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菊止杀——面公子

柳忆险些无力摔倒，浑身一颤，惊恐睁大眼望着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现下一片惨白。柳楼天靠过去，唇瓣在他耳边轻轻道，“把他扔到车厢去。”

柳忆楞住了，察觉到老酉的手，正在掐自己的手臂。

见他还发愣，柳楼天霎时变了脸色，手摸到腰际的剑柄，握住，凶狠狠道，“快！否则，我就杀了他。”

柳忆苦笑声，只好扶住他，转身将他扶上马车。

老酉惊恐的望着柳忆，忙向他使眼色，压低声音，“六爷！你千万要小心啊！不要上他当！”

柳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声音，只有两人听得见，“放心。”

弯腰走出马车，跳下来，与柳楼天平视，从容不迫的望着他。

“很好，我们之间的帐，是该算一算了，你躲了那么多年，你以为，你还能躲得过今晚吗？”

16、儿时   成时

夜已深，湿湿的青石板上，行人已寥寥无几，偶有几声狗叫声，便是一片寂静。

不禁有一丝丝凉意，所幸，今夜月色正佳，依稀的月光照在街道上，清晰可见。

柳忆浅笑一声，对上他的眼眸，如此深邃，如此无情，缓缓闭上眼眸。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对方轻轻的呼吸声，传入耳边。

“你还真像你的母妃，还有你的三皇兄！”三王爷凑到他耳边，狠狠道，“一样的贱！”

猛然将他推倒，柳忆重重的撞上马车，背后疼的发昏，刚想喘气，柳楼天便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柳忆难过的弓起身，脸色顿时涨红，手不自觉的想去掰开他的手。

脚尖渐渐脱离地面，整个身子被提上来，背后压着车身上。

眼眸艰难的睁开，入眼帘的，是他的五皇兄，被仇恨冲昏脑的脸，满是杀戮的脸。

“五。皇。兄。”

“若不是你母妃，我的母后，怎么会死！我那未出生的弟弟，又怎么会随着我母后，一同丧命！还有你那三皇兄！那该死的杂种！抢了我的皇位！还想杀了我！”字字咬牙切齿，恨不得化身为财狼，将眼前人撕咬啃碎。

声音在耳边怒吼，吼得柳忆耳边发鸣，发昏。

“都是那两个贱人！都是那两个贱人！你跟那两个贱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我既然杀不了他！那就杀你了！相信一样可以令他痛不欲生！”

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渐渐消逝。

“。皇。兄。”

那年。

宫殿里，父皇的寝宫前，一颗上千年的老树，高耸天，宽大的枝干可容下好几个男人，古树攀枝。

“五哥，五哥。呜呜呜。我怕。”年仅四岁的柳忆，偷偷跑出去玩，甩开了护身的侍卫与太监们，趴在树上，下不去，害怕的哭起来，小手紧紧的抱住粗大的树枝，断断续续的喊着。

“六弟！别怕！五哥来救你！”刚好路过的柳楼天，见状，吓得险些大哭，年仅七岁的柳楼天，脸色稚气未退，面对弟弟有危险，浑然一副大哥哥气势，站在树下，张开手，仰头对着上面的柳忆，喊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不。我怕。”

坚定的目光，坚定的语气，“别怕！五哥一定会接住你的！相信五哥！”

小柳忆，犹豫半响，还是松开手，跳下去，正好被柳楼天接住了，也因为彼此年纪太小，柳楼天双手骨折，一只脚扭到，而小柳忆毫发无伤，被紧紧护在怀里。

那句话。时常盘旋在脑海里。

别怕！五哥一定会接住你的！相信五哥！

相信五哥。

“啪啪啪！”隐约听到身躯倒地声，和惨叫声。

柳楼天停了动作，抬头一看究竟，只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眼前，一高大的男子，雪白的衣裳，雪白的发带，雪白的锦鞋，雪白的肌肤，墨般乌黑的长发，那惊为天人的容颜，让人为之一震。

他微眯眼，抬起脚，毫不犹豫的将柳楼天踢开，柳楼天可能到死，也想不透，居然有人用脚踢开他。

17、相遇可否相记

手一松开，柳忆如获重生，摔倒在地，拼命的咳嗽，拼命的吸着空气，入胸腔。

“咳咳咳。”

一只有力的胳膊，弯下腰，伸手拉住柳忆的手臂，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拽起，不顾他的疼痛，勾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柳忆笔直的撞上对方的胸膛，鼻子疼的直皱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柳楼天环顾四周，自己的百人精兵居然全数倒地不起，面色一阵青，一阵紫，难以形容，“你！混账！坏我好事！”提起剑，刺向白衣男子。

只见他身子一则，躲过柳楼天的剑，抬起手指，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柳楼天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竟发出微弱的白光，霎时消失，便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动作流畅，快得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忙稳住惊慌的心，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手还紧紧的勾住自己的腰，抬头。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自己也算见多识广，广结友人，见过无数美人，却未曾见过，如此大美人。

