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几年长(修真 Ⅹ)——梦窝

作者:梦窝  录入:10-14

御隽兖头大的看向窗外,满脸不解嘟囔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场面已经够乱了,不要再——”

然而不待御隽兖牢骚发完,天际异象使得瞬间他瞪大了双眼,话僵在嘴边,只余下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不会吧……怎,怎么——”

“六儿?”

宇文凌禾见到爱人露出如此惊讶模样,不禁上前一步同样向外望去,同样愣在当场。

从未见过如此瑰丽奇异景象。大半边天空被染上灿金颜色。

并非夕阳余晖,均匀的金色,仿佛遮蔽了天上一切,似是浑浊一片,却又好像光亮无比。

就如同……是了!就如同天空成了一面巨大的镜面一般,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映在其中,然而再凝神想要仔细分辨,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凌禾疑惑目光投向御隽兖,却见对方双眼炯炯有神望着天边异象,“是了!我怎么早没想到!将暝有难,往生鉴怎会不现身?哈哈!早听说这宝贝不同凡响。今日得了它,三皇兄可算有救了!”

先前还愁眉不展的御隽兖突然如同见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喜笑颜开,拍着手夸张嚷道。

而好似为了印证御隽兖之言一般,天边又是一道夺目金光划破长空。然后下一瞬,一面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宝鉴便已出现在御天行面前。

“父皇,往——”

御隽兖兴奋不已的转回身正要对御天行说明接下来该如何做,却见御天行已是伸手将那宝鉴推出,而往生鉴也如同有了自己知觉一般,自动自发飘向御紫炎,直至在其头顶上方停下,而后便如此漂浮在空中,同时一片柔和金光洒下,将犹自痛苦挣扎着的少年笼罩在其中。

很快的,原本满布痛苦挣扎之色的容颜渐渐平复,而原本面目狰狞的景天神魂却有如受到酷刑一般,发出凄厉叫声。

“啧啧!不愧是人人垂涎的法宝,果然名不虚传。”

自见了宝鉴现身,御隽兖算是彻底放松,又恢复一贯嬉笑模样,甚至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悬在半空中的法宝,眸中闪烁着灼灼光彩。

“——”

对于御隽兖的聒噪,御天行冷冷瞥了一眼,未发一言。

然而御隽兖一门心思放在往生鉴身上,站在他身旁的宇文凌禾注意到御天行目光,心中却是不可抑制的一突。

方才那一眼——怎么令他有种堕入万年冰窟的感觉?

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当真是御陛下所有?

虽然先前御陛下也是性情淡漠,但方才那一瞥,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眼中,却又好像世间一切都已被他看透一般。

极度矛盾、却又好像理所应当的两种感觉集于一身,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宇文凌禾本能的不想靠近御天行一步,甚至——想要逃得远远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宇文凌禾深思,蓦地感到手中一暖。

扬首,撞入一双含笑眼眸。

盈满暖意的目光,平复了宇文凌禾心中疑惑,先前心中腾起的不可抑制的压迫感也在顷刻间消散不见。

“禾莫要紧张。那不过是往生鉴唤起了父皇前世本性罢了。”

两句话听起来似乎语气自然平常,然而,御隽兖别富深意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扫过御天行淡然侧脸,以及,金光笼罩之下、渐渐平静下来的少年。

而后,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悠悠传入宇文凌禾耳中,“只是……不知这么一来,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了啊——”

随着御隽兖话音落下,往生鉴金光渐渐褪去。

原本阖着双眼的少年悠悠醒转。

“——”

一时之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御隽兖一双眼在少年与御天行之间扫来扫去,发现相对而立的两人,竟然全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

果然如此么?

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御隽兖目光之中掠过一丝了然。

不过,虽然大约也意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但是……心情上到底有些难以接受啊。

“是幻瑛还是炎儿?”

摊开手掌借助飘回自己眼前的宝鉴,御天行的声音平淡不带一丝起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急切,没有了先前的牵肠挂肚。

没有半分温度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那个对御紫炎爱如骨髓的男人之口,更加好似,他正问着的,并非自己恋了十余年的人儿。

而被问起的人,竟是露出一个神秘笑容,高深莫测的注视着眼前之人,缓缓说道,“我却是想要问一问,你到底是‘天’,还是‘将暝’?”

第六一五章:难解心,不分离(一)

“——”

被问的人眉梢轻挑,并未立刻回答对方问题,只是目光,略微扫过手中往生鉴。

……

过了半晌,流转在二人之间的却只有诡异的沉默。

不复往日的情意温存,亦不复往日的软语轻言。

天际银亮电弧并未停歇,又是一道光缕拖拽着划过长空,透过窗棂,些微亮光已足以照亮一室。只是御天行手中的往生鉴反射了那些微亮光,好似掌中托着一轮灿金明日。

明明曾经是经历种种方才合在一处的身影,此刻被金光照映分立两旁,朝着相反的方向,拉出两道斜影。此情此景,令站在一旁的宇文凌禾不由得微微蹙眉,御隽兖,则是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颜色。

提问的人却被反问一句。面色冰冷的男人直视着面前笑得不乏神秘俏皮的少年,又是许久,口中再次重复问道,“是幻瑛,还是炎儿?”

