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与凌少爷——可庭明

作者:可庭明  录入:08-28

算是深刻明白了。

三少爷还算有点良心,在我饿肚子的第二天,把他的饭菜分给了我一半。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受不了我的肚子惊天动

地的咕噜声,才把饭让给我的。

这也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以前院子里都挺喜欢我的丫鬟们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专门给我送绿豆糕的丫鬟珠

花,再也没有给我送过任何东西。还有总是送烤鸡给我吃的那个有点胖的丫鬟,叫小红来着,也没有给我送过烤鸡了

,就连一只鸡爪子没有。

记得有一次我说,娶媳妇就要娶小红这样的,三少爷在一旁说;“太胖了。”

我说媳妇胖才好,我就喜欢胖胖的,能给我生一堆胖小子和一个胖胖的虎妞。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突然黑了,罚我抄

了一百遍《金刚经》,这绝对是纯粹的迁怒!

还有什么?还有就是他竟然喜欢大冬天的喝冰酸梅汤,呃,其实他夏天也喜欢喝。酸梅汤好做,我都会。你不信?

切,你不知道我以前除了杀人以外,还要做师父和我们四个人的饭菜,菜是破鞋去买,他对物价比较了解。我专门负

责掌厨,连一向挑剔的羊娃都说,我做的菜比那个什么迎客楼的大厨好吃多了。破鞋说,迎客楼的菜可要十两银子一

道菜,每天还要限定数量。天还没亮,门外就排了百米长的队伍。如果以后我不做杀手了,做个厨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冬天做酸梅汤比夏天简单,夏天还要去冰库取冰,但是冬天只要往雪地里放上一会,汤就冰了。

还有故意用脚踩我的鞋子啦,大冬天的把我踹进结冰的湖里啦,三伏天让我狂奔一百里去取个什么东西啦,还不准用

马什么的。最讨厌的是他说我六根不净,总是罚我抄《金刚经》《华严经》《六祖坛经》什么的,我又不是和尚,要

六根清净干什么,抄佛经又有什么用。

这些三少爷可不管,他每次看到我如同便秘一样的表情,就十分开心。

他真的是个恶魔,所以我总算是明白了,那天我告别李堂主的时候,李堂主那富有深意的目光,他语重心长,一脸坚

毅地对我说:“好好干。”我就说嘛,用得着那么沉重吗?

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三少爷房里的侍卫要比在大少爷,二少爷哪里的薪水要高上许多,这真的都是血汗钱啊!

我每天疲于应付三少爷的每次心血来潮的折腾,还要一边抽出时间来练武。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察觉时间过得飞快。

我都快忘记我是一个杀手,我并非是凌三少爷的贴身侍卫凌九。

我只是一个杀手……

第五节

其实凌三少爷出去折腾我这个喜好,还特别喜欢喝酒。女儿红、竹叶青、桃花酿、花雕什么的,都是陈年好酒。一拍

开封泥,便酒香四溢,引得我都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但是我从不在他的面前喝酒,我有不能告知的秘密,不想死就必须咬紧牙关。三少爷喜欢喝酒,酒量却是在不怎么样

。一坛一坛的好酒下肚,他便分不清哪里是桌子,哪里是椅子。他喝醉了要么喋喋不休,要么就静静的趴在桌子上睡

大觉。

他喝醉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比较安静的,只有那么几次,他念念叨叨一些东西。无非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剑法超群,武功已经可以独步天下,他是江湖上默认的天下第一。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波人,要来和他一比高下,他

总能赢的漂亮。他是凌家的掌上明珠凌三少爷,他有一个长的极美的未婚妻,是他的远房表妹。

我见过一次,那日下了雪,凌家的人去寺庙里拜菩萨。下山的时候,才知道她也住在寺中。她穿了件大红斗篷,捧着

一瓶腊梅自山上下来,那红衣衬着她的肌肤更加雪白,满山的积雪都成了她的背景。雪中美人持一玉瓶缓缓而来,当

场的人全部看呆了,包括了我。

他们两个亲密地交谈了几句,她将腊梅送给三少爷,三少爷小心地接下。两人站在一起,的确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他们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

三少爷将腊梅摆在屋子里,满室清香。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的心情很不好,腊梅那么香。不是有一句诗叫做“梅花

香自苦寒来”么,可是我闻在鼻子里,却觉得刺鼻极了。这让我想起了张厨子为我特意烹制的几道菜,那天我没怎么

进屋,就在还飘雪的走廊里坐着。三少爷也奇怪,那天也没怎么使唤我,想必是想着佳人吧。

外人看来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生活应该是极其快活的。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是小妾之子,纵是凌老爷如何疼爱他,毕竟有一个不够光彩的出身。在凌府呆了一段日子,我才知道凌府有三位少

