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两个好逸恶劳的损友,黎甄只能摇头叹气。抬头看了眼时钟,现在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么早回去太浪费了。不如去趟夜店逛逛,顺便再探望一下“N进宫”的楚维秋。
说起来,楚大老板最近还真是够倒霉的。三天两头被请去警局喝茶,其频率之高,简直就像在上班一样。虽然条子的确很令人讨厌,但黎甄心里清楚,好友之所以会被盯上,应该还是为了三年前他冒险替人冲关的事。
楚家的正业是制造医用器械。由于产品质量好,精密度高,所以远销海外,有着固定的客户群体。而时间一长,楚家自然也就跟海关方面混熟了,有些不必要的程序能省就省,有时候一整箱货里只抽查一件。因此无论是时间上还是便利程度上都方便了许多。
于是,冲着这点,有人动起了歪脑筋。
楚家表面上是声名显赫的企业大家,但背地里却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维秋开设的专为上流人士提供消遣的场所“花店”。而且为了增添情趣,也为了调教新人,催情类药物的开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来二去,有个自称姓叶的毒贩子开始与楚维秋热络起来。也不知他许诺了什么,一向唯我独尊的楚维秋竟然答应帮他打通关节,偷偷运送一批毒品出境!
等黎甄得到消息,想要劝他别冒风险时,这事已经成了,再也挽回不了。不过相比黎甄的焦虑,楚维秋倒是一脸不在乎。他说他不怕那姓叶的反噬,因为他手里有一张致命王牌。
虽然那王牌究竟是什么黎甄至今毫不知情,但他明白,那玩意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思绪再回到现在。
驱车抵达夜店后,黎甄熟门熟路地拿着特制VIP卡来到了顶层的办公区。
“黎少爷。”负责守卫的保镖见是他,马上收起了凶恶的嘴脸,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嗯,你家少爷呢?”看到总经理室大门紧闭,黎甄不禁奇怪,难道楚维秋这小子又去警局报到了?
“少爷去北边了。”保镖回答。
“北边?”黎甄愣了半分钟后才明白过来。楚家的重点产业几乎都在南边,而北边很少涉及,最多也就只有几家零散的药店和一间小型仓库。以楚维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踏足他家老头子的地盘的,所以他应该是去了……18号仓库?
那是一间堆积陈年旧货的小型板房,早些年被他们几个当成秘密基地,吃喝玩乐全在那儿。不过后来就变味了。如果南边的场子有人打架闹事,楚维秋就会让手下把人绑了扔到这里,砍指头剁手,随他高兴。黎甄有时候也会去旁观,毕竟是男人都喜欢刺激的东西。
又有好戏看了啊。黎甄笑了笑,几乎立刻就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四十五分钟后,他站在了18号库门前。
虽然隔着门板,但里面的惨叫声还是依稀可闻。
黎甄原本想笑骂着进去的,可在推开门前的一刹那,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门就是一道坎儿,跨过去之后便再难回头了。
“……没这么邪门儿吧?”黎甄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轻轻推开了一丝缝隙,不意外的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有点耳熟啊?黎甄锁眉,声音的主人他似乎最近才见过。
糟了!!是死人妖店里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肖远凡!!
黎甄不再犹豫,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哟,楚大少爷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是谁惹……”黎甄话还没说完,人就愣住了。
不是因为楚维秋手上那把正在滴血的刀,也不是因为肖远凡那哭得凄惨的脸庞,而是——倒在地上,半边脸被划得鲜血淋漓的墨奇。
一瞬间,黎甄的心仿佛被灌了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维秋,你这是……?”黎甄勉强扯动嘴角。
“哦,处理点小事。”楚维秋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折叠刀上的血迹,然后扔在墨奇身上,蹭了两脚。
“唔……”墨奇抽搐了一阵,又昏了过去。
“妈的,这么不禁打。”楚维秋哼道,转头看向黎甄,一扬下巴,道,“你要不要补上两刀?前几天他不害得你被老爷子训了一顿么?正好趁机会回敬他。反正这杂碎也撑不了多久了。”
黎甄悄悄捏紧了拳头,他忍着冲动问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要划花他的脸呢?”
楚维秋眼睛一眯,“怎么,你看上他了?”
