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于他。
只不过,瞧他气鼓凸的腮帮子,与自家那混世魔王倒是有些儿相似。想来独子与老小,皆是被宠惯坏了的。只要顺着
些儿,也便是了。
及此,见他又把眼睛来瞪自己,便拿出对付李齐的那一套来,略略安抚一笑。本想再摸摸他的发顶,且不说二人关系
尚未熟络,便是一个十岁的娃娃去摸十八九岁的半大小伙子,堪堪是有些搞笑了。
他这厢一笑,倒是叫李康隆吃了小惊。心道这娃娃莫不是心智有问题?我瞪他他还与我笑?
李严稍作思虑,终是应了。
饭罢,蒋李二人稍作打点,趁着日头当空,上路了。
李严临行前对李康隆再三叮咛,凡事当多听李维的意见、要看顾弟弟,切莫强出头……李康隆一一应了。
李严见他一脸应付,只得暗暗叹了气,又交代李维。
他把李维一块雕着“天成镖局”的腰牌,道有事可凭此寻本地县令。那县令与他颇有私交,或能帮忙一二。
李维收好,又闻得义父道,速速办了事,早日回京。
李维恭顺答是,又将重点之事与二人复了一遍。确认并无误忘,才道望二人保重身体、一路顺风。
李严见李维办事这般妥帖,半丁点儿也无生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想到自己那没头脑的儿子,不由得叹气。最终
只得狠狠把李康隆一眼,与蒋真上马归京。
李康隆被瞪,这笔帐自然算得李维脑袋上。
不过既然长辈已去,剩这个娃娃还不圆扁任捏?李康隆不知又想到些甚么,眼儿一眯,笑的好不得意。
李维却也无有在意,心中只想速速上山,去见他家那猴精托世。
13.二戏李维
李维与李康隆商议,何时上山。
李康隆心道,小爷上山去凑热闹,带着你个娃儿算哪门子事?故而左右言它,直打哈哈。被追问得紧了,才道:“那
少林的和尚还未到,上山去做甚?要去你自家去,休要扯上我。”
李维被噎回了去。
他本可以自家上山去的,凭着青松留与他的信物,自可入武当内里。要说与李康隆一同,实为捎带。哪知他家不领情
。
李维虽不至生气,到底无奈。总不可当真放下他一人。如若闯了祸事,回头如何与义父叔父交待。
李康隆见那娃子小大人地叹气,心道你装!我叫你装!个小屁孩儿还跟小爷装犊子!爹爹是鬼遮眼了信了你了。瞧我
不把你这伪装的脸皮撕下来!
及此,他笑道:“小兄弟初来到大欠村,可曾去集市逛了?”
李维道:“尚未。”
“如此,不若现下就随小……我去逛逛?”嘴边儿上的爷字吞咽回去。
李维思想片刻,心道这人当真一刻亦清闲不下,道:“那便劳烦兄长了。”
大欠村平素里算得上热闹。许多慕武当名而来的外来客,或有武当门中下来采买的门人。只是如今这般人声鼎沸,要
算是鲸鲨帮的劳力了。
只瞧见这集市算不得人推人挤,亦是络绎不绝。耳边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豪爽的大笑声。三五
人一伙,皆佩剑在身。或有些个带纱帽面罩之流,孤身擦过。
李康隆来大欠村也有段时日了,这场面自是见得的。颇有些得意地挑了眉眼儿瞧李维,心道小娃娃,速速掉金豆子吧
。
李维只拢了眉头,伸手拽了李康隆的衣摆,道:“现下人多嘈杂,莫要走失了才好。如若当真失散了,只消回到下榻
的客店汇合。”
李康隆见状,念头未有得逞,气火上撞,心道丢了你才好,嘴上却道:“这小爷自是知道!你抓紧了莫松手便是!”
