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却只是把视线散在床幔上,“他不想再伤到别人,尤其是无辜的人。所以如果你想干掉他,他会配合的。”
“……现在这事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不,就是你。如果你想灭了韩潇,时砚不会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染墨顿了一下,转头看七钥,嘴角却是一丝淡
笑,“当然,如果你肯下手,你就不是你了。”
七钥无言。
这死竹竿还真把他看死了。
“如果是你,你下得了手?”
“……如果是我,没有如果。”染墨嘴角的弧度越发加大,“你觉得我会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闲事么?当年我就不会
进这林子救肖肖。”
“也是。”七钥叹息,低头,轮廓埋在阴影里,“韩潇说也许我以后会后悔。”
“后悔?”染墨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却在下一瞬越发明亮,“不是说了也许了么?”
“也是。”
再次觉得眼皮很重,染墨顺势闭了眼,待酸胀的感觉逝去。
坐在床边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小七,白天你也折腾的够呛,早点去休息吧。”染墨撑开眼皮,看着七钥继续呆坐在那里,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干嘛?想在我这里安家?”
“呸!这里又不是你的家。”
“不想见到时砚?”
“我又不跟他住在一间房里,我回不回去干他屁事!”七钥越吼越大声,抬头刚好对上染墨憋笑憋得痛苦的表情,“
你就挖着坑等着我栽好了。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让你栽!”
“我?”染墨挑眉,却在下一瞬忽然想起那种滚烫的触感,几乎可以将人融化的气息。冷气顺着背脊笔直冲上脑门,
“如果真有那个人我也认了。”
“认?”七钥冲着染墨上看下看,愣没看出来这家伙哪里像是会认命的人。
“所以你还是从了你时哥哥吧——”
银光一闪而逝,两根漆黑的发丝缓缓坠落,躺在床单上微微缠绕。
冰刃插在距离染墨脸颊一寸开外的地方。
“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识这玩意,皮痒了是不?”
“七钥,既然那么讨厌你时哥哥,为什么不考虑别人看看?像凌呆子,对你多好。”染墨盯着七钥的眼睛,不漏过任
何一丝波动,“当然,我也不差,要不要考虑试试看?”
没说几句又开始不正经。
“用冰插进伤口应该有那么点止痛效果吧,要不我试试?”说着冰刃直指染墨肩上的绷带,“谁说我就非得找个男人
!”
“呃,救命啊!那不是因为我活了好几千年还没见过银白的雌狐狸么!”染墨扯开嗓子吼了一把,一句极轻类似于叹
息的话却笔直钻进了耳朵。
“别拿凌子枢开玩笑。适合他的人,从来不是我。”
三十九
急匆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啪!”门被大力踢开,“砰!”撞在墙壁上,白粉纷纷扬扬,在门后洒上薄薄一层。
“你干嘛?”凌子枢刚准备宽衣上床,刚解了腰带,就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回头,时翎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
“啊?”上一瞬还在生闷气的人却在下一刻瞪大眼睛,四下张望了一下,“呃,我跑错房间了。”
时翎的房间和凌子枢本就只有一墙之隔。
“你不是给七钥送衣服去么,怎么送成这幅德行?”子枢打量着时翎涨得通红的脸,思忖貌似七钥没这功力。
“小七不在房间,我就顺势一个个房间逛了一圈,结果撞我哥手上了。”时翎一提时砚就来火,“呸!凌子枢你帮我
记着,以后我再叫时砚一声哥,我不是人!”
“……”子枢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
时翎一把拖开凳子,一屁股坐下去。木条在屁股底下吱呀作响。
“那个死人居然说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在身边还是有好处的。”时翎咬牙切齿,“他知不知道小七为了让我们能生存下
去,为了能继续时砚的所谓大业付出了多少。居然敢露出个欣慰的笑容谈好处!”
