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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皇宫后,皇帝立刻颁旨升淑妃为淑贵妃,第六小皇子皇甫雅彦则赐号君恒皇子。
仗着皇帝对淑贵妃的宠爱,连带小皇子的身份都高不可攀,尤其是老王爷对自己爱女坐上皇后之位一事,犹如囊中取物
般胜券在握,每每来上早朝之时,那得意的脸色彷佛自己已是皇上的丈人一样,对任何大臣皆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傲不
可攀的态度。
姜相国听闻六皇子的出世,并不像其他大臣一样都上前去恭贺老王爷,反而在退朝以后悄悄的离去。他在御膳房买通某
个小太监,让他带一个玉佩交给姜贵妃娘娘,自己则事先绕到御花园等着。
不一会,送东西去的小太监便则返回来,他带了一封信回来交给相国爷,然后欠身告退。
姜相国摆手让小太监退下后,便立刻走到角落边将信封拆开。
——待妹妹跟皇上禀告返乡探亲一事,还请哥哥回府静待佳音。
几句短短的词,看起来像是匆忙间写落的,字墨未干的还晕了开,姜相国把信收好后,左右张望了一回,这才大步离开
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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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相国府。
姜贵妃拎着自己的裙摆,气质端庄的踏入哥哥姜相国的书房里,并左右摒退伺候的人,这才从怀里掏出那枚三日前姜相
国托买通的小太监送到她手里的玉佩。
「哥哥,这里无外人,就把话直说了,能把这玉佩交来妹妹手里,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姜贵妃随手把这玉佩放在
了檀木做成的茶几上,细白不沾阳春水的秀指端上上好的龙井轻轻的漱了一口。
「妹妹难道不曾听闻淑贵妃产下六皇子之一事,不觉古怪吗?我们可是暗中——」末话,在姜贵妃凌厉一瞪之下收住了
口。
「或许,是淑贵妃命好,你说是不是啊大哥。」气质优雅的姜贵妃说着温柔的话语,可是那手放下茶杯的动作却是与之
相反。
姜贵妃打从心里一直妒怨专受皇上宠爱的淑贵妃,她那时趁着淑贵妃还只是个小小的婕好时,便收买了她身边的人,让
身为相国的大哥给她专送一些不能生孕的药方,然后让那个她买通的人日日夜夜给她下在饮食里,不然以淑贵妃这小小
的婕好一路快速爬到淑妃这位子时,只要她一举怀孕得子,那皇后的位子难保她不会再继续一路攀上去。
不行!她不允许这贱人爬到她的头顶!凭什么这淑贵妃一来,皇上就冷落了她!
「大哥,你这里所有人都遣退了吗?」心机重又疑心疑鬼的姜贵妃,害怕自己身周也有什么人像她一样安插眼线。
「妹妹你放心,大哥书房这里所有人都不许接近的。」
「那就好,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六皇子!」此刻姜贵妃妆容精致的脸上尽显歹毒。
「咦!」姜相国表情诧异,完全没料到。
「我买通的那人偷偷回报我了,那孩子是从一个不知名的乡下抢来的,知晓此事的恐怕都给那老狐狸给处理干净了。」
姜贵妃擦了擦沾了茶的嘴唇,又回复一贯的优雅模样。
「那……那该怎么办?」相国爷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别担心,一个外头捡来的孩子有什么可惧,等他满一岁后,皇上自会请国师给那野种占卜。」姜贵妃又露出那抹恶意
的笑容,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个捡来的孩子他会卜不出吗?她等着看那贱人丑态尽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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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气味潜入景国府的迦静,在窝了一个多月以后,依旧是毫无进展,虽然景国府里还残有淡淡的莹香味,可是每每循
