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要叫我少爷,我也要你叫我哥哥。他会做泥人,我也会,你等着,我给你做个猴子。”
司炎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一定不是。除了名字中有同样一个字,他们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啊,你醒了?!”司玥惊道,不过一炷香短短的时间,他竟自己醒了!这顽强的小野猫紧咬着牙,挣扎着想坐起来
。
他想运气,力不从心。
“你别动。”司玥柔声道,“我刚给你包扎好。”
司星苦笑了一下,用力撑起了身体,起身要走。不料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司玥情急之下从身后托住他,她方才
所见司星,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却从深处透出坚韧的气息。
一袭黑袍出现在萧竹居的门边,司夜眼中满是关切。没想到眼前却是这样一幅场景,司星已然下床。
趁司夜震惊之际,司星拂开司玥的手。司玥感觉到他的无力,哪里忍心再拦,轻轻松开手。
司星拿起放在一旁的寒星剑,塞到司夜手中,从紧咬的牙关下挤出几个字:“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司夜没有阻拦,在他的眼中,有着决绝。
门外的司炎见此,连忙回屋质问司夜道:“他要走?那他的伤怎么办?!”
伤感把司夜的瞳染成深色,“……他会回来的。”沉默了一会他慢慢的坚定地说道。
我是谁?该去哪里?在这个世界,我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司星感受着夜幕降临,太阳升起,复又落山,才走到灵山脚下的小镇。
唇间溢出一抹苦笑,原本用轻功行走,不过一时半会儿。此番竟走了如此之久。
夕阳染红半边天,司星突然觉得或许一个月前自己就该死了,而且死得很惨烈。他走出司天阁,现在,把命还了,一
切就都终了。
他觉得好累,一天一夜没进食,连水也不曾。伤口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天地之间一片茫茫然竟寻不到可以安身的地方
。
好想放弃……好想……睡下……只能微微听见一个声音,似乎是从骨子里发出来地声音,一遍遍说道:“要活下去。
”
他靠在一棵树下,轻轻合上眼。他想,只要一下下,休息一下下就好。眼前树影轻舞。
连你也要赶我走么……?
想着,司星便没了意识。
“爹爹,他醒了!”小芸一直忧愁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司星轻轻动了动眉,随后睁开如水墨画一般的双眸。小芸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小小的酒窝,十分可
爱。
“这里……”喉间因为长时间没有水的滋润像烧着了一般痛着。他看了看青衣的小芸,觉得似曾相识。
体贴的把水杯凑到司星唇边,“这是垂柳小驿……公子暂且安心休息吧。”
“我……”司星忽然想起,在这里,似乎需要钱这种东西,这东西,似乎只有司夜有。他不想再和司天阁有任何瓜葛
。
小芸轻轻将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说话。她只是笑笑,端起早些时候熬好的药,送入司星口中。
仿佛一个人的心意能透过皮肤,传达到另一人心里。司星知道,她没有恶意。他收起小黑猫保护自己的利爪,乖乖地
,在烛灯熄灭后,安然入睡。
次日,夜,月明星稀,微风拂柳。司星从房间走出,任感觉带着自己缓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湖边柳树旁。风带起柳
枝轻擦过面庞,静静的望着湖面,心情也随着湖面一片静谧。
小芸四处找不到他,最后寻到柳树下。
看到司星看着湖面出神,她甜甜地笑了笑:“我叫小芸,你叫什么?”司星卧床休息的时候,小芸不敢和他多说话,
因为爹教导过她,病人最好不要说话。
司星看着她,在心里问自己:我叫什么呢?
“……星……司星……” 脑中一片空白,唯有这一个月的回忆,是他的所有。
“我叫你星公子行吗?”小芸似乎很开心,或许在她眼里,司星已经是一个朋友了。
“恩……好……”
“星公子平日喜欢做什么?”
司星犹豫了下,不知该答不该答:“练剑。”
“可是公子没有剑。”
司星想起,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有了把剑,结果冲动之下又还了回去。
“你等等,我回去拿样东西。”小芸一蹦三跳,往店里跑。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剑,“看,这是爹
爹收着的。爹爹虽不会武功,但他总说,要是有坏人来,就拿剑出来吓人!”
用剑吓人,司星第一次听说,心里不禁觉得好笑。没有武功,没有剑气,光是一片长铁,怎么能吓到人呢。
看到小芸天真无邪的样子,司星不禁觉得心中坦然。这一次,他被一个莫约十岁的青衣女孩救了,他觉得感激,觉得
心安。而司夜同样救了他,他却时刻想着还司夜一个人情,然后逃离司天,越远越好。
司星柔声说道:“想不想看剑究竟该怎么用?”
