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晚会就能结束了。
拜年的短信、电话铺天盖地。四个人轮番支持通讯事业,其中属龙语电话响的欢。赵昕曰:你那哪儿是手机啊,纯属手雷。龙语回嘴:
你别剽窃人电影儿台词!
袁振十一点多去煮的饺子,龙语悄不声儿跟去偷吃,还领取了每天定额的两杯酒,被赵昕逮了个正著。
赵昕抬手就打,袁振赶忙拦了,尽心尽力解释──戒酒是个过程。
“你就惯著他吧!”话出口赵昕才意识到不对,这俩什麽关系啊?用的上‘惯’字儿?可惜,覆水难收。
不曾想龙语接了话:“他铁面无私才是真的,你是没见过他人体闹锺综合症发作!”
就当,缓解了失言吧。
吃完饺子快十二点了,大家一致决定燃放爆竹。等龙语把袁振背到胡同里,爆竹声早已响震天。
袁振趴在龙语背上,看著赵昕、伍岳,还有胡同里、大街边儿上的人,忽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这个春节,一点儿不孤单。
“你指挥哈,就当骑马打仗,想看哪儿言语。”龙语背著袁振,并不嫌沈。
“想看你怎麽看?”
这一声龙语并没有听到,旁边儿的挂鞭骤响,与此同时,斜侧方好一个闪光灯曝光──伍岳给他俩捏了一张。
“你大爷的伍岳!你当好看是怎麽地!”
折腾回来,赵昕收拾了茶几,摆上了新的瓜果梨桃,袁振拿了好麽些土特产出来请大家品尝。
几个人并没有困意,都比较兴奋,每张嘴都在说话。
忽而,龙语拿过了一支马克笔,曰:诶,咱跟他石膏上签上名儿吧。他说著,抱过袁振的腿,刷刷写下了‘龙语’俩大字儿。写完乐呵
呵说:回头拆下来也留著,大编剧给你签的!伍岳,赶紧,也给他来个!
伍岳刚接过笔,就受到了赵昕的呵斥:你也跟他疯!
龙语弹了赵昕脑袋一下儿:嘿!你个管家婆~让他写,好歹也是著名人物嘛!
“写吧写吧,就图一个乐呵。”袁振打圆场。
赵昕摊手无奈。
“赵小0,你也写,你也很著名~”
“滚蛋!”
熬到四点多,困意袭来。龙语自觉主动赖在了袁振的床上,赵昕跟伍岳受点儿委屈──挤沙发。
袁振说怪不好意思的,家里没有客房。
龙语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没事儿,他俩就爱挤著!俩麻杆儿搂一起正凑一麻花儿~
就寝前,龙语先把袁振安顿好,而後熟稔的钻进了袁振的被子。
赵昕躺伍岳怀里,始终斜眼看著,顿生一股不祥之感。伍岳的手适时遮住了赵昕的眼:睡觉。
睡觉……睡觉……灯还亮著呢。
但由於没人提出异议,赵昕忍住了没问。
36
“对,对就这样,然後按A,A。手,注意手肘的位置。”
保龄球笔直的飞向滑道,一击即中。
“哈哈,还挺有意思。手感特真实!”袁振坐在轮椅上,乐呵呵举著手柄发笑。
“嗯。还是模仿性挺强的。”伍岳点点头。
“里面游戏都这样吗?怪神的!小闫那个是XBOX360,不是这感觉。”
“也不都这样,这张是WII Sport。当然,大部分这个平台上的游戏实操感还是很突出的。”
“不错不错,太适合我了。腿动不了,手还能忙活著。”
“嗯,养病好伴侣。头些年我躺医院,也是跟它作伴。”伍岳说著,拿过了桌上的水杯。
“呃。”袁振看著伍岳,他没想到,话赶话,话题就落在了这麽一个敏感点上。
“嘿,你那麽看著我干嘛?”
“这……”
“不是什麽不能说的话题。呵呵。龙语还是赵昕?哪个又给你按著打预防针了?”
“不是不是,没那回事。”
“有时候过分小心,反而让人不好受啊。呵呵。”
“听龙语说,你以前是职业赛手?”
伍岳的话说到这步,若是再刻意回避话题,想必,会令人非常不舒服吧?袁振想。这麽想著,他便索性与他就此闲谈起来。
“嗯。”
“越野赛?”
“公路赛。”
“哦哦……那赵昕?你们是一起的吧?”
“嗯,算是。他是後来到我们车队的,很出色的技师。”
“看的出来,看的出来。”
“我想要不是他身体条件不允许,他也会是一个出色的赛手。”
“哦?是嘛。”
“呵呵。”
“那……後来呢?”
“後来?”
“就是现在。你不做赛车手了,在做什麽?没听你说起过。”
“呆著。”
“啊?”