着一半时,那气味就消失的闻不着,不是给水洗掉,就是太多气味混着难以辨别,迦静只好退身回龙谷向父王迦岚把一
切禀实告知。
爹爹他,失踪了——
迦静沮丧的再度悄悄离开景国府,不知父王知晓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希望父王别毁了人间就好……
同样的此时此刻,皇宫里正抱着孩子逗弄的淑贵妃一点都没发觉到,那日高人警告她的劫难正已经悄悄地降临了在她身
边,如她不能提早发觉防备,恐怕这劫难……
是躲,也躲不了。
第四章
返回到龙谷里后,迦静没有立刻就往那设有层层结界地方的冰湖找父王报备爹爹失踪一事,而是先在路过的小径上摘采
许多鸢尾花。
捧着有紫有白的鸢尾花,迦静独自一人悄悄回到一山崕的居住处,那里曾是他们一家三口共同居住的地方,但至爹爹去
世以后,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居住,冷清清的孤寂始终伴着左右。
「爹爹,孩儿想你。」喟叹的声音低沉,彷佛压下了许多情感在话里。
迦静捧着花,站在一栋独院的小屋前,对着有些破旧但紧紧关上的木门喃喃的低声念着。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但又因为年久的岁月,而让记忆有些模糊不堪。
父王不再回来,终年待在冰湖那里陪着不会再醒来的爹爹。而他对爹爹的印象也停留在爹爹瘦弱病重的样子,不能目视
,不能耳听,不能言语,剩下的就只有抚处的感觉。
他还记得那双如骨柴般的手,是如何小心翼翼的碰触自己的脸蛋,摸索着自己五官的模样,更记得闭着眼的爹爹是如何
用手感触他以后露出的欣慰笑容。
如今让他回想起来,心中有种酸疼的苦涩,疼的是自己那时帮手父王害的爹爹病重缠身,最后丧失目视耳听和言语,苦
的则是爹爹依旧还是那么温柔的待他,让他心中的欠疚更是苦不堪言。
迦静闭着眼伫立在屋前,回想着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直到脸上一阵湿意,他才慌忙用手背擦去,放下那束有紫有白的
鸢尾花在屋前,迦静这才转身离去,离去这他爹爹最后闭眼的地方。
踏上往设有结界的冰湖方向,迦静的心思有着复杂难以厘清的感觉,他不希望爹爹流落在不知何处的地方,但又一方面
渴望爹爹能就此脱离父王的掌控。在他内心深刻的印象里,始终觉得爹爹不是那么快乐,在父王有些病态扭曲的爱意下
,似乎除了父王的身边以外爹爹哪里都不能去,一直都有着被囚禁的感觉,就连转生以后,用来容纳魂魄的躯体,也是
被禁锢在父王的周身,直到躯壳即将坏死再度被父王抽离魂魄为止,重复再重复,永远的一层不变。
没多久,迦静就到了冰湖的结界外,他先是一手探过那结界界线,任由那强大的结界封印吞食着他带有一半父王血缘的
力量,这才让结界认可他不是入侵者才放行了他的通过。陆续又通过几个同样强大的结界,迦静本来健康麦色的脸上,
此刻也因为被结界吞食掉大半的力量而显得有些苍白虚弱。
「父王。」来到了迦岚面前,迦静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垂落眼线的迦岚是睡是醒?迦静就静静的站在原地
等待着。
「汝爹可安好?」良久以后,低哑沙沈的声音这才悠悠响起。
「父王……爹爹失踪了。」迦静虽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这话一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是禀实已告。
沉默,却静的有些令人恐惧,战栗的恶寒连带结界外都能感受的到,方圆五百里内所有声音都像是被天地给吞食了一样
,静默的彷佛没有生息。
迦静吞了吞口水,以为父王会马上大开杀戒的冲去人间,但眼前的人却还是坐在那动也不动,迦静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
还没说出口?抑或父王没听见?
「父王……」还想开口再说一次时,迦岚终于打破了沉默。
「汝可有仔细寻找?」
「孩儿沿着气味找到一府邸里,可是却没见着爹爹。」迦静摇了摇头,把那一个月自己所见所闻的事情一一向迦岚据实
禀告。
迦静抬了眼偷觑迦岚,可是等他把话都据实告完,迦岚还是坐在那里文风不动,这让迦静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是他的父王
吗?
