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熠从来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手足无措的一天,但现实是,他抱着同样惊慌的鞠华手都有点发抖,他拼命静下心来想后面是哪里,想明白之后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异样的情绪,日后他才明白这种情绪就叫做害怕。他蹲下身子就想解开鞠华的衣袍看一看,被鞠华咬牙切齿拦住了,“青熠,你、你要在野地里扒我的裤子吗?”
青熠动作未停,不顾他的阻拦脱掉了他的裤子,此刻他脑子里转得都是自己在书上看的和唐秋见平时灌输的知识,只想确定鞠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他跪坐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把鞠华抱到身上,满含担忧的语气制止了鞠华挣动的双手,“放心,让我看一眼,如果周围有人我会知道的,放松。”
好吧,对孩子的担心战胜了羞耻心,虽然刚开始觉得男人生孩子很异类很不可思议很……不想生,但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想它出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放松了身体,任由青熠小心地撩起外袍查看他的下身。
青熠被入目的鲜红刺激得呼吸加重,鞠华大腿内侧正蜿蜒着让人心惊的两道长长的血迹,几乎让理智丧失回去解决了那些个琼花圣母教的女人。鞠华听到他粗重的喘息,惴惴道:“……怎么样,青熠……”
青熠深深吸进一口凉气,掰开他的臀部瞅了一眼,假装镇定地从鞠华抱着的包裹里掏出一条手帕轻轻擦干净血迹,还好,血流得并不快。要尽快找个地方安置,青熠替他穿好衣服,从怀中掏出唐大夫临行前给他的保胎药,给鞠华服下一粒,安抚道:“放松点,山里面应该有人家,等我们找到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鞠华抱着他的脖子被他打横抱起,被青熠安慰过之后稍微镇定了一点,把脸埋在他的颈前没了言语,差点吓虚脱。
山坡下,转过一条崎岖的枯树掩映的山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静默、毫不起眼的小村庄,青熠抱着人敲开了第一家的房门,本来那家妇人看着衣着光鲜的两人这个发愣,一听说要借住,立马把房门一关,还隔着门嘀嘀咕咕。接连几家都是如此,可怜青熠这个不善言辞的家伙,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请求人家。鞠华刚把脸露出来,有的人家一看抱着个大男人,眼里就冒出了说不清的情绪,得,还不如不露脸呢!
靠,没见过男男恋啊!鞠华置气道:“我们走吧!”青熠这家伙怎么能受这样的气!
青熠把他搂紧了点,安抚道:“别生气,让我再问几家。”谁叫他们是陌生人呢,都说村上的人淳朴,可是也没缺该有的防备心。可惜身上没带着银子,正想着要不要把身上的玉佩抵给哪户农家的时候,一个四肢粗壮的中年大汗扛着一铁叉走了过来,见他们衣着不像本村人,略带点戒备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他……你们遇到山贼了?”
这山路另一侧的山道上经常有匪徒出没,有时候会有慌不择路跑到他们村里的人,也亏了他们这村子偏僻,又穷,没落在匪徒眼里,倒也相安无事许多年。眼下这两位年轻人,一人浑身气质冰冷却无邪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另一个看不清相貌,不过听声音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鞠华稍微动了一下,看清楚他脸色发白,这中年大汉更加确信。青熠眼见有戏,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对,他受了内伤,能不能借个地方让他养养身子?”
鞠华抬起他苍白的脸,用自己最可怜闪亮的眼神看向大汉,哑着嗓子求道:“大、大叔,劳烦您了,给我们个歇脚的地方就成?等我伤好了就走。”
那大汉见他们挺知情达理,看着也着实可怜,于是就带着两人回了家。若真是心存不轨之人,留在自家也方便就近监视。刚进门,一个脸上憔悴但笑容温暖的大婶就迎上来了,替大汉把东西自肩上取下来,看着青熠两人疑道:“哎,这两位是?”
