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债变作钱债。”
朔星忽然怔住。他想起,尽管那日死的几人皆是环伤致命,但子缘方才对他那句讨命之言作出的回答却是“纯属误伤,
见谅”而非“你该找
谁谁谁的麻烦去”。他并不清楚这是杀手的共性还是子缘的特性,但他明白,子缘绝不愧做这影杀的会长。
“还望教主不要介怀那日的事,今后我影杀亦会尽量不再来冒犯贵教。”子缘向着朔星鞠了一躬,转身欲走,却发现自
己根本不认识路。
“会长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没诚意。另外,不知会长大人要不要在下送你一路?”
“不用!!”子缘狠狠瞪了朔星一眼,从衣襟中摸出一只不知打哪儿找来的奇门活盘,一边摆弄着一边走了。
朔星看着子缘这死要强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瞧那架势,分明一个刚入门的半吊子,连转动活盘的动作都那么生疏。倒
是不知他会不会一不
小心算错了、转错了,进而走错路……
大约半个时辰后,子缘又绕回了朱雀投江楼。
此时朔星正坐在二楼窗边看书,一见楼下多了个人,便是戏谑地一笑:“六丁到坎的朱雀投江,可是宜静不宜动的。”
“把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布置得跟个迷魂阵似的,我看没准哪天你这甲子戊一不小心转着转着自己就进了死门!”子缘
愤愤地低骂。
“呵呵,奇门术语居然活用到骂人上来了。”朔星轻笑了几声,“天已黑,会长大人若是再走不出去,岂不是还得留宿
寒舍了?”
子缘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镇定了下来,仔细在地上算过了一番才重新排过了手中的活盘。原来方才算错了时辰的天干
,难怪走不出去。
于是,排好盘再次离开朱雀投江楼。只可惜两个时辰后,又绕了回来。
“会长大人还未用过晚膳吧,可是饿糊涂了算不出来了?”
子缘瞧着朔星那看好戏的表情,真叫一个“欲辨已忘言”。
两刻钟后。
鲜柿子、炒苦瓜、烤牛肉、梅菜扣肉、煎豆腐、酱鸭、辣子鸡丁、拔丝山芋、三鲜汤,顺三奇逆六仪的九道菜按照阴遁
六局的格局排在了桌
上。
“排菜的盘式是时家转盘拆补局,九道菜中只有死门现在所在的菜有毒,会长大人可放心食用。”朔星微笑着对瞪大了
眼睛的子缘道。
“……你什么意思?”子缘幽幽地看向朔星。
“听闻会长大人最近在学习奇门遁甲,故以菜来请教会长大人。”
子缘瞧着桌上这九道菜,一阵无语。虽然他正在研究这东西,可三奇六仪在食物上的象意他可不记得啊!忽然,他想到
他师兄夫给的那份资
料上写着朔星不喜欢吃梅菜。那这么说来,梅菜也许属于能克丁火的癸水……那么,桌上的菜是哪奇哪仪也就可以根据
阴遁六局的格局推断
了。按当前的时间,休门在艮八宫,那么死门应在兑七宫……子缘不太确定地望了朔星一眼,板着脸道:“有毒的应该
是梅菜扣肉。”
接着,子缘像是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一般,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那盘梅菜扣肉中试了一试。结果出乎意料,菜中并没
有下毒。子缘汗颜:
“难道我算错了?”
朔星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会长大人没有算错。我只是闲着无聊,跟会长大人开了个玩笑说有毒。”
差点又败了……子缘心中大呼一口气,之前败给这人已经败得够惨烈,要是在饭桌上继续败下去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但想到这人居然在饭
桌上耍了自己一把,心头还是怎么都爽快不起来。
于是,这顿饭吃得颇安静,颇不愉快。
吃完饭,放下筷子,子缘这才板着脸道:“多谢教主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接着,站起身,走出朱雀投
江楼,自门口摘了一
竹枝,数了一数又扔下,向着北方离去了。
朔星随后默默拾起被子缘扔下的竹枝,数了一数,忽然愣了。竹枝上有六片叶子,而子缘却向着北方去了,这是什么情
况?但很快,朔星便
明白过来并对子缘无语了。六在先天八卦中是坎,而坎在后天八卦中才指北方……就算是灵活多变的梅花易数也不能这
样乱来吧?!
只不过,乱来的却比算出来的准。子缘终于成功地走出了苍竹教,尽管仍是在所谓北辰公子面前颜面扫了地。
回到影杀之后,子缘闭关研究奇门遁甲等布阵之术,搞了将近半个月。结果,出关之后确实是成竹在胸了,只不过那个
竹是苍竹的竹:“朔
星你这变态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搞懂的啊!”
