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4
轰隆隆隆──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巨大声响,回荡在阿富汗的北部沙漠半空。
心急火燎,尚不足以形容翟仁现在的心情。
那个小笨蛋不是只擅长电脑程式麽?跑去做什麽劳什子的联合行动!
猛得捶了捶拳,被一旁诧异的小助理投来敬畏眼光,翟仁撇嘴,认真检查自身装备,抹了把脸上的黄沙,心中再度暗
自咒骂紫夜派这笨蛋栗然来当近身後勤是多麽失败的决定。
特别是,这一次的单独行动任务,深入秘密基地,营救人质,难度极大。特别是相对他这种,只知道杀不知道救的人
来说,深入敌腹把两个人安全弄出来,非常不容易。可是,他偏偏就来了,还是胡子都来不及刮,穿上鞋拎上家夥就
马不停蹄赶来了。
翟仁瞥了眼身边这个总是记不清他姓氏的小子,还没等飞机飞到指定位置就拉开舱门,弄得他一脸沙尘,决定回去给
他算总账。
“五,四,三……”机舱门按时打开,翟仁戴好防风镜,朝机头处比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纵身跃出。天气很好,降
落伞适时展开,他很顺利落到预期地点,一个略被风化的巨石後。
收拾好降落伞及相关装备,翟仁用高倍数望远镜看了看目标处,位於东南方的一处军事堡垒,是资料上提供的临时人
质关押地点。
对照了下武装人员的巡逻频率和方式,确认资料无误後,翟仁拿出M82A1狙击掉最高了望塔上的几个武装兵。贴著巨
石转了一圈,审视了下周围情形,把M82A1和降落伞等物埋入一颗仙人掌底部,掩好後踏平。
匍匐著朝堡垒前进,他来到巡逻兵视线死角,打开怀中计时器,按下按钮。
在脚边埋入一个定时炸弹,翟仁看了看手表,确认刚好两队巡逻兵看不到他时,一个健步冲进了墙柱夹角,再在墙脚
埋入另一枚炸弹。左右观望,侧耳聆听,墙那头没有脚步没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利落抠住墙缝爬
过去,果然这里暂时没有武装人员经过,应该是地处堡垒一角的缘故。
看了看胸前挂著的计时器,还剩十四分二十六秒,炸弹爆炸。
在心中再默了一遍行动路线,一鼓作气,沿途在墙柱隐秘处均安上定时炸弹,最终一路顺利的来到关押人质地下室通
风口。
探听了下周围,似乎安静得有些异样,翟仁拧了拧眉,开始掏出工具撬窗。
铁制的窗架,非常牢固,试图不发出声音开窗未果後,他有些急了。
掏出消音手枪朝著焊接处连发数枪,总算有些松动。双手握上窗架,刚想使劲把它摇下来,翟仁就听到了较为陌生的
阿拉伯语言。应该是数人交谈所发出的,似乎正在讨论今日菜谱。听起来,那些塔利班人离他已不过三百米。
暗叫,不好!
这道墙遮不住他的身型太久,他必须在三分锺内搞定这扇窗子。
想到这儿,手中力量更甚,偏偏窗架就是不再有动静。
就像那个该死的墨菲定律应验般,越发急,越发撼动不了那几根看似不怎麽坚固的铁条。
手心被汗水浸湿,额际都不可遏止的滚落下颗颗水球,翟仁已经明显感觉,塔利班人近在咫尺。手中动作未停,可心
下不由一阵猛抽,负面情绪瞬间升腾脑际。曾见识过的刑囚戏码统统於脑中演绎一遍,他有些绝望得闭上眼,心中怒
叹,莫非这片黄沙将是他葬身之地?!
