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子弟江湖老——王十七

“没关系。”慕容钧想说的其实是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

是樊放吧，那个混球居然不声不响地就不见了。

男孩转身默默地配好奶茶递到慕容钧面前，慕容钧给了钱走进教学楼才有勇气去尝一口，妈呀果然和第一次一样难喝，慕容钧吐了吐舌头，想起男孩落寞的脸抱怨的话却说不出口。

我也变温柔了呢，慕容钧无奈地笑了一声把奶茶丢进垃圾桶。

这天奶茶店的生意出奇的好，女孩子们纷纷表示着要安慰和小攻分手的小受，一个女生含着热泪举起奶茶说：“这就是爱，苦涩的爱啊！”然后一口气喝光了奶茶。

当天她就被因为食物中毒救护车带走了，慕容钧和众同人女们目送着她的离去，默默地为她哀悼。

爱情都是苦涩的吗，我心中的爱情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慕容钧没有找到答案，但是在他看到段晨大口咬着他带上来的粽子的时候，就觉得又想笑又想哭。

有部叫《下妻物语》的电影里好像说过，人们在面临巨大幸福的时候都会感到害怕，有时候抓住幸福才需要更大的勇气。慕容钧看看自己的手，很大，掌心很热，老茧很多，握起来很有力，抓住幸福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

即使犹豫也不会让他知道啊，哪个笨蛋会相信男人会轻易接受自己爱上男人的事实？连段晨这个笨蛋都不会相信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第一眼见到他在讲台上的手足无措，到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他干净毫无戒备的侧脸，再到他倒下时自己去保护的不由自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时间似乎长得让自己忘记了犹豫，忘记了心底想拥抱他的颤抖，忘记了冷水冲在身上也褪去不了的热度。

只记住了他的嘴唇带来的一点点温度和气息，还有他的温柔他不经意的体贴。

慕容钧看了看窗外空空的奶茶店窗口，无聊地拨着樊放的电话，依旧是已停机，没有下文。

第四十三章

樊放找不到，樊淳几乎是随叫随到。

慕容钧中午给樊淳打了个电话，晚上就被叫去酒吧一起吃饭，樊淳吩咐着务必带上那惹事的小伙子，慕容钧一打开他房间的门就几乎要被烟雾推了出来。

“坐。”樊淳皱着眉头看手中的吉他，表情却一点叫人家坐的意思都没有。

“淳哥。”慕容钧隐约觉得不对劲，态度也恭敬了起来。樊淳没有为难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在桌边坐下，目光游到陆大森身上，却跟没看到什么似的别过了头，烟越叼越高。

陆大森再白痴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好惹，却还是忍不住被烟呛到咳嗽，樊淳好像刚看到他一样随意地问了句：“你不抽烟？”

“淳哥他不抽烟，他欠钱也是被人家骗了。”慕容钧连忙替还没反应过来的陆大森回答，试图赶快给樊淳竖立一个好形象，陆大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声地嗯了两声，在这间房里他就像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压迫感使得他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赌就是赌，我樊淳从不碰的两桩生意就是赌和毒，你比我还厉害啊。”樊淳看着陆大森笑了，陆大森却好似被针扎似的一个激灵，冷汗冒出额头。

“慕容钧，这次是你求我我才让你带来看看，我喜欢交你这个朋友，但是我的原则是拒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很看不起赌博的人，所以我从来没帮过一个赌徒，这次就看他造化了，我要不高兴，我也撒手不管，到时候别怪淳哥不给你面子。”樊淳在吉他弦上拨弄了两下调音，慕容钧立刻回道：“到时候看这小子造化了，淳哥不用勉强。”

陆大森在肚子里犯嘀咕，慕容钧你这不是又把我推到另一个火坑里么，这么一个阴森的男人，要是往餐厅门口一站八匹马拉我我都不进来。想到前有阿发后有樊淳，陆大森眼圈红红又想哭，抬起胳膊揉揉眼睛。

