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无声无死

左岚一听戴云要找葛东升，自然是皱紧了眉头，赶紧劝他别干傻事。戴云看着他一笑，当然不会像赵启威一样直接找上门去干这样的蠢事，他们这不还有一个跟葛东升有着丝丝缕缕关联的人吗？

戴云说的跟葛东升有着剪不断的丝丝缕缕关联的人，正是于川。可这于川不是葛东升的死对头？高一时就为这闹得满城风雨，找于川不是死得更快？左岚疑惑的想到，但既然戴云这么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他索性也就跟了去。

这天于川又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回寝室，刚进门就让戴云和左岚堵了个正着。于川诧异的看着他们：“你们……没去医院？”

左岚冲他微微一笑：“没去。等人呢！”

于川疑惑的朝他点点头，随即不在意的绕过他，左岚伸手就把于川给拎了回来：“去哪儿？等你呢！”

被人拎着领子，心情自然不是很好。于川反手打开左岚的手，这一下子用了气力，把左岚的手打的飞红，嘴上也没好气：“等我干嘛！”

趁着左岚还没开口，戴云上前一步：“我们是想让你帮个忙。”

于川狐疑的上下盯着他：“你们、找我帮忙？”

戴云也不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直说了：“我想让葛东升给我们支点人。”

于川更加疑惑：“那你找葛东升去啊，在这堵我是干什么？”

戴云不动声色的一笑：“于川，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我不会干预你们，但我知道这点本事你还是有的。”

于川干笑一声：“你别抬举我，我和他可没什么关系。我这人也没本事，你爱找谁找谁去！”

戴云又上前一步，阴森森的露出一个冷笑：“于川，你别跟我这装傻。你要是不帮，也行，只不过恐怕你得攒钱再买那些玩具了。”

于川一惊，立即跳起来，冲到自己床边，上下的胡乱翻找了一通，却连自己心爱玩具的一点影子都没有。他恼怒的冲回戴云面前：“我的玩具呢！你藏哪去了？！快交出来！”

戴云笑吟吟的看着他：“我只是帮你保管保管，当然，至于保管到什么时候就得看你的意思了！”

于川显然是非常气恼，他愤怒的挽着袖子看样子就要冲上来大干一场，戴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左岚倒是急忙蹿到他身后死死的反手扣住他的双肩，把他脱离戴云。

于川被左岚制得动弹不得，便张口大骂：“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对我的玩具下手，我为了他们都吃不上饭，你居然把他们抢走！”

戴云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也不恼，伸手在脸上抹了抹：“说起卑鄙，那真是还要向你学习。再说我也不是抢，只要你帮忙，我自然会把那些玩具还给你。”

于川被他说得没了气焰，只是气恼的垂着脑袋，半天他才恶狠狠的说道：“好。我帮你。”

左岚听了一愣，他一是没想到于川真和葛东升有这样的瓜葛，二是没想到他真如赵启威所说这么珍爱他那些玩具，虽然平时见他拿着小熊摔来打去的，可这些玩具竟然在他心中有这种分量，顿时又有些气结。

第十七章：动手

于川趁着左岚愣神的功夫挣脱了他，不情不愿的走到戴云面前：“我虽然答应帮你们，但我确实没本事让葛东升支人给你们。”

戴云阴森的冷笑：“哦，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要那些玩具了。”

于川听了急忙道：“谁说我不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于川瞪了他一眼，接着道：“葛东升这人不管闲事，现在他已经坐稳了主席的位置，是不会再轻易出手的。他最多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绝不可能支人给你们。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能帮你们。”

听他废话半天，戴云总算是生了一点兴趣：“什么人？”

于川站得脚发酸，索性往身侧的床上一坐：“你知道沈容吗？”

戴云环抱着手思索了一会，才点点头沉吟道：“知道。但是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于川朝他呲鼻一笑，很是得意洋洋：“你知道什么！他的来头可大了去了，虽然你面上看他没派别没人的，他实际上可是利害！你以为李斯这么个无名的私生子凭什么有这么多人支持他，全是沈容在背后操作。他本来去年就毕业了的，留级下来全是为了照应李斯，现在除了高三少数的人以外，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是你找对了人，我才告诉你。”

戴云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投靠李斯？”

于川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是给你指了条路，能不能成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戴云听后哼了一声：“你最好祈祷我们能成，否则你就准备让你那些玩具捐献灾区去吧！”

戴云说完和着左岚就大步离开了，留下于川气得直跳脚，大骂戴云这无耻小人，心想算是着了他的道，对他能说服沈容是一点都不抱希望，顿时又气得咬牙切齿的悲愤起来。

于川的一番话倒是给戴云提点了一通，他之前只想着左岚拉人单干，忘了左仕轩还有个这么大的死对头。这左仕轩的母亲是建筑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而这高二的陆成昊正是这建筑集团董事长的孙子，两人还是个亲戚关系，学校里的人马也算是互相通融。而这李斯偏偏是市里另一家有名的建筑集团董事的私生子，和这陆成昊是个竞争关系。戴云思前想后很快也有了主意。

