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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以为林熙烈的“大哥”就是说着玩玩的,他下午自习时第一次戴上袖章出去巡查,才知道这头衔有多大震慑力。
男厕所一向是聚众吸烟的要地,秦戈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整个厕所都烟雾缭绕的,快跟佛堂一样了,几个同
学正站在盥洗池前吞云吐雾。他敲了敲门板,还没说话,那帮人立刻就自觉掐灭烟头,扔进下水道,有的还在他面前赔
笑说“下次不会了”,然后鱼贯而出。
秦戈是富家子弟,虽然无意主动干预这些不良行为,但真派到他头上,他还是会认真履行责任。可如此轻松地执行任务
,真的还是头一遭……那些以前他见过的很多趾高气扬的小喽罗们,在他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还听见一些宵小
一边出门一边疑惑地问道:“他什么来头啊?不就是个风纪委员嘛?”立刻就“砰”的一个暴栗:“你懂个屌啊?他是
林熙烈的老大!”“哈?!……就他……”秦戈每次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演喜剧片。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大家心里应该都
清楚他是林熙烈新罩的小弟,不过既然林熙烈都那么说了,表明这个小弟地位非凡,于是大家也都跟着那么讲了……
林熙烈虽然不常在学校,神龙见首不见尾,可风纪委员是每天都按时上学放学的。秦戈这名头渐渐就传开了,莫名其妙
地招徕了很多其他的“生意”,比如有暴力事件,就会很快有人来找他:“秦戈秦戈,顶楼又有人打架了,你快去劝劝
!”秦戈对这些衍生的“生意”实在是无奈:他本来就是狐假虎威,怎么可能滥用那人的威信。再说,那人的风格一向
是什么都懒得管,他才不愿意给那人招惹什么是非。不过碍于“风纪委员”的责任,遇到稍大一点的事秦戈还是尽量出
面。
谭晋很快便风闻而来向他吐槽:“我就干!你现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那王八蛋很铁是吧?”
“……”
“行,你现在是老大,咱们都得仰仗你鼻息了!老大收我当小弟吧?”
“好啦……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啊……”秦戈觉得谭晋也快变豹子了。
“哎……我真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拉都拉不回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切!”又扭过头打游戏不理他了。
秦戈又好气又好笑地跟林熙烈说,林熙烈反倒毫不介意,懒懒一笑:“看,给你执行公务带来多大便利,你打算怎么报
答我啊?”
秦戈捶他一拳:“付你精神损失费每月50块怎样?”
林熙烈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说:“我不要这种补偿,我要‘那种’补偿。”
秦戈脸立刻红成一片,捂着耳朵瞪他一眼,就赶紧跑掉了。
最近林熙烈越来越变本加厉地调戏他,除开各种兴起就来的接吻不说,像今天这样暗示性事的也不是第一次了。秦戈对
情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原本还停留在牵牵小手,亲亲嘴的印象,不过被那人强抱过一次,就隐约意识到那人所要的恐怕不
止接吻。秦戈有一次还忍不住咨询了恋爱专家谭晋,得到对方一记大白眼:“你以为人人都是柏拉图啊?省省吧,男人
都是下半身动物!放着心爱的女人不上,那不是阳痿就是太监!”
现在两人的相处模式很甜蜜,秦戈只想把这种甜蜜一直延续下去,他从来就没做好跟那人再进行性事的心理准备。一方
面是上次的强抱留下的阴影,另一方面,那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他隐隐感觉到那人对性事的想法好像越
来越强,他也越来越担忧起来。不过好在那人最近只是要他一起吃中午的便当,还一直都没有提过要让他去他家住,要
是那人真提出来,秦戈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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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烈面无表情地喝下整整一杯红酒,“!”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赢得了一桌喝彩。坐他左边的女人又蛇一样地缠过
来,倒满了整整一杯。
今天是林熙烈的庆功外加生日宴。
林熙烈从美国特训回来以后,立刻在老头子的授意下接手了东区的好几个堂口。他做事向来下得去手,恩怨分明,雷厉
风行,把所辖堂口的财务和规矩彻底整治了一番,加上他精明的头脑和不俗的身手,立刻受到大家一致支持。原来以为
林熙烈只是个吃软饭的二世祖的元老们有意刁难他,挑起了东区西区几个堂口积怨已久的矛盾,让林熙烈去摆平。林熙
烈查清缘由,当场抡起一瓶红酒往肇事那人头上砸了下去,并声明矛盾止于此,找公道都冲他来。这一番动作下去,东
区西区好几个堂口都对他服服帖帖,只认他当老大,把那几个元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件事处理完毕没两天就是林熙烈的生日,林一辉破天荒地在家里举行生日宴,邀请众多元老出席。这架势,颇有些要
变天的味道。前二十年林一辉年富力强,独揽大权,众人都不敢猜测继承人的问题,最近看起来,林一辉似乎十分中意
这个流落在外十八年的私生子。看来要选择站队的时候不远了。
唯一对这件事表现出明显不爽的当然是林熙烈的继母苏姚。她跟了林一辉是政治联姻,婚后却逐渐爱上这个沉稳又心狠
手辣的男人。可在林一辉心里林熙烈的生母永远是第一位,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女儿,此后林一辉竟然格外注意,无
论如何都没有让她再怀上第二胎,近几年房事更是少得可怜。她父亲的势力帮助林一辉坐稳了江山,可林一辉对她相敬
如宾冰,还有意栽培亡妻的儿子,让苏姚如何不恼怒。上次跟林熙烈第一次吃饭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这次老头子竟然把
宴会办到家里来,让她无论如何难压愤懑。可恨自己女儿对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像大有兴趣,一直倚着林熙烈小鸟依人,
苏姚黑着脸喝了几杯就借故退席了。
“听说你跟学校里一个小男生特别要好?”林桢风情万种地替林熙烈又斟满一杯酒,林熙烈与一桌元老一一碰杯之后一
口喝干。
“关你屌事。”
林桢嘤嘤地笑起来,手在林熙烈肩膀上捏来捏去:“你很宝贝他嘛,听说他是你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当人家小弟了?”
