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阿哥尴尬不已,额头冒着汗瞪向揽住他的少年,用眼神道:这是哪里?
四阿哥眉眼含笑,唇动无声:青楼。
十一阿哥攥住了拳头,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你早就知道?
四阿哥贴近他耳边,无奈一笑,轻轻开口:“我还以为你想看场活春宫图呢,怎么好阻了你的兴致?”
“……”十一阿哥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黑着脸不作声了。
两人就这么躲在旁边听着真人秀,四阿哥始终面不改色,坦然得像是听人禀报账目收入一般,十一阿哥却做不到他这样,起初尴尬难当,后来眉梢直抽,再后来他已无心关注床榻上的男女了,而是频频扫视旁边的少年。
他们身子靠在一起,十一阿哥很清楚四阿哥毫无反应,说起来四阿哥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兴致勃勃的年纪,难道真的……或者是根本没在听?
他自己的身体未曾成人,如今也有些发烫,身下虽无反应,但心理上已经心猿意马了,可四阿哥竟是连体温都没有变化,更别说那应该变化最大的地方了。
“他们要完事了,准备好,我们要走了。”四阿哥低声嘱咐道。
果然,不出十个呼吸,十一阿哥就听到床榻那边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吼,不再发出摇晃的声音了。他顿时默然,这假货分明一直在听,可他……怎么就完全没反应?难不成有隐疾?
这边胡思乱想着,四阿哥却左右看了看,抱住十一阿哥纵身闪出了窗外,衣角一晃,人就飘出了两丈远,若不是怕十一阿哥吓着,他早寄出飞剑了,根本用不着这么慢吞吞。
飞跃着出了城,直到看见一座破庙,四阿哥才停下来。
两人进了破庙,寻到前人铺的枯草边,四阿哥放下十一阿哥,很自然地脱起他的衣裳:“我看看你的伤,重新包扎了我们再走。”
“这是哪里?最近的城是哪座?如何与皇父他们汇合?”十一阿哥乖乖坐着,任他拆着绷带。
“从我们刚刚出来的镇子往东就是扬州,皇父他们不知停在了何处,我想先打听打听消息再做打算。”四阿哥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和新的纱布,重新上了止血、止痛的药包扎。
“嗯,圣驾起行的时间都是保密的,那些乱党若无人帮衬,根本成不了事,看来……这江南的官场该整顿了!”十一阿哥蹙眉点着手指,板着小脸道。
“说的是,正因这样我们才不可贸然去寻官府保护,我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先让你养伤,然后我们再打听确切的消息。”四阿哥打了个结,起身向庙里的雕像那走了几步,腾身一跃,从房梁上取下个包袱。
十一阿哥望着打开的包袱嘴角一抽,揉着额头道:“别告诉我,你之前离开就是为了买这些。”
“是啊,可若是早知道天地会里有那等畜生,我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四阿哥抖开包袱中较小的一套衣服,笑眯眯道,“呐,换上吧!”
十一阿哥青筋直蹦,双目喷火地扫过去,厉声道:“君衡,你敢让我穿女装?”
四阿哥毫不受影响,拿出了包袱里的另一套衣服,那同样是套女装:“情势所迫,你总不希望被重新抓回去吧?”
十一阿哥沉默了。
四阿哥偷笑着走到一边,脱下身上的青衫换起同样颜色的罗裙,从里到外很快就换好了。
十一阿哥一直看着他,在四阿哥替换里衣的时候撇开了头,他眼看着那少年一件件套上女装,直至系上最后一个衣带,潇洒的少年就变成了略显英气的少女,长发披散着,随着四阿哥眉眼神色刻意转柔,那最后的违和感也散去了八分。
十一阿哥冷哼一声,僵硬地捡起旁边的女装,衣服大小合适,却是黄色的。
四阿哥也不催促,只看着他自己换衣服,心里的小人早就笑翻天了,让堂堂的雍正穿女装,即使是如今男性特征不显的时候,谁能想象?