拳头敲击着桌面,啪啪作响。
“撇开七钥不谈。如果时砚一直在你身边,就你这懒虫,会想着拜师学艺自力更生?”子枢放弃了原本想早点就寝的
打算,系好衣带,坐在桌子上配时翎耗。
“别给我提那该死的拜师学艺。”
七钥和染墨失踪的那一阵子,时翎成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想去找人,子枢却说小心人没找到把自己给弄丢了。时翎自
然知道这是事实,却怎么都呆不住。后来子枢看不过去,拽着时翎去找自己的师傅。
千冥山本就常年被冰雪覆盖清冷逼人,但更冷的却是子枢的师傅。
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却不曾空洞,冰冷得扎人。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时翎狠狠地抖了抖。
可谁晓得,一向收徒异常严格的医圣大人居然没说什么就点了头,说以后直接跟着叶群。当时时翎是纳闷加窃喜,想
着原来自己那么有潜力。等到真正开始练武的时候,就开始一个劲骂那个冰山纯粹看他不爽想玩死他。
第一个礼拜一天蹲五个时辰的马步。
第二个礼拜手里再各加半桶水。
第三个礼拜是一桶。
于是某只可怜的娃几乎每天练习结束都是立马瘫在地上的。一开始叶群担心地凉躺得久了会着凉什么的,可怎么拉都
不肯起来,于是由得他自生自灭。
万幸的是,那个时候还有凌子枢。
于是傻大个每天要费好大的功夫把这个瘫成死人的家伙运到房间里,再帮他揉捏按摩。不然的话,时翎甚至不确定他
是不是能熬过最一开始一个月。
“到现在我还是帮不上你们的忙。”时翎把下巴扣在木桌上,泛着凉意的粗糙触感一路蔓延。
“你鼻子怎么了?”子枢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
“啊?”时翎莫名抬手,摸了摸鼻子,略略的刺痛。
“别动我看看。”一把挥开时翎蹂躏自己鼻子的手指,凑近了细细看。
挺直的鼻梁,尖端却是泛红的一片。
“看什么看!”忽然放大的俊脸,尤其是那双眸子凑近了看特别的亮,亮得浑身鸡皮疙瘩排排坐。时翎很有一巴掌把
凌子枢打到地上去的冲动,可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凌呆子下手,他会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一个出神,脑袋就被人固定在离某人很近的地方,某人的另一只手开始掏家伙。
“你,你想干嘛?”时翎看着子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银针一股冷意从脊椎一路直冲脑门。
“你想带着鼻子上的木刺到处跑?害怕的话把眼睛闭上。”
温热的气息扑在面上,略略的湿意。
明明只是略带暖意的温度,却有灼人的错觉。时翎觉得自己耳朵都是烫的。
“不,不就是根木,木刺,刺么?刺,刺不死我的——”忽然开始结巴,结到几乎咬了舌头。
下意识要躲。
“别动。把眼睛闭上!”
凑得很近的声音,随着嘴唇的开合甚至听得到气息的波动。
不自觉的闭眼。时翎暗骂,他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还是听一个呆子的话!
一瞬的刺痛,冰凉的触觉在鼻尖猛然一点。
“好了。”
“好了?”时翎瞪大眼睛,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有想象中一鼻子鲜血横流的情景。
凌子枢白他:“我见过手上被刺的,从来没见过鼻子上被刺的。你拿头撞门了么?”
“滚!”
隐隐约约的打更声,从高墙之外传来。
在万籁俱静的夜里,有些惊心。
“吱呀——”木门忽然被推开,月光从来人身后倾泻而下,沿着门框划下一线,银白的色泽,单调森然。
关门,房间里一片漆黑,来人在门口呆了好一会,才能大致看清屋里的陈设布置。
很小心地举步踏入,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睡梦中的人。
“啪!”一不小心踢到桌脚。水壶的盖子盖沿朝天,随着桌子微微晃动,与桌面摩擦,发出暗哑的声音。
一只手赶紧把盖子稳住。
床上的人却似被声响惊扰,微微侧转身子。也许是碰到了伤口,很轻地呻吟了声。
月光打在窗纸上微微透亮,印得床上人的面容有些模糊,隐在一片朦胧里。
来人走到床边,伸手。
想触碰额头,却不小心碰到了鼻尖。隐隐的湿意,透过手掌蔓延开来。浓密的眼睫刷过指腹,不住轻颤。
赶紧把手掌往上挪,果然是意料中的微烫温度。
“冷——”失色的薄唇微微翕合,吐出接近喃喃的呓语。
来人呆愣,手足无措。
却在下一瞬,眼底的光芒一闪而逝,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在朦胧黑暗的房间里显得诡异:“这小子的命要靠你的血
来救,现在,却要靠他燃烧自己来救你。还真是恶性循环。”
窗外一阵风过,树影斑驳摇曳。
割划月光,一片支离破碎。
好渴……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火辣辣的难受。
眼皮很重,很努力撑开一线,却在一瞬受到光线的刺激,再次紧闭。
微微动了动,不止是伤了的肩膀手腕,浑身都酸软难受。
染墨在心里叹息,还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是在床上度过的。
还想再挣扎,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然被牢牢禁锢。
身体一瞬紧绷。
“别动。乖乖躺好。”
正是那种让染墨背脊发冷的调调,后背紧贴着那人的前胸,说话的一瞬,甚至感觉得到胸膛的起伏。
“你,咳咳,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没受伤的时候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哟,你不是一向很狠么?怎么,认栽?”
