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夜沁雪 下——小三黑

“乖，回来继续，唔，画你的图谱。好歹也算是给你男人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马马虎虎呢……”

“定情信物？”

凌雪困惑地反问道。

萧倾尘故作惊讶地摇头道：“小雪儿居然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什么？

为免对方又趁机扯开话题，凌雪这一回学乖了，干脆做个闷葫芦，一声不吭。

萧倾尘见他没有反应，不禁无趣地撇撇嘴，解释道：“铸剑师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出师考核合格的那件作品，一般都被送给心上人啊……”

“那师父的呢？”

凌雪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忽然想起这个硬塞给他的便宜师父，似乎给他带来了两个“师娘”。

此言一出，萧倾尘果断的撇开了话题。

“所以啊，你认真点画，图谱粗制滥造的话，最后铸造出来的武器，也定然好不了。”

凌雪狐疑地睨了眼故作泰然的萧倾尘，心中忽然一阵黯然。

画工这种东西，绝非一日就能练成，没有深厚的功底，再多浮夸的技艺，都是虚的。

想起妙歌给萧煌夜特地铸造的那把夜歌剑，少年心底更是不甘就这么认输了……

见刺激得差不多了，萧倾尘见好就收，几步上前，一本正经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雪儿，为师相信，你定能再一次创造出奇迹的。”

说着，火红身影倏然一闪，竟这么突然地从原地消失了。

凌雪正要忏悔，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师父的用心良苦，忽然空中又传来一句：“小雪儿，记得把藏书阁收拾干净哦。”

瞬间，少年心底那一丝感动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什么用心良苦啊，他分明就是没事找事！

萧倾尘果断地逃出藏书阁后，心底无比后悔，方才激怒凌雪之前，忘记把零食收起来了，这会估计都散了一地，唉，真浪费！

回到阁楼，甫一坐下，疯灵立刻殷勤地献上了一杯热茶。

萧倾尘懒懒地睨了眼一脸乖巧的大魔头，眉心差点打结，果然看习惯了那个不可一世又神经兮兮的大变态后，突然大变态变成了正儿八经的乖孩子，这感觉比活生生地吞了一百只苍蝇还难受！

“主人……”

疯灵欲言又止。

萧倾尘淡淡地应了声，端起茶杯，刚呷了口茶，好烫！噗地尽数喷出——

茶水混合了朱雀星君的唾沫，顺着大魔头的脸庞，直溜溜地往下滑……

萧倾尘见状，顿时乐得开怀大笑！

疯灵嘴角抽搐地半跪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还是小黑机灵，连忙上前，给萧倾尘换了杯新茶，又掏出手帕给喷了一脸的疯灵仔细擦拭干净。

好半晌，萧倾尘才缓过神来，收敛了笑容，看向疯灵，问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本君？”

闻言，小黑动作一顿，迟疑着看向疯灵，心中一阵忐忑。

疯灵坚定地望着萧倾尘，沉声道：“求主人帮忙……”

可惜话未说完，萧倾尘突然出手，在疯灵身上施加了沉默术，而后施施然道：“刚才风太大了，你说什么？”

疯灵、小黑：“……”

萧倾尘微微一笑，又道：“天色不早了，本君要休息了，你们俩都退下吧。”

小黑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虽然白雪皑皑的冰山之巅，然，阳光明媚而充足，正是晌午过后，大好时辰，这冬日里睡午觉……

好吧，谁叫对方是朱雀星君呢！

如此也好，至少悬在半空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小黑默默地思量着，而后淡淡地点头，拉着疯灵退出了房间。

两人离开之后，萧倾尘终于松了口气，而后万般惆怅地叹了口气……

疯灵要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无非是想恢复力量罢了。

但——

眼下还不到时候，冒冒然取走凌雪体内的力量，少年的肉身定会支撑不住，更简单地说，是对方体内的心魔定会趁虚而入，彻底地控制住凌雪。

目前为止，心魔尚未失控，且还能被凌雪以意识压制住，除了他对萧煌夜那份坚定的情谊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拥有足够的力量，意识清醒地掌控着身体的主导权。

而力量被取走的瞬间，凌雪定会昏迷，这段期间，足够让心魔有机可趁。

所以在那之前，萧倾尘必须好好地磨一磨凌雪的性子，至少让少年不至于遇事冲动，凭借本能动手，打打杀杀，以暴制暴……

萧倾尘也不想去改变凌雪原本的性格，在他看来，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不是按照旁人的安排，像傀儡一样生活着。

可如今，凌雪必须成长，眼下这个样子，还远远不够。

沉吟间，萧倾尘又呷了口茶，不由得暗笑，相较之毛毛躁躁的疯灵，果然还是小黑够体贴。

或许为了小黑，他就干脆让疯灵一直维持着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

萧倾尘越想越兴奋，徒然——

木雕纸糊的窗子被大雪球砸出了好大一个洞来！

不等他站起身，罪魁祸首便已跑上前来认错了。

“乖徒儿，快出来打雪仗啊？”

