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窗里面看,那渐行渐远的新娘始终回头看着亦微手里的气球,那眼神让亦微觉得难过,所以他在大马路上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哭了。
那时秋天,梧桐叶子落在地上,骆久思站在他身边,一双大手不知所措地张着,最后把他抱进怀里,“不哭了。”
第八十八章:签收
段亦微把头歪进骆久思的校服里面,一双十三岁少年的手抓紧他的衣服,嚎了两嗓子,委委屈屈地抬头,“那新娘子走了吗?”
骆久思收回看着那婚车的视线,“没有。”
然后握着亦微细瘦的手腕,把他带向前,亦微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头低着小心不踩到前面人的脚。骆久思低头看着小心翼翼面团一样的小孩子,长臂收回来,把亦微拉到和他并排的位置,“她在等你的气球。”
亦微闻言立刻抬起头看着前面,那车子竟然在减速慢慢地停下来,“啊……”
挣开骆久思的手掌,甩着小胳膊,拿着小气球,跑了好几步,停在车边,把手伸出去,“漂亮的姐姐,你的气球。”
那新娘子并没有下车,开了车窗,窸窸窣窣一阵开包装的声音后,一双带着白纱手套的手伸出来,里面一捧糖果,“谢谢你。”
亦微害羞地踢了踢脚,拿一双还带点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美丽的新娘子,“给,给我的吗?”
坐在一边,应该就是新郎的男人,轻声笑了笑,“小弟弟拿着,都是你们孩子爱吃的。这气球可不是普通的气球,是”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新娘,“这漂亮的大姐姐自己装饰上去的呢。哈哈,将来讨老婆了,来找她,她一定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火火的。”
闻言,站在后面的骆久思皱紧了一双长眉。亦微听不懂,红着脸上前一步,笨拙地把气球绑上去,“看,这样风再大也吹不走了。”骆久思站在一边看他捧着糖果跟那对新人挥手。
听新郎的意思,新娘是做婚庆的,难怪刚才看着掉落的气球脸色那么难过,不过,看了眼那新娘重新浮起幸福的脸,把视线往后拉落在亦微红扑扑的脸上。
虽然是秋天,但是有人觉得幸福得不可思议。
最后那对新人便走了,后面跟着的车队也慢慢跟上。只有亦微才会那么迟钝,敢在头车边上和新娘子撒个娇才拿了糖,不过好在没耽误什么事。
然后小屁孩颠了颠了,跑回站在三米后方的骆久思身边,掉了的糖果也重新捡了回来,拆了一颗就踮着脚送到骆久思嘴边,血色红润的指尖还碰到了他的嘴唇,“这是新娘子给我的。”笑眯眯的样子,看得骆久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拿舌头把糖果勾进嘴里,然后愣住。
亦微脸红得更厉害了,被舔到的那根手指背到身后又拿出来,不知所措,最后,竟然含进了嘴里,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呸呸呸”吐着口水,“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
骆久思面上波澜不兴,诧异地看了眼亦微,“你也和我一样喜欢吃甜?”
亦微使劲挥手,“还好,还好。”然后躲躲闪闪地看了眼比自己高很多的骆久思,“咦,你的脸红了。”
骆久思摸了摸发烫的脸,别扭地把视线移到他处,“回,回家吧。”
亦微把手伸进骆久思的校服口袋,惹得他激动地往边上躲了躲,“你做什么?”
亦微把手心里的糖放下,然后把手抽出他温度竟然不高的口袋,天真得很,“没有啊。”
骆久思把手往里面拿,拿出一捧糖,难怪沉甸甸的,自己拆了颗,吃了。这新娘给这小孩的糖果绝对不是普普通通待客的那些,味道很好。含着夹心糖果,骆久思看了眼一步步踩着格子走在自己身边的小个子,这么讨人喜欢吗?
是啊,那糖果是国外进口的,新郎特地给新娘自己留着吃的,不然怎么会就放在手边,不过这些他们不会知道了就是。
那个时候,他们住在一起刚两个月以后,骆久思已经非常喜欢段亦微了,哼,讨老婆?休想。
于是就没有气球了,周围装饰的全部都是空运过来的鲜花,很漂亮。骆久思看穿着光鲜亮丽的段亦微站在一边不动,跑步没有流的汗这时候全跑出来了,“一,一定要有气球吗?”