听闻他自称小爷,李维亦无有意外。只道憋了这许久,倒也难为他了。
李康隆心中有气,半拖拽着李维东突西撞,轻重不分。
撞了些个老百姓,单单只是抱怨几句。怕只怕撞了一些佩剑侠客,起了冲突——李维心中计较,本应提醒与他,又道
他与自己有些个成见。此时说,他必定听不进。
只稍稍一犹豫,耳边只听:“小狐猴!空长了眼珠子!还不与爷爷磕头赔罪!”
糟!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维方想作揖道歉,息事宁人。只得李康隆怒气冲冲道:“龟儿子!那个与你赔罪!撞了你自找的!”
李维头脑一晕,心道这李康隆闯祸的功夫,当真与我家那祸精不分上下了。
李维仰头一瞧,只见被撞之人身长一丈还挂零!黑黝黝一条壮汉,活似黑面杀神!一双牛眼此刻煞气腾腾,一张血口
白牙直磨!
“小崽子!好胆量!来来来,叫爷爷给你松松皮子,替你爹爹教训教训你!”
说罢,碗大的铁拳呼啸而来!
李康隆一甩,将李维甩出圈外。忙接架相还!
正所谓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二人一身手,李康隆心中暗暗吃惊。
他家中祖上的功夫,走的都是硬路子,至刚至阳。与这汉子偏生阳刚到一同去了。人家汉子正值壮年,混肉凸起,气
力巅峰,拳拳招呼李康隆要害。
李康隆硬接了几下,震得腿臂酸疼。只得左躲右闪,伺机攻击。偏生那汉子虬肉纠结,一拳擂上去,竟是半点儿伤害
也无。自家的拳头倒是震得酸疼。
李康隆终是慌乱了。
心中暗骂自己为何要招惹这般煞星、为何要与那小娃娃制气、为何学艺时偷懒打诨……他本就处下风,心中一慌,招
式也凌乱了。被那汉子偷了个空子,一招老树盘根,绊倒在地。
那汉子就要一拳擂下,李康隆眼睛一闭、牙根一咬,便要认命。
就在此时,耳边只听一声清脆阻喝:“且慢!”
一股子劲风拂面而过,却无有疼痛加身。
李康隆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李维双臂大张,横在自己与汉子中间。汉子的拳头只紧贴于李维鼻前寸许。
汉子眉头一皱,道:“哪里来的奶娃娃,速速闪开,莫要阻了爷爷教训这混子!”
此时三人周边已围了圈人,对挡在小娃儿身后的李康隆指指点点。
李康隆脸皮子一红,伸手去推李维,嘴上还道:“你躲开!小爷还未——”
“住口!”
李康隆话音未落,就被李维狠声喝断。
李维回过头脸,对着李康隆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人贵自知。手下功夫不如人家,自是自家学艺不精,认了输也便是
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谁赢了,保不准他日又会输在他人手下。再者,原就是你撞人不对在先,就算他人
出言不当,你亦该道歉赔礼,万万不该说辄动手!今日是他人不逊于你,假若是差与你了的,你还要为了区区一撞,
打杀他人不成?!”