“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玩得过你——咳咳。”原本想要翻的白眼被一阵呛咳堵了回去。
“好吧。那今天放过你。”
终于听到韩潇说放过他,染墨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等了半晌,紧扣在染墨腰间使得他完全没有办法移动的手臂却没有
丝毫要离开的趋势。
“喂,放手!”染墨非常恼火这样的姿势,当他什么!
“昨晚是谁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现在倒好,用完就丢?”
“谁在,呸,发抖?”染墨闻言瞪大了眼睛,差一点又要被气得呛咳。
另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搭上染墨的额头。几乎是下一刻就被让掉。
“终于不烧了。难怪有力气来赶人了?”越发挑衅的语气,伴着语声的不断靠近,身体靠得几乎密不透风,甚至感觉
得到薄衫间的摩擦。
“你!”腰上的手臂也是一个用力,染墨连往前稍稍让开都不能,几乎嵌进身后的躯体,“呃——”不小心扯到右手
腕的伤处,一瞬疼得冒汗。
“你还真弱得够呛!”身后的火热微微退开,“既然说了放过你,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也许就没那么容易了。”
什么不容易?
本就虚软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了疼痛的侵蚀,眼前有一瞬的空白,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我,我怎么会,怎么会跑到床上来的?”几乎在同时,身后忽然传来惊呼。
同样的声音,却是全然仓皇的语调。
原本死死扣在染墨腰间的手臂顺势想收回去,却不知为何只是微微向后缩了缩。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微微松了口气,染墨这才发现他的衣衫湿透,粘在后背,很不舒服,“什么东西顶在那
,快点给我滚下去。”
连吼的力气都没,染墨微微动了动腿,想远离那个硬邦邦的玩意。松懈下来的身体更是清晰得感觉到疲倦,一浪接一
浪袭来。
“呃!”染墨无意识地一蹭,刚好蹭到那关键部位,不知何时早已挺立胀大的玩意让韩潇越发红了脸,却在一蹭之下
几乎丢盔弃甲。
“叫你下去听不懂么!”胳膊依旧僵硬地搁在那,咯得染墨的腰僵着难受。
“……好。”
四十
云层翻滚,惊雷阵阵。
推开窗,正对着立在庭院一角的垂枝碧桃,空有淡色花瓣层层装点枝条。
一阵大风,沙尘夹带着花瓣朝屋里涌来。
刚想关窗,眼角瞥到一抹银白色衣角。
从长廊上恰巧走过的人,无意间抬头,四目相对。
“呃,早!”七钥有些僵硬地抬手挥了挥。
“……早。”时砚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乌云蔽日,可怎么看也不像大早上的样子。
“这里的人一般起的都很晚。”
“哦。”时砚告诉自己一大清早他听到脚步声都是错觉,“进来坐坐?”
来韩府也好些天了,看着七钥整天低着头以免视线相撞的样子,时砚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么多年不见,没看到这只小狐狸学到什么特别的本事,脾气倒硬了不少。
“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谈谈。”
时砚抬头,七钥赶紧避开视线。
又是一阵大风刮过,吹乱了一头银白的发丝,甚至沾上两片花瓣,却只停留了一小会,便顺着发丝划下。
“进来吧。”
茶水顺着壶嘴流入杯底,流转,起伏,静止。
依旧微微冒着热气。
“你知道我会来?”七钥忍不住多嘴了句。如果进其他人的房间十有八九都要把房间的主人赶出去倒茶,遇到特殊情
况还会被人赶出去倒茶。
比如凌子枢,比如染墨。
“啊?”时砚一愣,抬头才发觉七钥的视线牢牢盯着茶壶,“之前去泡的。在山上形成的习惯。”
嘴角下意识的翘起。然后忽然想起七钥貌似不喜欢他提起千冥山,笑容僵在嘴角。
之前有一天时砚去看过染墨,毕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知道他受伤了无动于衷不好。但当他看到那个身上缠满布带
的妖孽依旧随心所欲地指使人,彻底无语。
不过反正妖孽不来折腾他,喜欢妖孽就让他妖孽去吧。
谁晓得时砚不惹妖孽,妖孽却死死地盯着他看,那眼神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不自觉挑了挑眉,抖了抖。
然后妖孽突然开口,一句话砸得时砚不知南北西东:你还是有点火气吧。别把自己装得跟个事似的!
时砚傻愣,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时翎气急败坏的怒吼。
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妖孽说完话顺势躺倒。如果你敢再摆出千冥山的那副死样子……我,我没法拿你
怎么样,可你家小狐狸可难保不会跟人跑了。
跟谁?一句话脱口而出,然后猛然醒悟他貌似纠结错了地方。
多得去了。你家狐狸很抢手。
“喂!傻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忽然在眼前猛晃,时砚猛得抬起头,刚好对上七钥满是好奇的眸子。
“没,突然想到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