再度被问起,含笑的紫瞳之中似是掠过一丝波澜,却又好像,只是他人错觉一般转瞬而逝。

唇边笑意愈发明显了几分,话中的语气,却是让人捉摸不定的飘忽不实,“这称呼听起来——倒像是天。可是……却又不尽然吧?”

并未正面回答对方问题,然而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讯息……却是耐人寻味。

是啊,称呼。

一个称一个为“炎儿”,一个又称另一个为“天”。

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了不是么?

既是如此,说是“劫后重生”也不为过的两人,为何还要在这里拿腔拿调,你来我往的猜哑谜?

答案——只有一个……

对面而立的两人,这一回眼底不约而同划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颜色。

眼前之人是自己希望之人,却又,并不完全相同。同样的,自己亦是对方希望之人,但也,并不尽然。

擎着往生鉴的手缓缓落下。盯着少年的目光,却没有片刻离开。

心情,此刻其实有些纷乱。

面前的人儿明明是自己渴望紧拥入怀的,然而那透着些许情挑魅惑的笑眼,却并非记忆中早已深深刻下烙印的模样。但又——似乎也并不完全属于他所了解的幻瑛。

那只幻狐,是顽劣的,是狡黠的,甚至也曾不止一次尝试过“色诱”这种伎俩,但,这般带着淡淡的、玩世不恭一般的笑意的魅,却并不属于那只其实很简单的幻狐。

……

一时之间,原本冷冽的黑眸之中,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迷蒙。

在他眼里,面前的人儿到底是谁?不,在这之前,如此看着眼前人儿的自己,又到底是谁?

******

一直注视着面前人的少年,并未及时捕捉到那男人冷漠脸上慢慢浮现出的疑惑之色,只因,他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片起伏。

是的,他,活下来了。

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忘记一切。

但,同样相对的,属于幻瑛的一切记忆,也如潮水般涌入脑中。

于是,呼吸禁不住狠狠一窒。

本以为,对于幻瑛对将暝的那份感情,早已了解得很够,却不知,根本远远不止如此。

本以为自己对前世今生已经看得很开,却发现,自己竟然死里逃生之后,也很是在意面前男人是自己的“天”、抑或万年前的将暝——不,或者他更在乎的是,在对方眼中,自己是幻瑛、抑或御紫炎。

矛盾的心情同时纠缠着两人。

毫无来由的坚持,却连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也不甚清楚。

有些可笑,又有些……无力。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么?

幻瑛的三魂没有被毁,自己也不曾灰飞烟灭。如此这样还能与爱人面对面、你问我答,夫复何求?

******

自己说的,要炎儿安然无恙,然后——莫要忘了他。

他的炎儿不曾令他失望。确是安然无恙,也的确不曾忘了他。而方才那一席话,已是证明了存在于眼前之人内里的,确是自己的炎儿。

但,为何心情却无法轻松起来?

想要张开双臂接纳那笑得灿烂、却莫名有些让人心酸的人儿,但一双手却有如千斤重,怎么也,无法轻松张开。

——

“呵,呵呵呵……”

那么突兀的,一串银铃般的笑容乍然响起,明明不算尖锐,却好似一片片极薄的刀刃,划过御天行的心底,“也难怪天不信。这话……连我自己都难信……”

叹息一般的声音听似轻松无谓,却仿佛带着一颗心,沉至谷底。

一双黑眸讶异望去,却见那绚烂笑颜透过层层金光,映射出虚幻气氛。

“‘浮世轮,轮浮世。五行玉,玉半魂。

乾坤灭,混元分。往生鉴,寄相逢’——”

少年再次开口,悠悠念着,竟是笑了开来,“呵呵,呵呵呵!这几句话……因缘壁也有打诳语的时候么?”

