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FZ）上——陆子君

季易点头：“是。”

“我是个摄影师，有的时候儿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在国内，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比较少，你不用觉得尴尬……”季绍龙抓

抓头，“我暂时也想不出甚么了，你有甚么要问的么？”

季易很淡然的点点头：“我还是读寄宿学校么？”

“嗯。”

“使用中文？”

“你有困难？”

“还好，应该会尽快习惯。”

“很好！”季绍龙神气活现点点头，突然又想到甚么，“你妈妈……平时怎么给你零花钱？”

季易有点儿奇怪的看着他，季绍龙咳嗽一声：“男孩子总要有点儿钱在身上的。”

季易摇摇头：“母亲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所以都不给。”

季绍龙跳起来：“那怎么行？这样吧，这张卡你拿着，上面我会定期存钱进去，怎么用随便你，我也可以看看你理财能

力怎样。”

“哦。”季易没有拒绝，接过来放进口袋里。

季绍龙咳嗽一声：“楼上左手边那三间房间都是给你的，卧室书房和活动室，右手边的是我的睡房和书房。你都可以随

便进，对了……地下室是我的暗房，没甚么事儿的话就不要进去了。”

“嗯。”季易想了想，“还有甚么要我注意的？”

季绍龙突然觉得自个儿的语气有点儿生硬，于是换了个口气：“也没甚么，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季易点点头：“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季绍龙哼了一声，神气活现道：“说过不能再说么？”想了想又觉得自个儿语气不太好，因此又道，“呃，其实我的意

思是，你不用把自个儿当客人，你是这儿的主人。”

季易看看他：“我觉得是爸你一直把我当客人。”

“是么，呵呵，哈哈——”季绍龙擦擦额角，“我没当过人家老爸，请你……包涵。”

季易怪同情的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放心吧，我当人儿子十多年了，经验丰富，相信可以帮到你。”

“嗯嗯。”季绍龙激动了，多好的儿子啊。

季易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笑得很大声，当然，季绍龙是听不见的：“爸爸，现在中国这边似乎是在暑假？”

季绍龙想了想：“好像是哦。”

“那我应该做甚么？”季易看着他。

季绍龙有点儿茫然：“放暑假……就应该睡懒觉、吃刨冰、玩滑板——”

“啊？”季易愣住。

季绍龙抓抓头：“呃，我以前读书时候儿暑假是这样过的……”

季易挑挑眉头：“那……我可以申请自己的暑假安排么？”

“当然，当然，你说吧！”季绍龙很欣慰，看，我的儿子养的多好。

季易慢慢道：“我想……上午报个中文班，办一张图书馆的借阅证，下午我可以收拾下屋子，然后去附近走走，熟悉一

下——”

“当然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季绍龙很感动，立即拿出电话交代安森，放下电话才看见季易看着自己，“怎么，

我有说漏甚么？”

季易收回眼光，有点儿漫不经心道：“不，安森是谁？”

“就是开车接我们的那个小子。”季绍龙摆摆手，“他是我的助理，这些事情我一般交给他去办。”

季易垂下头来似乎想了想，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笑笑：“爸，以后这些事情我帮你吧，不用麻烦别人的。”

季易诶了一声：“这不算麻烦别人吧？”

季易还是笑咪咪的：“不是的爸爸……是我自己想帮着你做点儿事情。当然，也想更快熟悉你，毕竟你是我爸爸嘛。孝

顺你是应该的。”

季绍龙笑得合不拢嘴，多好的儿子啊——转念一想，我也得为儿子做点儿甚么才是，怎么说，这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

虽然我们整整十四年没见……但是现在开始学做一个好老爸应该还不算晚吧。

季绍龙摸着下巴，决定先从刮胡子开始竖立一个父亲的高大形象。

于是——

晚上十一点，季易洗过澡，换了睡衣上床看书。捏着书却又有点儿想叹气。

一直以来都是母亲一个人抚养他，突然多了个父亲总是有点儿……况且，跟着父亲的原因还是因为母亲再婚。也许在母

亲眼中，自己是个麻烦也说不定。季易有点儿沮丧，看着新屋子，也有点儿无所适从。虽说在父亲面前尽量让自己看起

来很镇定，但是……季易不由把身体蜷缩起来，抱住膝盖，慢慢垂下眼睛。

然后听见敲门声。季易愣了一下赶紧过去，拉开房门就愣了：“你是——”

“你爸！”季绍龙神气活现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背在身后。

季易眨眨眼睛：“哦，你胡子呢？”

季绍龙摸着滑溜溜的下巴：“怎么样，老爸帅吧？”