爷,大少爷长相平平,却总让我有一股难受地说不出来的地方。二少爷是个病鬼,常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只

有碰到祭祖的大日子才出来露个面,也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倒是不令人生厌。

还有一个年纪最小,我从来没见过的妹妹,听说脾性上最像凌老爷。自己建了个帮派,天天带着一群弟子在江湖上行

侠仗义,弄得江湖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最近听说看上了某个当官的,两个的年纪差了一大把。江湖和朝廷从来都是

两条道,凌老爷不答应,她便和凌老爷两个闹翻了。

而他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听说也住在凌府之内,听说是母子之间感情淡薄。

说句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落寞的凌三少爷,像他这样的人,就该是迎风而上,意气风发才是本色。与江湖豪杰

谈诗论剑、纵情山水、仗剑天涯,傲然得意才是最好。

他那么好,应当得到最好的,天天开心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我只能任他说说一些清醒时从来不吐露的烦恼,看他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睡着,站在一旁守

着他。然后把他背回卧房里去,对于常年练武的我来说,他这点重量实在不算是什么。

他伏在我背上均匀地呼吸,因为长年习武的关系,他的肌肉柔韧而有力,背着他其实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隔着几层薄

薄的布料,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我在师父那里的时候,我与他们几个最多是打打闹闹,鲜少与

人这般亲近,这让我无所适从。

只不过喝醉了酒的他也真是好看,烛光映着他如玉一般的面容,好似他是玉做成的。也许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怎样都

是美的吧。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身上总是热热的,也许是师父教我的功夫有问题。这时候我就去我住的院子外面连着练一晚上的刀

,有时候还是不管用,身上还是热的很。就打几桶井水,往头上淅沥哗啦的一倒,就能清醒很多,这些方法也越来越

不管用。

我有时候会认为,他长得比表小姐要好看多了,表小姐配不上他。我是怎么了,少爷是个男人,怎么会比女人更好看

呢,我一定也是醉了。

我最近总是很不对劲,总想着三少爷的事,都没怎么想我的媳妇我的一窝胖小子和傻傻的虎妞。也许我该哪天回去让

师父诊治诊治,这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第六节

事情很奇怪。

在一个初春下了小雪的早晨,我收到了来自师父的信。在我练完刀回到卧房时,那封信端端正正地摆在我的素白枕头

上,屋子里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看样子是破鞋送故人信。

信上写什么?叫我回去娶媳妇儿,只有这些。

我本以为是杀掉凌三少爷之类的,这次果然如同师父所说,只是要我呆在凌三少爷的身边。

我有些失望。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凌家三少爷的剑法天下第一,我早有想法和他比试一番。毕竟是习武之人,骨子里总有那么一些

热血。哪怕是我,也会渴望暴虐和杀戮,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一个杀手。但是几乎在同时,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师父杀

人令至今还没有失败过的。

这样也好!

我决定晚上走,白天我和往常一样,跟在少爷的身后。难得的是那天他没有让我去卧冰求鲤、要喝冰酸梅汤或者是为

他找一支开全了的桃花,他只是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我陪着他在书房里打了一天的盹。

炭盆烧的红红的,嫋嫋香气自打造成瑞兽的香炉缓缓飘出。我偶尔看少爷几眼,也许是因为心虚,总觉得今天的他要

比平常来的沉默。回想这近一年的朝夕相处,我有些舍不得这里。

在这里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侍卫,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没有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用昼伏夜出,不必总躲在暗处。

可以随时晒晒太阳,打个盹。我感觉我像是一把被收回了刀鞘里的刀,在时间里,慢慢变得迟钝和锈化,不再青光四

射。听得到雪花的呢喃,听不见江湖的喧嚣。

初春的雪像是盐粒一般自天而降,雪白、刺眼,淅淅沙沙,一盏灯火如豆。我收好自己的行囊,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几件衣服,和在凌府工作了近一年的的工钱、赏钱,一共是一百八十两的白银,有些沈。

就这样离开吧。

正当我背上行囊,带上我的刀时。我卧房的门轰然倒塌,看清楚外面站的人之后,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少爷还保持着刚才奋力踹门的姿势。

“你要走?”他问。

我点点头。

“为什么?”他继续问。

我回答道:“回家娶媳妇。”

他冷哼一声:“然后生一大堆的胖小子?”

