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都（出书版）BY 彻夜流香

汤姆还想问，叶宇真已经挂线了，他喃喃地道：「五十多岁，身居高位，老板……这是要跟谁送礼啊！」

他习惯跑到艾丽斯那里，扬手道：「一杯黑咖！」

艾丽斯是一家卖咖啡的服务生，因为汤姆是她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便颇有暧昧，常眉来眼去的。

「你们老板除了黑咖就不喝别的吗？」艾丽斯给汤姆倒了杯咖啡道：「我们这里其它的品种都很好啊！」

汤姆摇头，耸了耸肩道：「我们老板无论去哪里都只喝黑咖，伦敦所有的黑咖他差不多都喝遍了。」他端着杯子突然道：「你知道那个给一个五十多岁当官的老男人送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

艾丽斯咬着唇道：「这种人送英镑更好吧！」

汤姆连连摇手道：「绝不可能！」

艾丽斯道：「那就只能平淡一点了，像一条苏格兰羊绒围巾，或者一顶羊绒的牛仔帽也是不错的，像他们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会喜欢这些带点怀旧色彩的东西吧！」

汤姆大喜，抓住艾丽斯的手，道：「你真是我的福星！」

下午等汤姆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到办公室，看见叶宇真已经开始跟进格奥弗雷的案子了，汤姆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汤姆提了提礼盒，叶宇真朝办公室一指，示意他将东西放到桌面上就好。由于两天的变故，让容清脱离了他们的控制整整两天，叶宇真跟下属一直讨论到天黑才离开办公室。

他随手拿起汤姆放在桌面上的礼物，到了停车场将礼物放到了车子上，然后将车一直开到了古堡。

果然堡里似乎很热闹，灯火通明，叶宇真的车一停，便立即有一个老管家式的人过来道：「是叶警司吗？」

「是。」

「请叶警司随我来！」

叶宇真便跟着他下了车，然后由他引着从另一条小道往屋子走去，他道：「请问……这是要去哪里？」

那老管家转过身来，道：「今天有很多局里的人在，老爷怕叶警司……觉得不自在，所以让我从另一条路让你进去，单独跟你说上几句话也就可以了！」

叶宇真略略点了一下头，道：「那样……太谢谢了！」

他进了偏门，沿着红地毯又走到了那间书房，这一次Godern林却不在，显然今天他是大忙人，也不可能在书房等他一个人。叶宇真坐到了上一次的椅子上，老管家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茶不是所谓的英国红茶，而是中国本地的地道碧螺春，一入口便茶香四溢，叶宇真心道好茶，便多喝了几口。他的手一摸，突然想起了汤姆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忘带了，哎呀了一声，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刚走到偏门口便听到Godern林道：「宇真，才到吧！」

叶宇真转过头来见Godern林正匆匆向他走来，便道：「哦，是啊。」

「来，来！」Godern林笑道：「不好意思，今天人太多，没能去门口接你。」

「您太客气了，其实我……来来就走的！」

Godern林叹了口气，道：「我明白，等一会儿，诺已经被我的人扣住了，等会儿我陪你去见他一面，我保证以后他都不能再为难你！」

叶宇真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跟随着Godern林进了书房，Godern林给他倒了一杯水，笑道：「我听说你有时候也喜欢品茶！」

「家母喜欢，我倒是喝咖啡多数，偶尔冲一杯也是单纯为了怀念家母！」

Godern林笑了笑，道：「你在这一点上倒是跟诺很像，都很爱自己的母亲，但都没有了母亲！」

叶宇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句，只是低头饮了一杯茶。

Godern林接着道：「其实同性恋没什么不好，我也是同性恋你知道吗？」

叶宇真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咬紧了牙关才死死将茶咽了回去，Godern林叹气道：「但是我明白现在看起来对同性恋好像很宽容，但事实不是如此，一旦你这种身份被揭穿，你就像是被贴上了标签，你无论走到哪里，别人在背地里介绍你的时候，永远会把同性恋摆在第一位，而且你的仕途，你的职业生涯都会进入一条绝路。所以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一点，我娶了诺的母亲，她也很爱我……」