季易嘴角抽了抽：“帅……”确实比那一脸胡渣子好看……只是这个时间找他干嘛？

季绍龙拍拍手：“很好，不多话了，睡觉吧。”

季易哦了一声：“我看完这一页就睡了。”说着挥挥手上的书。

季绍龙看了一眼：“不要躺在床上看书！现在你该睡觉了！”说着拉着季易的手就把他往床上撵。

季易哭笑不得只好上了床，看着季绍龙笑容满面的给自个儿拉好枕头盖上被子，还把书也放一边儿了：“爸，那我睡了

啊。”

季绍龙笑眯眯：“睡吧睡吧。”说着关了灯也往床上钻。

季易愣了愣：“爸，你干嘛？”

季绍龙摇头晃脑：“和你一起睡啊。”

季易哭笑不得：“不用了爸。”

季绍龙口气十分严肃：“这可不行，你今儿是第一天睡这儿，心里肯定很紧张。不过你放心，有老爸陪你，你会很放松

。这也利于我们亲子感情的培养。”

“哈？”季易眨眨眼睛。

季绍龙拍拍他的头：“闭眼，睡觉！”

季易皱眉：“爸，我可以一个人睡的，我不小了。”说着往后退着推他。

“再大那也是我儿子。”季绍龙嘿嘿笑着扑过来，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口里轻轻道，“你喜欢甚么风格的摇篮曲啊？

”

季易挣扎一下推不开，无奈的看着天花板：“不，我不喜欢摇篮曲……”

季绍龙选择性屏蔽某些语言，犹自美滋滋道：“啊呀，我就唱小时候儿我妈妈唱给我听的摇篮曲吧。哦，对，我妈妈你

该叫奶奶——”

季易皱皱眉颇有点儿无可奈何：“爸，我是十四岁，不是四岁。”

“闭嘴。”季绍龙搂紧他，另一只手拍着他后背，口里哼哼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哦不，爸爸爱你

，爸爸喜欢你——”

季易嘴角直抽，忍受着五音不全兼语言幼稚的爱心摇篮曲反复折磨。终于，魔音停止了，小心的转头看看，原来没了胡

子的爸爸唱累了，自己睡着了。

季易想笑，又怕吵醒他。季绍龙身上暖暖的，于是忍不住靠过去一点儿，把脸贴在父亲的胸前，轻声道：“晚安，爸爸

。”

第三章

高晟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新出炉的照片，捏着电话连连点头：“很好，非常好，就是要这个样子。”

“高先生你也认可就是最高赞美啊。”

“安森你这小兔崽子干嘛学季那家伙油嘴滑舌的。”高晟心情很好，“我后天回国，叫他出来喝酒。”

安森迟疑了一下：“高先生，恐怕，这不太方便啊。”

高晟一愣：“他有新的活儿？”

安森赶紧剖白：“没有没有，季老师在放假中。”

“就是啊，既然没活儿，出来聚一下。”高晟放下手里的照片。

“可是……这两天季老师都陪着他儿子，说不想出去。”安森在电话那边也很无奈。

高晟一挑眉头：“上次就说他有个儿子，他还真有个儿子啊？”

“是真的，我亲眼见过。”安森耸耸肩，“和季老师挺像的。”

高晟皱眉：“多大了？”

“十四了吧。”

“那也不小了，还要爸爸陪？”高晟理解不能。

“呃……其实说是季老师喜欢陪他比较合适。”安森想起这两父子，有点儿……糖多加了一勺的感觉。

高晟玩味的哦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上门拜访吧。”

“啊？”安森瞪大眼睛。

高晟将电话移开一点儿：“我没聋，安森。”

安森舔舔嘴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高先生，您刚才说嘛？”

高晟笑呵呵的：“我想见见老朋友，不过老朋友不方便出门，我只好上门了。就这样吧，挂了。”说完放下电话。

那一头的安森默默内牛，我只是个小助理啊，不要这么为难我好不好啊好不好啊好不好啊——

果然季绍龙听见高晟要来，一脸大便样：“他来干嘛？”

安森战战兢兢立在一边儿：“高先生就说想来看看你。”

“我又没死，看我干甚么？”季绍龙伸个懒腰，“上次照片不是交给他了么？难道他不满意？”

“不不不，高先生很满意。”安森眨眨眼睛。

“那他来干嘛？”季绍龙黑了脸，“难道他想来跟我抢儿子？”

安森嘴角直抽。

“爸。”

季绍龙回头露出灿烂笑容：“儿子——”抬头看眼墙上的挂钟，“中文课上完了？”

