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水下水就越冰凉,阻力也就越大,莫任卖力地划动着手臂向下游,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他想过一个可能,底下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进入这片黑色领域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渐渐往下游去以后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很小声但是频率很高,是空洞的声音,这个水坛是有底的,或许还能通向另外一个地方。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以后,莫任就越觉得有希望,水坛的宽度慢慢地只能容纳一个人,莫任侧着身子接下来根本不用游了,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铁门,铁门上有一把锁。
莫任把手伸到衣袖里把匕首拿了出来,长期被水浸泡的铁锁早就生锈了,而且十分的脆弱,莫任只是用匕首就能撬开,他粗鲁地将匕首的尖端插入铁锁的洞眼,来回转了几下就把铁锁打开了。莫任有些激动,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推开门罢了,他把双手按在铁门上,稍稍用了下力气就推开了铁门,水顺着门缝快速地流了进去,莫任见状赶紧进入了铁门内然后用后背抵着门不让水进来,但是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抵不住水流,他施法把门封了起来。
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但是事情却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他刚刚发现进入了一个密封而且不为人知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在莫任的前面是向下的阶梯,莫任起先没注意到前面的路因为墙壁上没有火把,四周特别的黑,莫任谨慎地伸出脚试探着前面的路。是悬空的,大概下面有一节阶梯,莫任这样想着。他燃起了蓝色的妖火,这样能看得清楚些。他在原地绕了一圈,借着蓝色的火光细细地打量着四周,他的旁边是墙壁,两侧的墙壁挨得很近显得很是狭窄,只有前面是有路的。这条路延伸到底下,莫任低下头想找一些石子,幸运的是脚边正好有一块小石子,他弯下腰把石子捡了起来朝着黑暗的阶梯处扔了下去,莫任清楚地石子一阶一阶地坠落下去,待到许久以后才没了声响,他揣测了大概的深度,小心地迈出脚步往下走。
脚下的阶梯很是不平整,阶梯的上下高度也不一样,看得出来这些阶梯是随便用破碎的石块搭建的,是临时性铺建的。为了不踏空,莫任一只手贴着墙面,一只手点着妖火,时不时地看着前方和脚下,走的十分的慢。空气里弥漫着一些刺鼻的气味,带着些腐烂的酸臭味,很不好受,刚开始下来的时候可能不太闻得到,但是在越接近底部的时候这种味道就越发强烈。下面可能死过人,而且很多,那些死人的气味在时间的酝酿中变得浓重没办法散开都聚拢在了一起。
莫任不喜欢死人的味道,那种带着肉体腐烂让人作呕,比动物的腐烂味还有恶心,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莫任打了一个寒颤,头皮都一阵发麻,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忍着难闻的气味往下走,已经快看到尽头了,再往下走几节阶梯就到。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前面的路是封住的左右又没有通道能走,现在他陷入了进退两难局面。
这里应该有一个出口,莫任这样想着。他眉头紧皱心里因为实在是没有底而显得有些焦虑,他的耐心已经被折磨的够呛了,四面狭窄而产生的压迫感也给莫任在心理造成了一定的压力里。莫任现在能听到有水的声音,但是却找不到任何水源,水声是从墙后面传来的,他得把挡在前面的那堵墙打破,这并不困难,但是打破以后呢,莫任想不出后面会发生什么,他有些犹豫了。
莫任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打破这堵墙,墙壁由于年代已经久远显得十分的脆弱。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按原路回去,一个是继续往前走,但是这两选择的终点看样子都并不好。原路回去他还是要困在水坛不知生死,继续往前摆在他面前的不知将会是什么,他的生死看样子都不在他的手上。莫任深吸了一口气,刺鼻的腐尸味充斥进入肺部,他抬起手慢慢地放在石墙上,指尖触碰在冰凉的墙面上,有些不真实。他动用了些灵力把石墙打破,墙面瞬间坍塌,水瞬间从墙面的另一边涌入而来漫过莫任的下半身。