说完这段以后樊淳和慕容钧两人开始聊得热火朝天，陆大森被冷落在一边，一个房间分成了两个温度，一半火热一半冰冷。陆大森揉着眼睛鼻子越来越酸，肚子骨碌碌叫了很大一声，把自己都吓到了。

慕容钧和樊淳一起惊讶地抬起头，陆大森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得捧着肚子上蹿下跳，樊淳喷笑出声，立即又板着一张脸对慕容钧说：“吃饭去吧。”抬头看看抓耳挠腮的陆大森，淡淡地丢了一句：“你也一起来吧。”

牛排还是一样好吃，慕容钧又想到家里那只肥狗了，喂它的时候都会挑不辣的牛排，要不然那混蛋闻了打喷嚏。转头一看陆大森被辣得泪汪汪的，樊淳在一边幸灾乐祸活像个小孩，还时不时地夹自己碗里更辣的给他，陆大森吃又不是不吃又不是，含在嘴里嚼都没法嚼，因为辣出了鼻水所以不停地用纸巾擦，鼻头也变得红红的，更像个小动物了。

说不定因为陆大森的愚笨所以打动了樊淳？慕容钧看樊淳嘴边一抹冷笑一阵心虚。

“慕容钧啊……”出门以后陆大森话兜不利索了，嘴唇肿得活像《东成西就》里的梁朝伟，慕容钧给他买了杯冰水，语重心长地说：“大森啊，你必须忍过这关，要不然你想想谁帮你摆平阿发？”

陆大森一瞬间心想阿发才不会这么对我呢。奇怪，阿发明明那么过分，自己潜意识里却总还是把他当作好朋友，陆大森很沮丧，自己果然是不长记性，活该被人卖。

回到宿舍张金吴远已经睡觉了，慕容钧还没来得及好好拷问两人夜不归宿去干什么了，冲过澡躺在床上眼皮子也在打架，这几天事情太多了，这些家伙也没一个好东西，仔细想来又忘记问樊淳樊放去哪里了，掏出手机迷迷糊糊地想给樊淳发信息，打到一半就歪着头睡着了。

第二天被段晨的电话惊醒，慕容钧闭着眼睛按下了通话键，对面段晨压低了恼火的声音：“慕容钧，你居然敢给我逃课！”

“啊？”慕容钧不情愿地睁开眼，窗帘果然一片透亮，都不知道几点了。

“啊啊啊啊！那帮家伙不叫我！”慕容钧急忙坐起来，忘记自己个子高猛地一抬头撞到上铺床板，嗷地一声又躺了回去。

“怎么了？不舒服？”段晨听到奇怪的声音，想这家伙今天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睡觉，真是反常，该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吧。

“没事。”慕容钧听到对方关切地声音，笑笑回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累，他们没叫我起床，我不小心睡过了。”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段晨想到体育部为了秋季赛忙得一头的火，慕容钧校内校外的事情又特别多，就怕他一个不小心累趴了，口气软了下来。

“好……”真的好困，眼皮子一直在往下坠，慕容钧挂了电话翻身很快睡着了。

段晨看着手机叹了口气，这个不服输的家伙，真怕他拼命三郎的个性一出来就什么都挡不住了，晚上复习到凌晨第二天去打球考试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回，难得居然知道要睡觉了。

睡得迷迷糊糊地慕容钧仿佛在梦里看到了段晨，那么温柔地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吻，心里甜得都要笑醒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吴远班上提前放学所以回来的早，进门看慕容钧擦着脸就问了声：“门卫说上午段老师来检查宿舍，都没把你拎起来？”

“什么？段老师到宿舍来了？”慕容钧睁圆了眼睛，摸摸嘴唇，这么说这个吻是真的？

嘿嘿，吴远看慕容钧一个人笑得跟抽风似的，肩膀抖得都快掉下来了，这人真是奇特啊，摇摇头坐到床上吃午饭。

“吃那么多，怀孕了？”慕容钧才不放过这个看自己笑话的家伙，一边说一边还故意看看张金的床铺，果然吴远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慕容钧讪笑着搬椅子挪过去轻轻问：“做过了？疼不疼？”