季易点点头过来：“我刚才送老师出去了。”

“今天学了甚么？”季绍龙招招手，拍拍自个儿大腿。

季易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过去往老爸腿上坐了，笑眯眯道：“今儿学成语。”

“哦，说给老爸听听？”

“嗯，学了‘芝兰玉树‘这个词。”季易眨眨眼睛。

“好，解释给老爸听听？”季绍龙也眨眨眼睛。

季易笑了一下，板起脸来认真道：“典出《晋书？谢安传》，原文是‘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就说中国

以前有个东晋王朝，大臣大部分都是姓王和姓谢的人担任，这两家不但是贵族，而且是非常有名望的贵族。谢家有个叫

谢安的，是当时晋朝的宰相，他很注意培养后代。他有个侄子叫谢玄。有一天，谢安问子侄们将来长大了想干甚么，谢

玄就说，他将来要象‘芝兰玉树，立于高堂之前’。老师说芝兰玉树就是名贵的兰草和玉做的树，谢玄的意思就是说他

要做高品质、高品位、有气节的人，立于殿堂之前，为国家服务。”

季绍龙连连点头：“儿子真厉害，这么长的故事都能记得。”

季易看着老爸道：“爸，因为我听故事的时候儿就在想，我以后也要芝兰玉树！”

“嗯？”

季易笑笑：“爸爸，你不是很有名的摄影师么？以后我也要当摄影师！”

季绍龙噗嗤一声笑出来：“真的？”

季易点点头：“嗯！”

季绍龙心情大好：“安森，去给季易买几本出门的摄影书吧。”

安森擦擦汗：“论摄影的书……哪儿有比老师你这儿还全的？”

季绍龙想了想：“我书房倒是都有……不过都是我看剩下的，还是给儿子买新的吧。”

季易连忙道：“不用了，我就看爸爸你看过的吧，说不定还能发现爸爸你写的心得体会甚么的，不是比新书更好？”

季绍龙哈哈大笑：“那也行，你要感兴趣就看吧，要有甚么不清楚的，直接来问我。”

季易点点头，抿唇笑了。

安森很感慨，这就是血缘么？平时那么容易暴躁的季老师，居然，居然也会有这么父慈子孝的时候儿……

季易道：“爸，你们刚才在说甚么？我没打扰你们吧。”

季绍龙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安森：“我们刚才不是说去给你买书么？”

安森满脸黑线：“不，季老师，我们刚才在说高先生想来拜访你……”

“免谈。”季绍龙瘪瘪嘴，“我的家不招待生意伙伴。”

季易却歪着头：“爸，那个高先生是甚么人？”

季绍龙一皱眉，安森好心道：“他是季老师的合伙人，也是他的老板——”

“安森。”季绍龙一斜眼，安森中招，转头吐血。

季易想了想，转头看着季绍龙：“爸，这个高先生既然是你老板，请他到家里来也没甚么不好啊。”

季绍龙皱眉：“家是我的私人空间，我不想在家里还要看见工作。”

季易叹口气，似乎很失望：“哦，我还想看看爸爸是和些甚么人一起工作的，想更了解爸爸呢……既然爸爸不喜欢，就

算了吧。”

季绍龙立即道：“是么？你这样想么？”转头看着安森道，“你告诉高晟，他尽管来！”

安森感激的看了一眼季易，心道，小少爷，你救了奴才一命啊——

季易脸上也带着笑，若有所思。

高晟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听见一个口齿清晰的男孩儿说“这里是季家，您找哪位？”，愣了一下，才笑起来：“我是高

晟，找你爸爸。”

“高叔叔你好，我爸爸在洗澡，有甚么事儿我能转告么？”

高晟笑笑：“我与他约好今天上门拜访，大约半小时后到。”

“好的，我和爸爸都等高叔叔很久了。”

高晟按下手机，觉得挺有意思。十四岁的男孩子喜欢甚么？看着手里那款慕斯蛋糕，转身再去买了一个变形金刚的模型

，这才开车往季绍龙家去。

季绍龙家住在城郊，空气干净清爽。独立的联排别墅，绿化很到位，小区里十分安静。高晟将车停在私家路上，按了一

下喇叭。不一会儿车库门开了，高晟停好车出来，才走到门口，已经有个瘦瘦的男孩儿打开了门，笑容可掬道：“高叔

叔。”

高晟愣了一下，仿佛看见少年版的季绍龙。

他认识季绍龙的时候儿，季绍龙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那时候儿的季绍龙脾气出了名的古怪，拉长着脸对人爱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