放下手中动作,一时间,思绪万千。
从小到大,翟仁总觉得,死亡这个词离他是很近的。
自打懂事以来,他的脑海里就充斥著各种各样的声音,那是──人,心底的声音。
无论他是否愿意知道,那些喜悦的,悲伤的,肮脏的,可笑的……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听”到。不想“听”也不行
,不愿“听”也不行。就算他堵住耳朵,蒙著脑袋,那些声音也能直达他的脑海,涌进他的心里。
所以,当他明白那些声音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後,便开始离人群远远的了。
但,无论翟仁怎麽逃,都逃不开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
那种聆听人们心底秘密的怪异能力。
他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些人带笑的赏给他一些吃食和钱物,心中却恶狠狠的念叨“死杂种”。
母亲告诉过他,死,便是无,死了一无所有,只能被黑暗吞没。
翟仁怕了,他想逃,逃开那些人虚伪的嘴脸,和心底恶毒的咒骂。
可事与愿违,他可以不去接触人,却无法命令别人不去接触他。
那些主动靠近他的人,总有著恶心的目的。就算他想躲,却怎麽也躲避不了。
因为,肖翟仁,是肖家的独子,肖家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他长著异色的双瞳,就算他有著怪异的脾性,就算……就算他是私生子,都无法改变他在肖家的地位。
都怪那个顽固的老头子,临死都只认定这一个道理──血脉!
他认定了翟仁是唯一一个具有肖家直系血脉的长孙,唯一一条保存完好的肖家血脉。
为此,肖家之长肖雷明,不顾众人反对,咽气前立下遗嘱:
嫡长子,肖翟仁,继承家业。
大堂兄与三叔辅佐,至其十八岁成年方止。
翟仁若不幸早夭,肖家家产统统捐与国际红十字会。
那年,翟仁七岁,还未从私生子的恶梦中醒来,又不幸入了这金牢笼,当了肖家的主事。
那年,少不更事的翟仁,看著一张张翻动的嘴皮,听著一声声丑恶的心底秘密。在大堂兄和三叔的示意下,愣愣在成
年後放弃所有财产的渡让书上签下名字。
那年,肖家大少爷肖翟仁,心理状况不良。尊医嘱,偕同其母,前往马尔代夫度假,後定居,数年後失踪……
七年後,杀手组织“夜摩”内出现了三大杀手,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名叫“人”。
他生得一双异色瞳孔,具有会读取人心的特异功能,接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次年,新出炉的全球杀手排行榜上,夜摩的“人”,位居第三位。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5
“小哑巴,你快去看看窗口是不是有人。”一声粗鲁的命令,喝阻了翟仁的伤春悲秋。张开眼,恰恰看到铁窗内,一
双清亮的黑色眸子,怔怔与自己对视。
皱眉,眯眼,翟仁低吼:“你怎麽在这儿?!”
【小天说来将功补过。】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被关押快两天的楚风愣愣“回应”。
“你快把窗户往里拉!”耳畔脚步越发近了,顾不得再训话,翟仁急忙指挥他帮忙,某个奇迹在这手忙脚乱的时刻被
两人齐齐忽略了。
当然,比起一个人傻傻努力,里应外合起来,果然容易许多。
在塔利班人巡逻到达之前,翟仁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入了囚室,反手急急把铁窗给嵌了回去,一个转身便贴到了墙边的
背光处。
“咦?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塔利班巡逻兵甲询问著同伴。
“好像是石头之类的撞击声。”点头,警惕握枪,巡逻兵乙跟了上来。
後面的一众武装也急急尾随,到达囚室上方的天窗後,有几个细心点儿的还特意朝里面望了望。
“好像没什麽。”没发现情况,巡逻兵甲便带头往前走。
一干人齐齐踏过铁窗,没有人发现,在下方,翟仁的双臂,正死死撑在窗框内,避免了早已没了固定物的铁窗被踩塌
暴露他的行踪。
巡逻兵全部离开後,衣襟统统被汗浸湿的翟仁,才稍稍松了口气。放下施力过度有些发酸的胳膊,他终於有了审讯某
人的兴致:“你不是跟罗伊回家了,怎麽会跑到阿富汗来的?!”
