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抓牢却舍不得伤他,想放弃却又不甘心,而似乎压抑得越久便越难控制,今日他尚还能靠幻想着那人自我抚慰,会不
会到哪日便再不只满足于此?
那日杨安直泡得身上的皮肤都皱了才回房去,杨至呼吸均匀早便睡得熟了,第二日起两人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相处模式,
而杨至奇异地没追问宝贝儿子那时的去向,杨安本身心底不平静一时便没有留意到他的不同平常。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天左右,一日杨安独自出门办事到夜深了才回府,才推开房门便听出屋内有一陌生的呼吸声。“谁?
”杨安并不紧张,因为他听出那呼吸的主人并没有武艺,只不过小心使然,他的手还是悄悄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那人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呼吸顿时乱了。杨安心下不耐,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人?再不出声小心刀剑无眼。”
“别!”出乎意料他听到的却是一声少女的惊呼声,隐隐带着口腔,显是吓得不轻。
大家族内常有丫环勾引少爷的事,杨安心里约摸有了猜测,便松开握剑的手,进屋将灯点上,转过身看向床上拥被而坐
,显然赤裸着的少女,语气不善地道:“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光亮似乎驱散了少女的惧意,她神色稍微平静了一些,忆起今夜的任务,楚楚可怜地往着英俊的少年,轻声道:“是王
爷让奴婢来、来侍候大公子。”
“什么?!”杨安发出一声绝对不同于平常的惊呼,心中又惊又怒又有些不肯相信,他跨前几步,一把擒住那少女的颈
子,脸上阴狠毕现,“你说谁?是谁让你来的?”
少女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四肢扑腾着露出了美好的胴体,可惜此时此地却没人欣赏。呼吸被扼断,即将失去生命的恐
惧让她忘记了身份的限制,拼命捶打着恶魔的手臂。
杨安见她两眼已经开始翻白,大发慈悲地稍稍松了松手,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口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是谁
叫你来的,嗯?”
“咳咳——”死里逃生的少女如同见了鬼般往后缩,颤声道:“是,是,是王爷,王爷说让奴婢来侍候,侍候大公子,
以后可以让奴婢做大公子的侍、侍妾……”她越说越小声,眼见这英俊的少年面色越来越黑,终于吓得“哇”地一声哭
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平时早便有侍卫跑来询问了,今夜却异常地安静,应该是英王打了招呼吧,塞了个女人过来,知道
晚上的动静可能会大些,就体贴地吩咐侍卫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贴,真体贴,该死的体贴!杨安心中的怒火愈演愈
烈,简直要撑爆他整个人一样。要发泄,要发泄,要发泄!杨安在心里拼命大叫,如果不发泄出来,天知道他将会做出
什么事来!毫不怜香惜玉地扯住少女的肩膀将她扔下床,怒吼;“滚!”
那少女早被他吓怕了,连滚带爬地奔出去,连自己没穿衣服的事情都忘了,跑出启祥轩,一遇到人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
杨至听到消息的时候吓得心跳几乎停止,还以为宝贝儿子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穿了衣服赶过去,却只见到摇摇欲坠的
屋子,连宝贝儿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安儿呢?安儿去了哪里?”杨至快急疯了,问侍卫一个个都不知情,唯一一个知
道的却早昏了,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娇弱的少女,“泼醒,给本王泼醒她!”
英王铁青的脸抹去了侍卫们心底的那丝怜悯,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泼向仅粗粗裹着一层单衣的女孩儿。
“咳、咳——”少女悠悠醒转,眼睛迷惘地转动一圈,突然清醒过来,尖叫一声,双手抱着肩膀直发抖。
若是平时杨至还会稍微迟疑那么一下,此时却什么也顾不了了,冷声逼问:“本王不是叫你来侍候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公子去了哪里?”
“不,奴婢不知道,大公子看到奴婢就很生气,”少女双眼露出恐惧,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把奴婢赶了出来,奴婢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大公子好吓人——”
“胡说八道些什么!”杨至怒斥道,“定是你这贱婢做错事情惹怒安儿,竟然还敢责怪于他!来人啦,给本王将这贱婢
赶出去!”