莫任屏住呼吸,因为震惊而睁大着眼睛注视着前方,喉咙像是卡住了什么,他说不出一句话,这是一个洞穴,老树的树根拔地而起像是一双双干裂粗糙的手掌张牙舞爪地延伸到各个角落,洞穴的石块上附着着厚厚的一层青苔,散发着古老而又神秘的韵味,这个洞穴看样子已经被荒废很久了,里面没有生命的迹象,徒有残留的荒败。洞穴正中央的大树根基下有个水池,刚刚漫长来的水大概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水池的中心有一根竖立而起的水柱,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莫任他一步步往前靠近,因为水漫过了他的腿他走的很吃力,莫任踉跄地往前走着。那是一个女人的身躯,赤裸着洁白的身子闭着双眼安静地站立在水池之上,她的全身被水包围着,乌黑的长发缠绕着她的身躯遮着她的下半身。莫任站在前面抬着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跨上水坛,忍不住把手伸进了水柱中,他的手试探地触碰到了对方的手臂,除了冰冷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莫任忍不住揣测起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因为她的感觉和彻空很像,那样安详的面容。莫任迅速地过去了外衣,他伸手把女人从水柱里抱了出来,然后用外衣包裹住了她的身子。在把她抱出的那一刻,莫任的手僵硬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她的身子十分的僵硬,虽然面容和身子好保存完好,但是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桐玉面容姣好,细长的眼角向上微翘,朱红的薄唇抿起,乌黑的长发很是随意地往后披散直至大腿,穿着鹅黄色的长衣裙坐在水池前静静地看着水面。她不似小鸟依人那般,她身材修长,清风淡雅,不食人间烟火。霍冥延第一次看见桐玉就有所倾情,对于接下来刻苦铭心的感情而言这是个一切良好的开端。
他被魔兽带到冥界之时他的肉体还没复原,皮肤下面的肌肉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不敢让人见到,于是他问魔王要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他整天穿着长长的黑色斗篷为的就是遮盖他丑陋的皮肤。桐玉是魔王收养的弃婴,魔王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所以她的地位在魔界仅次于魔王的几个儿子,当魔兽带回霍冥延的时候桐玉也在场,那时候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霍冥延一句话都没说,然而她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定的情绪只是没人发觉而已。
霍冥延的身体每天都要涂药,为的就是复原损坏的组织,而敷药的工作是交给桐玉的。霍冥延一开始不愿意要桐玉碰他,他的身体实在是太丑陋的了就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何况又是让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碰呢,但是桐玉倒是对此没多大在意的。当她的手接触到霍冥延身体的时候,霍冥延会惊地跳开,然后大骂让桐玉走开,一旁的桐玉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等到霍冥延骂完之后再一次走上去,然后一手把霍冥延拉到跟前,手掌上沾满了药膏往霍冥延身体涂匀,她的动作很轻,就像是鹅毛轻抚一样。涂满全身的药膏很快就用完了,每天这样的动作要持续好几次,霍冥延渐渐地不再反抗了,他安静地坐在床上,等着桐玉准时地来到他的房间。桐玉的话不多,她每次出现就只是擦药罢了,有时候只是问一问疼吗,或是什么都不说。霍冥延喜欢看她坐在对面垂着眼认真地涂药,她安静的样子让他着迷。
终于有一天他不想在房间待着了,他在房间无非就是发呆和等待两件事,这两件事情他不想再继续了。这天他等到桐玉出去以后偷偷地跟在了她的后面,霍冥延穿着他那件黑色的斗篷,静悄悄地躲在遮挡物后面窥探桐玉的背影。现在想想,他那时候的举动实属有些猥琐好笑,他大可不必这样。