被凌厉眼光瞪得有些腿软,楚风抿紧嘴唇,往後小步挪动著身子,直到背部靠墙。
“你想小哑巴用眼神回答?”一直待在角落的人,发出了声音。
这会儿翟仁才惊觉自己竟如此松懈,连同一房内的旁人也被怒意掩盖,只记得追问那个小子来这里以身涉险的缘由。
眯了眯眼,翟仁掏出消音枪。
“我是FBI的强尼,你就是来营救我们的南宫家小子?”轻蔑的语气,带有浓厚的洋腔,让翟仁垂下胳膊。不再出声
,只瞪视了一眼继续贴著墙不知想什麽的瘦弱小子,翟仁看了看计时器,决定先想办法把这两人弄出去再说。
“喂!你什麽态度!”FBI的大爷似乎对被无视很不爽,可又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很有气势的跳起来甩翟仁耳光,而
是继续坐在原地叽歪。
因为被迫需要多带一个拖油瓶,翟仁心情非常不好,冷冷瞥了眼强尼,转身朝楚风甩了句:“看好他。”便不再言语
,认真拿出地图来计算新的逃出方式。
这个FBI一直坐著不动,肯定身受重伤,必须由自己一路扛著。那个楚风又没法说话,垫後的任务也没法交给他,加
上他瘦小且经验不足,受训时日过短,探路重担更无法担任。
看来,只能强行突破了。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切脚步,翟仁努力探听著他们的心底声响,听著那些陌生的心底私语,盘算著他们靠近的时
间和距离还有多少。顺带的四下打量著空空如也的囚室,不足五平米的房间,仅有的出口除了那个天窗外,还有一扇
牢固的小铁门,是被从外面反锁著的。
爬窗出去可能会遇到巡逻兵,而铁门外军备数量及巡逻班次究竟如何,紫夜提供的资料上并未提及。刚想贴到门边去
听听有何动静,就听到了一阵阵阿拉伯语系特有的腔调声从门外传来,翟仁在心中暗道不妙。果然,不出一分锺,便
听到铁门处传来清晰脚步及铁链撞击声,有人开门了。
几个遮头掩面的塔利班武装人员开门进来,其中一个向是头头,手里拿著把旧式步枪,抬起来就直指楚风额头。
叽里咕噜的一串阿富汗话,听得楚风头晕目眩。小心瞥了眼角落的强尼,见不到对方反应,只好乖乖低头,不看向让
他极为不安的乌黑枪口。双脚有些发抖,楚风努力深呼吸,试图平息心中恐惧。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臭味,分不清是骆驼的味道还是那些人身上发出的。
“啊欠──”巨大的喷嚏声,从墙角传出。
不消说,自然是缩在那里的强尼发出的。
狭窄的囚室中,再度充斥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叽里咕噜声。然後FBI成员发挥了其强大的沟通能力,回了一串语调相似
的叽咕。再然後,带头的塔利班人挥了挥手,领著手下转身出了囚室小铁门,也顺便带走了那股刺鼻怪味。
“臭小子还不出来?!”奇怪的美式腔调,使这声呵斥没了半点气势,凭添几分搞笑。
高大的翟仁,似乎也这麽觉得,从强尼背後钻出的他,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这个情形,看得楚风一愣愣的。他不知道翟仁是何时跑到强尼身後去,不明白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是怎样避开塔利
班人的视线,也不太理解……那个时而冷硬时而易怒的男人,是怎样扯出这种漂亮微笑弧线的。
“看什麽?”有些诧异得看著小东西一脸惊豔,翟仁挑眉,有些害羞得刻意提高音量以作掩饰。
听到拔高音阶,自然而然就把接收到的目光译作了不悦,楚风尴尬摇摇头,思及他们之前的分离,低下头,缩了缩身
子。
气氛瞬间凝固在黄沙之下。
“好吧,南宫小子有何打算?”看著两人不发声的诡异互动,据定打破沈默的强尼,小心挪了挪身子。强尼被特殊方
式捆绑的手脚已经麻痹得没了感觉,好在其心理素质强大,就算身上伤痕累累且被绑成了粽子,仍能镇定自若得试图
配合营救。
“不到十分锺,而且没打算。”看了看计时器,翟仁扔下句语焉不明的话,开始检查身上配置。
“什麽意思?”强尼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不死在这儿,一定要向头头递交投诉函。这都什麽素质的佣兵啊?单枪匹马
进来不说,还没个突围计划,存心送死还要搭上他即将退休的老命!不带这样的!
