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尸体双脚,他自家抱住其腋下,准备藏到草丛之中去。
就在他二人动作之时,由远及近,只闻得武当巡逻门人的呼喝声,似乎是朝着方向来了!
道童牙关紧咬,手中尸体一扔,拽了李齐撒脚便跑。
三步还未出去,只听身后传来衣物猎猎破空之声,随即头顶有人影翻身而过,稳稳落至二人面前。
李齐道童乍一看,险些吓得蹦跳起来——那人除去面色偏黑,五官身形竟是与方才死去的大汉一摸一样!
道童瞬即明白,这人便是那于乾坤的亲兄长,鲸鲨帮大帮主,与海天!
有道,那于海天因何在此处?
原来,今日三人作别同文,回至下榻客房。
于乾坤性直,未及他二哥掩紧房门,便按耐不住,恁高的嗓门子一扯,道:“哥哥,方才你们拦着我作甚!那洪如老
鸟甚是嚣张,不按住好打他一顿,我不解气啊!”
于海天待柯有德掩紧了房门,才道:“个猪狗脑子的夯货,快快闭上你那鸟嘴,莫要招惹老子憋火了!不拦着你怎的
?叫你在人家老窝干架不成?赢了输了,你老子脸上好看么!”
于乾坤被自家兄长劈头盖脸一顿骂,张口结舌不能言语,器嗓门子憋的红粗,鸡蛋大的喉结上下滑动,端的像被惹怒
的蛮牛,又似受了委屈的奶娃娃。
柯有德见状忙道:“大爷莫要发怒,小爷他性子爽直,冲动些个是自然。小爷,您也莫要与那洪如制气,想来他也得
意不了几日了。”
于海天沉吟一下,道:“二弟,依着你来看,那人有几分诚意?”
柯有德道:“大爷,他几分诚意皆不重要,我们只要听那位的吩咐行事便可。”
于海天闻言,面色不愉:“哼,那人算是个什吗东西!这些个日子,我百般与他示好,那人始终不给个言语,架子忒
也大了!”
柯有德显是吃惊,道:“怎的?他竟是还没个准信儿么?大爷可都试验了?”
于海天道:“哼,许他金银他笑,许他美女他笑,许他秘籍他还笑——想来是这些个物什皆入不得人家的法眼了。”
柯有德道:“大爷也莫急,依我看,那人既然那等身份,这些个俗物入不得眼也是自然。只不过,他既然找上我们,
想必是我们这有些个他看得上的。我们不如来个以静制动,待他自己来要罢。看汉阳那作为,那边是忍不住多久了。
”
于海天颔首,“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二人这边商议,那边于乾坤是听不懂的。只是怕兄长骂他夯货,面上不敢流露出懈怠,私底下早神游方外了。
好容易熬扯都饭顿,有道童送上饭菜。三人一瞧,又是些青菜豆腐。于乾坤单是瞅着嘴里就发苦,他怨菜饭粗鄙难以
下咽。那于海天心中本也来气,随口骂他些个不中听的,于乾坤终究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主,那到底是自家兄长,还能
怎的?赌气摔门回房,于海天那里惯他,冷冷哼了一声,示意柯有德勿要多言,二人沉默吃食。
于乾坤回到房内,一头抱怨哥哥严厉,一边埋怨自家不整齐。后也不知怎么,就怨到武当头上来了,心道要不是那些
个牛鼻子无事找事,他们何苦大老远跑来受罪,他在鲸鲨帮呼风唤雨,哥哥何曾这般与他过?还有那膳食,一日三餐
的豆子青菜,那个受的了?想来就是老道们吩咐的,故意与他们为难。劳什子的上宾贵客!这么大的山头,就拿那些
东西来招待上宾贵客?笑死人来!他们定是躲着偷偷吃了酒肉,指不定此时就边吃边笑话他们憨傻好欺!