说罢,原本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的少年却又突然间面白如纸,身子如同被抽干了力量一般急速下坠,却在跌落在地之前,被一道身影接住。

紫眸的焦距已是有些涣散,却仍然不肯罢休的努力想要凝聚在那一张变得有些模糊的脸庞上。

眉峰拧出前所未有的深度,身体先意识一步冲向前接住那虚软身子的男人,忘记了呼吸。刺痛的感觉一波又一波袭上心头,御天行甚至忘记了弄清怀中人儿又突然倒下的缘由然后设法施救,整个人,僵直在当场。

唇角流下殷红血丝,相对于御天行那几乎没有血色的容颜,少年笑容却灿烂非常,又是一阵轻笑由苍白的唇瓣之间流出,“呵呵,呵呵呵,呵——”

无力的手臂努力抬起,微颤的指尖轻触到那面无表情、带着微凉温度的俊颜。

轻叹一声,呢喃声之中带着几许疲倦、几许埋怨,却又深深的,掩藏着数不清的爱恋,与无力,“当年飞升神界之前,明明偷看到这么几句话。可到头来,就算‘相逢’了,你还是这么一块万年冰山呢?

早知如此,我宁可往生鉴不要出现、宁可自己不要捡回一条命,那么,至少在我最后的记忆中,你还是那个对‘御紫炎’一往情深、无限温柔的天。

又或者——我宁可不要记得所有的一切,当真同你成了两不相欠的陌路人。也好过再对着这张千万年不曾动容的冷颜……”

原本看着眼前发生一切的御隽兖,愈看愈觉得事有蹊跷,眼皮跳了几跳,脸上笑容渐渐褪去。

不去理会少年颠三倒四、逻辑不通的话语,那正渐渐流失着的生命,令御隽兖有些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不会吧?明明往生鉴都已经现世了,难道——难道救不了……”

话不等说完,那流连在御天行脸庞的手已是无力垂下。

“炎哥哥!”

“紫炎!”

“炎儿!”

几乎是同时,数道震惊声音一齐响起。原来不知何时,居于宅院中的众人纷纷出现在玉雪楼之中。

苦笑一声,御隽兖侧首看向一个个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人们——迷魂术已解,说明“幻瑛”,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吧?

可问题是如今……连三皇兄也——

咔嚓——

不待御隽兖想完,天边,又是一道响雷炸开、震动大地。

而原本已经回到御天行手中的往生鉴再次爆发出万丈金光,甚至直冲云霄。

努力想要看清夺目金光之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御隽兖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隐隐的腾起一阵希望,却又,不敢太过期待。御隽兖还是头一回感到如此纠结犹豫。

然而金光笼罩之下,无人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御天行,却俯下身去吻上那带着血渍的唇。

柔软触感,仿佛融化了黑眸之中一片冰冷。

揽着少年纤细腰身的手渐渐收紧,金光之中,冰冷化作一团火焰,微凉的唇渐渐升温。

……

许久,男人终是离开那没有一丝反应的唇瓣,跳跃着火焰的眼眸之中,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

久久凝视着眼前没有一丝起伏的身躯,黑眸深处渐渐平静不复、淡漠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愈见狂乱的痛楚。

“无论你是幻瑛还是炎儿,无论我是将暝抑或御天行。没有你,何来我?”

低沉的话语,没有多少起伏,却无人知晓,那有些僵硬的话语背后,到底有着多少暗潮汹涌。短短数语,更是透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决绝之言,却无人回应。

凝视怀中人半晌,御天行唇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度,“黄泉路上多寂寞,修真岁月亦无穷。不若黄泉路上好作伴,几度轮回再相逢。”

说罢,一只手抬起伸向自己胸口。

“——”

手,停在半空,不为别的,只因意外的阻力相拦。

挑眉,低头,迎上一双含笑紫眸。

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中却是闪烁着熠熠光彩,“我方才似乎听到了很不得了的话呢。”

深沉黑眸之中掠过一道金光,“这回可是满意了?”

顽皮的笑容盈满一对紫瞳,不答反问,“你说呢?”

“以死相试,有趣么?”

微凉的指尖轻触眼前细腻脸庞,淡淡的语气中,飘逸着淡淡宠溺。

“才不是试。”

努努嘴,为自己抱不平,“我是真的九死一生好不好?”

“九死一生——”

黑眸之中金光乍现,声音似是飘远,却又好像近在耳边,“一被我所伤,二为我而伤,三与我同殒命——”

接着男人未完话语,少年继续历数,“四在投胎入夜以心之腹为了修复神魂早早与你相见,五为夜禹桥天寿尽还是为了能够投胎转世与你相见!”

修长手指抵在那不安分的唇瓣之上,如墨瞳眸凝视着怀中之人,点点怜惜之情,映入眼帘,“六于我龙血初发作,七被宇文蝶妖所伤,八则救人于自爆之下,九……三魂与七魄两败俱伤——”

回望怀抱着自己之人,少年撇了撇嘴,状似指控、亦似埋怨道,“无论我是幻瑛、抑或御紫炎,无论你是将暝、抑或御天行,我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受伤遇难,全都是因为你!”

“……”

接受少年一切谴责,男人抿唇不语。

然而,少年下一句话,却是让男人紧抿的唇勾起一抹淡淡弧线,“可我该死的、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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