“没意思。”皱眉,把手中消音枪递给楚风,翟仁来到强尼身边解开绳索。
手脚终於获得自由的强尼,暗自心中腹诽,投诉函上必须写明“营救人员态度恶劣”等字样。
“你在这儿,我马上回来。”用那根捆绑强尼的绳索,翟仁在楚风腰上圈了几圈,系出最为牢固的双渔人结,拍拍他
肩头,转向强尼,“你跟我来。”
刚想把头顶铁窗卸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大力脚步,低咒一句後,贴到墙根。
愤愤得看著楚风,发现其一脸惨白,耐著性子聆听,原来是他生怕自己离开後在也不回来了。窃喜感充盈心头,之前
再多的不快都因被楚风所需要的快乐所替代,这一趟,来的真是值得。
“乖,不怕,我很快就回来。”摸了摸那小小的脑袋,耐著性子,翟仁安慰著,咬著牙,硬著心肠,告诉自己只能先
把伤员弄出去大家才能顺利离开。没关系,只要用刚刚他来的路径回去,应该能赶得上炸弹爆炸前回来。
待到头顶巡逻兵离开,翟仁抿紧嘴,准备卸下窗户,先把强尼弄上去再说。却在举起手时,赫然发现腰间一紧。转头
,看到衣摆处出现一双伤痕累累的纤瘦小手,心中涌上一阵酸软。
自己小时候,是否也如此这般拉扯过谁的衣衫?而他的小东西,曾经是否也因为这麽一次次的被留下,才慢慢囤积了
太多厌世及自厌,一心想要寻思。
心,因爱而变得疼痛且酸软。
闭闭眼,强自镇定下来,试图在短时间内挤出几句安慰的话,却不料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大爆炸声打破了他全盘计划。
该死!肯定某处定时炸弹出故障,提前爆炸了。
四面八方涌出乱哄哄的声响,脚步,呼喊,枪击……没办法施行一个个来的原计划了。
咬咬牙,翟仁猛的卸下铁窗架子,扔出去。
随後趴跪在地,招呼强尼踩在自己背上爬出窗口。
待到强尼成功後,赶紧递上绳索一端,他双手托抱住楚风腰杆,辅助著让强尼拉人出去。
当下,空了的囚室无一物可用,翟仁决定使用最原始的方式自救。
一个踏墙助跑,大力跳跃,腾空抠住窗口,翟仁慢慢爬出去,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了熟悉的枪击声。
搭档是怎样炼成的 26
“枪给强尼。”一左一右得把人按趴在墙边,翟仁看了看没什麽大碍的楚风,转身却发现强尼此刻问题非常严重,“
你的脚能不能行?”
刚刚身处囚室,光照度不够,这会儿出来了,方才看清。这个FBI有一只脚被几层纱布胡乱包裹著,其中一处明显凹
进去几分,还渗著点点血渍。怕是受过刑,脚趾被剪掉了,而刚刚的举动让他伤口有些许裂开。
“小子,别小看前辈。”从楚风手里接过枪,强尼轻蔑得晃了晃,率先往枪击方向走去。可惜脚步的纷乱泄露了他的
不良於行,看来著实受伤不轻。
“我们快走。”飞快解开楚风腰上绳索,抛入囚室,再把窗架按原样搁回去。翟仁掏出佩枪,牵起楚风小手,飞快跟
上了强尼,拍拍他强壮肩头“我打头阵,你垫後。”
“好。”知道自己状况不佳,强尼也不废话,身子侧了侧,方便翟仁和楚风前行。
“你别怕!”握住的小手汗湿到快要滑出掌心,翟仁叹了口气,转身朝楚风道。见他亮晶晶的双眸怔怔得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