李康隆把骂得张口结舌,呆愣愣地晃神儿,一言不发。
汉子闻听,心道这娃子好生厉害。明面儿上是在训斥李康隆,实者是在说自家以大欺小、小事化大。可偏偏挑不出人
家的错处来,一时间口角张张合合,无有言语。
李维又反转过身来,与汉子施礼作揖,道:“我家兄长年少气盛,学了几年功夫,便总想着向高人讨教。现下得受了
您的指点,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方才冲撞了您,多有得罪。如今兄长已摔伤,不能受您教诲。侠士若如当真不解气
闷,小子无礼,代兄受您几个拳脚,便也是了。”
一个十来岁的奶娃娃,弱不禁风。他若真上了手脚,怕是真真要出了人命。到时他那以大欺小、草菅人命的罪名,算
是坐定了。
汉子脸上颜色变换,最终人群中不知谁道:“瞧那汉子真要动手,快去通知官府的好。”
汉子牙根一咬,一跺脚,拂袖而去。
李维朝四周一抱拳,道:“承各位乡亲父老情,小子兄弟二人多谢了。”
人群哄而散之。
李维伸手去扶李康隆,却被其狠狠推开。
李康隆低垂着脑袋,跌跌撞撞走进一家酒楼。
李维紧随其后,心中不免叹息。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此间一打击,说不得要消沉些个时日了。
李康隆二人进得酒家,自家当先靠窗坐了。小二上前招呼,他也不搭话。
李维见状,忙道:“日头恁大,小二哥可着解暑的点心沁凉的茶水上些儿。”说罢与了小二几个铜子儿。
小二眯缝着眼睛高声喝喊:“得咧!绿豆饼、山楂糕、酸乌梅各一碟儿!沁凉的武当茶一壶!”手巾板儿一搭,道了
声客官少等,退下了。
李维心中好笑。
当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武当山下的商家倒也会做生意。茶水都取名武当茶,保不准还有什么说头——喝了武当
茶、定能入武当之流……
他这厢正腹诽,只闻得李康隆嘀咕了点甚么。一是那音儿太小,二来他心思未在这上头。虽说不齐会招惹李康隆怒气
,也只得硬顶着脑瓜皮子问:“兄长方才,有何吩咐?”
李康隆猛抬起脑瓜,清隽的五官此时尽是狰狞。把个李维吓得一跳,心道莫不是刺激恁大,气疯了他?
只见李康隆切齿咬牙道:“贤弟,为兄方才打斗之时,不慎丢了荷包。现下欲置办些个东西,不知可否借你的荷包一
用?”
李维闻言道:“这又何妨?”随手解了荷包,与了李康隆。又问:“不知兄长欲多久归来?”
李康隆接了荷包往怀中一塞,起身便行。
李维见他走得匆忙,心道置办的定是甚么重要物什。可巧此时小二上了茶点,李维也未追赶,便填起了肚子。
人潮起了又伏、聚了复散,李维瞧瞧月以上中天。心中猜了个大概。
小二与掌柜私语,暗自对着李维指指点点。
面前三样小点只剩些渣滓,壶中茶水亦尽。李维周身摸摸,除了青松道长留与自家的剑坠子,便只剩下李镖头与自己
的腰牌。此二物皆是凭证,当抵不得。
此刻酒家已近打烊,客人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店小二凑近了道:“客官,小店这便要打烊了。您瞧,是否先结了帐,剩下的吃食,小店与您打包便是。”
李维再向街外望了一眼——无有那人。
唉——
叹了声。李维与小二做了个揖,道:“小二哥,我的银两都与我兄长了。眼瞧他现下未归,概是把杂事绊住了。您看
可否通融一二,随我回下榻的客店,取了银子与您?”
小二弓弯的腰板儿一直,手巾板儿甩到桌上“啪啪”作响。一双三角眼瞪着李维,道:“这可真是为难小人了,小人
也是给我们掌柜做工的。我瞧小公子也不是穷苦家人,身上定是有些个值钱物什。您瞧这些茶点也用不了几个铜子,
您就现下结了罢。”
李维心道看来是不得善了了。越过店小二,朝掌柜一施礼,道:“柜上,小子并非有意食您白食。实是始料未及。现
下小子身上分文也无,就算您将小子拽去公堂,挨了十几板子,您也收不回损失。您看如此可好,既然小二哥也说没
两个铜子,不若就给小子个机会,与您做做工,权当赔偿了?”