小芸听了,连忙点头。
司星取过小芸手中的剑,拔剑出销,临风而立。
持剑的一刻,司星感觉仿佛握住了命运。剑为己身,心剑合一。此时身上伤及气穴,司星无法运功。但正是如此司星
不用再顾虑凝息调气,能全身心投入剑招之中。
小芸看得痴了,月色下,他一身轻短黑衣,宛如暗夜的精灵。剑光灵动,将月色打在波光的湖面上。在收剑的那一瞬
,小芸一声叹息,她多想时间定格在那一刻。
小芸拍手笑着说:“我从没看过别人舞剑,不过我相信,世上定没有人能比公子舞剑更漂亮。”
司星的嘴角勾起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把剑还给小芸:“你还小,没见过的多着呢。我就认识一人,他一身白衣,在
夜色中舞剑,无人能媲美。”
“哇。”小芸露出惊奇的表情,“是谁呢?小芸要是哪天见到了,一定要重新评一评,一定是星公子更好!”
是谁呢?
司星突然一愣。那个在脑中一晃而过的白影,不复存在。
是谁呢?
是谁呢?
一身白衣,在夜色中舞剑?
是谁?
司星突然一手抚额,退了一步,忙伸出手扶住边上柳树。
突如其来的头疼,如雷要将他身子劈开一般。
“你怎么了?”小芸的声音颤抖了,“都是我不好,让你舞剑,让你说这么多话,是小芸不好,你不要有事啊……”
当司星再一次醒来,已是深夜。
屋里再无他人,他下床,点燃桌上的烛灯。暖黄色的灯光下,司星的双眸似乎变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变了。
不一会儿,他笑了,他低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挽起袖子,咬破手指,在手臂上写下“回司天”三个字。他又取过水杯,从衣角的缝隙中抖出少许粉末,溶入水中
。
对着窗外的月光,他狠狠地咬了下唇,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第十章:西寺亭长
黄彦青一路从幕彦亭回来,
“老大,几日不见,你跑哪去了。”
“我去幕雁亭参加茶画会了呢。”
“青哥,你太不够意思了,你让我们在这打理西寺亭的茶画会,忙里忙外,你却去幕雁亭享福。”
“我这哪里享福了,你们不知道幕雁亭亭长死了么。”
四下登时一片寂静。
有人小声附言:“确实是真的,我听到风声了。”
“哎,”黄彦青拍拍一人的肩,“在这呆这么久了,我舍不得各位,不过这次回来我是给大家道个别,我也要走了。
小武,平日里看也就数你机灵,大家又都看好你,这西寺亭日后归你管,青哥我要走了。”
众人一听,顿时沸腾了:“青哥你怎么要走呢。”
“哥们不让啊。”
“怎么,青哥看幕彦亭出事,也一溜烟丢下我们啊?”
黄彦青一声叹息,四下又安静下来:“老实说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我走了,大家相安无事,我在这必定连累大家。”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还把不把玄清放眼里了。我们幕彦亭虽小,怎么说也上百个兄弟。青哥别担心,就是妖魔鬼怪
来了,也打他们满地找牙。”
大家听了,心潮澎湃,一阵吆喝声。
“你们别闹了,还信不信我了,我又不会害你们,要是真能稳操胜算,现在早坐下来喝酒了。”黄彦青难得皱了皱眉
。能让这个平日里一副悠闲自在、逍遥于世的男人皱了皱眉,可见对手也不一般。
“以前听传言,以为青哥真是什么叛教恶人,跟青哥相处这么久,西寺亭这谁不知道青哥为人好。这几个要杀你的人
说不定也是听了什么谣言,找你麻烦。”
“是啊,青哥智谋过人,再加上我们几个抗打的,犯不着自个走呀。”
黄彦青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别的事,是我家务事。在这我也不方便,你们就当给我放个假吧,日后我再回来
。小武,明天起你就是亭长,这事我已经报上去了。明天天亮我就走,今天咱还是西寺亭亭长,走,喝酒去。”
大伙一脸失落,哪有兴致。但黄彦青终究是黄彦青,三言两语,又挑得大伙一腔热血。
醉了的西寺亭在月色中熟睡。
黄彦青没醉,他冷静地站在一棵树上,俯瞰脚下他呆了近一年的地方。
他对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事物从没有过多的感情,离开,只是一种选择,他同样可以选择回来。
月色下两抹黑影落在和他相邻的树上。
“你抢了我的位子。”来者带着笑意地说。
黄彦青故作吃惊:“哎呀,堂堂群主山庄庄主和他形影不离的温大总管,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你在等我。”群竹山庄庄主黎六祭说道。
“我知道你会来。”
“我可是来算账的。”
“哦?帐向来不都是温大总管算的,你什么时候也正经起来了?”
