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希泽也有些急了,他不明白方想究竟是为了什么恨他这么深,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初丢下他不管吗?还是这其中另有一些他们谁都不知道的误会?他走到方想面前刚要再近一步,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这位先生,我朋友似乎不太想和你说话,还是请你不要强人所难了。”邵言冷眼旁观,聪明如他很快就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想来方想的失常也和这个人有关,不过他也看出方想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纠缠下去对事情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只好冒着被炮灰的危险站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冷希泽的目光如刀子一样狠狠刮过邵言儒雅温和的俊脸,脸色更是阴沉似水,邵言暗暗咂舌,乖乖,我可不是你的情敌你可千万别突然下黑手啊!
不过显然他这个炮灰是当定了,在冷希泽眼里早把他当成了横刀夺爱的第三者,更把这五年的空档期是谁造成的给扔脖子后面去了,这就是昨天给方想打电话的人,那把声音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又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和方想之间,更可恨的是怎么看都是一副男女通吃的好皮相,绝对的劲敌!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们两个的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
邵言暗暗皱眉,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压不住火气,小子,这么沉不住气你怎么能扭转局面啊?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该滚一边去的人是你!邵言是我朋友,你才是外人!”方想气得额头都冒黑线了,之前觉得冷希泽也算是同龄人里比较成熟老成的,本以为这又过了几年年纪长了,看上去更也是似模似样了,结果还是掩不住骨子里的幼稚和冲动,和邵言一比简就是个胎毛都没退净的毛头小子,方想懒得再和他废话,拉起邵言的胳膊就钻进车里,“我们别理他,回家!”
邵言暗自咧嘴,心说咱别把话说得这么暧昧成不成?你没看那小子瞅我的眼神都变形了吗?估计你要不在旁边他下一秒就能扑过来把我撕了,你缺个炮灰也得提前打声招呼是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莫名其妙地就让人记恨上来,我冤不冤啊?
不理会冷希泽目呲欲裂的拍打着车窗,方想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噌”就窜了出去,邵言看着方想紧绷着的小脸儿,一副恨不得把方向盘捏烂的别扭劲儿,只觉得好笑,唉,说到底还是两个孩子,几句话就能失控成这样,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对方在他们各自心里的分量,如果不在乎又何必气成这样?
只是不知道这看似简单,一点即透的问题,方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领悟到。
“行了消消气吧。”邵言把酒杯推到方想面前,这家伙还真能气,都坐了半个小时了脸还绷着,弄得几个本想过来搭讪的人也被他这把脸黑得不敢靠前了。
方想觉得又生气又窝囊,初见时强装出的镇静和冷漠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地被那个人撩起了怒火。
“你那个,朋友?”邵言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冷希泽,朋友两个字一出口就看到方想刀片一样的目光“嗖”地飞了过来。
“谁和他是朋友!”方想把杯子一顿,气呼呼地说。
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久了言谈举止之间就变得没那么拘束,彼此虽然差了将近十岁,可是方想清楚得很,别看邵言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正经模样,私下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时就完全变了形,一点儿也不像个三十五岁的成年男人,插科打诨起来那嘴比谁都损,只是在某些时候方想经常会在他眼睛里看到一闪即逝的落寞,却太少太快,根本抓不住也留不住,方想不知道邵言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能让这个面对任何问题都能游刃有余解决的男人露出那种将近无奈的落寞。
“行,不是朋友。”邵言真是对方想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没办法,看来那个人对他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只不过这个别扭的家伙自己意识不到而已,“不过他是叫冷希泽对吧?家里的生意做得不小,在全国都能叫得上名号,家族势力不容小睽哦。”
方想一愣,扭过头两只眼睛瞪得跟探照灯似的:“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不过和他父亲倒是有过几次接触,也算是合作过一些生意。”
“你的涉猎面还真是广。”
“有钱赚谁还把生意往外推啊,不过那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因为经常有生意上地往来和他父亲关系还算不错,后来也就不怎么联络了,不过听说五年前有段时间他家里好像出了点儿事情,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是什么?”
“没兴趣。”方想负气般地飞快答道,可是眼神飘来飘去,连耳朵都要支愣起来了,摆明了口不对心。
邵言心里觉得好笑,不过也不揭穿他,只是坐在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他的独生子在学校惹了祸,被带回家里关了禁闭,听说那小子强得很,闹着要回学校找什么人,结果被他父亲打得浑身是伤,甚至有一次因为偷跑失败被抓回去差点儿把腿都给打折了,但也照样压不住他,连闹再绝食把家里弄得一团乱,最后家里没办法了只好把他强送出国,彻底断了他对学校里一直闹着要找的人的念想,听说就跟绑架似的,那小子几乎是被绑上了飞机,我当时就想,那学校里肯定有个他放不下的人,保不齐就是女朋友什么的,不然他哪能被打成那样还惦着往回跑呢?还闹绝食,最后昏在家里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我听着都邪乎,就想现在的孩子咋这么吓人呢?为了爱情能把自己折腾成那样,不过也挺让人佩服的,毕竟不是谁都有那种就坚持和勇气的,方想你说呢?”
