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应了中国人的一句老话:天不遂人愿。
在这个节骨眼上,池城居然失踪了!
“喂,给我酒!”
池城在连喝数杯之後,终於醉得眼里只剩下酒。他握著已经空了的酒杯对坐在对面的酒保大声抱怨:“我要酒!你动
作真他妈慢!”
温陌有些头疼地看著眼前最後一个客人。
他一向不是难讲话的老板,只是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这个名为等待的酒吧,正常的营业时间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
点。现在距离打烊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个客人一进门就冷著脸,点了店里的招牌烈酒──温不抵寒。对方似乎并不擅长饮酒,几杯下肚,就已经醉得七荤
八素,开始胡说八道自己的情史。“你不知道,他妈的,那个慕凡简直就是个疯子!他说老子怀了他的孩子,要老子
嫁给他!见鬼的!你说老子是个男的,能怀孕吗?你看我,像女人吗?操!我操!”
池城已经不分对象,他抓著面前这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大声吐著苦水。
温陌被池城高於平常人的体温吓了一跳,他想要抽出手却被有成功。实话是,他对这个男人的故事很有兴趣。
刚刚已经大致了解过男人口中表达的整个情节,和所有老套的剧情一样,豪取强夺,细节生动,引人入胜。
这为眼前这个男人所不齿的情节,让温陌的心一点一点地复活,疼如刀割。
他开始记起,开这家酒吧的初衷,开始记起,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过想要被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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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记起,开这家酒吧的初衷,开始记起,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过想要被爱的心情。
他一直守在这个城市没有走,正是因为事到如今还是相信最初。
他曾经说过:“我愿意等。”
可是,到底到底,他愿意等的东西,对方给不起。
池城的酒德实在不算好,他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拳手的暴躁就完全暴露出来,当他终於安静下来的时候,酒吧里的东
西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缓酒劲,抬头便在朦胧中看到坐在对面一直微笑著听他诉苦的男人。
男人不算英俊,但是很有味道。三十岁上下,脸上却没有胡渣,没有皱纹,只带著岁月给他的独特韵味。轮廓刚硬,
就连最柔软的嘴唇也是棱角分明。他看上去很温柔,甚至有一点点懦弱,可是那双眼却像墨一样深邃,里面写满了精
彩的故事,只是旁人……看不透,读不懂。
池城迷茫地看著对方。终於还是忍不住地骂道:“那个慕凡……那个该死的慕凡……他……”
温陌耐心地等著池城的下文,却见他趴在台上睡了过去。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敢做敢当,对於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一点都不避讳,为了泄愤还大著嗓子乱吼乱叫。
虽然他也很想像个长辈一样很严肃地看待这件事,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居然有一点点羡慕这种坦率。
现在的他看上去虚伪而世故,面对这样坦然的池城,竟然很怀念年少气盛的时候。
正在他感时伤今之时,酒吧的门被什麽人大力地打开。
温陌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去门口看情况。
按道理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了。他很惊讶居然会有客人无视门上挂著的“close”的招牌,在这个时候进门。
“抱歉,我们不营业了。”
来者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他穿著一身正装,看上去风尘仆仆的,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却还戴著一副遮了大半脸
的墨镜。整个人给人一种严重的昼夜颠倒感。
但是单凭露在外头的白皙肌肤和红润薄唇以及墨镜底下依稀可见的一双明眸,足以判定这个男人是个地道的美人。
他亚麻色的头发被束在脑後,显然有著异国血统。
“带他上车!”
简短有力的命令让身後的保镖动作一致地上前齐齐抓住池城的胳膊。
这个就是故事的另一位主角?
时光可以把人穿凿得圆滑事故,却无法抹除人性之中爱管闲事的劣根。温陌看著这场景心道自己逢上了一场好戏。他
不再阻止任何人进门,而是靠在吧台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慕凡用冷冷声音命令保镖,眼睛却一直略带焦色地盯著醉得一
塌糊涂的池城。
“你爱他,他也爱你。不要错过了。”温陌喜欢看戏,却不是一个蠢得引火上身的人。但是在这一刻,他确实有冲动
,即使会惹祸上身也要提醒这麽一句。
中国人不是常说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
慕凡的步子因为这一句话而顿了一顿,他转过身冷睥著先前并没有引起他注意的男人。
上下打量著对方干净却并不华贵的打扮,那一双藏著秘密的眼睛,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心……
“哦?你有错过了什麽?”
温陌被这样反唇相讥的疑问弄得愣住了,等他回过神,那位出色的年轻人已经带著出走的伴侣离开了。
这夜又想起他,在凌晨一点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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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凡坐在车里面色不善地看著眼前这个醉得神志不清的男人。他气得几乎要疯了!费尽功夫查到池城可能在中国Y市
的这个地处偏远酒吧,他就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可看到的居然就是池城酗酒醉到不省人事的场景。
还有那个外貌普通却很有味道的男人。该死的,什麽爱不爱的?池城和酒吧里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什麽关系!