反正他绝对不会说这是故意的,更不会说即使不变装,他也能保他们周全。
十一阿哥别别扭扭换衣服,速度很慢,动作也很僵硬,但不管花了多久,最终还是穿上了。黄色罗裙直垂脚踝,削肩素腰,身量匀称,一张如画般的小脸黑沉如墨,因养尊处优而皮肤白皙,此时敛目而立,如果不是那光秃秃的脑门,还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四阿哥强忍笑意,拿出包袱里藏着的干粮和水囊道:“先吃些东西,然后我们就去扬州。”
第四十三章:皇子当腻了?
两人男扮女装再次进入之前离开的镇子,果见不少人四处查访什么,他们未曾久留,便向扬州而去。一出这个镇子的范围,十一阿哥坚持换回男装,四阿哥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
其实他们男扮女装得并不是很成功,至少途中遇到的一位老婆婆就看出来了,只当他们有苦衷,才没有揭穿。
四阿哥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就算被揭穿了,他也不惧什么,只是十一阿哥坚持换回来,他稍有些惋惜而已。
两人没有贸贸然进入扬州,而是在扬州城外的一处小山落脚,那里正好有猎户留下的小木屋,此时不是狩猎季节,正好给他们暂居。
“明日你去城中看看,皇父应该已经派人寻我们了,若是……”十一阿哥望着打扫木屋的四阿哥道。
“好,你的药也用完了,我再去买些。”四阿哥应了。
十一阿哥再没有出声,眼睫低垂遮去了一切情绪,心里自问道:君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皇父的船若是真的停了,最大的可能是去江宁而非扬州,可你却带着我来了扬州,你到扬州……究竟所为何事?
第二日一早,十一阿哥从木屋的小床上醒来,便看到屋内早准备了洗漱的水,他穿上衣服下地,打理好自己后推门去寻四阿哥。
木屋左边是间很小的厨房,十一阿哥循着声音找来,刚到门口就愣住了。
灶里燃着柴,锅中冒着热气,少年清瘦的背影对着门,青丝被根青色布条拦腰一绑,正拿着菜刀忙碌不休。
十一阿哥眼中复杂,却听那少年出声道:“你醒了?先回屋等一会儿,厨房油烟大,别呛着了。”
依言回到房中等了片刻,四阿哥便端着饭菜进来了,两碟小菜、两碗粥摆到了桌上,十一阿哥心头一阵烦乱,抿着唇不发一语。
“这家猎户许是离开不久,厨房里东西倒是还有,油盐酱醋尽皆齐全,还有些腌萝卜和咸菜,我抓了点米熬的粥,先将就一顿,等我今日去扬州买点菜什么的,回来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四阿哥摆上筷子,示意他吃饭。
“你……怎会做饭?”