他深墨色的瞳孔泛着异样的光彩，轮廓是如此柔美，那脱俗的白衣裳，飘逸仙骨，雪衣乌发，长至脚踝的乌发，如丝绸般乌黑柔顺，服帖整齐的披在背后，几缕青丝环绕在前襟。

那白皙如雪没有瑕疵的肌肤，让人不由怀疑，他是否是男人？

那人静静的凝视着自己，深邃却干净，那深墨色的瞳孔，是自己的倒影，柳忆手指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夜色朦胧，街道如此寂静。

心脏剧烈跳动，那清晰的跳动，仿佛沉睡几百年，第一次呼吸新鲜的空气，轻轻的带入胸腔内，仿佛上辈子，就曾见过他。

如此熟悉，如此清晰。

柳忆愣愣的望着他，忘记他的手还扶住自己的腰，而自己的手，还搭在他的前胸，也忘记了，两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僵硬的五王爷，满目难以置信。

那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凝视许久，低沉的仿若天籁的嗓音缓缓响起，“我找了你很久了。”

柳忆诧异的睁大眼，震惊的望着空中那轮半月。

夜风不时拂过，拂动额前的小碎发。

那人放开他，收回手。

淡淡道，“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你就不该投胎转世。”

柳忆愣住了。

在御回顾身边，凭空出现一少年，急忙道：“师尊！别讲太多话！他现在还是个凡人！什么都不记得！”

望着眼前的景象，柳忆浑身僵硬，神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表现了。

御回顾冷冷道，“不管了，直接杀死他，比较省事。”

柳忆只觉得后颈阴森森，冷风吹过，毛骨悚然，凭空出现的少年？单手让五皇兄动弹不得？

少年忙道，“不行啊，师尊，你杀了凡人，是犯戒的，只能等他恢复上一世的记忆，变回红鬼，才能杀了他。”

什么上一世？什么红鬼？

柳忆扶住额头，一定是自己还没从惊慌上出来，又或者，自己还没睡醒，“你，你们是谁？”

两人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人。

少年走到柳忆跟前，礼貌一笑，恭恭敬敬的抱拳，“不好意思，我们离乡背井，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身上盘缠又遭小偷盗取，希望能在公子舍下借宿一段时间。”

18、相遇可否相记

柳忆嘴角抽搐，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吧？离乡背井？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那刚刚那个凭空出现的人是谁啊？能做的凭空出现的，那除了人，便是。

霎时想到一件事，脸色苍白，惊恐的望着他们两人，“你，你们是。妖？”

御回顾冷笑一声，满目不屑，“妖？”

少年忙解释，“我们不是妖！”

柳忆身子不由往后退几步，防备的望着他们，“那你刚刚怎么凭空出现了，他又怎么单单一只手，就让这群人倒地，还有五皇兄定在原地不动？”

“这个。”少年绞尽脑汁，低头思索着。

御回顾将双手置于背后，微微昂首，垂目高高在上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是仙。”

“仙？”

少年无奈扶额，又说实话了！师尊！你就不能保留点余地吗？

柳忆表情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少年苦思半响，似是想到什么，忙笑道，“其实，刚刚那些是点穴，有点功夫底子的人，都会的。”

柳忆嘴角抽搐，继续僵硬，“。”

“而我师尊呢，他很喜欢开玩笑的，刚刚说仙，也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是凡人，怎么可能是仙或者是妖呢？是吧，哈哈。”

柳忆继续无语，“。”

见他的表情，少年认败，无奈摇摇头，“好吧，你不信是吧，那你应该有听说过，江湖中一大邪教吧？”

“什么邪教？”

“玄天宫知道吧？”

“。”

“玄紫风知道吧？玄大宫主知道吧？”

“。当然知道，不过，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你知道玄紫风也能来去无踪，单单手指也能杀人吧？”

“。”

“我们就是玄天宫的弟子。”

“。”

“喂喂，你那什么表情啊，是真的，你看我刚刚都能来去无踪，凭空出现了，是吧？”

柳忆表情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沉寂许久，久得少年都觉得自己快要编不下了，久得御回顾脸上写着不耐烦几个大字，柳忆左思右想，听完他这番话，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况且，他刚刚还救了自己，面色总算缓下来。

深吸一气，“好，我相信你，不过，玄天宫早在上一个李室皇朝，就已经被朝廷铲平了。”

少年顿时一愣，他忘记了，天上一日，人间十年，他上次来人间时，大约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柳忆见状，嘴角忍不住笑了，不再追究他是否是玄天宫的人了，顿了顿，转头望着御回顾，“多谢！”

御回顾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少年抱着手中宝剑，笑了笑，“那，我们接下来要打扰到你了，能在贵府住上几日吗？”