他说得很轻淡仿佛在说别人的笑话，叶宇真轻轻皱了一下眉头，Godern林道：「这种事情是没可能瞒得过枕边人的，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我毕竟是在忍受着过夫妻生活。后来……」

叶宇真微微转头道：「后来……怎样？」

「她自杀了。」Godern林微微笑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知道我在心里想什么？」

叶宇真的心里一沈，他将杯子放回桌上，Godern林笑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心里在想诺的眼光真不错，如果是我先见到你，我也会心动，说不定也会想办法让你就范的。」

叶宇真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麻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指间几乎是一寸又寸地向自己腰边的枪位挪去。

Godern林仿佛完全不设防，他叹息道：「所以我能理解诺心中对你的渴望，我的儿子他这一生最希望得到两个人的爱，一是他母亲，二是……」他转过脸来笑道：「是你的，无法满足第一条，只好想办法满足他第二条，抱歉，宇真，这是我欠他的。」

叶宇真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枪，但他再也无能为力将它拔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没有知觉地滑到了下面软软的地毯上。

第四章

大厅里的宴会还在继续，杰森跟着一帮人在吹牛，叶宇真仍然是热门的话题。

「你说这到底是谁这么恨叶警司？」有人起了个头。

「能抓得到叶警司的隐私，还能把拍下来的照片送到我们的宴会上，这个人本事不小！」

另一人笑道：「不管怎么说，他算是达到目的，叶警司可算是叫他给毁得名誉扫地了，你看连总司长的生日宴会他都没有来！」

「你难道没有听说叶警司辞职了吗？」

这人一句话出口，众人都略略吃了一惊，但又似乎觉得顺理成章。

「做不下去也是正常的吧！」

杰森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强暴犯总算是达到目的了！」

「你说什么？」众人立即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难道说叶警司是被人强奸的？」

杰森刚要开口，忽然隔着玻璃看到有两个人搭着一卷地毯朝一辆黑车走去，从那卷地毯里杰森隐约看见一缕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散发着柔亮的光泽，但没等他细看清楚，旁边就有人推着他道：「别吊胃口，杰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森回过头来耸耸肩道：「详细地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他们内部的人说的，但他们小组的人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似乎叶警司几年之前曾经失踪过半年，总部特地成立了一个小组去营救他！」他顿了顿道：「叶警司也算够倒霉的，对男人来说还不如被人一枪杀了吧！」

「说得是，长得漂亮也是不幸的事情……不过有可能叶警司如果不是因为漂亮，总部大概也只能找找他的尸体了吧。」众人啧啧但神情不免都有一点暧昧。

「怪不得总部要颁奖章给他，这也算是献身了吧……」另一人面带含意不祥的笑意道。

他一开口，其它人纷纷表示赞同：「怪不得呢，我们就说没觉得英国小组特别强啊，叶警司升上来也没多久，怎么就能拿到年度特别贡献奖，在他这个年龄拿到这个奖项的也只有总司长了吧……原来是安慰奖！」

众人叽叽喳喳低声讨论，杰森却回过头去，那辆黑车正穿过铁门向外驰去，他不禁略带迷惑的皱了皱眉头。

第二天的太阳如同往常一样升起，汤姆照例买了叶宇真爱喝的苦咖跟三明治向着单位走去，今天完全没有什么不同，叶宇真通常会比他们晚到个十来分钟，等他进来的时候，滚烫的苦咖刚刚好可以入口。

