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我才从某个叔叔家里出来。路上风很大也很冷,身上只有最后的几百块钱,心里想着去店里买件漂亮的冬衣打扮一
下再找下一个目标来养我,但是头很痛,走不动了。我就靠在路边的一段楼梯上抽烟。”洛陵垂着的眼睛微微泛光,“
跟着有个古怪的留着长头发和胡渣子的男人捏着相机在对面——”
“季老师在拍你?”安森有点儿了解,季老师年轻的时候很疯狂,在路上看到他想要拍的东西或者人,就会一直追着去
,很多次被人当疯子和变态。
“不,不不不。”洛陵哑然,“他在拍我旁边飞过的一只甚么鸟之类的,根本没看见我。准确的说,是我先看见他的。
”
安森哦了一声,洛陵又道:“当那只鸟飞走了,他才看见我。然后问我想不想当模特……很好笑吧,你所知道的洛陵,
其实是这个时候才出道的。”
安森心里有个疑惑,但又不敢问。
“其他的那些记者倒是写的不差啦,那时候季也是新人,不过他从一开始就很有灵气。不像我,其实一开始就很污秽了
。”洛陵满不在乎的笑着,拖着安森走在公园的小路上。
没甚么人,很安静的公园。道旁的树叶子早落完了,只剩下堆满雪的枝桠。
“当然我们俩当时都没甚么稳定的生活来源,季的心全在照片上,我的心全在食物上。”洛陵笑得很开心,“虽然穷,
但是反而很简单,直到高亲自来找我们,想出版他的摄影集,想和我签约。”
“所以之前那一段……高先生才说你是在澳洲某个演绎学校进修,是学生……”安森有点儿明白了。
“不然怎么办,很重要的商品,总不能一开始就让人看出其实是个有瑕疵的东西吧。”洛陵耸耸肩,“当然之前我拍的
那些东西,高用他的手段收回了,市面上你看不到,就和那些普通人一样被骗了而已。”
安森看着松开自己胳膊往前走的洛陵,跟紧了一步。
洛陵在光溜溜的冰面上滑了一步觉得很有趣,就笑着回头道:“不想问然后?”
“想。”安森很老实,“但是我觉得对洛先生你也许不是甚么愉快的回忆。”
“嗯?”洛陵惊讶的挑眉,“当然算不上愉快吧……”转头微微侧身看着对方,“你喜欢季么?”
安森愣了愣,很老实的点头:“虽然季老师骂人很凶……玩得也很凶……但是总的来说是个好人。”
“没错。”洛陵笑得很温暖,“我真的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脸爱过他,我纯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安森怔了一下,洛陵笑得很开心,甚至脸上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我第一次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他,只是他一直
不知道而已。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在我最黑暗的时候,他把一种对未来还有憧憬的希望之光给了我。”
“不过,也就只是这样了。”洛陵呼了口气,“因为我很清楚,我不是他的菜。他玩得也够凶的,更何况他的原则是不
对自己的模特出手。他说带有不寻常的眼光去看模特,会影响更深的挖掘。我不懂这是甚么意思,但是听得出来他不想
和我有超越友谊和互相欣赏的情分。”
“然后……”安森隐隐猜到了甚么。
“然后我和高在一起整整五年。”洛陵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我们除了不能像正常情侣一样牵着
手走在街上之外,其他所有事情都做过了。如果说在季那里我只是一种模糊的感情的话,我想我是真的爱过高的。”
“那么当年离开高先生的公司……”
“他结婚了。”洛陵打了个响指,“就这样结束了。”
安森张张嘴:“……季先生知道么?”
“应该知道,但是知道多少我不确定。”洛陵将手放回口袋里耸耸肩,“他没问,我就不会说。”
“那现在……”安森有点儿不确定。
“现在我告诉你只是想告诉你,刚才季生气的原因。”洛陵搓搓脸,“那个孩子的眼睛,有种我熟悉的东西。”
“……对未来的不确定的希望?”安森很茫然。
洛陵笑了一下,过来捏捏他的脸:“对镜头后面那个人的感情。”
安森愣住,洛陵搂住他的胳膊:“你还记得我和季给ratasy拍的那组照片么,那是镜头后对镜头前人的爱恋,是一种隐
藏的爱恋对茫然无知的情感对应。但是这一组,是镜头后的欣赏与镜头前的慕恋。”
“真的?”安森愣了愣。
“你对比一下我出道时候的照片,再看看那个孩子的眼神,你就知道了。”洛陵笑了笑,“我那时还知道掩饰,这个孩
子却完全没有,我相信季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很担心吧。”
“那么……”安森想说的是,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做甚么呢?