四阿哥一怔,笑道:“上上上辈子,我是孤独终老的平民百姓,似这等事只得自己做了,好在适应一下就找到感觉了,不然你就要吃糊锅饭了。”
“君衡,你来扬州何事?”十一阿哥不愿再耗,索性直接问了。
四阿哥沉吟片刻,答:“我不想瞒你,来扬州确实有点事,等办完了我们马上就回去。”
“嗯。”十一阿哥心神放松,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还以为这人会寻个由头骗他或者含糊过去,没想到竟能听到实话,只要不骗他就好,不骗他就好。
这日起,四阿哥每日三餐都亲手去做,除了时不时去扬州一趟,再没有外出,十一阿哥则专心养伤,如此在小木屋住了十余日之久。
刚开始十一阿哥还想着早点回去,四五日后,他就不再提了。
两人不曾有任何烦扰,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四阿哥天天换着花样准备三餐,见十一阿哥不喜荤腥,为了让他将养箭伤,便将山溪中抓的鱼、打得野鸡全部熬了汤,去除油腥让他喝下去。
这样平淡的日子,终于在那天结束了。
一位素衣少年找到了这里,站在木屋前恭敬一拜:“君公子可在?在下君莫问求见。”
十一阿哥向窗外看了一眼,目光转向旁边刚为他换完药的四阿哥,见他冲自己安抚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四阿哥踏出屋子,那君莫问便又是一拜到底,态度恭敬中透着敬畏,而四阿哥并没有还礼,只是抬了抬胳膊。
“君公子,这是您要的东西。”君莫问拿出个锦囊,双手捧着递过来。
四阿哥淡淡点头,接过锦囊状的乾坤袋后,在他未曾收回的手中放下一个巴掌大的玉瓶:“你们要求的数量,若日后还有所需,便可到京城找我。”
君莫问喜形于色,小心翼翼收好了那个玉瓶,一抬眼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十一阿哥,脸上顿时露出了警惕,同时询问道:“君公子,这孩子……”
“哦,他就是我要你帮的忙。”四阿哥回头看了眼疑惑重重的十一阿哥,望着他轻轻笑了。
君莫问转眼的刹那惊艳了,他奉门派之命来扬州办事的,数日前感觉到扬州城有一缕强大的神识扫过,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才结识这位修为和派中长老差不多的散修,进而得知他是位炼丹师,更让他纠结的是,这位前辈居然是当朝皇子。
经过几次商谈,他发传音符问了派中长老,方定了这次交易,一百颗固本丹换一百万两银子,在他们这些不以俗世金银为贵的修士眼中,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固本丹虽不难得,派中也可炼出,但符合炼丹要求的灵药越来越稀少,能拿来炼制这种基本丹药的就更少了,而且,派中炼出的固本丹最高不过是中品,数量也极少,若不然长老们也不会同意这笔交易。
“君衡,这是怎么回事?”十一阿哥蹙眉发问,目光扫向君莫问。
“送你回去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你如何解释失踪十几天的事?”四阿哥道。
君莫问狂咽口水,对十一阿哥佩服的不行,这小孩竟然敢直呼一位金丹期前辈的名字,真是……够强够大胆。
“送我回去?”十一阿哥长前两步,紧盯着四阿哥道,“言下之意是你不回去?”
四阿哥没有作声,十一阿哥心头一凉,脸色骤然冷硬,他若早知这人要脱身,就绝对不会同意他滞留在此,想想数日来天天的家常小菜,还以为……还以为……
“怎么,皇子当腻了?”十一阿哥眼露讥诮,冷笑着讽刺道。
君莫问呼吸一停,连忙收敛气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四阿哥叹了口气,很快地抬手劈向十一阿哥的脖子,揽住了晕倒的他。
“走吧!”打横抱起十一阿哥,四阿哥冲君莫问点了点头。
三人的身影渐趋虚化,化作两道灵光飞向天际。半个时辰后,他们出现在了江宁织造府外面,四阿哥最后看了眼怀中双目紧闭的十一阿哥,将他交到了君莫问手中。
“送他进去吧,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君莫问接过人来,恭敬应是后走了出去,他知道这位前辈会盯着他把人送进去,所以一步步走得很是谨慎,至于待会儿的措辞,更是于心中来回过了几遍。
眼看着织造府出来两队兵丁迎了君莫问进去,十一阿哥也被两个迎出来的侍卫接过,四阿哥才放心转身。
第四十四章:找到四阿哥
“你说……是你救了朕的十一皇子?”康熙注视着眼前的素衣少年,面无表情道。
“回皇上,正是。”君莫问低垂着头,按照预先想好的道,“草民乃蜀山派弟子,因奉师命来江南,在扬州城东的一个镇子上遇到几个天地会的,相互起了口角便想尾随报复,这才遇到被他们软禁在青楼后院的十一阿哥。”
康熙眉头稍松,他虽为皇帝,江湖上的事也知道些,蜀山派位于川地,名声倒是不错,与朝廷并无冲突,更没有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行乱党之事,倒真是侠义之辈。
“除了十一皇子,你可曾见到天地会乱党抓住的其他人?”康熙又问,这个才是他最关心的,他已经派人明查暗访了十几天,却仍是一无所获,圣驾早就回京,他就是为了四阿哥才留下的,不亲自找到人,他怎能放心?
