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垂暮+番外——指尖葬沙

起初的安宁之后，少年却睡得并不安稳，抵着胸膛的手不时的便会推拒，眉眼不断的展开而后有蹙紧，嘴唇张张合合和的似乎是在说什么……

姜寒将耳朵凑在了少年的唇边。

“姜寒……”

“姜……寒！”

虽然微弱却十分清晰的吐字，姜寒一挑眉，再次的看着少年的脸，脸上出现了一抹兴味的神情。

嘴角那抹笑意扯得更开了，将少年放在了床上，而后从医药箱中拿出了退烧片，利落的撕开便贴在了少年的额头上。

摸出了怀中的手机，便拨出了电话。

“喂，是康小姐吗？”缓慢的踱步出了房间，姜寒带着笑意的对着手机说着话。

康童成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并不是真正康童成的房间，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额头上紧绷的感觉让他不自主的伸手，出手便是一块薄薄的贴纸，粘在了额头正中。

伸手变撕下了退烧片，康童成放在手里，以为一片漆黑，他并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不过可以推测，应该是退烧片，这在五十年后几乎是被淘汰了的，好在他倒是见过。

脑袋中恍惚的忆起与姜寒见了面，而后姜寒要送他回家，乘坐在车上……记忆在这里便脱落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睡着了，然后发烧了？

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似乎只是脱掉了濡湿的外套，但是内衣还留着，不过因为刚刚发了汗，此刻康童成只觉得一阵黏腻的难受。

一片黑暗中，康童成赤着脚下了床，脚下却是柔软的触感，是铺了地毯？

在一怔的同时，康童成的心中却有着汹涌的情潮，那时的姜寒也会在地上铺上厚重的羊毛地毯，是因为他总是赤脚走来走去，记得那时这件事还在佣人之间流传了一阵子，只不过后来被姜寒暗自打压了！

姜寒还是姜寒，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老，都是他爱的人，不是吗？

心中对于年轻的姜寒的那种排斥感似乎削减了许多，甚至在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看见他，或许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更加的想要看见，本应该关心自己的人！

推开了房门，屋外的壁灯是开着的，但是却并不敞亮，康童成并不知道此刻是几点，现在走出了屋子，面对着一室沉寂，他才恍然，即使他想要见姜寒，却也不是时候。

想清楚了，便打算进屋。却不由自主的被面前笼罩在朦胧光线中的房子吸引住了目光。

房子很大，是欧式的格调，一楼是大厅，而后是高高的吊顶，以及吊顶上的水晶大吊灯，房间都在侧面，顺着楼梯到二楼，便是一排房间，而后是三楼。总共三楼的屋子，异常宽广的面积。

康童成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好像！

那原本因为地毯而激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与以前姜家的结构好像。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以后姜家的模具，50年后的姜家，也是如此的格局，只是增加了佣人以及一些50年后才有的高新设施。

熟悉的感觉，让康童成甚至想要落泪。

他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捂着嘴，昏暗的灯光中双眼水润，盈满眼眶的水泽好似随时都会低落，却又悬而不落，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惊叫，不至于嚎啕！

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个冷静的人，却唯独对于姜寒，对于他的事，如何也没有办法。

他是爱着他的，却是在他死后才发现了这一点，真是讽刺，不是么？

深深的呼着气，让自己冷静。

“小成，你醒了？”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陈静在自己思绪中的康童成一惊。

侧转过身，便见姜寒一声暗红色的睡袍，似乎是天鹅绒的质地，在灯光下有着浅浅的光泽。

他的头发没有像之前见到的那样被完全的撸在脑后，而是垂顺的滑落下来，将原本冷硬的轮廓遮去了不少。

好似温柔了许多。

“怎么赤着脚就走出来了？”姜寒低头便见那才在红色地毯上的脚，雪白，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康童成的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一时间面前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似乎重合了，记得老人也会这样说他，明明是训斥，却温和的根本没了威信。

猛的低下头，他不敢再看了，怕眼中的那份感情一下子流露的太多，对于姜寒他只是一个见过两次面的孩子而已啊！

姜寒看着少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脚，不知在想什么，少年低头的那一刹那，眼中流露出的情感让他诧异，因为太过浓烈了。他亦是有些不明所以，他确定依照少年的容貌，若是曾经有过接触，他不可能完全没有印象。那么，为什么？睡梦中叫着自己的名字，眼中又流露出不该流露的东西……

不过，这似乎都不重要，无疑少年的模样，对于他是有着几分吸引力的，他就好这口单纯可爱的，更何况这孩子又是康童欣的弟弟，相似的面目，或许更有感觉！

身体猛地被抱起，康童成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便已经被打横抱在了姜寒的怀中了。因为惊吓，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眶还依稀残留的水润令他的眼看着就好似无害的幼犬。