那大汉把两人的情况说了,大婶用着怪可怜的眼神瞅着他们,连忙把他们引进屋子里,一个堂屋隔成三间儿,大婶把左边的一间稍微打扫一下,从柜子里抱出被褥铺好,青熠把鞠华小心地放了上去,当然在大婶不注意地时候垫了自己的一件外衣上去。
大婶边给这屋子烧炭盆,边絮絮叨叨道:“这屋子原本是俺家小子住的,这些年到城里找活计做很久没回来了,这房间平时俺都打扫的,就盼着他过年回来,你们兄弟俩放心住,千万别嫌弃。”
鞠华感激地笑笑:“赵大娘,我们俩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麻烦你们夫妇了!”
这家人姓赵,赵大叔喝了水进来问道:“需不需要找大夫?咱村里没有,隔壁村倒是有一个郎中,平时大家有啥毛病都去找他看。”
青熠谢绝:“不用了,他受得不是皮外伤,需要卧床静养。能麻烦您给烧点热水吗?”
赵大娘答应着去了,赵大叔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出去了。等热水来了之后,青熠关上门,给鞠华擦洗身体,大概是药发挥了点效用,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青熠还是没能放下心来,给鞠华换了一身衣服,臀下小心地垫了一块帕子。鞠华脸黑了黑,这感觉怎么这么怪呢?没让他瞎想,青熠陪着人好好睡了一会。
晚上吃饭的时候,对于桌子上的粗茶淡饭,青熠面不改色地吃了自己面前的,然后喂着鞠华喝下另一碗才让他接着睡下。
夜深,赵大叔自外面搬来几个架子,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搭成一张简易的床,赵大婶拿来草垫子被褥铺好,解释道:“你们俩个大小伙子一张床怎么能挤开?俺给你铺得软软的,睡哪儿都一样!”合着大婶觉得不能厚此薄彼,把自己家拿来备用的被子都铺上了,从白日里被拒绝到这样热情地照顾,鞠华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但是那张软软的床青熠只是在关上门之后象征性地躺了一下,在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就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小心地查看过之后,把人轻轻搂在怀里,吐出一口气,鞠华觉得怪窝心,拍拍腰上的手,“让你担心了,我感觉好很多了,今晚上好好睡吧。”
得到的回答是一个轻吻,没有再多说话,两人闭上眼睛脑子里转了转今天发生的事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半夜,青熠忽地睁开双眼,房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他轻轻放开搂住鞠华的手,不料却惊醒了浅眠的他,鞠华睁开眼,正要发问,却被青熠捂住嘴,轻声道:“先别说话。”
鞠华点头,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里一颤,难道赵家夫妇俩……他不敢多想,专心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脚步声再门外忽然停了,赵家夫妇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不小心传进来……
赵大婶端着油灯起床往儿子房里走,被赵大叔见着一把拦住,低声道:“那是客人住的,你这婆姨跑过去做什么?”
赵大婶瞪了他一眼,也悄声道:“你呀,他们都是贵公子似的人物,怎么睡得惯咱家这粗陋的床,俺去看看他们睡得怎么样,要是嫌被子硬就把咱床上的褥子给他们垫上,这可怜的孩子还生着病呢!”
赵大叔无语,半天才逸出一声叹息:“你是把他们当做小远来疼了吧?”
赵大婶的声音有点哽咽,“唉,你看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都和小远一般懂事,咱家小远都多久没有回来了,希望今年掌柜的能放他回来……”
房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了,青熠听到门的响动,无声无息地下床先不忘把鞠华被子掖好,然后再迅速地钻到那空床上去,趴着不动了。鞠华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到青熠的黑影一闪过去就躺到了床上,却因为赵大婶已经进来小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他不好再动,只好眼睁睁看着那大婶先到鞠华床前看了一会,掖了掖已经很严实的被角,再走到自己面前,叹了一口气,“就说公子家家的睡不惯,这半个身子都露出来了,像个小孩子!”
