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我一个忍耐不住间就把你吃抹干净。
(四)
一连数天的早朝上,傅喻都赞赏了丞相“春风满面”,“精神不错”云云。
于是,傅啼鹃开始有意避开与林羽臣独处。
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傅洛的房中。
——
“皇兄……”傅啼鹃终于忍耐不住出声。
“再啰嗦我就把你丢出去。”傅洛翻了页书。
傅啼鹃不着声息地看了看还躺在傅洛床上熟睡着的周郎清,把接下来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幽怨地望着傅洛。
傅洛直接无视。
沉默了好一会。
“皇兄啊……”傅啼鹃再度出声。
与此同时,床上的周郎清睡眼惺忪地喊道:“望澈……”
傅洛并不是十分明显地瞪了傅啼鹃一眼,等到他望去周郎清那里的时候,眼神如水。
这是错觉吗?傅啼鹃难以置信。明明是兄弟啊……
周郎清坐了起来,看见傅啼鹃,“原来四王爷也在。朗清有失远迎。”
“不用管他,要是还觉有倦意就再睡下。迟下我把他丢出去。”傅洛没让傅啼鹃有说话的机会,走到床边坐着。
傅啼鹃感到一阵明显的寒意,这是所谓的亲兄弟吗?
“不要紧,我不困。”周郎清伸手抚摸着傅洛的黑发。
傅啼鹃又感到傅洛瞪着他的眼光明显了。
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
“谁?”傅啼鹃警惕道。
“林羽臣。”
傅啼鹃刚想让他回去,傅洛却开口,“进来吧。”
这真的是亲兄弟吗?
傅啼鹃感到一阵心寒。
“把你家王爷领回去。”傅洛甩袖,“烦。”
(望澈我对不起你,你脱离本性了……)
“羽臣明白。”林羽臣微微拱手,向傅啼鹃走去。
傅啼鹃突然觉得一阵恶寒,站起来要逃,却被林羽臣截住,扛在肩上。
“混蛋!放我下来!”傅啼鹃不断挣扎。
林羽臣置若罔闻,转身走了出去。
傅啼鹃十分郁闷,被抓住了。这么几天下来,说真的,虽然感觉很好,可他吃不消。
走到亭子里,林羽臣把他放了下来。
还没等傅啼鹃反应过来,林羽臣就紧紧把他抱住。
“王爷,对不起……”林羽臣在傅啼鹃耳边轻轻道歉。
傅啼鹃怔住。
“我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都想疯了。对不起……”林羽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羽臣……”这算是表明心意吗?傅啼鹃心软,也伸手抱住林羽臣,“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以后一定会节制点。”
“羽臣,不如这段时间休息下好不好?”
“嗯。”
“我们去一趟郊游吧。”傅啼鹃恢复正常。
浅笑漫上林羽臣嘴角。
“好。”
——
“羽臣,你看!这个多像啊!”傅啼鹃蹲在一个小摊前看着一只用草编制的草蜢。
“小心弄脏衣服。”林羽臣一路上都嘴角弯弯。
“买了买了。”傅啼鹃向总管吩咐道,站起来拉着林羽臣向前跑。
他们一路上受到了不少瞩目,而最受关注的是他们紧紧相握的手。
——
黄昏,林羽臣背着傅啼鹃,走在湖边。
几下幼犬的呜咽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羽臣羽臣,先放我下来。我去看看!”傅啼鹃嚷嚷。
林羽臣半蹲下放下傅啼鹃,看着他跑远,就像要融入西落的残阳中。
一下子失了神。
突然,他听到傅啼鹃在喊他。
轻挪脚步过去,林羽臣看到傅啼鹃在抚摸着两只小狗的头。
“羽臣,你看。”傅啼鹃抱起一只,“很可爱对不对?”
盈盈笑脸映入林羽臣眼中,他点点头。
“把他们带回去吧,好不好?”