至于出关后遇到的第一样东西,那是七晓的委托。
委托的事情自然是杀人,要杀的人仍然是苍竹教教主。子缘一听这事,以为仍是之前那事的后续,直接就奔青天阁去找
七晓理论了。而见到
七晓之后才知,这次的理由是苍竹教教主在九月十五日杀了青天阁现任阁主。
子缘当时就进行推演,说这日乃是癸巳危日,日值岁破大事不宜,研究这玩意成精的苍竹教教主必然不会选这一日来杀
人。因此,杀死阁主
的必定另有其人……
七晓古怪地盯了子缘一眼,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骗我的?还有,不是苍竹教教主那会是谁?”
“我倒是可以插手调查此事,但查出结果后杀或不杀可就得看情况了。”子缘想了一想,如此答复。毕竟,请影杀会长
的酬金不是小数目,
他也得靠这个吃饭呢……
于是,子缘开始办事了。
案发时间是九月十五日癸时,地点为死者卧室。死者名为九宇,善用武器为青天阁普遍使用的环刃,身上致死伤口则是
扇伤,但非是普通折
扇,根据伤口形状可判断凶器为扇骨有三层并排尖刃、扇面为稍短圆刃的扇。这一点让子缘更加肯定这伤不是苍竹造成
的。
“七晓,你可知道九宇生前都得罪过什么人?”子缘不冷不热地问着,淡淡瞥过七晓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被他伤到这种
程度还能心平气和地
跟他说事,这人还真能算是个奇女子了。
“我四叔九宇脾气温和,据我所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一定要说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武林盟主被杀一案便是他主负
责调查的,兴许这事
得罪了苍竹教的教主。”七晓一边思考一边说着,每看子缘一眼都会不自觉地抚一抚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对子缘颇
有一种若即若离之感
。
“这样啊。那他死后,青天阁该归谁管?”
“由我大伯九霄暂时代理阁主之位。他与四叔关系极好,而且案发当日他并不在青天阁,而是与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在李
花城风荷楼饮酒。”
子缘沉默了片刻,道:“饮酒饮到癸时犹未归?”
七晓白了子缘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风荷楼是娼馆。”
子缘心中汗颜,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不过,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师兄就告诉他,娼馆是一个适合散布流言的地方,最
好是当着有心人的面
说一些话,过不了多久就能将话传进某些人的耳中。此外,如果在这当中安插眼线,也可以得到各类有用无用或真或假
的消息。
“那九宇手上有没有什么宝物之类的东西?”子缘继续询问。
“一样都没有。就连我爹死后留下的那轮‘蚀日’,也是在我大伯手上的。”七晓如此道。
“那应该不是怀璧其罪。”子缘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有杀人动机的,只有苍竹教教主咯?”
七晓望着子缘,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废话”,但出口的话还是收敛了些:“所以我就说是苍竹教教主的杀的嘛。”
子缘默然许久,继续问:“案发前后可有谁出入过青天阁?”
“据当晚青天阁守门的两人描述,他们被一位手持带刃折扇的男子打晕了。”
“打晕?下手真轻。”子缘无聊地哼哼两声。
七晓本来想说“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啊”,但一摸脖子,还是改口了:“这应该可以说明凶手是冲着我四叔一人而
来的,跟青天阁并无
多大仇怨。”
“这也可能是凶手故意造成的假象。”子缘细细思索着,最终还是决定从青天阁内部入手调查。
调查方式倒是很古怪——偷袭。根据子缘的说法,人在被偷袭的时候最不易隐藏实力,以此方法来一试阁中各人武功高
低,能得到更真实的
信息。
只可惜,结果并未试出阁中的重要人物中有谁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这一试,已是一整晚过去。一大早,子缘便回影杀
睡觉去了,毕竟青天
阁不是自家地盘。
一直睡到傍晚,子缘才起床继续调查。
这次的目标是风荷楼。
正所谓冤家路窄,子缘居然在风荷楼斜对面一户人家门口碰到了朔星。
“你来这儿干吗?”子缘皱起眉,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
“倒是想问会长大人来寒舍有何贵干?”分明是嘲笑的语气。
子缘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默然许久才道:“方才不小心忘了你还是朔家家主。”接着,子缘例行公事一般地再次打
量了一遍朔星。这次
穿的是绛红色绣着云纹的深衣,在深秋时节显得有几分单薄。子缘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之前那件深青色绣着竹枝的,似
乎那件的胸口处被一
把叫龙殇的匕首开过口……
“寒舍大门很窄,若是无事,还望会长大人不要挡道。”
子缘干笑两声,什么都没说,快步向着风荷楼走去。
朔星很自然地顺着子缘的步伐看去,目光在风荷楼的招牌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浮出一抹苦笑。转瞬之间都已经十五年了
,而人的一生又数得
出几个十五年……
风荷楼,老板千重的会客厅中。
“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子缘很客气地将两锭银子搁在了桌上,顺便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风荷楼的老板。
这位名为千重的人发已染霜,但那面容中依旧可觑得出当年光华,想必多年前也曾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佳公子一位。
相较之下,反是子缘
印象中的朔星神色更为沧桑了。
“会长有话请直言。”
“只是想要问一问,九月十五日晚上,九霄与何人来了此处,夜里又与何人在一起。”
“抱歉。”千重礼貌地微笑着,“做我们这行的,理当为客人保守秘密。至于这东西……还请会长收回。”淡然将桌上
的两锭银子推回子缘
那边。
开娼馆的居然不爱财?还是说给得太少……子缘心底微微一惊,试探这问:“不知老板想要多少钱才肯透露一下呢?”
