呵呵的,态度超好。
“头儿……”
Aalto挡在我前面,眼眶也红了。
我笑咪咪地:“Aalto。”
“我不信……”他先是喃喃地,突地把我手里的箱子掀翻,大吼道:“我不信!”
我垂下眼睛笑了笑,弯腰把散落的零碎收起,绕过他往前走。
“头儿!”
我装作没听见,快步走进电梯,在他追来前电梯门已经关上,我在夹缝中看着他焦急的神色,笑道:“谢谢。”
拦下出租车,打包回家,虽然过程不甚光彩,但总算过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房子是自己的。
不过也不能住了。
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些吧。
第七十三章
乔叔叔在最大的范围内尽可能的给我帮助,虽然给不了我工作,但是给我安排了新的住处。
他问我对于他把我的背叛告诉了钟翛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我耸耸肩,说没什么,还免了我说的尴尬。
我尽量云淡风轻,笑眯眯的,但是已经连续数晚失眠了。
点上根烟,靠在床头,视线焦距迷离,大脑里有根神经绷得紧紧的却扯不断,带着大脑被锥子扎的疼。
我翻下床去找安眠药,还没到客厅胃里翻江倒海,只好临时改变路线跑到厕所狂吐。解决完胃的问题,摊在地上,闭着眼睛,大脑却异常清醒。
失眠过的人都知道,那种很不得有人一铁锹打晕自己的难过。
但是……我探手摸了摸小腹,不太确定。
口味的变化,清晨的呕吐,除了很困想睡觉却睡不着之外,和上次的感觉很像。
不可否认慌乱的同时又有难以言明的欣喜。
第二日乔叔叔路过来看看我,我毕竟现在臭名昭着,不能经常与他见面,这也是我搬进来后第一次见他。
我们坐在沙发上,按照他的习惯泡了咖啡,我则捧着温热的白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啄着。
他从见到我眉毛就没松开过,开口就像质问:“你怎么搞的,虐待自己吗?”
“嗯?”我莫名其妙地,“没有啊。”
“脸色很差……”他叹了口气,“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别折磨自己。”
我心虚地咬了咬玻璃杯杯沿,思虑良久道:“我……睡不着。”
“嗯?”
“我睡不着,”闭了闭眼,又睁开,“我听到他……我听到有人在哭。”
他匪夷所思地挑挑眉:“你是说,闹鬼?”
“不是,”我失笑,又觉得笑的难看,“我晚上一闭眼,就听到他在哭。”
当然是幻听,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但是哭声那么清晰,我很心疼。
没准又是在叶新那里碰了钉子才哭的也不一定。
乔叔叔欲言又止地,把喝完的咖啡放回杯垫上,深深的叹气,然后说:“你真是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我垂下眼睛。
“不是相貌,你只遗传了他的眼睛……他最漂亮的地方。”
“……”
“我当初告诫你爸爸的一番话看来要转送给你了,你不要步上他的后尘……”
“……”
“情深不寿啊……”
他说得极慢,像是在隐忍什么即将喷之欲出的东西,我微微一怔,复又笑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要真是这样,我就能真正放下他了。
送乔叔叔走后我实在忍不住跑去厕所,心想这样不行,迟早都要有个结果,于是给谢见安打了电话。
他没说什么,只说你等着,然后就挂了电话。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拿着手机站在客厅,特S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