“不——”少女惊叫,趴在地上拼命叩头,“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惹怒大公子,大公子一听王爷派奴婢来侍候就生
气了,王爷,求您相信奴婢,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求您——”
“滚!”杨至一脚将少女踢开,正要叫人将她拖下去,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父亲,”杨安一步步从轩外走到他面前,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安、儿?”杨至迟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少年,却没有看出丝毫不妥,“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杨安瞥了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女一眼,语气淡漠地道,“只是屋里突然冒出个人,我还以为是刺客,出手重
了些,吓到人了。”
“喔,”杨至当然不信,却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一切,只得道,“她是我派来的,在王府里不必如此小心
。”
杨安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杨至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欲言又止片刻,道,“这屋子毁成这样怕是暂时无法住了,你先搬去我
那边厢房暂居吧。”
“嗯。”杨安点头应了。
“那,走吧。”杨至说罢也不管这一屋子的人,领着儿子便往自己寝居走去,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气氛十分压抑,快走
到九央苑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的人问——
“你叫个女孩去我那里做什么?”
杨至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捌过脸,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不小心看到你在浴池里自渎才想起你长大了吧?正在
他支支唔唔不知该如何应对时,突然一个温热的物体凑到耳边——
“以后别弄来那么些东西,我不喜欢。”
杨至脑中“嗡”地一声响,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当人家爹可真不容易啊!
第三十二章:热闹年节
事发几日后杨至遮遮掩掩地追问儿子大发雷霆的原因,杨安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与陌生人有太多接触,并冷淡却坚决地令
他以后不准再不经过他同意就往他房里塞女人。杨至为此忧心忡忡了许久,但一想儿子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不懂软香温
玉的乐趣,便又肆然了,父子两人恢复成往日的相处模式,侍女闹剧便这么揭过,如果不是被破坏得不成样推倒重建的
启祥斩主卧的话,这件事倒像一个梦一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年底,宫中如以往般再设酒宴,不同的是今年的
宴上有了杨安的一席之地。
皇子、皇孙及女眷的座是分开安设的,英王现有四子两女,来参宴的除了年满十五的杨安,七岁的杨寿,还有四岁的杨
吉,而三岁的杨月璧、两岁的杨芝琼及同样两岁的杨涛则因年幼的关系皆留在府中。杨吉是侍妾所出,行事畏畏缩缩的
很没有存在感,杨寿则不知为何对他这突然冒出来的长兄越来越不待见,因此三人虽然坐在一处,却是各自为政。
对于英王府这位长公子,朝中各人或多或少有些听闻,但基本上都是些“无用”、“被弃”之语,今日突然见到他出现
在宫宴之上,且丝毫没有传闻中的懦弱畏缩,反倒气度不凡,一时间不免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杨安却毫无所觉似的,
神色自如地饮酒品乐,无视席间或明目张胆或藏头露尾的打量,在他人眼中看来不只长相与当今圣上年轻的时候一模一
样,便是气度竟也有几分神似,那些观察的视线顿时深沉了许多。
“皇家宴会向来如此无聊,你来得多了便会习惯。”
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杨安侧头看向邻桌,来人浅紫色的衣衫昭示了他的身份,面容一如任何一个杨家人般
俊美,浑身的气质却完全不同,那散漫不经的样子似个江湖人多过皇孙贵族。
“我是和王的次子,年长你三岁,你可以叫我一声恒哥。”杨恒斜靠在椅上,随手拈起只酒杯往前递了递,道,“敬我
初次见面的小堂弟。”
那神态、语气、动作均与“敬”没有丝毫沾边,杨安却并没有被轻慢的感觉,举杯同他虚碰一下后一饮而尽,两人这便
是认识了,当然,“恒哥”什么的他是不会唤的,叫他一声“杨恒”已经够给面子了。
人生有时候很奇妙,就像温文守礼的和王却生出了杨恒这么个散漫不羁的儿子,偏偏他还同世人眼中冷若冰霜的英王长
子结成好友。而实际上那时候的杨恒并未想着会与杨安会有多少交情,只是无聊之下见这少年很是与众不同,有那么些
遗世独立的味道,就忍不住去逗弄一下罢了。
因为是大年夜,宵禁的时间改在亥时末,英王府的马车驶过南门大街时只听到车外欢声笑语不断,爆竹的声响及人们的
轰闹声越发衬得车内冷清清的。
“父王——”杨寿毕竟是小孩子,便是平时再严厉的教养也掩不去喜爱热闹的本性,但他素来敬畏父亲,这时只可怜巴
巴地看着他,却不敢提出去玩的要求。
那小模样也够逗趣的!杨至近来心情都不错,虽然面上不显,眼中却含着醒目的笑意。“也想出去玩?”见小家伙像乞
食的小狗般拼命点头,杨至嘴角上扬,“夫子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杨寿瞬间石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垂下头,细如蚊蝇地道:“没——”
“没——有——啊——”杨至拖长了声调,冲长子挑挑眉,脸上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要是他的次子这时抬头看到的话
,说不定会有噬父的冲动,可惜他现在根本抬不起头。
杨寿小小声地道:“孩儿本想明日、明日开始做功课的。”这话当然不是实话,谁大年初一做功课的?学院要初八才重
开,夫子布下的功课虽多,赶一赶的话两天之内还是做的完的,所以他每年都要在初五或初六才开始做功课,这事他当
然不敢实打实告知向来严厉的父王。
“既然这样的话——”见小家伙竖起耳朵紧张得忘了呼吸,杨至在心里乐得嘿嘿直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那就许你
出去玩乐一番,切记不可离侍卫太远,并在一个时辰内赶回,你做得到吗?”
