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安还是没什么反应,靖霖哭得更大声,皇帝便叫人把他带走了,孩子不肯离开,被抱走的时候,哭喊的声音传得很远。
现在宋平安的反应就像当初知道靖霖被责罚得手掌心红肿,皇帝以为他生气的时候,不,也许今天更严重一些,因为皇帝试着叫他时,他连「是,皇上」都不说了。
烨华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最终把手轻轻覆上平安垂放在膝盖的手上,叹息一声,道:「平安,知道朕起初让你进来深宫时,为什么要蒙上你的眼睛吗?」
宋平安怔了半晌,才望向皇帝,慢慢地摇了摇头。
烨华笑了一下:「你知道吗,皇宫很脏很脏,脏得只要在这里待久了,人的心就会变得比墨还黑。朕不想让你看见这里的黑暗,不想让你温暖的心也变得冰冷,不想你也变得和宫里的这些人一样。」也不想有一天,不得不举起刀割断你的喉咙。
皇帝笑着的表情中透露些许落寞,宋平安怔着看了一阵,默默地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皇上……」偶尔,平安会看到皇帝不时露出冷硬以外的表情,他不知道,只有在他面前皇帝才会轻易流露心中的脆弱,更不知道,皇帝不止一次利用自己的脆弱,来寻求他的疼惜与安慰。
皇帝反握住他的双手,道:「朕现在告诉你这些,是让你不要想太多,宫里的一切都太复杂,靖平一个孩子身处这样的环境,是很容易养出些坏毛病。朕该和你好好谈谈靖平的事情了,你告诉朕,靖平现在这副样子你想怎么办?」
平安一脸犹豫:「靖平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身分,平安怎能插手,一切由皇上作主。」
皇帝挑着眉看他,笑道:「要是全由朕作主,那朕就索性任由他这样继续下去,如何?」
宋平安立刻着急起来,「皇上!」然后在皇帝的一脸戏谑之下,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都说了全由朕作主,还这么紧张干嘛?」皇帝笑够了才继续正题,「说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朕。」
平安低头想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若宫里不好的话……能不能让靖平出宫?」并且家里的老人也想见孩子,这次进宫后,靖平都没出过宫,三年里,想孩子的宋家二老不知道都在他耳边叨念了多少回。
「让靖平出宫磨练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惜的是,他贵为皇长子,不能出宫太久,也不能太常出宫。」若他一意孤行,只怕届时朝廷中的一些顽固派能把他烦得日夜不宁。
说完后,想了想,皇帝又道:「朕知道你爹娘这么久不见靖平肯定想他了,这么吧,等把怎么教养靖平的事情解决了,朕让他出宫去见他们。」
一听这话,宋平安既欢喜又隐隐觉得不安,毕竟靖平方才的那番言行在这个善良的老实人心里造成的打击比平地一声雷还要强烈,这种问题一看就知道不好解决。毕竟曾经也带过孩子,平安明白教养孩子又不是捏泥人,想把他捏成什么形状就捏成什么形状,要不然世间哪还有好人和坏人之分?
这时,皇帝又发话了:「首先得给靖平再找位夫子,以他那顽劣性子,这夫子不仅得有才识,还不能古板守旧,鬼点子要多,不然治不住这小子……」
听到这些,宋平安眼前一亮,欣喜道:「那就找郑兄吧,呃,是郑容贞,郑大人!」
皇帝没料到他会提到这个人,说实在话,他原本是想都没想过让郑容贞来给皇子教书。毕竟负责教皇子们识字博古的夫子向来是从翰林院里专门挑出来的人选,而郑容贞不但没透过科举半路杀进朝廷为官,眼下他风评在外,世人皆知道皇帝重用于他,几乎事事都要与之商谈,若点他为皇子师傅,大家肯定会以为未来太子人选不出有二,这样的结果恐怕对靖平百害而无一利。
但在这时候,皇帝又不忍拂了终于露出些许明朗的平安的意,便也没点明原委,而是先说道,会好好考虑。
皇帝没有立刻应承,而是说会考虑,平安向来迟钝,但也明白没有决定的事情就有变动的可能,所以听到这些话,心里多少有了些底。后来一想想,也对,郑容贞如今于朝中身兼数职,哪还抽得出时间来教皇长子学识呢,于是便也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