方想没有回答邵言的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杯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邵言看到了,拿捏着杯子的修长手指随着他的话在逐渐用力,指尖泛出阵阵青白,那是一种当事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动作,却真实泄露了这只手的主人此刻内心地混乱,最终,方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酒杯被重重地墩在吧台上,方想的唇边泛起一丝讽刺的笑意,闹得那么轰轰烈烈又如何?那个人就算做得再多再感人,也不是为他,又与他何干?干他何事?
邵言轻轻按住酒保第N次放到方想面前的酒杯,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们这又是何必?”
方想的头已经变得昏昏沉沉,听不清楚邵言说的话,只是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是朋友的话,就陪我醉一场。”
“你已经醉了。”邵言的手放在方想头顶,像安抚受伤的孩子一样揉着那头柔软的短发,目光中却尽是无奈。
邵言把车停好,扶着已经醉到人事不知的方想从车上下来,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邵言心里暗笑,还真是个执着的家伙,不过配方想这个别扭孩子倒是刚刚好。
冷希泽看着在邵言怀里毫无戒备呼呼大睡的方想,烧红的脸颊一看就是喝醉了,方想就这个毛病,一喝高了那脸就跟发烧似的,红扑扑的像个小孩儿一样,脑袋还在毫无意识地往邵言脖子里蹭,邵言看到冷希泽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慢慢握了起来,不禁暗暗叫苦,怎么一碰到这两人他就得次次当炮灰呢?
“有什么问题咱能等到把这个家伙扛回屋里再说吗?你也不想让他醉成这样还站在路边吹风吧?”邵言吃定了对面的人不舍得。
果然,冷希泽冷着脸松开了手,走过去拉过方想,在将人交进对方怀里时,邵言触碰到了冷希泽的手,男人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圈住方想的腰将他用力抱进怀里,丝毫不顾忌一旁正瞪大眼睛看着的邵言,嘴唇贴在方想额头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眶红了,邵言几乎以为他要哭出来,但是没有,男人闭上眼睛蹭了蹭方想的头发,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翻涌的情绪。
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邵言再次看到冷希泽的目光又冷下去一度,唉,这两个人要再不把问题彻底解决了,他这炮灰到最后估计连灰儿都剩不下了。
第四十章
方想一路挂在冷希泽身上倒也老实,只是嘴里一直嘀咕个不停,几个词翻来覆去地念叨,什么冷希泽你个混蛋坏蛋王八蛋,听得邵言一个劲儿地强憋着不笑出声,冷希泽更是满头黑线,瞅着邵言那副看戏的表情就来气。
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方想是真醉到一定程度了,在被子里转了个身便彻底沉沉睡去。
冷希泽的手不受控制地贴在他热乎乎的脸颊上,五年了,自己从没有忘记过这个人的一丝一毫,就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依然清晰,只是为什么那断开的过去就这么难以再连接呢?
从踏进卧室的第一步冷希泽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目光在床上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关键,方想卧室里是一张双人床没错,但是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冷希泽忍不住转过头,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靠在门边的邵言。
邵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指指客厅:“要谈谈吗?”
邵言和方想的关系一直是冷希泽最在意的,曾经以为他们是情人关系,可是方想的屋子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人在住,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熟睡中的方想,邵言摇摇头:“放心吧,他又不是第一次喝醉了,对酒精的溶解能力早就锻炼出来了,睡到明天早晨一睁眼保证比你还精神呢。”
冷希泽这才站起身,帮方想盖好被子走出卧室,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要喝什么吗?”邵言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递给冷希泽一听,“不过他这里好像只有这个。”
“他这里?难道你不住在这儿?”
邵言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看着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说:“我有自己的家干嘛要住他这儿?”
“你到底是他的——”冷希泽的声音顿住了,如果这个人不是方想的情人,那么自己贸贸然地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尴尬。
“我曾经是他的老师,现在是他的同事兼上司,嗯,还可以说是很好的朋友。”邵言抬起头看着依然站在对面的人,“那么冷先生,现在能否请你回答我,你又是方想的什么人呢?”