汤姆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刚扬起手想要跟同事们说一声哈罗，却发现早已经到了的同事们都站成一排，低头头，汤姆不禁一愣，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他的悄悄垫高了自己的脚，越过同事们的头顶，他看到了林龙正冷冷地半靠在办公桌上面。汤姆这么偷偷的一看，林龙恰巧眼帘一抬，跟他双目对视，汤姆吓得手上的便当袋子哗啦便掉到了地上，他连忙蹲下去将打翻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回袋子。

他的手刚要拿掉在地上的三明治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这双鞋光看鞋面便知道它一定价值不菲，汤姆顿时那双手便僵住了，鞋的主人蹲下身体，拿起三明治道：「这东西很好吃么？」

「我，我觉得蛮好吃的！」汤姆略带结巴地道。

林龙拆开包装，闻了闻里面的味道，嘴唇微启地道：「万恶的蛋黄浆酱加番茄，你就每天买这种粗俗的东西给他吃？」

汤姆抓着袋子不答，林龙用一种讥讽的口吻道：「也难怪，以你这点智商只怕也买不出什么更高明的东西来！」

他的口吻突然有一点刺痛了汤姆，对于汤姆来说他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查询资料，写写报告，而是能买到叶宇真中意的咖啡跟三明治，对林龙这种全盘否定简直就像是否定了他男性的特征一样让他备感侮辱。

「东西粗不粗俗不是由你来说的，我们组长喜欢就可以，对于他来说，吃什么都不会显得粗俗，因为就没什么比他更有气派！」汤姆怒气冲冲地道：「识相地你就快点走，等会儿我们组长来了可有你好瞧的！」

林龙轻笑了一声，汤姆见其它组员都不吭声，他头皮发麻地道：「怎么，怎么了！」

旁边的林达抬起头来道：「Boss，不，叶宇真辞职了难道不知道？！你不是平时都声称叶宇真无论大小事都会跟你商量的吗？」

汤姆的脑袋一下子嗡了一声，连连道：「辞职？不可能，不可能，他答应过我不会辞职的！」

林龙的手指从自己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道：「你看清楚，是不是叶宇真办公室里那台编号的打印机打的，下面是不是他亲笔签名！」

汤姆双眼呆滞地看着信封底下那行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签名，叶宇真的签名都是中英文混合的，只要看到一行英文名前有三个如同兰草一样的中文字那就是叶宇真的亲手签名，别人很难模仿。

林龙收那封辞职信，将它折叠好又放回口袋里，道：「我从一科调到这里是因为我曾经有领导英国小组的经历，从我个人的意愿来说，我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因为叶宇真培养起来的人，通常都是废物……」他说着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他几年之顶替叶宇真当组长的积威还在，接触到他凶狠目光的组员都不由自主地将头垂了下去。

汤姆本来还想梗着脖子的，但见大家都低头，也只好跟着把头低了下来。

林龙轻蔑地一笑，然后转身朝着叶宇真曾经的办公室走去，他弄了一下门，发现是锁着，也不以为意，退后了几步，一脚将门狠狠踢开。

汤姆连忙跟过去结结巴巴地道：「您，您，不能这样，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Boss的，就算他辞职了，他也会回来拿走的！」

「哦？」林龙盯着汤姆，如同一头老鹰盯着一头鸡仔的眼神，隔了一会才笑道：「你还真忠心，好吧，那你就进来跟我一起收拾一下吧！」

汤姆拿着一只整理箱，满面悲愤地走进了叶宇真的办公室，发现林龙的手中正拿着一件叶宇真放于办公室里备用的衣服，汤姆看见他的手慢慢地抚弄衣服就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感觉。

「我们Boss喜欢把东西整理地很整齐，他尤其不喜欢别人弄脏弄乱他的东西。」汤姆将箱子放在桌面上喃喃地道。

「弄脏……弄乱……」林龙硬朗的唇线轻轻上弯，露出一个带点邪气的微笑道：「他喜欢别人弄脏弄乱他的人吗？」

汤姆心里大骂这是个变态，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将叶宇真桌面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往箱子里面放，他刚要将叶宇真放置在桌面一枝签字笔放进去，却被林龙抓住了手腕道：「这是什么？」