“你！”吴远啪地放下筷子，慕容钧拍拍他肩膀带着一脸诡异的笑走开了。

混蛋。吴远撑着脑袋看窗外，头上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第四十四章

一边想着要怎么恭喜张金，慕容钧走到楼梯拐角正好看到满脸兴奋还提着一袋子食物的张金，慕容钧微笑着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金不解地看着他一脸慈爱的笑，开门进宿舍就被一本书K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慕容钧欢快地飞下楼梯，手舞足蹈地碰到在楼下的同人女。

“你欺负我们的副社？”同人女叉着腰踮着脚，身旁是高大挺拔的副社，逆着光只有镜片反射着卑鄙的光芒。

“是我被欺负～”慕容钧鸵鸟依人地依偎在同人女的肩膀上，听头上副社咳嗽了一声，反光更加强烈了。

“……算了我不管你们睡欺负谁……”同人女扬起兴奋通红的小脸说，“有好戏看么？”

……慕容钧无语地抬头看看副社，那边已经是平静地泪流满面了。

“有一个……M受。”想了半天憋出这个词，同人女手舞足蹈大力拍慕容钧狂笑着表扬他学习能力强，慕容钧被拍出内伤吐血不止，擦干嘴角边的血迹求助地看着副社，副社不为所动，却瞄到了迎面走来愁眉不展的陆大森。

大森好兄弟，慕容钧的眼角沁出了泪珠，三步并两步把他拉到两人面前介绍到：“就是他。”

同人女左眼写着M右眼写着受，上下打量着陆大森，很好，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身材随瘦手臂还有肌肉，金发白肤，眼神中还透露着迷茫，显示出对花花世界的渴望以及被无情的现实打压过度的绝望。

“很好，很好。”同人女赞不绝口，陆大森的皮肤表面渐渐涌起了一块块鸡皮疙瘩。

直接无视陆大森求救的嘴脸，慕容钧拉着副社低声说：“就是今晚，你负责把周晨进约到上次酒吧，吃饭的钱我给，其余不要你管。”副社点头说有钱就好，扶了扶眼镜反光扫过慕容钧的脸，慕容钧心里一阵翻滚，你个守财奴眼睛里只有钱，会求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夜晚在陆大森的忐忑不安中来到，校门口嬉笑着的男男女女好像就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逐渐转凉的天气和低沉的心情一样让他害怕。

“好冷……”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喃喃自语，抬头看到的是大家的背影。每个人都走得很快，昂首挺胸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呢。陆大森抿抿嘴加快了步伐。

去酒吧有着不近不远的路程，必然经过的是那只有一团黑色的街道，黑色使人更加冷，陆大森走着走着听到身后好像有人，越来越快的脚步声让人忍不住只想快速逃走，陆大森感到害怕，几乎在耳边响起了不可闻的鼻息，抬起脚跑了几步就被人一把拍住肩膀。

“大森，你在干什么。”

仿佛是被狼捉住的食物，一回头就会被咬断脖颈。

“请问你在对我们的朋友做什么。”慕容钧一把打落了对方的手，副社也把同人女护在身后，四人迅速被另外几个人围住，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陆大森这才僵硬地回头，过了一段时间再见阿发，果然没有变，不很高的个头，乱乱的红发，往地上吐出烟头侧身用脚踩灭露出耳朵上闪亮的耳钉。

慕容钧一直想看清楚陆大森的表情，可是陆大森仿佛雕像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那个平时遇到蜘蛛都害怕得不行的陆大森此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哭不笑不叹气。