“因为不知道要干什麽,还能干什麽,所以就呆著。”
“……”
“我从十八岁开始,到二十五岁,七年。直到最後一次在出弯道的时候出事,我所有的、该说全部要做的、会做的,只有赛车。”
这似乎才是雷区。袁振很想抽打自己那张缺了看门人的嘴。
“於是,一下,就茫然了,没有方向了。”
“……路还很长。”
“是啊,所以蛰伏著,思考、发现。”
就在袁振考虑要怎麽自然转移话题的当口,他听到伍岳问:“你是不是跟龙语谈朋友呢。”
袁振差点儿咬著自己舌头:“什麽啊,哪儿有的事。”
“哦哦,我就是随便问问。”伍岳说著,拿过了烟盒。
“真没有这回事。”
“没有就好。”
啥叫没有就好?当然这话袁振是跟心里说的。
“他啊,不是什麽坏人,相反的,非常值得结交。但仅仅作为朋友可以这麽说。”
“是吗?”
“据我所知,是。”
“为什麽呢?”
“说不太好……”伍岳顿了顿,似在思考,“他,太我行我素了吧。对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是优点。然而,感情这东西,没有单独的谁
可以独自经营的。”
“呵呵,是这麽个理儿。”
“谁说不是呢。你呢?你是怎样的人?”
“我?看待情感吗?”
“哎你,不用这麽正经吧,随便聊聊。”
“伍岳你多大?”
伍岳看出了袁振的一脸正色,“我?二十七。”
“我今年三十五了。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寄托,是一种……应该说是温暖的存在。”
“很认真的人啊。”
“要看怎麽说。值得认真,才会认真。如果对方不付出,我也不会付出。一个人并没什麽不好,单身自有单身的好处。”
“哦……你是那种绝不轻易付出的人。”
“对。而且在不确定的感情中,我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伍岳摸了摸下巴。
“有点儿残酷哈……”
“没,这很对。”
“倒是没问过你,你跟赵昕一定挺顺利吧?”
“顺利?哈哈哈……好像是,好像不是,都是一把扳手惹的祸。”
阿嚏!
赵昕打了个喷嚏,且,一个并没能停住。
阿嚏!
“一想二骂三惦记。诶,谁骂你呢?”
龙语窝在沙发里,无聊的换著电视频道。由於伍岳答应了暂且负责托管袁振,龙语得以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回家看看。赵昕也来了,给龙
妈妈、龙爸爸拜年。
龙妈妈问赵昕:你爸爸怎麽样?
赵昕答曰:好的很。今天还给我打电话,说吃火锅,让我赶紧骑车回去。
龙语接茬儿:对,我跟赵叔叔说了,让他放心,我一定跟著给他车胎打气。
龙妈妈乐坏了,曰:他怎麽还那麽逗啊。让他儿子骑机车去德国啊?
赵昕补充:错。我爸说的是自行车。要不龙语自告奋勇当打气的呢。
大年初一,一家和和美美。
这会儿,龙妈妈张罗晚饭去了,龙爸爸昨夜没怎麽睡好,跟卧室补眠。客厅里就剩下龙语跟赵昕俩人。
“你就别盼我好儿!”赵昕伸手掐了龙语一把。
“你属八爪鱼的吧?除了会拿须子卷人,还会别的嘛!”
“谁让你嘴那麽欠!”
“嘿嘿,我就爱逗你,没辙。”
“诶!对了。你跟袁振说,车没给他送修,怕维修点儿东问西问,再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烦。伍岳也说是,我就决定自己给他修了,所
以原件儿什麽的,就让他别计较了,不是原厂的,但绝对保证质量。”
“哦哦,昨儿好像听伍岳跟袁振说了一耳朵。晚上回去我再跟他说一遍。他擎好儿吧,多大恩惠了~”
“还不是你害人家……唉,不说了不说了,大过年的。又是一年,又长一岁,你可真得注意了!”
“这还不叫说啊?”
“切。”赵昕给了龙语一个大白眼儿,“啊……”
“嗯?”龙语放弃无聊的电视节目了,随便定了个台,大概是曲艺晚会。赵昕就看著一武生上蹿下跳了。
“诶,你跟袁振……处的还挺好?”
“好!哥俩好,666!”
“划拳!”赵昕的手不温柔的“抚摸”了龙语的脑袋。
“怎麽又打人啊?”
“让你划拳!还想喝呐!”
“你他妈夜叉吧?跟郭德纲说那《丑娘娘》似的,里头那六仙女,散光,赶著下凡,瞅著一像人皮的就套上了,结果是张夜叉皮。”
“你再跟我贫!”
