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心中一懔,只见他如飞鹤展翅,一跃于空中,双脚生生踢碎酒坛,顿时碎片横飞,小小而后扎个马步,稳稳立住了身子。
一时间可谓纵横交错,骤眼望去,四人之间竟都带着股寒气。
葛清幽笑声顿处,沉声道:“我们二位后生,今日只好得罪了!”忽的,葛清幽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小小扔了个物什过来,他忙伸手一抓,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鞭子!
小小冷道:“暂时还你的!”
风,竟渐渐的急了,夕阳,也渐渐莫了,风吹得他们四人衣衫猎猎飞舞,齐江南突兀的大叫:“大哥,接着!”齐有威脚下不停,一手接过长剑,一边身形却已逐渐扭转。挽了剑花直接攻向葛清幽。
尚善一水目光中杀机渐露,突地大喝一声,举起手昼就握的死紧的少林棍,向陆小小当头压下!
这一棍本极沉重的煞气,再加以尚善一水的满身真力,此番压将下去,力度何止千钩,只见他目光如凛,双臂纠结,一双宽大的袍袖,齐地落到肩上,露出坚坚硬如钢的手臂,臂上筋结虬露,甚至还可以见到他臂上肌肉的跳动。陆小小身形急闪,却已不及,一片劲风袭来,在这一片酒坛之上,他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刹那之间,但见棍子横扫了一片,带着的“呼呼”之声,攻的小小下盘无法下脚。只听“咚、咚、咚”数声轻响,尚善一水的长棍矗立当中一酒坛之上,一脚踢向小小左肋。小小忙使千今拨挡了这一脚,顺势连带用化柔拳圈住他的腿!小小正是以巧而胜强,以四两而拨千钩的上乘内家的柔劲套路克制尚善一水,这随手挥出的几拳,也的确将这种内家拳法中的“巧”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尚善一水面泛铁青,双臂骨骼一阵“咯咯”山响,少林铁棍只得仍然原势压下!
陆小小一改往日顽皮,面色凝重,目射冷光,脚下不了不怕,只要屹立如桩,身体如铁,尚善一水便奈他不了,尚善一水一瞪眼,忽的,右臂斜举,左掌轻托右时,掌中长棍,有如擎天之柱,抵着酒坛反过身子,将腿撤回!
两人此刻,心中俱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他们深知只要自己梢一大意,恐怕就要被对方所制!
陆小小只觉棍子所到之处,愈来愈见沉重,这套少林棍法如此纯熟,是他平生所未遇见的!
另一头的葛清幽却是衣衫飞舞,须发飘丝,他的长鞭犹如飞龙在天,甚至连鞭的影子都能置人于死地!
但是,齐有威的双足,却灵活的移动,葛清幽竟沾不到他的身子!
葛清幽一急,右手的鞭划起一道圈子,鞭的后柄点向齐有威右掌掌缘正中的“合谷”穴,鞭梢搭住右腕,向上一抖,软鞭“唰”地向上飞起,葛清幽左手倏地伸出,快如电光石火,齐有威右手长剑脱手飞出。顿觉手腕一紧,愕然发现他已被软鞭缠住右腕,他疾地手腕反翻,想以“小擒拿手”挣脱被擒住的手。
哪知他已迟了一步,葛清幽左手一拉,一扭,“叨”地一声,齐有威的右臂便硬生生地被他扭伤,虚软地搭在身侧。
这种情形武林中人若非亲见,是再也不会相信的。
年少的葛家少爷竟有如此工夫?
可他却万万不是陆小小的对手!
这二个年少人物招式一出,端的是不同凡响,齐江南鼻孔里冷冷一哼,暗忖:“只是他们二个今日走运罢了。”
葛清幽右手忽然软鞭涌起如山,左掌或抓,或削,自漫天鞭影里巧妙地发招,应付齐有威,居然绰绰有余。
齐有威右臂被伤,面色苍白地以独臂应付,只见那鞭儿竟掠到他身侧,本能探手去抓,那鞭却如刀口子一般,将他的虎口生生扯出个口子,鲜血渐涌!他口大叫声:“啊!这鞭有毒?!。”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条右臂算派不上用场了,早晚要输,便急中生智,出此一招!
齐氏家族中除却齐有威便以齐放鹤阅历最丰,城府最深,行事也最慎重。此刻他见大哥受了伤,竟是对他大哥的用意心照不宣了,他心中一动,暗忖:“既然如此,就——”“就抽身而退,今晚再做打算,无论怎样都要留着力气对付这几人,不可因小失大。”齐放鹤思索一定,断然地替自己下了个决定:“就算今日我们所为有损颜面,也不得不当回”小人“了。”
他心里说这话时,可是丝毫没有愧疚的。
于是,他齐江南微一颔首。齐江南复袍袖一展,灵巧踢了个椅子过去,随着身形的流动,踏着椅子飞到酒坛上,直叫着:“今日比试不公,都停手吧!”