这么大了还被长辈掖被角的青熠身体僵硬了,他清楚地感觉到鞠华那张床轻微了响动了几下,简直恨不得这一切没有发生过。赵大婶确认好之后放心地去睡了,青熠等她的脚步声消失,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走到鞠华床边,看着那耸动地越来越厉害的棉被,无奈道:“别笑了啊,当心身体。”
鞠华正躲在被子里吭哧吭哧憋笑,闻言揭开被子看了他一眼,不禁又联想到刚才一系列场景,又嘿嘿笑起来。青熠磨磨牙,把身体弄热,钻进去惩罚性地堵住那张咧开的嘴轻咬了一下,胸前某处突起轻掐了一把,听得某人轻哎了一声,才解恨得放过了他。
鞠华揉揉嘴唇,不满道:“又不是我说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青熠把脸凑得近近的,低声道:“但我就只想对你一个人这么做……”
觉得自己脸皮怪厚的鞠华同学忽然觉得全身燥热,这家伙,果然是闷骚型的!
修养了几日,由于青熠坚决不让他出去走动,鞠华只好在房间里晃悠。赵大婶只道他的病快好了,觉得生病的人都该补补,于是就商量着把院子里养得肥肥得几只芦花鸡宰一只炖肉,鞠华他们还来不及阻止赵大叔就手快地割断了鸡的喉咙。好吧,他们平时省吃俭用,为了两个只相处了几日的人宰杀了他们估计只在过年过节才舍得吃的鸡,面对着这俩个朴实的农家人,鞠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是,身在特殊时期的鞠华胃口不比寻常,对于大鱼大肉挑嘴得很,所以午饭时他看着赵大婶夹到他碗里的肥硕冒着油光的鸡腿傻住了……
因为不太能见油光的关系,鞠华已经很久没大口吃肉了,要搁以前别说两个鸡大腿,三五个他都能吃光,可是……庄子里高大厨手艺好,能把寻常肉类做得可口也对他胃口,可是对着这白生生的鸡大腿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看着赵大婶慈爱的眼神,他偷偷看向青熠,抛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
青熠没说话,他其实也想让鞠华补补的,但又怕他吐出来。正想着对策,外面有人喊赵大婶说是要还东西。鞠华看过去,正对上那人东瞧西看的眼神,那人见到堂屋里坐着的陌生人,拉着赵大婶低声道:“你怎么敢收留这样的人哪,忘了前几年的教训了。可不能好心办坏事,万一连累俺……们村里的人怎么办?”
赵大婶笑着回了几句,那人又说,赵大叔一拍大腿也跟着出去了。趁着这机会,鞠华赶紧把鸡大腿塞进青熠碗里,急道:“快吃快吃!”
青熠无奈地瞅他,快速但不粗鲁难看地把鸡腿啃光了,鞠华满意地点头,再向外看时,就见那来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鞠华看着走进来的赵大叔赵大婶脸上牵强的笑意,知道这几天这对农家夫妇肯定遭到不少异样的眼光,“赵大婶,村子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我们来投宿的时候都没有人敢收留?”
赵大叔叹口气,“还不是收留了别有居心的人,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村子里许多家都失了窃,村北老王家祖传的玉都没了,有的人说是好心办坏事,再没人敢轻易收留外面的人了!”
鞠华一想,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那怎么留下我们了?”
赵大婶闻言一笑,指了指他们两人的穿着,“你们看穿着看气质怎么也不像是那种居心不良的人,就算是路上遭了贼,看你当时病成那样,俺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吧?再说你赵大叔说了,当时你兄弟脸上的焦急可不像是装出来的,你们俩的感情真好!”