「老板的签字笔！」

「不像是高档货色……」

「我们老板对是不是高档货色一向都不太在意，他可不是那市侩的家伙！」汤姆口吐怨言，心中一阵舒畅。

林龙微笑了一下，突然拔出手枪指住了汤姆的脑袋，汤姆吓得两条腿都软了，浑身打着哆嗦，道：」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林龙微挑眼帘道：「汤姆，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有抵触情绪，一旦我发现某个人报有这种情绪的时候，我通常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要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汤姆，我看在叶宇真的面上饶了你这一次，你学会怎么跟我相处的方式了么？」

汤姆看着额头上方的枪支，满头大汗地点头道：「B，Boss，我知道了！」

「什么？」林龙用枪动了动汤姆的脑袋，问：「是什么？」

「顺从……Boss！」汤姆沮丧地道。

林龙笑道：「很好……说吧这支笔的来历！」

「这是Boss……叶宇真的父亲的笔，是他妈妈送给他父亲的第一份礼物。」

林龙拿起笔反复观摩了一下，然后放进箱子，又指了指旁边一只小企鹅玩具道：「难道他还喜欢玩这些小玩艺儿？」

汤姆老老实实地道：「不是的，这是北欧过来的一位老警官的遗物！」

林龙微抬眼帘，道：「我不太喜欢别人说一半漏一半，叶宇真为什么要留着这个老警官的东西？」

「你知道安德鲁，对吧？」汤姆小心地瞥了林龙一眼，果然林龙的目光一下子就寒了下去，他原本的目光就不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寒冷，这么目光一凛，汤姆吓得又是一哆嗦。

「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宇真追安德鲁的时候，这位老警官就是为了救他而死，所以他一直留着这件小玩具。」

林龙拿起这件玩具在手心里转了转，冷笑道：「所以他一边在安德鲁的床上呻吟，一边却还记恨着他！」

「也不能说怀恨吧……我不认为Boss会真得怀恨谁，他不喜欢太强烈的负面感情！」汤姆略略有一点不平地道：「我觉得只是有一点愧疚吧！」他话刚说完，又看到林龙的目光在斜视他，立即提醒了汤姆刚才的记忆，吓得两腿一阵哆嗦。

哪里知道林龙却神态和气地道：「你好像挺了解他！」

汤姆咽了一口唾沫，道：「我，我一贯忠于每一任老板，了解老板才能更好的服务老板，以后我也会了解老板您的。」

林龙拍着他的肩膀道：「不，不，你不知道，你要活着看到每一个明天的太阳，了解叶宇真是你最大的资本……」

汤姆呆滞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东西是收好了，但却没他什么事，他很卖力地表示自己亲手将东西送还给叶宇真，也被林龙一口否决了。汤姆坐在办公桌前，他想要再见一次叶宇真，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了这种想法出奇地强烈。

下了班，他直接去了叶宇真的家，保安也认识这位叶先生的狗腿秘书，他直接上了楼，敲了无数遍的门，但始终没有人开门，而叶宇真的电话早就不通了。汤姆只好灰溜溜地坐在门口等叶宇真回来，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可以换工作，换通讯工具，但很难换窝，汤姆抱定了守株逮兔这种想法，也不知道隔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面前叫他的名字。

「Boss，你回来了！」汤姆惊喜地睁开眼睛，发现在他面前是皱着眉头打量他的安德鲁，只听他道：「宇真呢？他去哪了！」

汤姆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道：「我也在找他！Boss，Boss……辞职了！」汤姆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委屈，被叶宇真欺骗的气愤，对林龙的恐惧，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放声大嚎了起来。

他哭到后面，还顺手拿安德鲁搭在背上的西服擦了一把鼻涕，安德鲁听着他边哭边说，末了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道：「你确定那是宇真亲笔的签名的辞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