左岚跟着戴云，也有些想通了一点这些个绕饶关系。他没见过李斯沈容，倒是和陆成昊打过照面。他父亲前妻是陆成昊的姑姑，他在左父和左母的婚礼上看过他一眼，当时也不知道叫什么，就见着他和左仕轩很亲近。左岚之所以还对他有些印象是因为婚礼上他领了个人，瘦瘦弱弱的一个小男生，长得实在是标致像个陶瓷娃娃似的，可似乎很怕生人，他当时是想上前去攀谈一番的，他总是喜欢调戏男生，可惜刚靠近他一点，那小男生立马缩到了后面，追着陆成昊去了。

左岚在赵启威和莫渊的病房里给几人说了这事，本只是他饭后茶余的闲话罢了，哪知赵启威听了后竟然垂头思索一番，左岚不知他要想什么，拿了个苹果削起皮来。他本是不会做这样的活儿，只是这莫渊脑子钝了，脾气没钝，还是喜欢变着法的整他玩，不过这也怪左岚没事就讥笑他的秃瓢，前些日子他长了一些毛发，从光头和尚变成了小寸板，只是头上的伤疤处还是光溜溜一片，便显得像个瘌痢头，这让左岚又是好一通笑。莫渊也就怀恨在心的锻炼着他各种生活技能，左岚觉着自己都快脱胎换骨了。

左岚拿着苹果前削后削的，愣是给削出了个几何体。正准备塞进莫渊嘴里，就听见赵启威一声惊呼，手一哆嗦的就给掉在了莫渊床上，莫渊顿时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起来。左岚一向听不清莫渊说的什么，但从他那熟悉的表情上可以猜测出他正在大骂自己，索性没有理他，转头看向赵启威：“你嚎什么啊，吓我一跳！”

赵启威朝他一笑，双手合十的一拍巴掌：“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男生应该是沈千齐！”

左岚颇为吃惊的看着他：“这你都能知道？”

赵启威摇摇头：“我猜的。跟陆成昊成天混在一起，好看得不像话的男生只有沈千齐。你可是没见着陆成昊把沈千齐宠的那样儿！”

这两人什么关系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面上谁也不敢议论，赵启威高一时还拿他俩当典范来着，一心想和于川冲这目标直去，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想到这里，赵启威闭了眼。左岚无语的看着赵启威陷入沉思，转了转头，他又看向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孟易盛，正想感慨他是越来越沉默了，却发现他此刻是睡着了，身上还保持着坐姿，正梗着个脖子耷拉着脑袋，四周响起他轻微的鼾声。

自从出事以来，他和张怀海就一直守在他们身边，忙前忙后的累得不成人形，这两人又是个闷的，长久也不说话，就越来越沉默。左岚知道他们是为赵启威和莫渊担心，赵启威的腿万一好不了，他就真的瘸了，而莫渊，莫渊要是好不了，这辈子……左岚不敢再往下想，这些可能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他随即赶紧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遇到什么坎坷就笑一笑，好像这样笑一笑就过去了。

他凑到孟易盛身边，在沙发上往后倒了个四仰八叉，被这熟睡的气氛感染，他也渐渐睡去。等戴云回到病房，就见着这一屋子的睡颜，四周一片宁静，他站立片刻，走到左岚身旁。他垂眼便看到左岚正仰着脸呼呼大睡，把孟易盛挤到了沙发角，两人算是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一头乱发身体扭曲的睡着。

他低头看了片刻，像是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正对上赵启威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赵启威突然低声说道：“你喜欢左岚。”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且说的是陈述句。戴云听了先是一惊，而后在内心里狂笑不止，这简直是他出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但他面上依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只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见戴云不做声，赵启威缓缓转而向熟睡的左岚看去，盯着他的脸侧：“他喜欢你。”他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中不含一点情感。

戴云听后也还是微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左岚一眼。不知想了些什么，赵启威又缓缓闭了眼。四周又恢复一片静默。

而戴云并没有收回视线，他盯着左岚不同于平静的睡颜而是紧紧攥着的拳头，尽管他藏在衣服后，戴云依然能看到被指甲掐得泛白的掌心。看着他戴云不做声的笑了一下。

等全部人醒来，戴云告诉他们沈容答应帮忙。戴云去找沈容是怀了十足的把握，他对这个结果实在是意料之中，毕竟帮助他们除掉左仕轩，左岚继承左父的房地产集团支持李斯，这对他一个私生子继承父业而言绝对是个巨大的筹码。

但其他几人听后倒是颇感诧异。这个结果自然是好的，但赵启威还是感到惊讶：“他怎么会答应，听说他和他弟弟关系不错啊。”

赵启威说的正是沈容的弟弟沈千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两兄弟一人支持了一方给站到了对立的状态。除掉左仕轩必定会影响到陆成昊，而这沈千齐又是陆成昊的相好，沈千齐对沈容是个没威胁的，据说两人感情也是十分亲密，就算沈容不动他们李斯也照样能担任下届主席的位置。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做伤了自家兄弟。但赵启威转念又一想，这些事又有谁说得清楚。