黎甄深吸一口气,暗忖着照这形式,他想两个都救走是不可能了,但冲着肖远凡还没受伤,而墨奇已经快不行了的情况,他只有一个选择。
“维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地上这个,让我带走吧。”
楚维秋稍稍有些不可思议,他盯着好友瞧了半天,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给我一个理由。”
黎甄顿了顿,“我欠他一个人情。”
“呵,那你欠我的怎么还呢?这可不是一辆兰博基尼就能抵了的。”
“我知道。”黎甄摊手,“大不了我学裴冬,把祖屋抵给你,随你拆了砸了还是卖了开宾馆都行。”
楚维秋哈哈大笑,“行啊你。好,这人情我卖了。不过你可别再有别的要求,至少今天别再提。”
黎甄点头。人家肯卖这个面子已经算是兄弟间的特殊待遇了。
弯下腰抱起昏死过去的墨奇,黎甄故意不去看肖远凡,向楚维秋道了谢之后便转身离开。他明白,如果自己肝胆瞥肖远凡一眼,那么今晚谁也踏不出这扇门。
第二天清晨,当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士们刚上班没多久,就听到304病房传来了一阵杀猪般毛骨悚然的叫声。
“怎么回事?”
“好像是昨晚新来的那个?”
“唉,也难怪他接受不了。好好的一张脸硬是毁了半边……”护士长这么一说,其他年轻的小护士们也都跟着叹了口气。
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当时他右脸上全是血,连衣领都被染红了。值班医生忙了一个小时才把伤口处理完。其中最严重的刀伤长约七厘米,深可见肉。因为需要缝合,所以留疤是一定的了。
“唉,小王,你去劝劝他吧。”护士长对一名新来的实习护士说道。
“好。“小护士点点头,立刻赶了过去。而病人凄厉的叫声还在阵阵传来。
“真是作孽啊,叫的那么惨。”护士长母性发作,忍不住抹了把泪。
王护士忧心忡忡的推开房门,脑海里一遍遍拆分重组刚准备好的安慰语句,希望能够帮助到他。然而,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却令她顿时哑口无言。
是因为病床上躺着两个光裸的美男吗?-----对不起,你想错了,黎少爷昨晚送他到医院后就走了。
那么是病房里塞满了鲜花和玫瑰吗?------对不起,病人虽然有花粉过敏,但不是花粉恐惧。
那么是病人发现自己的小鸡鸡没了吗?------对不起,病人伤的是脸,下半身没有问题。
那总不见得是某某人穿越到了病人体内吧?!------对不起,本作品中不含以上情节。
那么,王护士究竟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场景呢?
答案是……
账单。
没错,是账单,但不是普通的账单。你见过像清明上河图那样卷轴式的账单吗?而且字体超大,就跟视力检查表最顶端的“E”字一样,还加粗了,弱视都看得见。上书:开车送他到医院的汽油费、高速公路养护费、人力费(抱来抱去很费体力的哦)、挂号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因为被医生的话吓到了)、误工费(黎少爷认为他昨晚受到的惊吓会影响今天的工作状态)、汽车保养费(一路狂飙,由北向南横跨一座城。再说了进口车维修很贵的),等等之类的杂牌费用。末了,黎少爷还特地在后面加了句:
【死人妖,记得还钱啊!老子从不做赔本生意!( ̄皿 ̄╬)】
……多么形象生动的颜文字啊。
墨奇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一口老血喷出。
先不谈黎甄到底上哪儿弄来的卷轴,光是想象一个老男人会在语句末尾使用年轻人玩的东西,就够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令墨奇失声大叫的原因,除了这个以外,那就是卷轴上的天文数字了。
五百万。都可以买兰博基尼了。
那姓黎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墨奇气得直咬牙,但稍一动,脸上就火辣辣的疼,而那些屈辱的记忆也都随之涌现了出来。
从小到大,墨奇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于是一着急一上火,眼眶就湿了。他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硬是没哭出来。
王护士见他如此伤心,更加坚定了要安慰他、鼓励他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念!她走上前,把卷轴收掉,然后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对墨奇说道,“墨先生,你不用太难过,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连断肢都可以再造,我相信你的伤也一定能复原的!”
墨奇低着头不说话。
王护士见状,继续劝慰道,“墨先生,其实您脸上的伤并不是非常严重,等结疤后您可以到整形科去除疤痕,所以这对您以后的生活不会造成很大影响……再说了您长得这么帅气,将来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
墨奇明白她的好意,于是稍稍扯动了一下嘴角,道了声谢。其实对于留疤的事,他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是男人,不像女孩子毁容了会留下一生的阴影。要知道放在以前,男人有疤还是件光荣的事呢。何况就像护士小姐说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去疤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唯一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被楚维秋威胁时的无助感。那种自尊被人踩在脚下,无论怎么反抗都敌不过对方的羞耻感,让他很不甘心。
“糟了!”墨奇猛地想起,小布还在仓库里没出来呢!
“墨先生?”王护士问道。
“护士小姐,能麻烦你帮我打几个电话吗?我有急事!”