洛陵斜了他一眼,了然的拍拍他肩膀:“我当然是看不惯他骂你,毕竟能骂你的只有我不是么?”
安森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洛陵脸上露出个促狭的笑来:“以前他骂你我不管,但是现在你也是我的助理,这种事情当
然就只能是我来做!”
安森忍住内牛的冲动,唉,自己也许就是有这种招惹JP的体质吧。
洛陵拍拍手:“好了,话说完,回去吧。我冷了,也饿了。”
安森赶紧拉他折身回去,心里却有点儿怪怪的,但是……如果不像洛先生说的,那他还会有别的原因来和自己说这话么
?总不会……安森用力摇头,要说洛先生整他还比价合适,他应该不会是想安慰自己吧?……算了,他还是整我吧,这
个我还比较习惯……
第二十章
季绍龙在厨房里等着咖啡好了自己倒了一杯抿一口,抓抓头叹口气。该来的躲不了……这就下定决心回去打了个电话。
对面的声音有点儿朦胧,看样子还在睡梦中:“……哪位?”
“儿子。”季绍龙努力让声音听来正常。
“爸爸?”季易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却又满怀期待的笑了,“看到照片了?怎么样,怎么样?”
季绍龙脸上的笑有点儿僵,但还是说了:“很好。”
“真的?”季易的高兴不是假的。
“真的很好。”季绍龙咽口口水,“就你才接触摄影的时间而言,你真的很有天分。”
“那也是跟着爸爸你学啊。”季易笑得很开心。
“……这个照片是你独立完成的,跟我没有关系啦。”季绍龙听着他的笑声也很高兴,但又赶快提醒自己还有别的更重
要的事情要说,“那个男孩子是你从那里找来的?”
季易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宿舍里遇到的,我的同学。”
“哦。”季绍龙稍微放心一点,这么说来还算出身清白吧……至少这个艺校儿的学生还是爱惜羽毛,不会……呃,自己
究竟在想甚么啊,赶紧拉回心思来,“他很有做这行的天分,你们好好合作。”
“嗯,谢谢爸爸。”季易的声音明显有点儿困惑。
季绍龙想着自己的儿子,刚才想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再夸奖他两句让他去睡觉了。
季易放下电话有点儿奇怪的看看表,只是表扬的话换个时间更合适吧……不过爸爸就是这样啦,想到甚么就是甚么。如
此一想也就释然,脸上带着笑。
“如果你没叫一声爸爸,我会以为那是你情人的甜蜜电话。”对面沙发上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
“不要这么开玩笑,他确实是我老爸。”季易耸耸肩,“抱歉打扰你睡觉。”
“……我发现你很不喜欢叫我的名字,为甚么?”
“因为……你名字和我母亲一模一样。”季易无语望天,外面还黑乎乎的。
白可可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那你叫我可可吧。”
“……好。”季易点点头,“你要不要再睡一下?还很早。”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白可可翻个身躺下,“你看起来并不喜欢我,但是愿意借你的房间给我住。”
“不是借,是给你换个房间而已。”季易纠正他的说法,“你不是也说和宿舍其他人相处不好么?我不希望我的模特在
镜头前板着脸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说得真是不错。”白可可嘟囔着拉拉被子,“叫白可可的女人……”这就跳起来,“那个白可可——”
季易很无奈的看着他:“你想说甚么?”
白可可看了他一眼:“好吧,我嘴巴就算烂掉也不会说出去的。”却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之前才结婚,怎么
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不说出去我很感谢你,但也不会就此成为我再告诉你别的秘密的前提。”
“好吧,季易同学,你真冷淡。”白可可叹了口气,似乎很惆怅,“还是拍照的时候好,至少你会很温柔的跟我说话。
”
季易没有说话,很温柔么?不,比不上爸爸。季易眼前出现那个头发乱蓬蓬一嘴胡渣子的男人,虽然口中恶言恶语,但
是镜头后的眼神确实是欣赏的,是温柔的。
“又在想谁?”白可可下了沙发摸过来挤上季易的床,“你经常这样突然就沉默了,然后不说话。”
“我有在想谁么?”黑暗中季易看着他点了根烟,“我原来不知道你会抽烟。”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白可可很轻的笑了一声,“我只是个喜欢自由随性的人,你可不要试图管我。”
自由随性?季易心中又想起那个更自由随性的人来,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一个自由随性的人会不会为了甚么改变?”