“慕、慕凡……”
如果说刚刚的慕凡是火气冲天,那麽池城这一句无意识的梦呓绝对是救火的及时雨。
慕凡的心情突然好转。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池城这一句话对他有这麽大的杀伤力。
“慕凡……”
这是慕凡第二次看到池城喝醉。第一次是在半年以前,强迫式的灌酒让这个男人忠诚地顺从了自己的欲望。那一晚的
销魂记忆,至今他都难以忘记。
慕凡心里有些异样,麻麻的,痒痒的,就像被拆穿了谎言的孩子。
竟然有些忐忑。他正想开口说些什麽,可池城又一句无心的呢喃却彻底毁了他先前的好心情。
“慕凡……你知道麽?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呕……”
酒劲上来了,池城撑著上半身想要坐起来,却被胃里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弄得非常想吐。
於是,伟大的派瑞希尔先生便成了最直接的受害者。那一套名贵的正装成了可怜的牺牲品。
“池,你还好吧?”慕凡来不及管他的衣服被糟蹋成了什麽样子,池城那种不要命的喝法直接导致了现在他的脸色比
鬼还难看,嘴唇发白,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池城不理他,又呕了几声稍微觉得舒服了一点,可腹部却有种下坠针刺般的痛感。
他脸色虚白,出了一头汗看上去情况很糟。
派瑞希尔几乎要感谢上帝让他还记得从美国杀来的时候,带上了法尔那位有点用处的亚人类生理学专家。
“他怎麽样了?”
派瑞集团在中国投资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特种诊所,专门针对亚人类与人类对子的孕育问题。眼下来不及送池城去美国
,接受最地道的治疗,就只能在这所算不上一流的医院里将就。
池城喝了酒神智不算清醒,却还知道要喊疼。下腹的剧烈疼痛让饶是受过专业拳手训练的池城都吃不住地不断呼痛。
法尔做过基本检查以後,心情明显沈重了许多。请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由於前阵子慕凡的暴力和近来池城的
剧烈运动,放肆饮酒等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现在池城肚中的胎儿下坠,甚至胎盘也有剥离的危险。
池城的腹腔内部已经开始小面积出血,这种刀剜一般的疼痛很渴能让脆弱的人类因为撑不下去而一命呜呼。
他刚刚已经小剂量地注射过止痛剂可池城的症状却没有一点好转。
慕凡精彩的脸色让法尔忍不住地想要调凯,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
“妈……我好痛……”池城整个人昏沈沈的腹部的疼痛让他难熬又委屈。他不过是碰上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变态而已。
最倒霉的人是他,动了心然後一败涂地的人也是他。结果……结果……最後居然是他被父母扫地出门!
後来在美国总部,陈起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救了他。本来以为有摆脱那个变态的希望,谁知道,不过是走了一个变态又
来一个!
陈起每天灌输他一些可笑的概念,说他真的真的怀上了慕凡的小孩,并且告诉他慕凡绝对爱上了他!他还是乖乖认命
,想个好日子准备嫁人吧!
操!开什麽玩笑。
他趁著陈起不注意打伤了看著他的几个保镖夺门而出。
随手买了一张到Y市的火车票。在火车站附近,便要求出租车司机载他去最近的酒吧。结果喝著喝著,居然开始肚子
痛!
他到底得罪天上哪个大罗神仙了?一定要这麽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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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痛死老子算了!”
他喝醉酒的这句气话,听在慕凡耳里却被放大为痛得快死的征兆。
慕凡一向冷静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动频率。
他慌张而不知所措,一把抓起法尔的领子不顾形象地大声问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在痛,你还愣著做什麽?”