于乾坤心中惧怕哥哥责骂,在心头是一忍再忍,但只是未有隐忍的住,到底是摸黑去寻灶房了。
那头于海天送走柯有德,坐在床上与自家运气,心道这些日子不顺利,与兄弟也无有关系,何苦那般骂他。心道在帮
中时日,那可是一声重话儿都受不得的主儿,这些时日因我心思不稳,没少挨口水。他心中歉疚,一瞧月色不晚,便
准备去灶房给兄弟拿些个吃食来。
行至半路,只听闻身后呼喝声起,离近了瞧,原来是那些个巡逻的武当弟子。有道童上前行礼,于海天一问之下,方
才知晓,原来武当遭了贼了。
如若不是有众多武当人士在,那于大帮主险些笑得声去——堂堂武当大派,居然遭了贼!
只是面上还要过得去,便道:“如此,于某当效犬马。”说罢提起纵身朝道童手指那方追了去。
追了一小段,便隐约见前方有鬼鬼绰绰二人,于海天一个燕子翻身轻身落到那二人前方,却见是两个不大的孩童,其
中一个还是道童装扮,心道莫不是寻错了人,便想要问下可有瞧见可疑之人,张口方要询问,一眼看见躺在地上那具
尸首,顿时如遭雷击,于海天于帮主痛的大喊一声:“啊呀!我的兄弟呀!疼死某家啦!”
20.阴谋3
于海天痛的几欲昏死,撕虎裂狼的大汉,大嘴一咧嚎啕失声。待武当众人及近,只见于帮主满面泪涕,抱了他家缺半
拉脑袋的三帮主。又见一位师弟与青松师兄的准徒儿正手足无措站立一旁。
众弟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惊诧道:“诶呀,这不是鲸鲨帮二位帮主么,怎的了?”原是青阳道人陆小畅。
于海天这头哭了岔气,那里有功夫去理他?那些个武当弟子只好你一句我一句回了些无足轻重的话儿,说是巡逻那时
见得一黑衣人影,众人追捕途中偶遇于帮主,帮主轻身功夫了得,先他们一步追来,之后——
陆小畅蹙了眉头,正待发话,只听于海天一声暴喝:“哇呀呀!你等还我兄弟命来!!!”
话音刚落,身子向前一窜,转眼间已至李齐面二人前。
二人那里躲得过他这般武人,当下被一手一个,捏了颈脖子提在半空,四条小腿儿踢蹬挣扎,眼瞧着小脸蛋儿先是憋
红,后渐渐发紫,再多个一时半刻,就要撒手黄泉。
只这时,一声高喝:“于帮主且慢!手下留人!”
于海天那里管来人是那个,他满心满眼尽是兄弟那死不瞑目的模样,只恨不得血洗武当方才了恨。
那来人见他不听,只得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于海天太阳穴之上。
这一脚来的急,于海天亦未曾有躲闪之意,被踢得眼冒金星。晃三晃摇两摇,揪住李齐那只手先是收了力。
李齐被摔落在地,还未等换气,被来者一脚踢进武当人群。
回手去搭救道童之时,那于海天却已经神智回笼,眼见那人将道童身子揽了去,于帮主手上一较力,道童顿时惨叫一
声,却是颈脖子处生生被扯去了一块皮肉,鲜血喷涌。
来人惊诧把手去捂,口中道:“小六儿莫怕莫怕、师兄在此!青松师兄在此!”
道童发冠早已撕扯掉,发丝染血凌乱。面上失了血色,惨白渗人,身体微微抽搐。他双手拽了青松道袍,道:“杀…
…我杀……救、救……”他每哼出一字,即有大量鲜血涌出。凭他这般幼小瘦弱,短短几字便烧尽殆了去。
他死状甚惨,双目瞠大,面色青白,颈间少了一整块皮肉……
青松搂抱住他,惨呼一声:“小六儿啊——小六儿啊!!!”
道童原名严小六,本是山下村民遗弃在山上的,武当捡来作弟子养。自小便跟着一帮与他身世相仿的孩童,跟在稍大
一些个的青松身后玩耍。
青松拿这些孩儿都作亲兄弟来疼,只是这些年他学艺小成,常常守在师父周身随候,无有许多时候去关照他们。可心
中对他们的疼爱何曾少过一分?此时平日活蹦乱跳的严小六惨死他怀中,青松那里受得住?