桐玉去的地方属于一个秘密的无为人知的天地,不属于魔界也不属于人间,它隐藏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到现在为止霍冥延都不知道其实这个地方就在杜樾坞的地底下,在他建造古塔的底部。这也就是桐玉为什么后来让彻空和霍冥延去杜樾坞的一个原因,那里将会埋藏她的身体,她的一生绕了一个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在一个洞穴里,别有洞天。洞穴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奇异的,但是到了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洞穴中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色彩斑斓,这是霍冥延从来没见过的梦幻世界。高大的树根拔地而起,延伸的树杈藤蔓根基错乱交缠蔓延在洞穴的各个角落,洞穴的正中央是一个水池,水池里开着洁白的花朵,花朵没有叶子,孤零零地漂浮在水池之中,桐玉就坐在水池的边上。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眼神带着怜悯和孤单看着水里的花儿。霍冥延什么都不做,就是躲在洞穴外隔着很远地看着桐玉,虽然桐玉什么都不说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
几乎每天霍冥延都会跟过去,也几乎每天桐玉都会待在那个地方,几乎每天他们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霍冥延以为桐玉她永远不会发现,他错了,桐玉揭穿了他。
“你还真是每天都跟来。”桐玉转过身子,手撑在水池边的石块上,往洞口看去。“我知道你在那里,别躲了。”
霍冥延一惊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他死死地抓着扣在头上的兜帽,背对着洞穴一动不动准备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桐玉等了好许都没见霍冥延吭声,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犹如莺啼一般,她站起来朝着洞口走去,从后面拍了拍霍冥延的肩膀,动作带着些顽皮。
“为什么不说话。”桐玉问道。
如果霍冥延的表皮长好了的话就能看到此刻他的脸定是绯红,他不敢说话,低着头看着桐玉的脚尖,她穿着一双紫色的绣花鞋,白皙的脚踝露在裙子外面,霍冥延望着她的脚有些出神。
第四十八章
喜欢一个人到底能坚持多久呢,谁都无法知道。
在桐玉看来霍冥延很是有趣,她从小就知道霍冥延的名字,魔王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给她讲一个故事,关于魔兽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长,带着她所想不到了魔幻色彩,是她最爱的故事。桐玉喜欢缠着魔王讲魔兽逃离冥界的那一段,因为在那一段会提到霍冥延,虽然魔王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在桐玉的心里却烙下了不可明灭的痕迹,如果没有霍冥延,或许魔兽就会永永远远地封死在冥界,霍冥延像是个种子一点点随着她的成长在内心发芽、长大、开花,至于是否能结果她从没想过。以前的霍冥延只是存在一个幻想的阶段,她从没想过遇见,待到霍冥延正在出现在她面前以后,她就已经抑制不了内心的想法了。
她和霍冥延的爱情就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迸发出了无法扑灭的火焰,正如每对恋人一样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去想做的任何想做的事情,霍冥延的感情不容易说出口,他把感情都埋在了心里,甚至有些不敢触碰爱情。而桐玉呢她用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化解霍冥延残缺的心,桐玉不恐惧他的面容,她总是会用手温柔地抚摸着霍冥延的面颊,轻轻地吻着他看不出的唇部,她不害怕,这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如果真正爱上了一个人,根本不会嫌弃他的缺陷。就这样,霍冥延在桐玉的鼓励下慢慢地重拾了自信,他内心世界里的高墙被打破了一个洞,一个人钻了进去。
霍冥延跟着魔王学习法术,魔兽帮他长好皮肤,没过几年他就娶了桐玉为妻。在魔界的日子过的很是幸福,只是霍冥延的宿命大概就是不好,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冥界向魔界开战就彻底的结束了。霍冥延在开战之前和桐玉在人间山里隐居,因为魔界缺了人手魔王便把霍冥延拉去出征,迫不得已桐玉也只好回去了,她一直守在冥界等待着她的丈夫归来。这样一等就是五六年的岁月,或许对霍冥延来说这几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凡人,纵使是魔王养大的她,她还是血肉之躯,岁月的痕迹慢慢地爬上了她的面孔,她没办法再等待下去了,等到百年之后她就没办法陪伴在霍冥延的身边了,这是她最为痛心的。桐玉无法再看铜镜里的自己,她不再梳妆,整日整夜地把自己关在洞穴里,水池里的花已经不再洁白,没有了照料,这些花儿枯萎干瘪,花瓣从白色变为黑色,这些花儿正如她一样。