法尔的表情僵了一僵随即黯淡下来。他不是一个悲观消极的人,他虽然不认可人类和亚人类之间有平等可言,但至少
这麽多年他还是竭尽全力保住一些人类的命。
但是此刻,却的的确确有个难题横隔在他面前。
现在要止痛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使用一些特殊的止血止痛药物。
事实上,凭亚人类的先进制药技术要保住胎儿并非难题,问题是……池城经过测试,确定基因为人类显性。那麽腹中
的胎儿极可能是普通人类,即使不是普通人类但生母的显性基因会暂时性地抑制他做为亚人类的部分生理承受特征。
换而言之,普通的亚人类胎儿可以对这类特殊药物完全免疫,可是池城肚子里的这个,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药物的“
毒害”。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乐天派的法尔也只能沈默了半晌,然後开口问:“派瑞希尔先生,您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
法尔的瞳孔是金棕色的,这是一种让人久视会出现精神紧张的颜色。此刻他的眸子里带著医生决然的狠劲,竟然把慕
凡逼得猛地松手,向後倒退了几步。
这句话的意味很明显,是要慕凡在孩子和池城之中做一个选择。
慕凡相当明白,痛是一种极耗能量的生理活动,如果现在不做止痛措施,那麽池城很可能因为痛而能量耗尽,最终死
亡,也就是被活活痛死。
而法尔在池城停止生命活动後,有完全的把握将胎儿移到培养室中继续孕育。到胎儿满五个月後,再做打算。
慕凡一时之间如临大敌,居然有些喘不过气。
他咬了咬牙许久才给出了答案。
这是一场世纪性的婚礼。
当温陌收到请柬的时候,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封信绝对发错了!可是当他确定收件人一栏的确是自己的大
名时,百思不得其解。
派瑞希尔。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名字。年轻的他控股著世界上实力最雄厚的财团之一──派瑞集团。
他要结婚的消息像是飓风一般,迅速席卷了包括亚洲在内的所有地区的经济及娱乐报刊杂志。
温陌也知道,不过这是因为他有订阅娱乐报的习惯。可是他和这位伟大的财团总裁没有一点交情,但人家结婚居然给
他发了请柬。在请柬背面还写著派瑞希尔敬上!显然这是一封希尔总裁亲笔写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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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温陌苦笑著自言自语说受宠若惊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的家里不常来客人,经常来的几个都有钥匙,犯不著按门铃。温陌走过去开门却意外看到一位气质凛然的美人。他
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带了一副浅茶色的墨镜。
“你是?”温陌撑著门框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物,却又觉得眼前人有一些眼熟。
“说呀,愣著做什麽?”那个美人身後走出一位穿著宽松休闲装的年轻男人,温陌一眼就认出他来──是那天喝醉酒
砸了他的酒吧,吐了一堆苦水的池城。
他“哦”了一声。心道难怪这个美人那麽眼熟!
“说呀。”那个年轻男人似乎比上次见面更胖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圆润了许多,虽然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脂肪,可
肚子明显大了一圈。
被催促的美人一脸不情愿地摘下脸上的眼镜挂在胸前,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已经填好的支票,单手递上。
“喂,慕凡,你什麽态度啊?”池城显然对慕凡不够诚心的表现大为不满,他出手推了慕凡一把,慕凡转头瞪了他一
眼,却还是暗自衡量了一下利弊,换成双手呈上:“这是我的太太前几个月在您酒吧损坏物件的赔偿。我们很抱歉,
希望您能够原谅。”
池城站在一旁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陌也笑了,看样子眼前这一对最终得到了圆满。他很为他们高兴,却并不打算请他们进门坐坐。
以往的温陌明明比谁都容易一时兴起,可现在的他懂得适可而止。他和这对情人并不熟,没有必要添那样的麻烦。
“那谢谢。”他接过那张支票然後毫不客气地关上门,却被慕凡一手拦住。
“很抱歉,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拜托您。”慕凡拿出一份请柬,亲自递到温陌面前,温陌眯了眯眼,又低头比对了一
下自己手里的这份,顿然发觉他手中的这一封和慕凡递过来的是一模一样的请柬。
他终於彻底想起对眼前这张脸“亲切”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原来这位就是照片经常见诸各大经济期刊的派瑞希尔本人
。
“这是婚礼的请帖,非常期待您能前来。”慕凡很显然不在行这种邀请的工作,他的言辞不算得体,但态度却相当诚
恳。
温陌沈吟了一下,挥了挥手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种场合我可能没有空参加。”
“拜托您,我们……”池城面对他的断然拒绝紧张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可是话说到一半却未免有一些羞赧。
他和慕凡能够走到今天,眼前这位真算是功不可没。
那日他在酒吧被慕凡逮了个正著,此後便腹痛难忍。即使他始终不相信男人也能怀孕这种事,现在却也不得不拜倒在
事实之下。
而关於那天慕凡做出的重大选择,陈起已经声情并茂地重演了许多次。慕凡这麽在乎孩子的一个人,居然为了他愿意
放弃他最珍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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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池城心知肚明他在慕凡对他的确付了一点真心。
好在这一切都是陈起所做的恶作剧。
他擅自换掉了当初的那份检查单,将池城原本的人类隐性换成了人类显性,导致这以後的一切不愉快。不过也正是因
为他这种幼稚的玩笑,慕凡才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而池城,在慕凡之後的死缠烂打之下最终做出了退让……
用他的原话说,不过就是嫁人,又不会死,没什麽大不了的。
“我去。”温陌盯著一时语塞的池城半晌,终於叹了一口气。他果然还不够老,还没有成熟到能够轻易控制自己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