偏那于海天亦未将要收手,眼瞧青松那般悲戚,只是鼻中冷冷一哼,纵身去抓人群之中那李齐。
青松慌忙要放下严小六,那知小六死时用力过猛,此时十指早已僵硬,青松一时之间还挣脱不开,只得一手拖托了他
尸身,只空一手去阻于海天。
于帮主此刻那里还管他些个计划合计,早料有人来阻,双脚一定,腰腹用气,伸手就是一招霸王敬酒,左手弹开青松
阻挡手臂,右手那勾拳已至近前。
青松前冲之力甚大,这一拳躲闪不及,被打在脸上摔将出去,连带小六尸身也抱住不得,飞出老远。
于海天再要去抓李齐,却又被一人拦住。
“于帮主,此间波折甚多,还是请吾派掌门出关再细细盘问,您看如何?”却是一直无有动作的陆小畅。
于海天早已杀红了眼,伸手挥退陆小畅,一声怒喝:“你给老子滚开!”
陆小畅急退三五步,而后被其他武当门人接住。却见其面上无有一丝怒意,仿佛间还有些儿笑意。
人群之中早已换过气儿来那李齐,一见牛鼻子们不成,慌忙撒腿便跑。
于海天那里肯放人,蛮力一使,见人便推,踢锤蹬打,不分轻重,众人纷纷闪让一条道路与这霸王。
青松挣扎起身,见得此间景况,众门人被推得前仰后翻,那于海天眼瞧便甩了人群去也,忙高声
喝道:“众位师兄弟,还不捉了那皮猴儿,招待贵客去大殿稍作休憩!”
被他这般呼喝,那人群方才纷纷出手拦阻。
只是于海天那里是他们拦得的?自打怀中取出一物,拉去了后盖,众人只闻得吱啦一声,一道火光直冲天际!紫红色
的烟火把个黑漆漆天空染得绚烂无比。这玩意儿他们都是识得的,武当中也有,弟子下山之时随身带着,遇见为难之
时,用以求救附近同门。只是门派之间所用信号不同,
这鲸鲨帮一众粗人,用得竟然是姹紫嫣红,倒也悦目得。
于海天趁他人发愣这晌,牙尖一顶上牙膛、气运丹田飞身形跳出圈外。
青松忙喝令门人追赶,他自己一马当先,口中边道:“陆师弟!随我来!”
陆小畅方抚着胸口萎靡近前。
这一方乱,李齐一路跑去后山。他这些日子算计好了跑道的路线,此刻倒是用得上了。
于海天随后紧追不舍,青松青阳紧紧纠缠,后面是一众武当弟子。
不多时,鲸鲨帮于武当内的帮众纷纷到来,单不见二帮主柯有德。于帮主现下闹讲沸腾,那里还有心思管旁人。
这一厢青松等人已经拦到前头,又把好话来劝说,于帮主牙关咬得咯嘣嘣直响,双目赤红,暴声怒喝道:“休要说了
!你武当先是毁我分舵,我等上山讨理,贼兀子又着人杀我兄弟!真真是欺人太甚!杀人偿命、天理循环!现如今若
你把凶手交与我手,那是最好。牙绷半拉说个不字儿,今日我就要血洗你武当派!”当即指挥那些个弟子门下,纷纷
持兵刃晾器械,明晃晃大刀黑夜之中亦然恁地刺眼!
武当众人多是些个不知道个中原委的,原就与鲸鲨帮联系日渐紧绷,此时一见对方逞凶,血冲顶梁门,二话不说纷纷
着家伙开打!
要说武当山上自然无有孬种的门人,遇上了斗狠的一众恶煞凶神,端的是打杀留情、砍劈不手软!这一个凤凰单展翅
,那一个黑虎来掏心,运气嘿哈一声声、惨叫诶呀一片片。
皆道男儿热血,却不道热血飞溅当中,才出真男儿!些个未见过世面、一丁点血腥就脚软跌坐在地的,当先被对方削
足断臂,那砍人的一转身又被他人戳碎了肋骨,口吐血沫子翻滚在地——呛鼻子的血腥味儿,堪堪迷了人神智!你细
细去瞧,还有那初上战场的,杀红了眼珠子,不分对方是那一家,举刀乱砍!