林羽臣也蹲了下来,伸手摸着小狗毛茸茸的头,柔声道,“好。”
“羽臣你真好!”傅啼鹃凑过去,在林羽臣的脸颊上留下浅浅一吻,随后抱起一只小狗站起,把它举高。
“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哥哥,所以你叫大毛,它呢,是弟弟,叫小毛。”
两只小狗似应和地叫出声。
林羽臣忍不住绽开笑颜,这个笑,包含了他一生最最难舍的柔情。
黄昏下,湖水静静泛着金黄的褶皱。
阳光浅浅镀上傅啼鹃孩童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那么美,美得那么柔。
林羽臣也起身,缓缓低下头,吻住了傅啼鹃。
如果能够这么下去,我愿意一直都看着你的笑靥,把它刻在心中,直到死去直到身体腐烂,它仍然真挚显露在我眼前。
——
碧城回望君子笑,
如浴春风尽显柔。
第二部:清郎
第一章:游凤
春天似乎来迟了。
窗外繁华正开。
傅望澈静静坐在亭子中间,闭目养神。
“王爷……”总管小心走进,似有不忍打破这个安静的局面。
傅望澈睁眼望着他。
“皇上有请。”
“嗯。”傅望澈点点头,示意总管退下。
——
帝京,皇城。
傅望澈来到门前,在旁的公公立刻进去通报。不久,门就为他开了。
傅望澈抬脚进去,看见在谈笑风生的三人,微微行了个礼,“望澈参见皇上。”
“皇兄,都说了不必多礼。”傅喻连忙起身上前,林羽臣也起了身。唯有一个人还从容地坐着喝茶。
待傅望澈走到他们面前坐下,那个人终于出声,“这就是望澈?”
“好久不见了。”傅望澈面无表情望着面前的人。
“怎么连名字都改了罢?”那个人摆出一脸的惋惜。
“这本来就是我的字,李兄怎么说改了名字呢?”
“依我看,是因为有人叫习惯了。”李子游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上次段兆楼一别,好久没再见了。”
“的确很久了。”傅望澈依旧表情漠然。
在一旁的傅喻忍不住出声,“皇兄和子游不是很要好的么?”可是现在怎么看,他们都不像要好,反而觉得他们语言间暗藏刀剑。
“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交往方式。”李子游晃着头,似说着什么大道理。
傅望澈没打算接下这个话题,“不知皇上召见有何要事?”
傅喻也拿起茶杯抿了口茶,“今天把皇兄找来是为了方夭一族之事。”
“方夭?”
“就是那个在边境西域图谋造反的异族人。”林羽臣解释道。
傅望澈了然地点点头,“只是区区一个小族,何足挂齿?”
“并不是这样的,”傅喻叹了口气,“他们现在潜入了国内,我们在短时间内也查不出是哪些人。”
“他们要干什么?”
“专门对付朝廷的人。”李子游出声,“我来的时候,路过五个县的县官都是假冒的。他们都是先把真的县官杀了,再利用易容术冒充。现在恐怕很多的地方都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如此说来,可以擒贼先擒王。”
“朕也想直接出兵消灭祸害。”傅喻叹了口气。
“是因为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让皇上不敢贸然出兵?”
傅喻点点头。
林羽臣道,“这个方夭一族,虽然臣之前都略有所闻,也认为不足挂齿。可是他们最近猖獗如此,臣才派人再细细打听。方夭一族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传说每个人都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们都拥护着他们中间最有能力的人,每一年的四月初四都会献上祭品,举行祭祀会。”
“不可思议的能力?”傅望澈微微蹙眉,“例如?”
“他们精通傀儡术,迷惑操控人。”
傅望澈微微一愣。
“看来他们这么快潜进来并且能够无声无息地潜伏在这么多地方,并不是无理由呀。”李子游笑着为自己沏满了茶。“我还听说了,异族人嗜血成性。他们的领主四月初四的时候会像疯了一样到处杀人,自己人都不放过。所以祭品就是活人的血。”
眼光盯着傅望澈,李子游眯了眯眼,“不知望澈身边是否有这样的人?”
“并无。”
“那就好。”李子游别去眼光。
“望澈还是不明白,今天皇上召见的目的。”
“是周郎清。”傅喻缓缓闭眼。
“朗清?”傅望澈不确定似地重复了一下。
“嗯。我想请他去调查一下。”
“那怎么不直接跟他说?”
“皇兄,”傅喻突然睁眼,“我们其实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不是吗?”
傅望澈抓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无语。
“所以他有可能是调查的最合适人选。”
“而且我总感觉他深藏不露。”林羽臣好几次见到周郎清的笑容,都感觉笑容的背后有莫大的深意。
“当谁都不明白谁的意图的时候,都只有藏着自己的真面目了。”李子游用关节敲着桌面。“别被假象骗了。”
假象?傅望澈心里突然一阵抽搐,难道周郎清看自己的时候如水般的眼神是假的?难道他说着绵绵情话的时候都是假的?难道他在自己耳边深情呢喃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也是假的?