“你他妈少管闲事。”这女人要是敢动秦戈一根寒毛,他就直接废了她。
那女人也不生气,见他一个字都不讲,干脆换个话头:“今晚别回去了?”
“我辖区里有牛郎店,你报上名字,我保证他们出最头牌的,分文不收。”
“呵……你明知道人家只对你有兴趣。”
“滚。”
林熙烈对这种毫无遮拦的色情玩笑恶心到了极点,脑子里又浮起那个人害羞脸红的样子。可惜今天满堂元老,他还是宴
会主角,死活不能提前走,烦躁得几乎压不住。
好容易一帮人喝也喝够了,闹也闹够了,林熙烈一看表,都12点了。想要见那人的欲望在酒精的催化下沸腾得快把他脑
袋冲爆了。听完了老爷子一通慢慢吞吞的耳提面命,林熙烈连醒酒茶都没喝,也不顾什么“酒后驾车”,抓起西服就坐
进雪佛兰,一两百公里时速连闯几个红灯直奔学校。
这个时候,秦戈肯定已经睡了。
可他就是想见他。
想见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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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干了好几瓶几十年的红酒,几十度的白酒,对林熙烈来说也跟喝水似的。但是房间里充斥的酒味,二氧化碳,热
气和喧闹几乎快把他逼疯,还得压下烦躁跟那群人虚与委蛇。宴会伊始他就开始想念那只经常脸红的小兔子,宴会结束
走出门,被冷冽的夜风一吹,思念更是锥心刻骨。几乎完全不在脑子指挥之下,全凭本能地,他就开着车往那人的学校
去了。
林熙烈从小在孤独的环境下长大,不是没有同龄人,便是同龄人根本不敢跟他玩儿。他独自一人长到十八岁,早已习惯
孤独的时候,突然一只笨笨的小兔子跑过来,还颇为担心地问他:“你下午睡了那么久,你生病了吗?”
他觉得小兔子也许会怕他,避免不跟小兔子走得太近,谁知道小兔子还傻傻地跑到他家来,自动跳入虎口,他便一发不
可收拾,直到那晚上失控吃了它。
他知道他的情况特殊,小兔子跟着他可能没有好胡萝卜吃,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如果他的双手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
小兔子,那他也不叫林熙烈了。
那女人竟然也知道了小兔子的事,还在席间提起,令他一下子莫名地就很担心小兔子,今晚不能见到他,他简直没法放
下心来。
小兔子害羞脸红的样子简直令他血脉贲张,林熙烈每每想到此,就再狠踩一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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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戈晚上就不关机了。母亲曾经教育过他,说手机有辐射,晚上一定要关了,以前在家住,晚
上关机也就无所谓了。可自从认识了那人,他总担心错过那人的短信或电话,所以总是24小时保持开机,就算是上回逃
避那人的问题,不敢接他的电话,也只是“假装没有听到”,都没有关机过。
但实际上,林熙烈知道他一向早睡,11点之后完全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今天,是头一次例外。
秦戈睡得模模糊糊地,就听到枕边“兹兹”地有震动的响声。他晕乎乎地摸到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林熙烈”三个
字,立刻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翻下床,到阳台上接电话。
这么晚了,那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以往从来没有这么晚打过电话,令他莫名地就有些担心。
走到阳台上一望,果不其然,那人的车又停在宿舍楼下。
“喂?”