就是这声:“停手”开始到结束的这刹那间,葛清幽的飞鞭“刷”的一闪,早就饶回在腰间上,以及一旁的陆小小也极快的速度撤手,只似笑非笑盯着尚善一水瞧。
陆小小停手收势,看了眼葛清幽,只见他半丝慌张也无,好似被冤枉的不是他一样。
齐有威的右手此刻竟被包扎,齐绮梦,齐江南,却倏地将眼睛停在他们二人身上。
被人盯的滋味不好受,可盯人的人恐怕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右臂被伤的齐有威已跳下高台,下人上来要扶却被他寒光闪灿的眼吓了回去,尚善一水却似个木桩子般,整个人都订在那,他的眼睛已经沾在葛清幽身上了。
葛清幽,如玉般润如松般雅,他到了此刻依旧风度过人,举止优雅动人。
观擂的百姓似乎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嚷道:“擂主耍什么赖?!”
:“两个小哥赢啦!赢啦!”
:“天下竟真有这样的神人,文武全才!”面对这样群情沸腾的场面,陆小小拱手道谢,葛清幽却剐了眼尚善一水,这一眼也叫尚善一水回过了神,忙低下头,他的脸已红透到耳朵根了。
然而,此时的齐江南,脑中只剩下不服气的意念来。
“别高兴的太早了。”
葛清幽仍然客气的说道,“输赢不重要,若不是方才齐大叔让了我两招,此刻我早已被打下了擂。”
齐江南又重重地哼一声,葛清幽没有停顿的说下去:“久闻江南齐家武功盖世,而且行事也痛快得很,那么在下也不必多说废话。”他略一扭身,自空中连连三个后空翻,将鞭子甩给小小,小小立即施展轻功,接住了鞭子,面对着齐江南做个笑脸,露出白牙,身子却是向后慢而轻的飞到擂台底下,何等轻飘矫健的轻功!
江湖上,能有如此漂亮轻功的人不会多过十个。
知道陆小小身世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葛清幽、陆小小二人并肩立在台下。
葛清幽说道:“老实说,今日在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毒药之事,请给在下一些时日,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齐有威冷然听着他的话,心中反而平静得很,面上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这种冷静的态度,倒使齐江南等一干人略为感到有些意外,他略为沉吟了一会,说道:“小兄弟容貌俊美,仪表堂堂,应该不是那等有欠光明的鼠辈,便如你所言,我等也不好唐突。”
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的齐有威,只是闪烁其词。
陆小小仰天一阵笑,讪然道:“齐老前辈话说得倒的确客气得很,那我们两个只好”查个水落石出了!“他语气中嘲弄的意味,使得齐有威面上微微一红。
葛清幽忽的一拍额头:“呀!对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齐老前辈可否行个方便?”
齐有威道:“哦?但说无防。”他虎口伤已好了大半,此刻神色淡然。
葛清幽微笑:“我希望前辈可以将我所画的梨花展,反赠给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既是如此,你拿走便好了。”
:“多谢前辈承认之美!”
一小厮将那画卷了,急急塞进个轴筒里头,便甩给葛清幽。
葛清幽伸手一接,随即转首,缓缓走向小荷包,在众目之下,竟把这画递到小荷包面前。
:“梨花春风赠,不枉我为你打了场擂。”
此情此景不知是多少女儿家的梦,如此郎君钟情的言语,化了天地的万物,如同清晨的露水般甘甜。
小荷包只得听到这周围男女老少的笑语。
:“姑娘,快接了吧,这公子仙人一样的人物,别辜负了人家啊。”
:“原来年轻人早就有意中人了?”
小荷包红了脸,怒气难掩,只道是葛清幽故意让她难堪。
小荷包“啪”的一下,竟将那画打落在地,她扭头道:“让开!让开!”
众人哪里敢拦,自行让了路出来,小荷包便提剑跑走,头也不回。
陆小小突道:“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今晚可有的忙了。”
葛清幽怔了一下,优雅的弯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将那画拾起,笑道:“客栈?哦,梨花香阁吧?”
陆小小笑道:“看来,葛公子还没伤心过度,那就请吧。”
他们二人客气起来,真真折磨人。
台上,尚善一水却眯起了眼睛,胸口不定。
齐江南道:“那小子和方才跑掉的姑娘真是一对壁人。”
他说的很诚恳,眼睛却偷偷看着尚善一水。
尚善一水将少林棍扔在地上,甩袖而去。
擂台之上,剩下的几位登时陷入了沉默。
二
陆小小和葛清幽正悠然的走在大街上,他们似乎忘了刚刚的危机。
傍晚时分的小镇,竟也落寞,宛如个落败的将军,看热闹的百姓也如同魔术一样,消失在街头巷尾。
陆小小边走边道:“这次擂输了,所以不能放你走。”
葛清幽:“就算我们赢了,你就会放我走了吗?”
陆小小:“会的!”
葛清幽:“多谢!”
陆小小:“寺文大木头还会把你抓回来的。”
葛清幽:“我知道。”
陆小小:“那你还称谢?”
葛清幽:“因为我发觉我一点也不想走。”
葛清幽:“小荷包今后在哪,我就跟到哪。”
陆小小:“哦?不过,恐怕你要先摆平几个人。”
葛清幽:“不错,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今晚,齐有威等人必定要动手,不撂倒他们,怎么行?”