不是,绝对不是。傅望澈选择了深信不疑。
“皇上和丞相的意思,望澈明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望澈先行一步。”傅望澈起身。
“皇兄,”傅喻叫住他,“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朗清。还有……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是。”傅望澈向傅喻微微鞠了一躬,抬脚欲走。
“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吗?”李子游突然说了一句。
“不清楚。”傅望澈回答得斩钉截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回来了?”坐在桌边的周郎清抬起头,看到满脸倦容的傅望澈,连忙起身去扶着他,“怎么了?”
“没事。”傅望澈摇摇头。
两人都坐在桌边。
周郎清从怀里拿出了一对手镯,“澈儿,你还记得吗?五个月前在段兆楼赢家的奖励。”
“记得。”若没有那天,他们也不会再见。
“我想赠一只于你,却不知你喜欢哪一个。”
傅望澈低下眼看着桌上泛着银光的手镯,拿起一个,在手中细细摩挲,突然道,“朗清,你知道境外西域的方夭一族么?”
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着声息地闪过周郎清眼中。
“知道。”
“那你知道他们的傀儡术是怎样的吗?”
“用自己身上的一样东西放在别人身上搭成扯线,再操控别人。”
傅望澈抬头,望着周郎清。
良久无话。
傅望澈手中握着手镯,缓缓戴在另一只手上。
他选的是凤环。
“若人生只游如戏凤,
又怎么会西窗隔望盼长眠。”
第二章:醉梦
皇城。
房里的三个人依旧沉默,各怀心事。
“李尚书是否心中已有人选?”林羽臣道。
“跟丞相您想的可能一样。”李子游抬眼望着林羽臣。
“哦?那李尚书似乎在放长线钓大鱼?”
李子游轻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是子游你放那么长的线,恐怕最后收回来的时候,鱼死网破。”傅喻轻轻叹了口气,“恐怕又要让皇兄失望了。”
李子游突然收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也许,是绝望。”
他重新挨在椅背上,似是累极。
“希望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三王爷。”
“什么意思?”傅喻不解。
李子游微微闭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四月初四就快到来了呢。”
望澈,对不起。
如果这次你恨我,说出来,不要再装作无所谓了。
——
李家世代为官。
李子游的父亲李鸣乾是武将,带领着他自己的军队一次次击退了窥伺着自己国家土地的倭寇。可是他的野心太大,终于策划了篡位。
他仗着别人对他的深信不疑,篡位势如破竹。
可是,就在他信心十足地试着龙袍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的时候,却被人找到了只有他知道位置的证据。
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使他功亏一篑,以致连诛九族。
可是,在刑场上,却见不到李子游。
大家纷纷猜测时,李子游却衣着整齐地出现在刑场外。
没有一个人上去抓住他。
连李鸣乾都不解。
“爹,”李子游走到李鸣乾面前,塞给了他了一张纸,“恕儿子还有留恋在人间,不能同去。”
李鸣乾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纸张,怒不可遏。
“你这个畜生!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滚!”
所有人都不知道,李鸣乾为什么在一瞬间大骂自己的儿子。
“爹,安心去吧。”李子游向跪在地上的李鸣乾深深鞠了一躬,抬脚离开。
李鸣乾握紧手中的纸,突然心生悲哀。
这是证据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证据,也是李鸣乾此生最得意的杰作。
而现在,自己就要拿着这份自己最得意的、同是也是送了自己性命的杰作,共踏黄泉路。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儿子岁不动声息,但是会和自己同一阵线的。
是他看错了。彻底的看错了。
李子游说的“留恋”,究竟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鸣乾望着自己的儿子,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在某个角落,温柔而平静。而那个角落,一袭白衣胜雪。
情,是情,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近乎冷血的儿子竟然为一个情字所动。
李鸣乾大笑,苍郁悲凉。瞬间老泪纵横。
“时辰到!”
被扔出去的令牌和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了响声。
“你一定得不到他的!一定!”李鸣乾不断高呼。
“斩!”
李子游仰起头,闭着眼。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手中,微微抖着。
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和自己有过深深渊源的人而已,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
只是失去了一声最疼惜自己的人……
只是以后,再也没有一个被自己唤作“爹”的人而已……
——
李子游又喝得烂醉,躺在粉黛胭脂中间,脸上笑意连连。
“公子是醉了吗?”美人软软躺在李子游怀里,娇声细问。
“醉了,又怎么让你们今宵快乐?”李子游捏住她的下巴,描绘着美人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