电话那头若有似无地传来呼吸声,但是一直没人说话,秦戈又“喂”了好几声,以前看的一些狗血电影里男主角快死了
给女主角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桥段纷纷涌上来,几乎把他吓到。难道林熙烈也刚刚火拼回来浑身是血地……?秦戈再不敢
往下想,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刚要张口说话,便听见那边传来低低的一声:“我想你了。”
秦戈只觉得集中在头顶的血液“唰”地全退下去又“轰”地全涌上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脑子又像浆糊一团,完全不
知道该怎么反应,浑身也缺血一般地发软发酥,都快站不住。
那人并不擅长讲甜言蜜语,连温柔都是披着粗暴的外衣。那人讲的所有甜蜜的话(如果“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也算甜蜜
的话)加起来还不如他被那些女生告白的动听,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很喜欢,常常躺在床上回忆着回忆着就睡着了。
那人讲的最甜蜜的一句,大概就是告白时说的“我想你做我老婆。”他以为这已经是那人的极限了,可今天大半夜这一
句剖白的“我想你了”更含蓄又更露骨,几乎要把他灌醉。
正在晕乎乎间,那边又传来一句低低的:“我想见你。”
以往那人都是命令般地“下来”,这次却仿佛是在祈求他一般,让秦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经大脑地就含糊应道:“
你……你等一下……”然后返回室内,急匆匆套上裤子和外套,带上钥匙汲拉着拖鞋就出门下楼去了。
他几乎一路用跑的,两三级阶梯一次就跨过去,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秦戈推开公寓大门,被冷风一吹,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降了下去。他有些迟疑地向那人走去,夜色温柔,那人穿着休闲灰
色西装,高大挺拔,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手机,站在大门旁的灯柱下,风度翩翩如同男模一般。
林熙烈却再也等不了了,几步走上前就把秦戈揽进了怀里,像要把他嵌进身体似的紧紧抱住。
直到看到秦戈那迟钝又呆呆的样子,林熙烈躁动了一晚的心才总算平复了下来。
秦戈在他怀里几乎呼吸不过来,但是也没有挣扎,任由他就那么抱着,就像分离多年的重逢一样。
半晌,秦戈才慢慢环住林熙烈的腰,发出的声音都嗡嗡地:“你怎么了?”
“想你了。”林熙烈亲着他的头发,随后松开手,解开灰色的西装外套裹住秦戈。
“不要敷衍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秦戈有些担心,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大半夜跑到学校来,西装上全是酒味。
“没什么。”
见男人不想讲,秦戈便知道问也没用,虽然煞风景,可他还是忍不住说:“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你……你是不是
又喝酒了?”
“是啊,喝太多开不了车了,怎么办?”林熙烈一向是很烦人管的,小时候就跟老师发生过冲突,但是对于秦戈有时候
唠叨的不要抽烟喝酒什么的,反倒很受用。虽然他也继续抽烟喝酒,可他就爱听秦戈念叨。
“那你怎么过来的?”秦戈眼睛都瞪圆了,“酒后驾车?”
“是啊。”
看林熙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秦戈简直又急又气:“酒后驾车很容易出事的!你要是撞车了怎么办?!”
男人懒懒一笑:“那你说怎么办?睡你宿舍的床?”
秦戈又难以抑制地脸红起来。他们宿舍的条件虽然说挺好,可那种床也只够睡一个一米八的。林熙烈都八五以上了,睡
那个完全就是婴儿床。若是两个人挤一块,那更是手脚都伸展不开,那人肯定又会把当抱枕一样……“那……那怎么可
能……”
林熙烈耐心下了半天套子,终于扔出了诱饵:“那我开车回去,你陪我?”
“……”讲了半天就是变相地要他住他家里……“明天……要上课……”
“我送你过来。”
“……”
还没等他说同意,林熙烈就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了。
秦戈红着脸瞪了林熙烈一会儿,那人完全不为所动。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被那人甜言蜜语所迷惑,今晚他特别不想拂逆那人。秦戈在原地思想斗争了半天,看着那人的衬
衫在寒风中猎猎抖动,最终还是狠下心坐进了副驾驶座。
至于谭晋要是一早起来发现没人,那……那也只有明天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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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开上路,林熙烈便松开了手刹,拉过秦戈的手握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又吹了两下风,秦戈到现在还微微
地发抖。
“冷么?”林熙烈亲了亲秦戈的手背。
“不冷。”秦戈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收回去,却被那人拉着不放。他极担心那人今晚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右手攥
了又攥,才抬起头看着林熙烈:“……你真的……没事吧?”还好那人表面上看没受什么伤,衣服还算严整。
林熙烈侧过头一笑:“硬要说有什么大事的话……今天是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