好吧，不是认错。

萧倾尘气定神亲地搁下茶杯，他若是奢望白杨这老顽童能认错的话，那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师父，师娘呢？”

“闭关了！”

白杨气鼓鼓地撇嘴道。

萧倾尘了然，半月之后，三支佣兵团将被派遣前往白帝国支援洛非烟，到时候还需天山剑门最优秀的铸剑师为那三十人统一打造一批崭新的武器和防具。

作为天山剑门的掌门人，紫樱需要关注和操心的事情，自然比旁人要多，早早地开始准备起来，定然没错。

也难怪白杨会无聊地跑去扔雪球了！

“师父，你知道夜痕和凌霄去哪了么？”

萧倾尘自然不担心那两人会迷了路，毕竟整个永恒国度都是四神的杰作，哪有人能在自家后院里面走丢的？

问题是，他把凌雪困在藏书阁，萧煌夜那边，不知会不会被夜痕虐待呢？

若是萧煌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萧倾尘还真不晓得怎么跟凌雪交代呢！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白杨皱着鼻着，使劲摇头，手中还握着一个白花花的大雪球，往萧倾尘面前一送，继续道：“来陪我玩会吗？”

萧倾尘勾唇一笑，下一刻，从天而降的无数颗雪球将白杨堆成了大雪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进程

白雪皑皑，风声鹤唳。

雪地结冻，柔软的细雪变得犹如磐石般坚硬，风刮在脸上，仿若刀子般尖锐。

萧煌夜闭气凝神，双手垂于两侧，脑袋中，凌霄与夜痕的声音此消彼长。

“集中注意力，好好感受你的力量，用你的意识，将它凝聚成型……”

“凌霄，凡事皆有先来后到！”

“冰之力量的本质，是水，分三态，你天赋不低，但依然操之过急，先尝试着将你体内的力量具化成水……”

“臭小子，给我好好听着，先从风之力量开始练习！”

凌霄不急不缓，依然说着自个的。

夜痕气得差点跳脚，斗了一百年，依然没能跟这人分出个高低，难得两人同时收了个徒弟，怎么说，也不能让对方占了便宜！

萧煌夜越想冷静下来，脑子却越乱，倒不是因为他悟性不够，实在是这两个师傅太不尽职了！

要争论，跑一旁去说也罢，偏偏两个人都仗着自个会千里传音，还特地跑去萧煌夜的意识中捣乱……

不靠谱啊不靠谱。

萧煌夜权衡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自力更生，直接将那两人的声音无视掉后，进入了无我之境。

而另一边，凌雪终于在第一天闭关，临近日落之后，画出了他人生之中的第一张兵器图谱！

——低调“奢华”的短匕图谱。

铸剑师炼器过程中，按照一比一实物大小绘制出来的图谱，普遍效果较好。

加上藏书阁背面一角，安置着炼器专用的精钢寒铁，凌雪便寻思着，结合自己所学，试着将这把短匕铸造出来。

刚将书桌收拾干净，材料准备，萧倾尘便偷偷地潜了进来……

二重隐身术状态下的朱雀星君，若非主动现身，或是出手偷袭对方的话，理论上是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事实上么？

凌雪刚一坐下，便猛然一回头，疑惑地盯着身后虚空一点，眉头微微聚拢。

萧倾尘神色一僵，暗道他这小徒弟还真不一定般的敏锐，但——

应该还没发现吧？

凌雪就这么盯着隐身状态的萧倾尘，良久，才狐疑地转回身，挑了挑眉，而后静下心，开始召唤玲珑宝器。

跟铸剑师锻造的武器一样，玲珑宝器也是分品质级别的，从凡器、灵器到仙器和神器，品质越好，越有利于提高武器的品质。

萧倾尘见凌雪终于转过身去了，不由得舒了口气，举步上前，第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把这个过于敏锐的小徒弟给吓跑了。

一直走到书桌前，就这么直愣愣地打量着闭目凝神中的少年，萧倾尘微微勾起嘴角，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初入白帝国时境况……

好不怀念。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凌雪在很多方面，天赋一般，譬如习文练武，譬如修炼潜能，但——

他记忆力甚好。

一天下来，看过的书籍，纵然枯燥又乏味，却记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他有心要早日达成目标，出去跟萧煌夜团聚，如此强烈的信念之下，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出一刻钟的工夫，玲珑宝器被成功召唤出来了，三角鼎状的青铜色玲珑宝器平稳地漂浮在书桌三寸之上。

凌雪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扫了眼第一次被自己召唤出来的炼器道具，虽有一丝失望，却表现得极为从容。