也正是这样的变化,她意识到在自己死了以后必须留下点什么,让她和霍冥延的爱有个延续,为此她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战争还没有全部结束,但是霍冥延渐渐地回来的次数也变多了,虽然赶回来有些匆忙,但是桐玉明白这场战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魔界将会胜利。在多次缠绵了之后桐玉有了身孕,但她不打算直接告诉霍冥延,如果霍冥延她有了身孕他不会感到快乐甚至不会让桐玉生下来,所以桐玉决定偷偷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送到一个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
肚子已经渐渐地隆起,再过几个月就无法遮盖了,但是桐玉一点都不慌张,她的心里已经有所计划。前方的战况并不好,战火延续到了魔界,于是魔王命令谁都不可以出去。桐玉静静地坐在房间她写了一封信放在床边的枕头下希望等到霍冥延回来以后能看到,她把长长的头发全部盘了起来,穿着深褐色的斗篷,床上摆着收拾好的包袱。桐玉站起,她的手里拿着了一把黑色而又古老的钥匙,那是她从魔王的房间里偷出来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躲过侍卫偷偷地溜去了地道,在地道的最深处,有一间小门。桐玉用手上地钥匙打开了小门,她推开房门,进去偷走了白銮石。这块石头是魔界的圣物,桐玉她在赌命,如果魔王知道了白銮石被她偷走,一定会把她千刀万剐的。
等到逃出房间桐玉还是不能平复她的心情,她逃出了魔界,躲过了战乱,一个人游走在人间。她必须不停地赶路,桐玉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在抓到她前她必须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一天天地在她的肚子里长大,她的身体开始浮肿起来,双腿没办法支撑肥胖的身躯,她雇了一辆马车却没要侍从。桐玉就这样一个人赶着马车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她看上去十分的憔悴,颠簸的路程让她整个人在死亡的路上徘徊。
这个坚强的女人最后胜利了,她在路边在那辆马车里生下了一名男婴,她用匕首割断了脐带喘着气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新生儿,刚出生的孩子很不干净,但是桐玉没办法第一时间地照看他,她昏睡了一段时间以后才醒来。在附近有一条小河,桐玉把孩子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这辆马车她已经不需要用到了,所以桐玉没处理血迹,她带着男婴来到河边用清澈地河水擦拭着他稚嫩的身体。孩子一直在哭,一刻都没停,他的声音还有些尖锐。桐玉轻轻地抱着孩子,头抵着她那可怜的小宝贝,她舍不得把这个孩子送出去了,桐玉哭的很伤心。可是她没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生下他已经把她的半条命都夺去了,她活不长,她的身体在日益的衰竭,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赶快找到星云大师。
星云大师是她偶然间听说的一个人,她之所以把孩子托付给星云大师也是别有用心,星云大师的庙宇在人间很难寻觅,桐玉还是利用白銮石的力量才找到那座庙宇的。起先星云大师不愿意收留这名孩童,桐玉死死就在寺庙门口的台阶上跪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时间并不长但是对桐玉而言却是要命,她已经没那么多时间过活了。星云大师不是无情的人,最后答应收养了这个孩子。
桐玉走了,去了杜樾坞,她把死在的身体埋葬在一片荒凉破废城中的地底下,埋藏在了她恋眷的洞穴里。她的一生,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除了隐忍和坚强。她平淡地死去,等到千百年后,但愿她的儿子能找到霍冥延,这是她唯一能为霍冥延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尸体莫任不知道该怎么办,出于某种心理的作祟,他决定带着这具无名的尸体逃出这里。莫任站起身子绕着东西转了一圈把视线投到了洞穴中顶部的树干,树的树干已经空洞脆弱不过看样子一直通到洞顶,如果把洞顶打通或许还能出去,莫任抱着一丝希望走上前去,他爬上交叉错乱的树根,抱着粗壮的树干莫任有几次还险些踏空。爬到最顶部的时候,莫任停了下来,他撇着头用手掌敲了敲洞穴的顶部,洞顶的岩石很脆弱,碎石子在拍动下慢慢地震动落下,莫任大喜,他马上用匕首往石缝中敲击,石块活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