青松一对太阳穴突突直蹦,高声训斥有话好说,休要动刀枪。这事情蹊跷,原本就说不清,如今这么刀枪一动,难免
伤亡,那时候怕是掰也掰不明了。只得重重呼了一口气去,飞身加入战圈,以一人之力去修干戈。
他虽然身上功夫硬,以一阻十双方全身而退还勉强使得。时下这么多个敌友不分的,少说百十来号,你你我我早已大
作一团,怕也只得下狠手、击得对方再无爬起之力。
单看他手执青锋寒光闪、掌飞脚踢似舞翩,一十八般六合劲、三十六路武当拳!手擒一个断臂腕、脚踹一个颌骨残。
却正是一心要救小徒儿,脱身不得急红眼!
却说那于帮主,一心只想要揪住凶手,也顾不得自家门人死活了,一见青松被拖延在此,冷冷一笑,趁人群纷乱追了
出去。半路之上,遇到岔路口,正待分辨之际,只见一人立在当中,双手环抱,与自家笑意盈盈,朝一方做了个请。
凭借月光,于帮主认出那人正是青阳道人陆小畅,当下龇牙咧嘴包了个拳头作谢,一头冲了下去,却是迟疑未曾。
待青松好容易脱开了众人纠缠,赶到这处时,只见陆小畅原地打坐,正在调息。青松慌忙询问何如伤得,可否要紧。
青阳道人摆摆手,示意无有大碍。青松教他回去歇息,陆小畅严正道:“如此时刻,我怎安生得?莫要多说了,快快
追人要紧!”他口中这般说,却因伤势,一路之上多有延迟。反倒拖累了。青松也不好言它,只得一路搀扶。
于海天终是在一岔路口拦挡住了李齐,他双目赤红,伸手便抓:“你给我在这吧!”语罢夺命的
五指勾成爪,眼前一晃,只离寸许!
李齐惊恐伸双臂遮住迎面要害,那爪风已至近前,随即就了解了李齐小命去!
“阿齐啊!!!”
李齐心道莫非耳鸣不成,怎的听闻了我那兄长的声音?
随即只听“碰”一声,李齐偷眼去瞧,只见一个和尚站立于他身前,身形不高,却端的叫人无所惧怕。
“阿弥陀佛,施主,有话好说罢,怎好造杀孽。”却正是同文。
他随李维等人闻讯而来。
道童前来知会他那时,同文正与李维讨论诗经佛论。
武当山上严禁甚严,他二人谈的投机,便借此来消磨些儿。
那李康隆却是憋闷坏了的,想他年轻气盛,那里是房屋院落间困得的?早便闷得烦躁,只怪那和尚忒也扰人,日日报
道,又见李维与他相谈甚欢,只叫李大少忧心李维一时心动,随了他去剃头吃素,那可怎好。
正苦恼,这日晚间,三人用过晚膳,又谈论些会子,同文起身告辞。一道童慌慌张张来报,于海天于帮主发狂伤人了
!
李少爷听闻此言,眼眉儿都乐飞起来,一扫多日来得萎靡,拽了李维就随道童去,倒把正主同文落在身后。
也是那同文身上功夫深,怎会被一功夫不精且拖着个武功全无之人的小辈甩开了去?始终不远不近掉在身后,直至那
岔路口,才与洪如真人等人会合。
李维遥遥一望,险些昏厥过去,那正被逼至绝路的小娃娃,不是他家幼弟李齐,又是那个?
李维眦眶欲裂,一声阿齐更甚垂死杜鹃,凄惨无助,他心中更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去好替了他受苦难。
紧跑几步,不争气的腿脚此时发起软来,左脚一绊右脚,摔了个狗啃屎。
李康隆一行人早已痴呆住了,瞧李维这般模样,李康隆心中的大痛,上前去搀。
李齐一抬了头颅,又见那凶神恶煞地汉子张爪去伤李齐,惨叫皆不能。
此一瞬间,李康隆心思辗转,他是明了,李维那弟弟,是完了。
莫说自家,便是爹爹在,这般距离,怕是也挽救不及了。只是此时不去救,李维日后如何看待自己?怕是要恨死了的
。
千头万绪,到了嘴边,却一字不出。
自他们身后,同文提气纵身,脚不沾尘,眼目之中只见残影不见人,转瞬即到了那李齐身前。举重若轻一挥衣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