“贫的跟後头呢。她这不是下凡了麽,结果她爸爸嫌她惹祸,就给她扔山里头了。你猜怎麽著?没半天,她自己个儿回来了,左肩扛著
一头狼,右肩扛著一头豹子。她爸问这什麽路子。她答曰:猫挠我,狗咬我。”
“……”
“笑啊。我知道你想笑。憋著难受吧?”
“滚滚滚!”
“小样儿。”龙语捏了把赵昕的鼻子。
“去,少贱招儿!”
“多少人求著我贱,我还不贱呢~”
“你天天跟他睡一起啊?”
“谁?袁振?”
“嗯。”
“是啊。方便照顾他。要不他翻个身,搞不好都酿成事故。对了,他老说那石膏沈沈沈,就跟给他拴上一块生铁似的。我前天给小洁打
了个电话,她头两年骨折过,给我介绍了燕莎那边儿一国际诊所,说那儿石膏轻。我惦记过了年,去积水潭再照个片子,不行领他换了去。
”
“哦……”赵昕这一声‘哦’意味深长,显而易见,龙语并没著重回答他的问题。
“怎麽也是赖我,送佛送到西天。”
“你盼人死啊?”龙妈妈出来拿茶壶续水,给了龙语脑袋一下。
“……从小到大,我没让你们俩给拍傻了,还真是福气。”
赵昕踢了龙语一脚,起身拿过了茶壶:“阿姨,我来我来。”
等赵昕端著一壶茶回来,龙语故意伸脚,“佛山无影脚!”
“你小心我把茶水泼你脸上,刚烧开的。让你扮演动物园被泼硫酸的熊!”
“你瞅瞅你这副嘴脸,我都同情……天知道他怎麽跟你过日子。”
“死去吧。”
“过年呐!”
“诶。”赵昕决定单刀直入,“你跟袁振没什麽吧?”
“什麽什麽?”
“甭跟我装傻。”
“哦……”龙语点头,而後举起左手,抬起左腿,“这叫什麽?”
“顺边儿。”
“对。顺边儿了。要不还能考虑。”龙语打哈哈。
“你趁早别考虑!”
“哎呦,这什麽话?诶,你移情别恋啦?靠,那你可对不起那谁……我操!你他妈真散光啦?那是我手,不是茶杯!”
“龙语!你别嚎!你爹睡觉呐!”龙妈妈大声训人。
37
龙语回到袁振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在此之前,先是经受老妈的摧残,再是送赵昕回家,继而去了趟“尘封已久”的自己家,鬼子进村
儿一样搜罗了一堆东西,而後取了车。
赵昕死不让他开车,龙语慷慨陈词表示自己戒酒了。赵昕拧著他耳朵说:你少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表面功夫!把人家袁振害成那样儿
,你这是苦撑著做做戏!
龙语不敢说你真了解我,我这还是连带著哄你,於是继续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我这回是真的!真的!再说了,没车不方便,去趟超市
都齁儿老远!你让我怎麽当牛做马伺候他啊?到这份儿上,赵昕才放行。
戒酒?怎麽可能?也许某个霎那是真动了这念头,然而,时间总要过去,过去那个点就必然会改变。不是吗?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真正的浪子绝不会回头。
进门,屋里亮堂极了,就是里头这俩人吧……
袁振躺在床上,睡的一塌糊涂。
伍岳躺在沙发上,一样睡的不省人事。
嘿!小子!这就是你看护病人啊?
“起!”龙语直接把围巾扔到了伍岳脸上。
伍岳一惊,睁眼朦朦胧胧的看,“……就你自己回来了?赵昕呢?”
“我先送他回去的。他嘱咐你走的时候穿戴严实,打车找被风的地儿。”
“哦……”伍岳打了个呵欠。
“有那麽困啊?”
“敢情你昨天睡好了。”
“我看赵小0倍儿精神啊!”
伍岳心想:废话!那麽窄一沙发,躺两人,他不得睡的跟只壁虎似的以求得至少赵昕能睡踏实了啊?
“那你待著吧,我回去了。”伍岳起来,抻了个懒腰,朝衣帽架走去,“轻点儿,袁振睡的挺沈。”
“行,打车机灵点儿。”
“找不著车我回来找你。”
“你还真不傻。”
伍岳走了,龙语也打了个呵欠,揉著眼睛去了厨房。一个没留神没看清,胳膊肘儿碰掉俩杯子。
叮、!、哢嚓,哗啦……
龙语这麽定睛一看,碰不倒都新鲜──这谁啊!大小不一的杯子摞一起!摞就摞吧,还挤上洗洁精了!
“你又把什麽CEI了?”
这一嗓子气得龙语冒火,CEI是他CEI的不假,问题是……这杯子这麽放,换谁也不可能不CEI啊!
想回嘴,龙语是硬把话给咽下去的。袁振这不是他一手造成的病号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