陆小小笑道:“不光是那几个人。”
葛清幽心道:当然,还有你!不杀了你怎么行?
葛清幽微笑:“哦?还有谁?”
陆小小:“你的父亲。”
葛清幽:“说的有道理,算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陆小小看了看葛清幽手中的画,心道:你故意要齐氏一族和我们鹬蚌相争,葛清幽,你的算盘又要落空了。
夕阳落幕却正是另一个剧目的开始。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八章:杀机夜
天色险霾,春风清冷,梨花香阁的大堂,燃着星星灯火,三个小二围坐在灯光
旁,四下空樽零乱,突听外面传来仓鹰(BARNOWL:英文,一种类似猫头鹰的
鸟类,出没在春夏两季)的叫声,一人应声道:“刚到晚春,这该死的鸟立马出来乱叫唤。”
光头小二笑答:“这说不准是报喜呢?”
那人讥诮道:“报喜?你怎么不说是报丧呢?”
此话一出,第三个跑堂打扮的年轻人忙叫:“呸呸呸!乌鸦嘴,被掌柜听到,非要打折你的腿!”
光头小二又道:“就算没听到,我们三个竟然敢偷喝他的酒,被他知道了,也不会好过的。”
有句话说的好:偷喝的酒永远比买来的香。
跑堂的皱了下眉头,疑惑道:“奇怪的是,这大鸟不都是出没在谷仓附近的吗?今晚怎么跑到这来找食?”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来,喝酒!”
跑堂接过递来的酒盏,悻悻然仰头灌进肚里,那鸟竟也不再叫了。
一条人影,凌空翻了四个斜斗,落在屋顶上,他的步法是那么轻,好似俏皮的风儿偷偷撩起柳条来起舞。
他伸手拍了拍胸脯,掀起了一片瓦,见到灯火堆旁那三个偷喝酒的杂工,道:“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小的跑堂竟也有些见识,险些露了破绽叫人笑话!”
他转而又笑道:“不过他倒说对了一句话,本公子今夜的确是来找食的!而且还是秀色可餐呢!”
他的笑,如果看的再真切些,竟是满满的春色。
如果看的再再真切些,不难发现,这黑衣打扮的男子便是今日调戏小荷包的书生。
他伸手一拍腰畔,一只手伸入怀里去,拿出个青色瓷瓶。
灯光从瓦洞处射到他脸上,他诡笑道:“虽然有些冒险,但那娘们真是太俏了,如果不采了她实在是有负我”风过留痕“之称,小娘子,可别等的太急了。”
他是采花贼,还是个色胆包天的贼,皇宫里的公主也曾被他染指过,不过,他也
是个很风雅英俊的采花贼,他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楚一帆。
楚一帆笑道:“我什么时候越来越xing急了呢?”随后,两声鸟叫从他嘴中传出,又一条黑影转瞬间消失在对面楼顶之上。
梨花香阁的东厢房,与平日并无两样,只不过今晚小荷包住在这里。
还未到深夜,有人却已等不及了。
楚一帆飞落至东厢房外,三脚两步,便已翻入房内,随后忙将窗返手关上,他皱
了皱眉,微一迟疑,立在房当中,突然张开了两只大手,笑嘻嘻道:“是我太多心了,我有好东西给你!”
他的好东西,自然是那个青色瓷瓶,采花贼最常用的除了春药之外恐怕就只剩迷药了。
那“”从床上竟然樱咛了一声,好不撂人心神,他顿觉口干舌燥,小肚子也紧邦邦的。
楚一帆偷偷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今日在路上见过你一面,姑娘真是俏丽可人,只是旁边有几个碍眼的家伙。”
楚一帆又叹息一声,方走到了床边,隔着帐幔,突觉有些异样,他顿住足,皱了皱眉,但他并没有仔细去想,竟单刀直入道:“姑娘,我来喽!”
他轻轻掀起了帐幔,只见那婀娜睡姿的姑娘长发散开,借着月光,虽看的不真
切,倒真是应了月光下看,越看越朦胧之意境,楚一帆喘着粗气,伸手去摸
拿娘的胸脯。刚刚伸到一半之时,突然身后有人唤道:“喂!!”
这一句“喂”惊的楚一帆险些跌倒,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贼”,他眼光一动,突然转身,向那人抬腿横扫过去。
突然间,床上的“姑娘”出手如风,一把向这楚一帆肩头抓了过去,他五指已贯
注真力,只要是练武之人,听得他这掌势破风之声,便该知道自己肩头若是被他
抓住,肩胛骨立将粉碎。
楚一帆听得这破风之声,暗叫不好,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跌,便恰巧
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将这一抓躲过。
床上那人大笑道:“躲的好!”
楚一帆回过头来,跌坐在地,茫然道:“你你你……”
他喉咙里只会发出这一个字,不管是谁,碰见这样的变化,脑子里也只能碰出这么几个字了。
月光下,此刻坐在床沿的哪里是个姑娘,倒是个小巧清秀,宛如女子的少年,他睥睨的瞅着楚一帆。
楚一帆身侧的正是陆小小。
床上的人,不是葛清幽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