“好。”
半小时后,言子修和王泽霖赶到了病房。
墨奇不顾伤痛,迅速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们。
“霖子,快想办法救救小布吧!”墨奇急得汗都出来了。
“墨奇,你先别着急。”言子修安慰他道,“昨天晚上小汀打了好几通电话你们都没接,他总觉得好像出事了,连夜到了你们家,却发现没有人。所以小汀直接回警局去带人查抄楚维秋的老窝了。”
“嗯,墨奇你放心,克汀这方面是老手,今天早上小布已经获救了。我刚从另一家医院过来,克汀正在那儿照顾他呢。”王泽霖说道。
“……那就好。”墨奇大大松了口气。“欸,小布没受伤吧?”
“安啦,他身上没有大伤,就擦破了点皮,比起你可是轻多了。不过……”王泽霖顿了顿,面色暗了些。“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可能心里创伤更重一点……克汀会全力开导他的,你安心养你的伤。小玉下午会给你送汤来,许非也正给小布炖补品呢。”
“哦……”墨奇点点头,心里安定了几分。还是有兄弟好啊!他感慨道。可是……不对啊,大家都有事做,那谁去看店?!
“今天休业啊。”王泽霖理所当然得回答。“喂,你不会要钱不要命吧?”
“天啊!!”墨奇欲哭无泪。某人的巨额账单要怎么办啊?
“你有签字画押吗?”言子修问道。
“没。”
“那你有口头答应过他吗?”
“没……”
言子修微微一笑,“那么,所谓的账单就只是单方面的废纸而已,不用在意。”
“太好了!”墨奇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接着,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比如要怎样才能把楚维秋绳之以法等等,因为言子修曾是金牌大律师,所以这方面也算有些经验。然而吕克汀的一通电话,却再次将刚刚趋缓的气氛冰冻凝结。
肖远凡在医院里失踪了。
24.绝境·反击
当楚维秋的刀毫不留情地划向好友时,肖远凡几乎崩溃。
“不!!”
他用尽全力想要阻止暴行的发生,却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一如多年前,他无法逃离被强暴的命运。
“为什麽……你为什麽要这样做?!”肖远凡失控般的大叫,身上的痛楚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他的眼里只剩下好友留下的那一滩血迹。
“你为什麽总是要轻视人命?!他们和你一样是人啊!是有血有肉的人啊!!”肖远凡哭了,心中积压许久的情感终於找到了宣泄口。
在夜店重逢的一刹那,肖远凡真的以为自己的梦想实现了。然而,当他进入了金碧辉煌的楚家别墅後,他才知道,但凡有一丁点儿像楚湘湘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楚维秋带到这里包养起来。就像是疯狂的收藏家,那栋豪华别墅里住著三十多人,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已经四十岁了。
他们之中,有的只为钱,有的是为名。楚维秋对情人一直很大方,有时候他玩腻了,就会给对方一笔钱让他乖乖离开。可是,也有几个妄想靠美色和心计当上楚家少奶奶的,但下场据说都很凄惨。不是卖到了“花店”,就是送到夜店酒吧做低等的三陪。
所以,肖远凡在初夜前被明确告知,不要有非分之想,老老实实等到少爷腻了,自然会有相应的报酬。而五年里,肖远凡也谨记著这句话,做事唯唯诺诺,做人胆小怕事。因为他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楚维秋折磨那些违背他意愿的人。其手段之残忍,用草菅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肖远凡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楚湘湘以外,其他任何人的死活,楚维秋都不在乎。哪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床伴,处刑时他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若换成以前,肖远凡绝对不敢对他这样大吼,但今天不同,因为他伤害了墨奇,他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是黎甄没有凑巧救了墨墨,那后果他真的无法想象。
其实肖远凡虽然看上去懦弱无能,但骨子里却透著坚韧。否则,以他如此的性格,根本撑不过那五年。
“我常提醒自己,不要去恨你,至少你曾经救过我……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已经尽可能躲得远远的,为什么你还是要来破坏我的生活?!”肖远凡抬起头忿恨地瞪著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温柔的小兔子发怒的样子,楚维秋有些惊讶。不过表面上他依旧保持着阴沈的表情。
“我早就提醒过你,趁早把光盘交出来……”
“我没有!”肖远凡头一回主动打断了他。“离开别墅的时候我没有拿过一件属于你的东西!是你说的,不该拿的不要去碰,更何况……走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要你的任何东西!”
肖远凡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完整的家。但很可惜,楚维秋给不了。
“妈的,知道那张光盘作用的只有你!你还敢说你没拿?!”楚维秋抓起他的头发,本想狠狠给他一记耳光,可是手僵在空中就是挥不下去。
五年。算起来,肖远凡是他维持时间最久的一个床伴。虽然自己曾经对他有过异样的感觉,但心机深重的他草草地将其归咎於肖远凡长得太像姐姐,并没有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