我没看他,道:“嗯。”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我的房间里,坐在屋子里唯一的桌子前。他不急不缓用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喝

了一口,随即用力将杯子往桌上一仍,茶水泼了一桌子。

“茶冷了。”他说,声音恶狠狠地。

我一时愣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茶冷了,还不去换一壶热的。”少爷侧头看了我一眼,笑的挑衅而又猖狂,就像他平时要刁难我时一样。

没办法,看到他那样子,我自己立即自觉地放下包袱,从厨房为他换了壶热茶过来。他为自己再倒上一杯茶,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

就这样,我们在一间没有了房门,寒风肆虐的屋子里坐了很久。

很久之后,他看着我,问我:“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我的刀全身漆黑,刀鞘也是黑的,就如同我一样,没有任何光彩。重九九八十一斤,是我十岁那一年,打败了十几个

人之后,师父给我的。这些年以来,它都跟着我。我说:“它没有名字。”

他把自己的剑举到我的面前,问我:“你可知道这把剑叫什么?”

我摇摇头,说了声不知道。

他抚摸着他的剑,淡淡道:“它也没有名字。”

我有些诧异,他的剑赢过武当的掌门,赢过天下最好的剑客们,它有一个剑法天下第一的主人,它是天下最好的剑。

但是,它却没有自己的名字。

“你是不是有个师父,是他给了你这把刀?”他问。

我点点头。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问:“你不知道关于这把刀的故事?”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刀还有故事吗?

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对我说:“阿九,我们来比试一场吧。”听得出,他其实很高兴。

我摇摇头,我的刀是杀人的刀,一旦出手,必要取人的性命。我并不希望看见他死。

“但是如果今天你要离开,就必须和我比试一场。”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得意,很好看。

“为什么?”我问。

他无奈地笑笑,道:“为了这把无名剑和无名刀的故事。”

“不值得。”我不知道我的刀和他的剑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但是为了过去搅和不清楚地事情拔刀相向,未免

有些不值得。

听了我的话,他似乎有些兴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道:“你可知道,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剑。”

我点点头。

他再问我:“你可知道你的刀是天底下最好的刀。”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从小便习惯了与它朝夕相处,无论它是天底下最好的刀还是街口铁铺三两银子一把的刀,对于

我都没有区别,重要的是它一直陪伴着我,它是属于我的少数几样东西之一。

“最好的剑遇到了最好的刀,就一定要分出胜负。”

“谁说的?”我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谁给的这条乱七八糟的规定。

他笑笑,一边拔剑,一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师父和我的师父。”

他的剑是把难得的好剑,剑只是抽出寸许,整个房间里顿时光亮了起来,比屋子外的雪还要亮。剑光映着他的双眸,

他的眼睛比这潋滟如水的剑光更加明亮。

他是如此的好看……

第七节

他是如此的好看。

他不知道我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总是在他身后看着他。我喜欢看着他,超过了去想我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媳妇和儿子

我握着我的刀,是熟悉的触感,我握它握的太紧,手心沁出凉汗。它陪着我渡过了很多时光,我和它出生入死,它陪

着我杀过很多人。人人喊打的奸佞小人或者是人人敬仰的大侠,杀他们的过程轻松或者艰难,痛快或者不痛快。

它与许许多多的剑或者刀交锋,可是它却从来没有与人对决过,我能听到它的铮铮而鸣,我能感到它兴奋的颤栗。

因为,我也是这样。

可是,我不能。

我没有去看他,转身去拿我的包袱。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有预感,如果我再留在

这里,我就要失去什么。

凌三少爷的剑刺过来的时候,我没有躲。他的剑锋刺破我身上并不厚实的衣物,他的剑法很好。剑锋只是刺破了衣服

,没有伤到我半分,那冰冷的剑尖贴着我胸口的肌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清冷。

“拔刀。”他说

我摇摇头。

他笑,一挥手,他的剑从我胸口划过,衣服瞬间出现了一道几寸长的口子。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衣服之一。

“那就留下来。”

我依旧摇摇头。

“留下或者拔刀。你可以选择一个。”他的剑轻巧地挑断挂在我手上的包袱。

他依旧笑着,风中的烛火映着他的笑容,明明灭灭。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对我来说是多么地勾魂,摄魄。再看上几眼

,我心中一直压抑忽略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我害怕这样的结果。

我拔出我的刀,它通体黝黑,就像看不见底的深渊那种黑,就像不会醒来的噩梦一样的那种黑。它黯然无光,如同我

那一夜,下了大雪。

铺天盖地,天地间苍茫一片。

三月,我去了江州。

江州的春天很美,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桃花欲燃,江水如碧。

这种地方很适合漂泊久了,停下来。我感觉我像是漂泊了很久,一切都支离破碎,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感觉,我需要

停下来。

在江州,我遇到了朱老爷子,他有一座客栈,不大不小,全木的建筑。泡在春天里,散发着一种木头的香气,这里让

我想停下来。

我住在他的客栈里,经常喝酒。女儿红、竹叶青、桃花酿、花雕,都是他曾经喜欢喝的酒。朱老爷子说,喝酒就是折

磨自己,满足别人。因为,你不想醉的时候,一喝就醉了。你想喝醉的时候,却不会醉。最后,你满足了卖酒人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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