“你这样会着凉，我抱你进去。”姜寒如此说着，头却是昂着的，并么有对上康童成诧异的双眼。

被抱坐在床上，康童成仍有些恍惚。额头被轻轻摸了一下……

“额头上的退烧片拿掉了？不过好在烧也退了，身体还有没有感到有什么不舒服？”姜寒问道，声音柔和。

康童成微微侧着头看着姜寒，却不答话，如果是这样的姜寒，这样温柔、多金又年轻的姜寒，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心中对于自己一再坚定的东西，忽然茫然了。

他爱着姜寒所以想要和他白头到老，但是，这样的姜寒与现在的自己，真的可以吗？

“在想什么？担心你姐姐吗？我已经打电话告诉她了，她很担心你，不过我已经告诉她你没事了。”姜寒看着少年，发现真的与康童欣所说的一样，少年很爱发呆，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只是低着头，所以他也只能猜测。

原本还熨帖的心在听到康童欣三个字的时候一凉，果然吗？是因为康童欣所以才对自己好，总是想要将姜寒从康童欣手里夺来，但是他此刻才想到，现在的姜寒若不是爱惨了康童欣，又怎么会有后来那样冷硬而又寂寥的老人？

所谓的因果循环，若是他破坏了此刻康童欣与姜寒的事，那么以后的姜寒也就不会出现了……

是这样吗？那么他不就是生生了扼杀了自己真正所爱的人？

此刻的康童成只想捧着自己的脑袋，他想不通这件事，明明姜寒就是姜寒，甚至很多举动与自己遇到的姜寒是那么相似，但是，那种感觉，贴心的感觉，却不一样。在从前，看着姜寒年迈的脸，他总是会幻想着，如果老人再年轻一些，在年轻一些的话他们也可以长久一些……

想至此的时候，康童成却又恍然了，他太自以为是了，到现在他都想着他该怎样抉择，他该不该做？他期望如何？但或许姜寒根本就不愿意，或者说此刻他就算告诉他康童欣以后会背叛，会如何残忍的对待他，或许这个男人也会依旧无怨无悔……如果姜寒会那样容易的放弃康童欣而选择了自己，那么自己还会爱他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还要纠结什么？从开始他就是局外人。只不过以为自己重生了就会处在这个故事中了！

“小成，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姜寒耐着性子坐在床沿上，伸手抚着少年柔软的短发。

康童成忽然猛地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盯着姜寒，脸色惨白，双唇几乎都是在颤抖着的，便道，“姜寒，我喜欢你！”带着破釜沉舟的味道。

康童成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对于姜寒，而现在姜寒本人就在他的面前，即使感觉不同，但确实是同一个人。他不需要答案，甚至什么也不需要，甚至可以当成是一次梦呓。

也可以理解成因为生病所以脆弱，便是想将深埋在心里的话，完全的掏出来而已。

心中甚至还想着，或许他可以等到姜寒被康童欣抛弃之后吧！那样姜寒或许还是姜寒，可是看着他痛苦，他又怎么能忍心？

第六章：你爱谁

话说出口的时候，康童成有一瞬间的诧异，但是他并不后悔。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却是姜寒的回应。

“我也喜欢你啊，小成。”姜寒笑着说道。

康童成那一刻甚至不知道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我……”嘴巴张张合合的却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寒伸手揉了揉康童成的头，而后倾身与康童成对视，“我也喜欢你，就好像弟弟一样。”

一句话便让康童成瞬间清醒，姜寒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才见过两面的男孩？只是他当真不明白自己的喜欢并非他口中的喜欢？

但是此刻他没有勇气去解释。

姜寒注视着康童成的脸色，眼梢微微挑起，而后坐在康童成的身边，便问道，“小成有喜欢的人吧？恩……是男人，而且和我有几分相像？”

康童成并没有回答，只是捏着床单的手逐渐的收紧。姜寒见得如此心中似乎也明白了几分，但是他的问题却没有停，“是不是，他的名字也叫做……姜寒？”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无疑是否定了自己的魅力，不过他姜寒也没有想过要做替代品。

康童成的脸色煞白，猛的抬起头，而后又低下，牙齿咬着的嘴唇因为缺血已经没了正常的颜色，发白发紫了。

良久，康童成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姜寒是如何猜到这个地步的，但是若果说现在的姜寒与他遇到的姜寒不能算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姜寒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他喜欢的，男人，与此刻面前的这个姜寒有着相似，而名字也叫做姜寒。

“你既然这么爱他，就该告诉他，而不是告诉我这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姜寒用手指抬起康童成垂着的头，说道。

“他离开了……”微微侧过头，不与姜寒对视，康童成几乎是磨着牙的说道。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又如何？”姜寒淡淡的语气，但是却说得极为认真，但转而他有宛然一笑，道，“不过，你还是一个孩子，思想上并不成熟，或许你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深爱着那个男人，或许过段时间你很快就会忘记的。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很遗憾，毕竟我啊，就是个替代品。”末尾的那句话是停顿了一下才加上去的，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的调侃。