“回皇上,不曾见到他人,天地会所软禁的只十一阿哥一人。”君莫问继续答,心知皇帝问的是君前辈,看来君前辈很得皇帝喜欢,外面人人都知道皇帝回京了,他却见到了皇帝本人,刚进来时还真吓了他一跳。
“嗯。”康熙失望地挥挥手,吩咐道,“梁九功,赏!”
君莫问得了皇帝的赏赐,便离开了江宁织造府,一出江宁就看到了等在城外的四阿哥。
“筑基丹,算是谢礼了!”四阿哥丢给他一个小玉瓶,闪身消失了,徒留下乐疯了的少年,宝贝地抱着那颗筑基丹,藏这也不是,藏那也不是。
康熙亲自到十一阿哥房中探望,正在开方子的太医连忙请安行礼。
“十一阿哥如何?箭伤可看了?”坐在床边,康熙握住昏迷中的孩子的手,很自然的把了回脉。
“回皇上,伤口愈合得很好,为十一阿哥治伤的大夫很高明,用的药也不错,只是毕竟受了伤,还需多加调养,补充血气。”
康熙点了点头,挥手让太医去开方子。他把脉的结果也是如此,难为这孩子自幼体弱,还能撑过这一劫,看来是养好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不会夭折了?
一直以来,康熙之所以不亲近十一阿哥,就是担心感情深了,日后会更痛苦,他承受的丧子之痛已太多,说他自欺欺人也好,说他逃避也好,能少一次自然更好。
康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四阿哥还未找到,他联系了天地会的内应,这几日就要有消息送来了,希望……那孩子没吃什么苦吧!
屋内没人了,十一阿哥才睁开眼,眸中惊痛愤怒,抬手摸着发疼的脖子,咬牙低咒道:“君衡,你个老混蛋,最好早点滚回来,不然朕要你好看!”
两日后,康熙接到了飞鸽传书,终于得到了四阿哥的消息。
又过了三日,两个粗犷大汉日夜兼程,亲自送了四阿哥回来,仆一出现,康熙就将带着得太医全部叫来了。
“主子,奴才们是在安徽境内一家青楼找到四阿哥的,他们是另一拨乱党,走了其他的路,所以才没被发现。”
“主子,四阿哥他……主子,奴才该死!”
康熙顾不上问罪,先看向诊完脉的太医:“如何?”
太医们战战兢兢跪下,连连磕头请罪,个个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说!”康熙心头一沉,连忙走向床边,担心地打量起床上的少年。
布衣裹身,应是被救后由他的内应换的,此时躺在床上显得异常单薄,脸上有两道伤痕,似是指甲划的,额头还有处撞伤。康熙执起四阿哥的手,发现指甲掰断了,好几根指头都有血痂,这……这是怎么弄得?
康熙心疼不已,太医们相互交换眼神,忐忑不安的回禀:“四阿哥被喂了过猛的催情药,臣等虽然可设法逼出,但由于此药服下的时日已长,怕是……怕是难以排除干净,恐对以后有所妨碍。”
“催情药?”康熙怒起,厉目扫向那两个救回人的大汉,“说清楚!”
两个大汉叩首不起,其中一个颤抖着道:“是……是青楼里调教小倌的药物,奴才们找到四阿哥的时候,就已经……已经……”
“混帐!”康熙飞起一脚,踹向两人中的一个,怒气达到了顶点,“朕的四阿哥岂容人如此侮辱?天地会……不灭你们朕枉为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