鞠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青熠,低下头抿嘴笑了。
第三十九章
躺了数天仍不能自由出门的鞠华憋闷得几乎要发疯,好在这天中午院门外终于来了两个熟人——聂十儿和唐秋见大夫。聂十儿激动万分地行了一个跪拜礼,吓得大叔大婶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皇宫贵族,鞠华稍微给他们解释一下这是江湖上常有的行礼方式,两人才半信半疑地缓和了脸色。
青熠让聂十儿起来待会说话,先把唐秋见抓到鞠华面前,把那天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唐秋见赶紧执起他的手把脉,又问了几个让人比较尴尬地问题,比如那天出了多少血现在还出血吗这类问题,为了让唐大夫了解情况,鞠华还是厚着脸皮一一回答了。唐秋见在两人的紧迫盯人下,慢慢松口气,“情况还算稳定,孩子还好好的,所以说我要你们随身带着那些药都是有用的,凡是要遵医嘱明白没有?”
鞠华连连点头,但是唐大夫又说了:“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要出屋,最好连床都不要下。如果想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听我的话。”最好一句话打断了鞠华即将出口的抱怨。
聂十儿于是才有时间把为何拖延这几天才找到这儿的原由说了。原来聂十儿带着唐大夫飞身追在青熠身后,却感觉到后面渐渐有追兵追来,他与青熠的轻功自不能比,若是强行再追只怕会把琼花圣母教的那群人引到青熠选的那条路上去,于是他灵机一动,带着唐秋见换了个方向继续跑,直到彻底摆脱掉他们之后,才有回到之前那条路向这边找来。
青熠摆手,示意安全最重要。接下来就是等崇二他们的消息了,因为鞠华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他们都需要住在此处,青熠起身走到门边,赵家夫妇很有眼色地在院子里做活计没去屋里打扰他们,见青熠出来,夫妇俩也连忙站了起来,这还是刚才聂十儿那一跪的后遗症……
青熠先把鞠华的身体状况不适宜上路的事情说给他们听,然后才道:“抱歉又要打搅两位一段时日,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请一定要提出来,或者……”
赵大婶一听这客气话,顿时把刚才的害怕给忘了,嗔道:“看你说的,你们都在这住了些天了,大婶还能赶你们不成?身体最重要,可要养好了别留下什么根子!”
赵大叔也点头,只是稍后有点发愁,“只是,俺们家的房子太少了,要不……”
青熠一使眼色,聂十儿忙走上前,亲切地喊了大叔大婶:“别瞎忙活了!我身体壮火力足,在堂屋里猫着就行,屋里两张床,让一张给唐大夫就行了!我们承您二位照顾,难道还能瞎要求不成?”
也只能如此,东墙虽有俩屋子,但都摆放着粮食农具一时半会也腾不出空间来。于是,这天晚上青熠如愿地光明正大地跟鞠华窝在一张床上,床帐子一放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屋子里另外一个人可以忽略。自从知道鞠华有喜,两人就再也没有亲热过,最多也只是亲亲小嘴,这事情一忙,更是连嘴都亲得少了,这会儿得知鞠华无事,摁着人就亲上去了。
鉴于鞠华现在的身体不适宜做某种运动,两人也没敢深入,生怕激起火来,只是辗转吸吮、舌尖浅探并不深入……
唐秋见瞪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屋顶,耳朵里传来轻微的水泽声,暗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大且没有自制力,这还有长辈在场呢就亲上了!这三个月下来还不把人憋出火来,真是……怪嫉妒的……唐秋见唐大夫郁闷地闭上眼睛,睡觉。
睡了饱饱一觉的两人醒来,唐大夫早已不在房间里,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青熠推开窗子,正看到唐大夫正在给赵家夫妇诊治腰腿。都是庄稼人,这么多年来不知道积压了多少病痛,而且没有多少积蓄去医治在当时还很复杂的病症,更何况这乡间的普通大夫还不一定有能力医治颇有些复杂的病症。
给这么真诚质朴的两位农家夫妇提钱的话估计会被谢绝,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唐大夫看他们的腿脚都不是很利索,索性一大早起来趁着庄主还没起就给他们做了一次针灸,做上几天再喝些汤药巩固一下就好了。赵大叔站起来活动一下明显轻松许多的腿脚,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好,和赵大婶对着唐大夫谢了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