“在下非是贪财之人。”
果真是个奇人。子缘心底不快,收起银子走人。老板不吃这套,不等于风荷楼里的流莺们也不吃这套。
于是,趁着此时正是风荷楼的营业时间,随便抓了一个人,直接进屋。
拖进屋仔细看了,才发现拖了个男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风荷楼男女兼有。不过,这种问题并不重要。
“你叫什么名字?”子缘并不急着开始盘问。
“小的名叫朝光,略通琴棋,不知客官想要先助助兴,还是直接开始?”多余的话倒是不少。
子缘本想骂一句啰嗦,但在看到朝光的样貌后忽然觉得有句话不吐不快:“你几岁了?”
朝光在听到这话后明显有些不悦:“公子何故要问这些有的没的……”
“想帮你算算这些年来你一共被人干了多少次。”子缘毫不注意措辞,随口回了这么一句欠扁的话。瞧那张纵欲过度的
脸,搞不好干这行的
时间都已经超过子缘的年龄了。
“公子若是喜欢嫩的,大可去找别人,何必来折腾小的……”朝光哀怨地别过脸,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子缘。
果真是不同的人在这方面也有不同的爱好。子缘暗暗叹着,终于进入正题:“倒是不知青天阁的九霄喜欢老的还是嫩的
……”
“原来公子想打听九霄的事呀,那你可找对人了……只不过,小的最近得的赏钱有点少,总被老板责罚,被训得有些记
忆模糊……”一双眼
幽幽地瞅着子缘。
随手就能逮到想找的人,应该说奇门遁甲诚不欺我还是老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于是,刚才收回来的银子派上用场
了。子缘看向朝光,
那眼神分明比朝光这位行家还邪魅:“这样一锭够不够?”
朝光向子缘用力地甩了一个媚眼,道:“九霄那人啊,可是我的常客呢。犹记得这月十五,他跟苍竹教和腾龙帮的几个
人来喝酒喝到大醉,
一直跟我缱绻了一晚,早上才回去呢……”
“在我这位新客面前说这种事,倒也不怕得罪了我呆会儿狠狠折磨你。”子缘轻佻地笑着,用绝月缓缓挑起朝光的下巴
,语调一冷,“说实
话。”
朝光一脸委屈,小心翼翼地将下巴微微抬起一点,轻声道:“小的知错了,大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来,小的怕说着说着
一不小心脖子硌到上
边,会很疼的……”
子缘收剑。
朝光这才敢大口呼吸,哀怨还略带羞涩地瞅着子缘道:“那家伙,半夜就不行了,还死要面子怕人笑话他年纪大了,给
了银子要人家一遇到
打听的就说他还宝刀未老……那种老东西,哪能跟大侠您相提并论呀!”
“哦,半夜就回去了?不知是几时几刻呀?”子缘心底立即起疑。
“这个我可记不清,就记得他走时给的银子可是一大把呀~”朝光暧昧地望向子缘。
于是,另一锭银子也发挥了作用。子缘心里暗骂朝光贪财,但却又感谢朝光这贪财的个性:“是不是这么大一把?”
“哎呦,我想起来了,那老东西二更不到就走了。”朝光满意地收起银子。
果真癸时不到就走了。子缘暗笑,顺便确认了一下:“此话当真?”
“当真!小的哪里敢欺骗大侠嘛……比起这个,大侠今晚……”
子缘凉凉地瞧着朝光,就算要搞,他也对这种娘兮兮的男人没兴趣……忽然一不小心想到多次让他尝到失败滋味的苍竹
教教主,如果换成是
那个人的话……糟糕,好像真有这想法。
“不好意思,我之前小算了一下,今日乃是乙巳危日,日值岁破……我看我还是别在今夜做这种有违阴阳的事吧。”
朝光的脸色忽然僵了一瞬。
这微小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子缘的眼睛。是因为被说有违阴阳而神色不对,还是因为被以这种古怪理由拒绝而神色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