萧倾尘定睛一看，心中了然。

是凡器级别的玲珑宝器，简而言之，对于铸造之物的品质加成的几率等于零。

不过才自学了一天，就能凭借理论常识，成功地召唤出玲珑宝器，光是这一点，凌雪就比天山剑门很多入门弟子要强悍得多。

更让萧倾尘觉得欣慰的是，少年没有因为玲珑宝器的属性不好而沮丧。

凌雪有条不紊地将适量的精钢寒铁置入宝器之中，最后放入图谱，开始炼器最重要的一步……

炼器成功与否，就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和灵力，支撑到整个过程结束了。

这个过程，少则半个时辰，多则数个时辰，甚是几天几夜……

传闻当年唐家后人铸造四大神器时，便是花了三天三夜才成功的。

萧倾尘见凌雪已然定下心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悄悄地离开了茂书阁，准备去厨房，亲自给他的乖徒儿煮一餐饭。

打从夜痕和凌霄两人也跟着下厨学艺，争相讨好他之后，萧倾尘差不多已有近百年的光景，没有踏入厨房去了，哦不，应该说是没有亲自动手下厨了，平日里偷溜进去，也是“拿”吃的。

无视掉白杨、小黑以及疯灵三人那见鬼状的表情，萧倾尘气定神闲地卷起衣袖，开始正儿八经地洗手作羹汤……

然后又在那三人暗暗吞口水之际，施施然一笑，将两荤一素一汤羹外加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盛进了三层红木食盒后，便优雅地转身，走了。

“乖徒儿，为师也饿了……”

白杨快步拦住萧倾尘，可怜巴巴地哭诉道。

萧倾尘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睛，笑道：“师父乖，待会让师娘伺候您老人家。”

白杨：“……”

沉默的当头，萧倾尘已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等白杨回过神来，正要朝小黑和疯灵抱怨，那两人却默契地发出一阵咕噜声，好吧，大家都肚子饿了，还是赶紧找阿紫去——

萧倾尘返回藏书阁，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恰好凌雪刚刚停下动作。

简而言之：凌雪铸造的第一把武器出炉了！

萧倾尘开心得比自己当初铸造出倾尘剑时还兴奋，放下食盒，立刻上前。

却见少年一脸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仿佛还没缓过神来。

第一次炼器，就能出成品，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换言之：凌雪其实挺有当铸剑师的天赋的。

只不过——

萧倾尘若有所思地拾起桌上的短匕，通体乌黑的匕首，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模样中规中矩，但就凌雪的画工而言，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萧倾尘试着抽了下匕首，拔不出来？紧接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好吧，是他开心过头了，他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

刚才凌雪绘制的兵器图谱上，似乎没有画匕首内部结构图！？

眉头跟着快速抽动了两下，萧倾尘清咳了声，努力镇定地微笑着，放下匕首，安慰道：“小雪儿，这个也算不错啦，好歹也是成品。”

而且还是一把下品灵器。

但真是捉弄人啊，一把不能用的匕首，坑爹的下品灵器，赤裸裸的讽刺啊！

凌雪吸吸鼻子，抬头，眼底隐约闪烁着几缕血丝，忙碌了一整天，他眼睛好痛……

“师傅。”少年诺诺地唤道。

萧倾尘瞬间敛去神情，面色平静地应道：“嗯，先过来吃饭吧。”

“哦。”

白高兴一场。

唉！凌雪轻叹一声，站起身，惆怅过后，很快又斗志激昂起来！

不过是一次失败罢了，他还有时间！

“水煮白菜、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水果羹……”

凌雪讶异地望着从食盒中端出来的盘子，愈发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都冒着热气，而且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难道是朱雀星君亲自下厨？

“发什么愣啊，坐下，吃完了一，为师还有事要吩咐你。”

“是。”少年连忙应道，面上不见一丝不耐。

萧倾尘见状，满意地笑了笑。

凌雪捧着饭碗，心思却不由得飞到了别处，也不知道萧煌夜这会怎么样了？

说不担心，那绝对是骗人的。

虽然他一直在心底说服自己，能被青龙星君和玄武星君同时指点，对萧煌夜来到说，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定能受益颇多，虽然过程之中，可能会吃点苦头……

但——

这会静下来了，他却忍不住又担心了，夜痕对萧煌夜的态度似乎不大友好……

凌霄看上去虽然面善，但其内在，也是个淡漠寡情之人，只是将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交给了朱雀星君一人，对于其他人的态度——

就跟萧煌夜对陌生人的态度一样。

但愿萧煌夜能挺过这一关。

凌雪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一边机械地扒着饭，倒是叫萧倾尘看得忍俊不禁，但同时，也坚定了他心底的一个想法。

爱，是感化魔族的唯一力量。

所幸疯灵遇上了小黑，疾风有司棋作伴，他们的心，始终坚定地伫立在光的一面。

而凌雪……

萧倾尘原先却是担心的很。

大熊猫灵灵即便是进化成人形，理论上会是妖族。

但凌雪的灵魂，极有可能被异变者的病毒感染了，加上他进化后拥有的特殊体质，其身上的气息，更为接近于魔族。

亦或者说，是永恒国度这片大陆上，一个崭新的种类，前提是，少年不会堕落成异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