康童成抬头看着姜寒，姜寒很高，即使也是坐着的，他却还是要微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姜寒如此说了这番话，是否也代表了他的爱情观，爱一个人就要追到天涯海角吗？

“他……去世了！”康童成低低的说道。

骤然的，一室的气氛像是完全变了，若说刚才已经透着紧张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沉闷，完全的沉闷透着恶寒。

微微的抬眼看着姜寒脸上的表情，便见姜寒的整张脸都是木然的，眼中隐隐流露着的，似乎是……恨！

极为深沉的恨意，即使掩盖的再好，却也在此刻不自觉的流露出。

他在恨什么？康童成在心中暗想。但再去看时，那双眼中除了温柔，却是什么也没有了……是错觉？

姜寒伸手再次摸了摸康童成的头，“人死如灯灭，就算能再活过来，也和以前不同了，你想开点，恩？”姜寒的声音柔和而沙哑，隐隐的似乎又要流露出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姜寒的话让康童成的心中一怔，是啊，死了再活过来又能怎么样？物是人非也就罢了，但是此刻他遇到的却是物非人是，或者说，他与姜寒似乎从没有过在对的时间遇到过……

康童成不想说话，他觉得他的头隐隐作痛着，身体也很难受。他根本不该再来到世上，若是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死去，或许他还能再见到姜寒的……

安抚了康童成良久，姜寒见康童成也不回应，便松开手站起了身，“身上出了汗难受的话，浴室就在那里，你可以去洗个澡，但是一定要记得将身上擦干。”姜寒指着一侧与墙壁同色除了门把手有着鲜明色泽的门道，而后便要离开。

康童成看着那抹背影，微微蹙了眉，也不知为何的便道，“对不起。”

姜寒转过身，有些诧异，“没有必要道歉，事实上我并不介意作为替代品，但是你要想好，是不是真的能把对他的爱给我。”姜寒如此说着便将门合上了，出了房间的他，脸上勾起了一抹不明原因的笑容。

康童成走进了浴室，对于姜寒临走的话，他并不能完全明白，什么叫做不介意成为代替品？什么是把爱给他？

他要他爱他？

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浇在冰凉的身体上，微微的一个战栗，却是通体都舒畅着。

因为水的冲洗，他的脑袋似乎也清明了很多。他需要冷静，事实上从开始发现自己成为了康童成，能够遇到年轻的姜寒后，他就已经不冷静了。而今天与姜寒的一番谈话，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却并不明显……

或许他可以顺其自然的发展，直到一些事发生的时候再想办法来做弥补。无论如何，他这个康童欣的弟弟，忽然爱上了姜寒这一点，就已经让原本的发展改变了，不是吗？他伊椋变成了康童欣，这便是这一块时间的最大的不同了，而因为他的变化，自然不可避免的会造成其他的变化。

就好比他今日的告白，不可能完全被姜寒清空。那么即使现在姜寒和康童欣在一起，而后被抛弃，这个在今天被告白的姜寒，或许也不可能完全变成他遇到的那个姜寒了……

他总是在害怕，自己的动手会造成以后姜寒的陨灭，总是在想自己爱着的到底是哪一个姜寒，却忽视了，从自己重生之后，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同了，不可能再回到正轨，现在的姜寒或许连碰到那个名叫伊椋的少年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起初的目的是什么？

从康童欣手里将姜寒抢过来，让他不要受那些无妄之灾？无疑这样的想法是偏离了他不想毁坏以后姜寒的目的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思想就是矛盾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的好好考虑过，重生后的自己应该怎么做？

而现在，他能做的唯一，就是顺其自然，如果他能毫无排斥的爱上现在的姜寒，那么就像是刚才姜寒说的，不管是天涯海角，又能如何，爱着康童欣又能如何，自己与他年岁相近，有着那么多的时间，能让他爱上自己……

如此打定了主意，康童成忽然觉得通体都舒畅了一些。忽略了心中的隐隐作痛，那个年迈的姜寒，只能在他记忆中了……因为即使现在的姜寒老去，也不会是他了，那种感觉，与自己第一次，穿着白色的衬衫走下楼梯，看着一身黑色西装坐在轮椅上面色严厉的老人，已是完全不同。

随意的抓着浴巾裹住了自己，便将自己抛向了一边的大床，他的生活，从明天才开始，所以，今晚就让他再次缅怀一下，那个与他生活了五年的老人吧！

终是在一身疲惫之后陷入了暗黑的睡梦中。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康童成坐在床上仍有些朦胧，侧头看见一旁的矮柜上放着一张便签，便拿了起来。

“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吃的，放在微波炉里转一下，我中午就回来。——姜寒”笔迹刚劲有力。

红色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上一双黑色的拖鞋，康童成看着那拖鞋愣了愣，但随后便趿拉在了脚上。他的身上还仅仅只抱着一层浴巾，因为睡觉的关系已经完全滑落到了腰际，好在内室的空调温度很高，他就这样露着上半身在空气中倒也不显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