“会吧……”白可可吸了口烟,“如果他认为有必要,或者,为了某个他重视的人。”
季易想起自己的老爸从不在自己面前抽烟,就算之前在抽烟,看见自己进来也会立即熄灭。
“噢噢,这脸上笑得真淫荡。”白可可笑了一声拍拍他的手,“说吧,有谁让你想改变么?”
“嗯?”季易愣住。
“你难道不是个很随性的人么?”白可可笑了笑。
“也许。”季易很难否认,毕竟自己的父母似乎都是这种人。
“呐,季,你是不是喜欢你老爸?”白可可挑了一下眉头。
季易的回答是很大声的咳嗽:“……烟很臭。”
“好吧,我很抱歉。”白可可起身掐灭了烟头,“不过你的反应还真……呵呵。”
“喂。”
白可可转过头去:“放弃吧。”
“嗯?”
“就算你真的喜欢你老爸,你也会在以后发觉那不过是一种错觉,好男人好女人很多的。”
“……怎么才能让一个和我相同年纪的人讲出这种话来?”季易转换话题。
“当然是……”白可可笑了笑,“我累了,睡吧。”
“嗯哼。”季易哼了一声,拉紧了被子。
白可可看了一眼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自己回了沙发上躺下,抿了抿嘴唇笑笑,合上眼睛,希望有个好梦。
这个学期托白可可的福,季易的作业完成的很好,但也因为这组照片,他得到了老师的青睐,让他寒假跟自己去巴厘岛
采风。
在电话里和爸爸说了,听见的是老爸热情的赞美和同意。季易有点儿惆怅的放下电话,老爸,你就一点儿都不想和我一
起过新年么?
算了,也许在爸爸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多出来的儿子。
季易抚摸着手机的外壳,无奈的笑笑。
这个新年没有在一起,季易在巴厘岛,季绍龙留在德国;这一年的暑假,季易去了爱尔兰,季绍龙在柏林广场拍鸽子;
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季易穿着校服拉着领带,季绍龙寄来了澳大利亚的袋鼠照片;圣诞节的时候季易留在宿舍冲洗照
片,季绍龙给他邮寄了一箱大大小小的风车模型;眼看又要是新年了,季易的老师告知他可以开始准备结业的作品,而
报纸上的季绍龙正在南美的丛林里拍摄古怪的金字塔。当季易该毕业的时候,季绍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烤肉店拍小贩
。
季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一下下巴,开始刮胡子。
白可可从里面走出来打个呵欠:“诶,今天想到刮胡子?”
季易没有说话,白可可坐在沙发上打开一罐啤酒:“毕业之后做甚么?”
季易认真的摸着下巴,左右看看干净了才弄水来洗。
白可可喝了一口抓抓头发:“不就是毕业典礼,至于那么重视?”却又哈的笑了一声,“我几乎忘记了你是优秀毕业生
代表。”这就转身趴在沙发上看着他,“我当年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很小年纪就签约高先生的摄影师,对了,你还是季
老师的儿子……唔,真是幸运儿。”
“你不是也签了同一家公司去做模特?”季易终于可以说话,毛巾擦着嘴,声音有些不清楚。
“没办法,身无一技之长只好出卖色相。”白可可挤挤眼睛再喝一口。
“再不洁身自好我担心你活不过二十五岁去。”季易面无表情挂好毛巾回来换衣服。
“哇,三年前你可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白可可万分可惜的看着季易换上黑色小礼服,“明明脸这么好看,说出来的话
却这样吓人。”
“因为我知道好好跟你说话你根本不会听。”季易对着镜子打领带,眼光看见里面的白可可不觉头疼,甚么时候和他成
为的损友,果然世界真奇妙……
白可可放下啤酒起身过来:“我来我来。”
季易索性松开手让他来弄,白可可立在他身前仔细打点:“季易啊,你真该找个女朋友。”
“找来干嘛?”
“打领带。”白可可半开玩笑斜了一眼。
季易耸耸肩:“有你在干嘛烦劳别人。”
白可可噗的笑出声来:“这话也就是我听了不会胡思乱想。”
季易微笑:“所以才敢说。”
白可可眯眯眼睛:“我说季易啊,你这三年来不断拒绝女孩子,究竟你是不喜欢女孩子呢不喜欢女孩子呢还是不喜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