戴云许久没回答，继而转了话锋：“接下来就等石录嘉的消息。应该很快就可以动手了。”

戴云的话让四周陷入了死寂。

左岚低了头，想到很快就可以为赵启威、莫渊报仇本该是大快人心，可左仕轩毕竟是他二哥，打断了骨肉还连着血脉，他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原本只是想和左仕轩平静的相处，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赵启威看着左岚的样子，张了张嘴，想劝他趁早收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转头看了身侧的莫渊，他还在熟睡，伤口愈合他总是觉得痒，此时便伸手在脑袋上胡乱一抓，每次看他这样赵启威都心惊肉跳，总觉得他这脑袋被开了瓢，变得脆弱不堪，经不起这么一碰似的就要裂开。

赵启威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血性少年，他自己挨了打无所谓，可就见不了自己兄弟让人欺负。莫渊高一就跟了他，就算葛东升那事一出，他也没有离开，咬着牙和自己挺了下来。现在成了这样，如果他就这么放了左仕轩，他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

左岚心中有些悲叹，但也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他发了誓要左仕轩为此付出代价，不过就算他会改口，其他几人也不会同意，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石录嘉那边没过两天便有了消息，左仕轩本就是个阴沉的，人缘极差，但索性手下不乏能人才又今天这般地位。如今他此事一出，众人都觉着他这动作十分不上道。左岚他们几人既不是学生会，又不是有错在先，这一手却下得十分狠毒。其实左仕轩内部就已经众叛亲离，所以石录嘉上下一打点，不少人纷纷离他而去。所以这才没过几天，他便在暗中拉了左仕轩将近一半的人马。

第十八章：代价

石录嘉的动作左仕轩并不是全然不知，然而他也不打算做任何防备。左仕轩这个人其实极重感情，否则他不会对父亲至今都无法释怀，并且单恋左岚四年之久。从内心上讲，他是不愿伤及无辜的，并且还是左岚的挚友。所以他既然这么做了，也不打算全身而退，他本来就不是重权重利的人，如果左岚想，他可以完全都给他。

戴云把他看的很透彻，左仕轩孤独、阴沉、不善表达。他爱左岚，但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他能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但绝不允许那个人是自己亲弟弟。

所以当他们带着大批人马找上左仕轩的时候，左仕轩让他的人归顺，愿意独自承担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认为左仕轩很可怜，但也并不能激起他的一点怜悯之心。

光是把左仕轩驱逐出校是远远不够的，血债必须血偿。左岚他们带来的几乎都是李斯手下的人，他们并不是这里的学生，而是各所掉尾学校的混混，基本都是在各种斗殴中长大的。原来是准备了一场群殴，结果因为左仕轩让他的人归顺所以就变成了围殴。虽然左仕轩被这群人团团围住并不反抗，但因为人数众多，即使一人只出一拳，估计还轮不完全部的人他就死了。所以此时他们也就派出几位下手老练毒辣的代表，其他人就只是在看热闹而已。

左岚他们被挤在人群外，基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无奈之下他只能贴着人缝探进身去，饶是他从小到大挨过无数拳头，此时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心惊肉跳。毕竟是多对一，所以他们也并没有用上武器纯粹的在拿左仕轩当沙包，但手下也丝毫没有留情，一拳一脚都清晰可见的重磅力道。

左仕轩只知道自己断了骨头，浑身剧痛的并不清楚断在哪几个地方，又是一脚狠狠踹在腹部上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他这一倒明显要比刚才更好下手了些，其中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他又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左仕轩蜷缩着身子默默忍受着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痛楚，脸色惨白的咬着牙关不发出声响。

他毫无反应的像死狗一样躺在那里，对于那些人来说很是无趣，于是他们又把左仕轩拎起来，把他打倒，再拎起来，再打倒。左仕轩一次又一次的被重重摔到地上，他闭着眼紧蹙着眉毛可见的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终于忍受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张口仿佛就收不住了，连绵的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汹涌而出。那些人见状也纷纷停了手，看向左岚几人，毕竟他们也知道这人要是出了人命是担当不起的。

左岚看着伤痕累累捂着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左仕轩心里非常难受，他攥紧了拳头，说不出一个字来。孟易盛和张怀海在他身侧并无表情，是戴云向他们挥手示意够了。

左仕轩已经没办法再站起来，此刻他躺在地上头晕目眩，身上已经疼到麻木，他只觉得恍恍惚惚，他想要看一看左岚，但用尽全身力气也支不起头，只能瞳孔涣散的贴着冰凉的地面。

戴云叫了两人把他抬去医院，经过左岚身旁时左仕轩似乎有些清醒，他动了动血淋淋的双手，他想摸一摸左岚，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但他也还是没能举起疲软的手，匆匆的被架走了。

左岚只觉得如鲠在喉，没有报复的畅快，也没有感觉轻松，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左仕轩被抬走，左岚直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但地上的一滩斑驳的血迹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实。他无助的四下看着，他在找戴云，戴云总是能解决他一切的不安。但是并没有人能安抚他的心绪，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着人群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