“我不正经,我只算人情帐。西寺亭这一带的货铺,什么时候落到司天阁的名下了。若是你,我倒是无所谓让不让玄
清帮,若是那些无名小卒,我不一定那么大度。”
“群竹现在都在东南发展,中原这块,司天阁和玄清爱怎么抢怎么抢,让他们呗。”黄彦青微微一笑,“况且我走了
,他们不定就会收手。”
“司天阁这名字怎么听都像是火祆那档子人,你又怎么惹到人家了?”
“我哪敢呀,他们重建司天阁,不来处理我这老叛徒,还怎么复教呢。”
黄彦青说得随意,黎六祭却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他的话:“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叫自己叛徒。”
“你怎么比我还介意。”
黎六祭瞟了他一个谁介意你了的眼神,说道:“他们要把你怎么地?”
黄彦青想了想:“恩……大致就是先劫后杀。”
“这么严重?”
“或者轻点,先杀后劫。”
“你拿了什么宝贝东西?”
“一个玉指环。”
“废话,干什么用的指环。”
“不就是火祆地宫的钥匙之一么。”黄彦青的语气依然轻佻。
黎六祭感觉,连这么狂傲的自己,都快被他刺激到了。
“地宫里有什么好东西没?”黎六祭露出,是好东西就统统给我吧的表情。
“没有。”
“那指环就给人家吧。”
“对,然后他们就可以直接来杀我了。”黄彦青取出玉指环,在手里掂了两下:“这指环送你了,最近有什么好去处
,我去给你跑腿。”
黎六祭暮紫色的眼睛一亮,高兴到:“你终于肯为群竹办事了。”
“别说的我像群竹的人似的。”
“别说的你像藐视群竹的人似的。厘儿?”问身边的人。
温大总管极不情愿地回了一声:“在。”
“最近有什么东西要抢吗?”黎六祭在挚友面前,毫不避讳自己的心性。
“紫禁谷的梦魂玉琉璃。”
“怎么又是玉的,这年头跟玉沾边的都没好东西。”
黎六祭笑道:“对,玉琉璃。彦青兄我跟你说,这紫禁谷谷主可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他说过,若谁能拿到这玉琉璃
,谁就能娶到他女儿。那美人可是谁也看不上,唯独允诺父亲这个约定。你快去抢,到时抱的美人归,别忘了把这盒
玉琉璃给我拐来。”
“你这是去抢东西吗?还带附加产品的。”
黎六祭坏笑了一下。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司炎反手把一人扣在手下,问道:“说,谁是西寺亭亭长?”
乌黑的烟从司炎掌下升起,伴随浓烈的烧焦味。
司炎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甚至觉得这个气味十分美妙。
那人发出惨叫,之后再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司炎收手,环顾四周。
西寺一带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镇。这一声惨叫,惊动了人们。但,没有人敢出门。
因为一道火光已经从小镇中央腾起,发出微微爆鸣声。
黄彦青立即飞身而起,双足轻点,已瞬息百步。
“什么人?”黄彦青看见满天火光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只是背影,让他心中感到万分熟悉。
“司炎么。”黄彦青默念道。
司炎看到临风而立的黄彦青,一身青衣被火染得绯红。司炎从没看过此般愤怒的人,他怒,却带着平静,他恨,却带
着笑。
“你……做什么……”黄彦青冷笑道。
他一步一步走向司炎:“段曾安。”
司炎心中一惊,火祆教之中唯有教主义子司冰,无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无人敢过问他所做的事情。他行为乖张,性
格孤僻,好独自行事,和他接触的人并不多。但他,却记得他,段曾安,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你杀了小武。”这句话,是从黄彦青牙缝里挤出来的。
司炎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心里一寒,故作镇定道:“他们说他是亭长,他自己又不承认,你说该不该死?”
黄彦青突然笑了,他嘴角勾起,扬起他招牌式邪邪地笑。
风起月落,黄彦青出手。
“司炎!”突然一抹黑影闪过,拉起司炎便要走。
黄彦青正待追,另一个黑影又窜出,挥剑挡住他的去路。交手数下,对方便趁乱逃走。
“司炎你为何如此鲁莽!”
司炎站定,方才不知中了什么招,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慢慢出现一个人脸,仔细一看,竟是司墨。
“你怎么来了。”司炎问道。他此次单独前来,纯属一时冲动之举。
司墨没有说话,但他一抬眼那满是谴责与担心的目光,让司炎不好意思的别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