冷希泽暗暗松了口气,但是邵言的那副样子还是让他非常反感,虽然邵言的角度是在仰视他,但是却带着一种逼人的气势,那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从这个人的骨子里自然地散发而出,并且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冷希泽有种感觉,这个叫邵言的男人,其实远没有他表面所拥有的身份那么简单。
“我讨厌无意义地沉默,那是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邵言一下下地捏着手里的啤酒罐,罐体因为变形而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刺耳,邵言说话时眉眼之间始终带着笑,但是在他的目光深处,冷希泽却看不到丝毫的笑意,却只有一丝让人胆寒的阴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他曾经是什么人?
如果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看似无害的面具,真实的邵言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只是觉得危险,而且冷希泽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在刻意地保护方想,所以才会进三步退一步地试探他,或者说,戏弄他?冷希泽觉得自己像只陷入陷阱的猎物,在这个狡猾的猎人面前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既然你们的关系这么亲密,那么方想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又何必还来问我。”冷希泽不想在这个在方想的生活里占据了重要位置的男人面前认输,冷下脸来有些负气地说。
“我们从不主动介入对方的私人空间,又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邵言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似乎将冷希泽那根本不堪一击地镇定看了个透彻,微笑上翘的嘴唇里吐出的话却是气人得很,“你在方想的世界里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这句话的杀伤力非常大,冷希泽瞬间变了脸色,那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沮丧,唉,邵言也觉得自己真是顽劣,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年轻人玩儿这种无聊的猫抓老鼠的游戏,只是看着这个家伙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好玩儿,最近果然是太寂寞了,不过总要把人探清了才能把方想打包扔过去啊,不然他这个师长当得岂不是太不负责了。
邵言自认为看人不会看打眼,这是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被刻意训练出来的,对面的男人虽然有些鲁莽和冲动,这也是年龄造成的,再沉淀几年必会不同,但是对方想的那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方想一直对他心存芥蒂,但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是改变不了的,人毕竟不能永远活在过去里。
“你爱他吗?”邵言不想再逗弄这个可怜的家伙,开始单刀直入。
“爱。”冷希泽直视着邵言,不躲不闪,回答的那叫一个迅速和干脆。
邵言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和吃惊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你们都是男人。”
“那又如何?”
“我们总以为有情便可饮水饱,但是在现实里,爱情往往是最单薄和无用的,甚至还可以变成别人伤害你们或者你们自我伤害的利器。”
“我既然回来找他,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但我不会再让他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从这次开始,所有的伤害,我替他挡。”
“就凭你?”邵言有些轻蔑地挑了挑眉毛。
“就凭我!”冷希泽冷着目光答道,邵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已经让他的愤怒不断升级,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你来我往就像互相较劲一样,谁也不肯先把目光移开,这场看似有些没有道理地较量,却是火药味十足。
“即使伤痕累累?”
“即使伤痕累累,我也不会让他被伤害分毫。”
“但你想过没有,硬把他拖入你的生活,让他陪你一起面对社会和世俗的不容,会不会太自私了些。”
“人这辈子谁没自私过,一时地艰难总好过一生地遗憾和悔恨。”
话一出口,冷希泽便看到邵言目光中那团一直燃烧着的烈焰在一瞬间熄灭了,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败下阵去,收去戾气的邵言斜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了精神,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我能有你一半地执着和坚持该有多好,如果也我能为了自己自私那么一次,也许,也许——”
冷希泽不知道邵言口中的也许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邵言看上去有些可怜,自己的那句话似乎狠狠地打到了他的某个痛处,才让他一个这么善于伪装,狡猾的像只狐狸一样的男人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失态,可见那个痛处对他来说有多么深刻。
不过邵言很快便察觉到自己已经泄露了某些不该泄露的东西,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站在他对面的这个既自私又霸道的男人是认真的,既然抱着势在必得的念头而来,那么无论方想怎么抗拒都无济于事,更何况这场拉锯战并不是一场独角戏,深陷其中的又何止冷希泽一个。
不过感情的问题总要当事人自己解决,他做不来顺水人情,但也绝不会横加阻拦,方想的心,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我认识方想五年,从他在学校到现在身边从不缺少追求者,却从没有谁能以另一半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我不想把他说的多么高尚,我知道他会出入某些酒吧,也会找人回来过夜,但那也只是偶尔,关于这点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心知肚明有些东西总要定期纾解,可是我很清楚,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却瞒不过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其实方想这个孩子,你看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那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他好像受过很重地伤害,不肯接受任何感情地靠近,如果他一直放不开便会一直这么自我折磨下去,虽然我是他的老师,很多事他都肯听我的,但是感情的那根刺,却只有某个特定的人才能帮他拔掉,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