“这个。”柳忆脑子头痛起来，皇兄若是知道自己带来历不明的人到府，一定又是一顿说教了，不管怎么说，他刚刚确实是救了自己，有恩必报，犹豫许久，“若不嫌弃，请到寒舍小居几日。”

“谢谢公子。”少年笑道，清秀的面容，笑的无比灿烂。

19、获救

“柳忆！”晋城冲过来，挡在柳忆身前，防备的瞪着他们两人。面对晋城直呼名字，柳忆早已习惯，也随他去，太在乎称呼什么的，又会显得疏远。

晋城再回头望了柳忆一眼，额头青筋暴起，“发生什么事？！”

衣裳不整，脖子还是红红的手指印。

柳忆这才低头，忙将衣裳整理一下，宽慰道，“没事。”

晋城这才发现，四周躺着百人士兵，而柳忆身边，还站着一人，是五王爷，眼眸一紧，防备的望着御回顾。

目光闪烁。

柳忆见他望着御回顾，忙介绍，“晋城，方才还好有这位公子在，是他救了我。”

“这样啊。”思索半响，目光却一直在御回顾身上来回打量着，眉头紧锁，直到柳忆打了个喷嚏，晋城这才察觉到，柳忆衣裳单薄，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柳忆身上，将他紧紧包裹着。

柳忆微微一愣，心里却流淌一股温暖，柔了眼眸。

晋城转过身，礼貌的笑了笑，双手抱拳，“多谢二位，方才是在下无礼了。”

御回顾依然面无表情，甚至连不客气也不愿意讲。

少年忙点点头，笑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还有，他们来自他乡，如今盘缠全无，这些日子，要住在王府一段时间。”

“恩。”

柳忆望着御回顾，“对了，还未知道大侠如何称呼？”

御回顾垂下眼睑，望着柳忆，“御回顾。”

“在下柳忆。”

御回顾微眯眼，冷冷的望着他。

见他没有接自己的话，柳忆识相的笑了笑，“那请二位随我来。”

“恩！”

晋城扶着柳忆走在前面，少年与御回顾走在后面。

一前一后，不紧不慢。

“师尊！”小仙童紧张的抓住仙的衣袖，小声唤道，眼眸紧张的盯着晋城看，仿佛在暗示什么。

御回顾冷笑声，“不就是只千年狐妖，还不至于让本仙收了他。”

“是，师尊！”

而四人离开后，次日街道各邻，便传来各种恐怖的说法：

今早便有人发现，街头上有百名精兵，有人认出这支军队是当年跟随五皇子的精兵，如今居然全军覆没，横尸街头，死相异常恐怖，身体像是被野兽撕咬，面目全非，血流成河。

案件牵连到皇室，上面传话下来，必须破案，即使衙门查了快一个月，也毫无头绪，这种奇异的死法，说是野兽所为，只怕上面是不信了。

衙门一时也无法破案，变成了无头案。

两人跟着柳忆，来到王府，偌大的堇王府清雅，贵气，原来，红鬼的这一世，投胎到皇室家族，成了当今六王爷。

柳忆带着他们两人前往王府的西厢。

安顿好后，便回到自己房间。

推开房门，顿时泄了气般，疲惫的走到床边，就着床，躺下来，脚悬在空中。

门口传来敲门声，“叩叩叩。”

柳忆手臂搭在额头上，眼眸遮去了大半，眯着眼，缓缓道，“进来。”

老酉推开门，见柳忆躺在床上，忙合上门，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下来，小心翼翼为他除去鞋子：

“六爷，那两个人。”

20、清晨 皇兄驾到

柳忆深吸一气，缓缓睁开眼，望着上方的床檐，眼眸深邃，“无碍，不管是什么人，即使是妖，只要对我有利，便留。”

“是。”

“六爷，没想到五皇子居然没有死，看来，定会引起一场风波啊。”

“恩。”

“六爷，不如。”

柳忆缓缓抬起手，示意他别再往下讲，老酉立刻停了声，“别急，我记得父王曾教过我，成大事者，切勿燥，宁在暗处，也不在明处，这事，自然有人来替我急，而我呢，只要安心准备下个月，前往泸州，安心做一个成日玩玉的闲王爷，就足够了。”

“是。”

翌日清晨，皇上带着御林军轰轰烈烈赶到堇王府，直冲柳忆的房间，摇醒了还在跟周公下棋的柳忆。

柳忆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皇上扶住柳忆的肩膀，满脸担忧，激动道，“朕一早便听王公公说，你昨晚遭袭，你哪里受伤了？”

柳忆头痛的皱着眉，无奈扶着的额头，“皇兄，我还在睡觉。”

“朕看到了，不过，别睡了，你知不知道朕听到时有多担心！”

“唉。放心，皇兄，我没事，幸好被人救了。”

“真的？”

“恩。”

“到底是谁干的，朕已经命人调查，却查不出个究竟。”

柳忆扶住额头的手，明显一愣，沉默了。

见状，皇上心底一沉，厉声道，“到底是谁，朕要你亲口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