「静儿,吾到底该不该杀汝。」突然,迦岚回了这么一句,让迦静差点心就那么停止不跳。
「为、为什么要杀孩儿?」迦静硬着头皮回话,父王放出的杀气可不是假的。
「艳儿,与其汝憎恨吾,吾是不是也该将汝放在吾能安心的地方才是正确的?」迦岚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听进
迦静的声音。
「……吾该不该呢?」前面的声音太过小声,所以迦静并没有听见迦岚这一句整段的意思,只能伫立在原地看着父王坐
在那里看着冰封湖面下的爹爹喃喃的动着嘴唇说话。
是不是爱的太痴,所以打击也大?迦静知道父王对着爹爹的加速死亡一直是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可是他知道,即使能再
重来一次,父王还是会如此做,因为爱的太痴,所以放不了手。
迦岚从来都没后悔过自己所做的这一件事,他无法释怀的是自己还不够思虑,平白让爱人多受了苦,可是迦静并不明了
迦岚的心思,他以为的是爱的太痴,所以父王也傻了。
「父王……请节哀。」迦静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提话安慰迦岚,虽然他觉得父王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吾该不该杀汝。」迦岚突然转过身子,直接面对迦静,一双蔚蓝的眸子冷冽的不带任何情感,彷佛在他眼里迦静就像
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被那双眼直接盯着正面看,迦静觉得自己四肢都像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冷到快没有知觉,恐惧从骨子里攀沿上他
的脑海,直觉在喊着他赶紧逃跑,可是脚却像被钉原地,动弹不得。
他没有办法回话,恐惧令他无法言语,围绕在他四周的杀气像汹涌的海水不断的淹没他,而他只能等待溺毙。
「吾需要艳儿血缘的躯体,给艳儿容装魂魄……」迦岚盯着迦静看,但又像透过他看着后面的景致,喃喃的又自语了起
来。
「吾该不该杀汝,该不该……。」迦岚似乎陷入思考中,如果不是桂艳前生在三反覆叮嘱迦岚绝对绝对不可以将主意打
到他俩的儿子身上去,恐怕迦岚早就毫不犹豫的一刀劈了过去,抢迦静的身体给桂艳用。
第五章
好在迦岚都只是喃喃自语着,放出的杀气也是无意识,否则迦静是真的觉得今日他的身体就不保了,他得感谢爹爹之前
对父王再三耳提面命。
迦静吞了吞口水,虽然父王不怎么拿正眼看他,但不代表自己也会跟着不去正眼看着对方,相反的,他还时常盯着父王
背影来看。
但此时被迦岚这样正面盯着看时,那张一半完美俊颜的脸,和另一半被三味炼火烧的面目狰狞的模样,再搭上那双冷冽
的蔚蓝视线,要让人不打从心里寒颤,都难!
回想那两千多年以前,迦岚奋不顾身的用己之身化为龙躯去阻挡那可烧尽这天地间任何万物的三味炼火,就只为了护住
那有可能为他爱人带来长生作用的凤蛋,没想到他所付出一切的巨大代价,终究还是换不了桂艳的长生,留下那将近一
半烧烫的痕迹,纵使之前迦岚的模样白晰俊美的像一尊用陶瓷雕出来,但此刻看起来却不比魔物来的好,吓人的外貌跟
另一边完好的脸蛋相比之下,更显得恐怖万分。
就这样,迦静被迦岚用着一半好一半不好的脸外加偌有似无的冷冽视线,直直盯着他像是被罚站似的站在风雪中一时三
刻之后,迦岚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收起喃喃自语摆回一张冷脸,这才准备让迦静带他一同出谷。
只是这一出谷寻人,就像在大海捞针一样,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名刚出世连模样都不知的孩子,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话说在宫里一待,转眼就满一年的第六小皇子——皇甫雅彦,如今也满一周岁,正是准备给国师祈福祭礼的一个年岁。