杨寿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大声应道:“做得到!”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杨至作势板下脸,小家伙吓得紧紧闭住嘴巴,生怕他反悔似的,杨至见长子脸上亦露出了微
微笑意,心情更好,当时便叫停了车。他们这一停,后面坐着女眷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王妃打发人来问明的原因便先
行回府了,杨至携着三个儿子下来,命人将马车停到一旁等待,便放两个小儿子各带着几名侍卫自行去玩耍,自己牵着
大儿子的手在街上游走。
杨寿一得令便“哧溜”一声钻得不见人影,杨吉要怯生些,紧紧地挨着侍卫慢慢走,但两只小眼睛却止不住好奇地四处
打量。杨至见此不免对长子感慨:“安儿你从小就似个大人一样,我倒不知原来小孩可以如此吵闹的。”
杨安没有吱声,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谁曾想这样平常的一个动作竟然能让他肢体僵硬,手心冷
汗直冒?
“安儿,你怎么了?”虽然爱子一如平常的面无表情,但杨至愣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些不妥,焦急地询问。
“我没事,”杨安猛地抽回手,指向一处,道,“我们去买吧。”
杨至不明所以地看去,顿时喜笑颜开:“原来安儿喜欢这个,走,一起去挑。”其实杨安指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不过是很得小孩子喜爱的面具,只不过宝贝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要买什么玩乐的物件,杨至此时便觉得十分稀罕罢了
。
“这个怎么样?”杨至兴致勃勃地拿了个猴脸面具往杨安脸上比划,可不等儿子回答他自己先放弃了,“不行,太丑了
。”又拿起一个马脸的,还是觉得难看,给放弃了。
卖面具的老汉满头黑线:“公子爷,这面具就是个玩乐的东西,要是戴个跟本人一样好看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要不是
看这两人衣衫华贵,他骂人的心都有了。
杨至一想也是这个理,就挑了个稍微看得过去的、有着两个可爱小角的羊脸面具给儿子戴上,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勉
强地点头道:“唔,这个还可以。”
杨安早在他拿着第一个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他却忍住了暴走的冲动,因为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
句话:永远不要打断妻子的购物兴致。(看到这言论没?所以小安是攻!)“你也选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倒
霉自然也不如有人陪着倒霉。
可惜有着三十岁年龄却有着三岁心智的某人并没有体会到他的险恶用心,反而差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宝贝儿子果然
是记挂着他的!于是杨至兴致勃勃地为自己挑了个狼头面具戴上,大方地抛下足足十部价格的银子后牵着儿子的小手继
续逛街,并时不时地拿脸上的儿狼头去蹭一下儿子脸上的羊头,怪异的配对引来许多路人观看。
过年对于小孩子来说可能趣味十足,但对大人,特别是杨安这样心性比较冷清的却没什么吸引力,杨至也早过了玩闹的
年龄,两人在人群中逛了一会便觉得没有意思,脱掉面具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将侍卫遣得远远的,杨安提着父亲跃上一棵五人环抱的大树,施施然坐在一条粗壮的横枝上。
杨至脑袋往底下探了探,顿时有些腿软:“安儿,要是我摔下去了怎么办?”
“摔不了。”杨安说罢拍了拍旁边,道,“过来坐。”
杨至本想抱着树干不撒手的,但见儿子表情那么坚决,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挨着坐下,双手紧
紧搂住他的腰后方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这树的叶子早已落光,两人坐在足有十丈高的空中,向下看去时不说整个太平城,至少附近几条街市尽收眼底,那一闪
一闪的灯光像漫天繁星一样绚丽,时明时灭的烟火像流星一样灿烂,组成了只展现给他们两人看的夜空。
“安儿,我们有五个年没有一起过,”杨至把头放在儿子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叹,“以后所有的年节我们都一起过好不
好?就算你成家了我们也在一起。”
杨安慢慢地转过头,身后不知谁家燃起了烟火,照亮了半个夜空,衬得本就姿容隽秀的少年如同神砥临世。
杨至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那一刻他忘了呼吸忘了所有的一切,然后他感到唇上微微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