“我叫时来。”阿发没有报上外号，很正经地对慕容钧报上了自家姓名，挥挥手把几个小混混招到身后。

“时来，我叫慕容钧，有事边吃边说吧。”慕容钧没打算跟这种人废话，拉过陆大森直奔酒吧。

樊淳坐在小包间里看着周晨进，就像盯着一种稀有动物。他没有跟周晨进说一句话，周晨进却已经是大汗淋漓，双手抖得连茶杯都握不住。

“当心点，摔碎了你赔不起。”樊淳忽然出声，周晨进一个激灵打碎一个茶杯。

“你看你，刚跟你说过，怎么那么不小心。”掐灭烟头微笑着，好像上次揍到他吐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唉，周晨进是吧，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小弟弟？”樊淳站起身来拉开门，门外是慕容钧和阿发两拨人，樊淳勾勾手指头叫他们进来，一把搂过陆大森温柔地低声微笑：“给时来惹麻烦了？别怕，哥哥帮你跟他们说说。”

“淳哥的意思是？”阿发看着陆大森的衬衫袖子卷起，露出苍白的手臂。

“大森在我这里打工，我很喜欢他就认作了弟弟，怎么，他什么时候给时来你惹麻烦了？”樊淳看不起阿发，从来都是叫他本名。

“……他输了钱。”阿发的眼光从陆大森的手臂游走到樊淳的胡渣，再到他的嘴唇，樊淳微笑，光线在嘴角上转了无数个漩涡，终是沉寂在阴影里。

“多少。”樊淳掏出一包烟，递给阿发一根，用打火机点瘸手也送到阿发面前。

“九千，不到一万。”阿发垂下眼睑，烟雾缭绕。

陆大森夹在吞云吐雾的两人之间，被熏红了眼圈忍不住要咳嗽，樊淳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不在意地遮住他的鼻尖，指腹触到脸颊，修长的手指上有尼古丁的香味，温暖而迷幻。

“我给了，一万明天汇你账上。”樊淳依旧是笑着，语气却多了几丝不屑。

阿发言又止，面对上樊淳的微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好，淳哥说了算，我走了。”最后三个字是对陆大森说的，可是陆大森专心研究着樊淳指腹上的老茧，怎么也没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舍和悲伤。

“不吃饭么。”樊淳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根本没有什么邀请的意思。

目送阿发走出餐厅，樊淳上前关上包厢的门转身给了陆大森一记重拳，陆大森根本没防备直接被打翻在桌子上，餐具碎了一地，跌下的时候被划破了手掌。

“我从来没帮赌徒还过钱。”樊淳冷冷地转过身，仿佛这个嘴角破裂的陆大森不是刚才他用手心呵护着的人。

“……对不起。”陆大森颓坐在地上，刚才的温暖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恨房间里冷气打得那么足。

“淳哥这钱我先给您。”慕容钧连忙上前说，樊淳摆摆手说不用了，就叫这小子在我这里打工，直到还干净钱为止。“还有餐具的钱。”樊淳转身说，顺便指着瘫倒在桌上的周晨进说：“餐具钱全部算在你头上。”

周晨进哭无泪，着实印证了一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四十五章

周围变得很安静，只有樊淳吞云吐雾的声音逐渐清晰，陆大森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慕容钧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淳哥……”

“行了。”樊淳叼着烟挥挥手，“你们回去吧。”

就在大家的神经松懈下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音乐声不知从哪里响起，周晨进脸一下唰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掏手机的手都不利索，抖了半天才按下接听键，一个刺耳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喂，老公啊，我在游戏跟人吵架快没钱了，你快帮我充值啊，要不然我要输了！”

“现在……我……”周晨进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阵难听地骂声，女声边骂着边说：“他妈的那人越来越嚣张了，你快去充值啊！！不是说了今天就有钱的吗，不会没跟那孬种刮到好处吧？”

樊淳默默地看着周晨进接电话，周晨进手心里都是汗，电话滑在地上，女声很大地喂了两声，没人理她骂了句脏话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