在皇朝,每一个皇子都得在足周岁以后,接受如上天赐予的洗礼,他们称之为祈福祭礼。
朝往皇朝专门祭天祈福祠坛的路上,有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淑贵妃,正坐在皇上独独御赐给她的八人抬轿上,小心翼
翼的抱着此刻正睁大双眼好奇看着四周的一岁小儿,那咕溜溜转动的黑白分明大眼衬在他一身像麦芽糖的肤色上显得特
别的灵动。
「彦儿在看什么呢?」或许因为明白自身在无可能怀上属于自己的孩子,淑贵妃是打从心底把皇甫雅彦当成是亲生的看
待,对他的照顾从来都不假以他人之手。
虽然老王爷的为人品行的确有着许多令人不齿的事迹,但对淑贵妃而言,他却是一位仁爱慈祥的爹亲,很多逼不得已的
事情,也只是因为老王爷想要做一位疼爱保护自己女儿的爹亲,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内院,淑贵妃不挣不求的温柔性子
一直都是处于被其他妃子打压的状态,要不是她的背后有一位老王爷撑腰,要不是皇上就喜欢她无挣无求的性子,恐怕
在她坐上贵妃这个位子之前,早就不知是埋在宫里的那片土地之下,化做白骨一堆。
「禀娘娘,祠坛已经到了。」小宫女软软的声嗓,从轿子旁轻声的呼唤,有些微微走神的淑贵妃,这才恍然回神。
「出。」淑贵妃回了声,让宫人把轿子前的帘布掀起,她一手抬起纤纤细指扶着轿子旁的木桩,另一瘦弱的细胳膊揽着
有些肉胖的娃儿,抱起来有些吃力。
「娘娘,小皇子就给奴婢抱吧。」小宫女赶紧上前搀扶柔弱的淑贵妃。
「不用了,彦儿我还抱的动。」淑贵妃温柔的笑笑,婉拒了小宫女想要接过孩子的手,细心的给娃儿领口拉拢,怕他给
风吹着凉了。
「好了,都还在看什么,还不赶快摆驾祠坛,误了小皇子的祈福时辰,你们担的起吗!」小宫女嘟着嘴,看自家娘娘又
逞强了,转身改把脾气发在那些看呆娘娘的人身上。
这给小宫女一喊,大伙又急匆匆的像是快走的入内,就怕又给这叼蛮尖嘴的小宫女削上一顿。
「娘娘,我们也快走吧。」小宫女回过身又变回软软的声嗓,她瞧着淑贵妃怀里的小皇子多看一眼,不明白皇上看起来
是那么斯文白晰,娘娘也是透白的像粉珍的珠子,怎么小皇子的肤色越看越像块麦芽糖?
小宫女当然不知道这小皇子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皇上亲生的而是被抱来的,只当刚出生的孩子都比较容易晒黑,见她勤
劳的拿着小扇子给小皇子包子似的脸上遮阳。
一踏入有梁柱的宫道走廊,小宫女就把扇子改为替淑贵妃扇风,瞧娘娘抱着孩子辛苦的都流出一身汗来。
小皇子也乖,不吵不闹,就只用那双大眼四处滴溜溜的转着看,如同一般的孩子总是对外物感到新奇。
不一会,身后一道远远传来的声音。「皇上驾到——」
淑贵妃惊喜的就想抱着孩子转身去迎接皇上,可是却被小宫女给揽下。
「娘娘不差这几步,请至里面等候万岁爷吧。」小宫女嘟着嘴道,硬是把淑贵妃推进祠坛里去,要是再让娘娘抱着小皇
子跑来跑去,等等就换她要找人来扛娘娘了。
此时小皇子将自己大拇指含进嘴里,突然抬头向天空的方向看去,晴空的天际像是被一刀子划开,蓝蓝底的晴空被拖出
一条长长的云烟线来。
里面负责祈福祭礼的国师,早已恭后多时,等着皇上、淑贵妃还有小皇子都齐聚之后,这才琅声宣读祈福祭文。
维皇甫二十九年,岁次己子,六月丁亥朔,七日满岁周始,黄朝之祈福祭礼,经圣名口喻,昭告于黄帝轩辕氏之炎氏曰
:手足恭谦,敬爱礼让,文臣武君钦承祖训,继承百业,祗告殿廷,惟帝歆格。尚享!……
待国师宣读完祈福祭文的奏本以后,便恭身双手高举,半膝跪在淑贵妃面前。
「爱妃,把君恒放到国师手上。」皇上看着淑贵妃呆楞不知手措的模样,又笑了笑,这才打趣的开口替爱妃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