那掌柜本是生意人,一则委实无有几个铜子儿,二来看那娃儿年幼,礼数周全,心中也甚喜爱。便也不欲为难他,便
道:“如此就劳烦小哥,与后厨的碟碗洗刷一二吧。”
李维赔笑说谢。
小二本就承李维的小钱儿,此刻掌柜一松口,他自然也缓和了。帮衬李维将装了碟碗清水皂角的木盆搬到后院,李维
连声道谢,自家洗起了碗筷。
李维人小手小,虽然做惯了这些零碎活计,到底还是花了些时候的。待他洗罢了,掌柜正与台上做账。李维再次道谢
,掌柜挥挥手,李维方才告退。
出了酒家,李维一路小跑回到客栈。只是此时客栈店门已关,李维试着敲了几下,并无人应答。想来是日间忙得狠了
,小二都睡死了过去。
李维想了想,又信步走回了方才的酒家。
心道如若万一李康隆回头来寻自己,莫叫他扑了空。
实者他心中亦是知道得。那李康隆午间走时,分明是怒气冲冲。想来在怨怪自家多管闲事了。如此这般小小的手段,
与他看来,也是有几分可爱的。忆起自家那魔头,常因自己无有空闲与他玩耍,便偷偷藏了自己的笔砚,害他四处找
寻。最终寻也寻不到,只得千乖乖万乖乖地哄他,直哄得他乐呵愿意了,方才从东家鸡窝西家狗洞寻来墨砚。
想想又笑,那傻瓜儿,他又哪里是寻不到?都是逗着他闹的。李齐“收藏”宝贝的地方,掐指头捏捏都知道在哪儿。
但只是那魔头与自家撒娇,不好生哄着,怕还会出大麻烦。实则自家也愿意与他笑闹——不知,小魔头现下,有谁哄
他、与他笑闹呢?
14.春情萌动
“小鬼,你笑甚么?”
李维抬头观瞧,不是那李康隆,又是那个?原该狠骂他次,太也不像话。但可是李康隆终非是他家幼弟,那随口骂得
?罢罢罢,无非甚么大祸。亦只败坏自己一个,看在李叔父与义父的情面上,勿需计较许多。
话虽如此,如若他把笑脸与李康隆,却是不能的。
一则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他也并不是那莲花儿座上头的佛爷,终归是有些个火气的。二来如若此时笑脸相迎,保不齐
下回还有甚么妖蛾子等他。
及此,李维光板了脸没言语。
李康隆自是有意恶整李维的。
他随爹爹入世以来,那曾吃过这般大亏。明知与李维无甚关联,原是自家闯的娄子。偏生心中定不下来,总隐忍不住
去怪罪旁人。
他自觉得如若无有李维招惹在先,自家亦不会与他怄气;如若无有怄气之事,那里会碰见那黑面煞星?
到了头来,那冤家还与自己求情。他倒是长了威风,自家的脸皮算是丢尽了。忆起日间人群中不少看热闹的憨货与自
己指指点点,少不得传扬出去。日后他可如何做人?
愈想来愈恼怒。把个恨得切齿咬牙,直想寻了砍刀把那李维、那汉子、那人群杀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
他不道以往押镖遇见对手,皆是世道不济被逼上梁山的庄稼汉子。会些个跟头把式即称王称霸了;霸占个小土坡就按
个劳什子寨。
李家的功夫本源自少林,听闻说祖上曾拜少林门下俗家弟子。现下传了些代,虽有所缺失,亦有所补足。练得精了,
可算得不俗。
他爹爹李严手底下的功夫便十分俊俏,勿说般般小贼,就是武林当中,亦算得说话做数的。有时放着李康隆练手,终
归是独苗苗,周身护着,分毫不敢大意。如若有了星点小伤,莫说自家肉疼心疼,便是家里那口子不依了,得把他哭
死、祚死。
及此,李康隆手下当真有功夫么?可有。且不过空架子罢了,绣花枕头。对付些个落草为寇的民众方还过得去。此间
对上人家常年行走武林之人,亏可吃大发了。
却说,李康隆这小半天儿去了那里?实则这皮蛋真真未走远。就于酒家对面茶楼,寻了个隐秘座儿坐了,边把李维偷
瞧、边自家偷笑。
只是那茶楼打烊关店较之酒楼要早些个,李康隆缩头缩脑地寻了棵歪脖柳,蹲在那儿瞅李维。他自家也不觉的这般行
径有甚么不对,更甚为个什么亦不晓得。
只是瞧李维傻等,自家心中极舒坦;瞧李维无有银两付账,更把他笑了发癫。但只是那李维无有焦急、窘迫,李康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