段亦微转了转身子,“嗯?”,然后揪了揪自己的领结,“没有气球的话,那我坐哪?”
“额?”骆久思接过章宛筠准备在一边的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然后他竟然把纸收进了兜里,牵着亦微的手就往外面走,“跟着我就好。”
章宛筠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骆久思的袖子,“镇定镇定,纸怎么往兜里收。行了行了,这谁开车,是你吗?不行不行,坐会儿。”章宛筠跑出去看了看,新郎礼车上没人,回来就把骆久思扯进客厅沙发,“坐好,来,乖宝贝儿,陪你坐会儿,他这”
亦微很懂地点点头,乖乖坐在骆久思身边,“让他冷静一下,冷静冷静。”
骆久思严肃着一张脸喝了口冰水,摸着亦微的手就收进了自己的掌心,生怕他跑了似的。真奇怪,有些人结婚,临到头了总想着跑,骆久思他是临到头了,就担心亦微跑,所以现在牢牢地抓紧他,恨不得张双翅膀,把他运进游轮上的新房,拉灯盖被,其他什么的都不管了不管了。
零度以下的水喝完,骆久思好歹冷静了些,看了看段家,突然就亦微整个抱到了身上,“我会很疼你,把你没有的,全部都给你。”
亦微莫
名其妙,但伸手回抱住他,“我也会这样。”
章宛筠擦擦眼角,其实几天前开始她就很焦虑,段家没什么人,两边亲戚都少,还是亦微这孩子拉了个班柏来冲场面,热热闹闹的婚礼,家里布置得再怎么温馨,电视里声音多大,段家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显得冷清得过分。
班柏参加过大大小小各种婚礼,也是第一次遇见等亲时候这么冷清的,所以一大早整理好站门口时就愣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小段子就只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骆久思疼他,爷爷奶奶早早走了,外公外婆没见过,好像是说几年前先后走了。
亦微完全没有这个感觉,纠结了一会儿“没有气球”这个事实,朝大开着的门看了眼车边装点的鲜花,绿叶白花,真漂亮,指了指,“都是白玫瑰吗?”
骆久思心疼地抱住亦微,点点头,“最适合你的。”重瓣尤美,又美又娇,而且它们小,有些像亦微。
亦微动了动身子,“久思,别抱这么紧,衣服皱了就不好看了。”小眉毛都要皱起来了。
骆久思极缓慢生了锈的机器似的,松开一双铁臂,“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班柏坐进第三辆伴郎车,在里面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郝镜里,“你,你怎么在这儿?”
郝镜里淡定地掀了掀眼皮,“谁啊这是?”
班柏被噎了一下,一巴掌拍上郝镜里的肩膀,“你背人体骨骼那张图就花了两小时,能忘了我吗,吗,吗?”
郝镜里笑了笑,“两年不见,变了不少啊。”
班柏高兴地笑了笑,推推他肩膀,“给骆久思当伴郎的?”
郝镜里坐正了些,“嗯,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没对象呢,他倒是婚都结了。”
班柏这才想起来,郝镜里比骆久思还大上几个月呢。然后想到自己,也比他大,而且恋爱都谈不上,汗了汗,骆久思平时太强势,长得又比他们都高大,所以都有些模糊他的真实年龄了。
长长的车队往明果湾开去,周围路况好得不行,骆久思和段亦微最后还是坐在了后座,章宛筠给他们开车,段闲知坐在副驾位,过桥的时候,风很大,天上的白云缓慢的移动,但是并没有遮住高高的太阳。
摄影师在前面的敞篷车里动作夸张地摄影,亦微好几次都不敢睁眼,唔唔指着那人。骆久思安慰,“放心。”
章宛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上,“乖,那都拍了没有几千也上好几百场婚礼的人,摔不着他。”
从后视镜看了眼还不敢把脑
袋从骆久思怀里伸出来的儿子,又道:“喂喂,一会儿把录像带在大厅里放了,臭小子你的脸可一点都露不出来了哟。”
哪知亦微听完,露空气里的小耳朵红起来,在他怀里扭了扭脸,“那我不出来了。”
章宛筠对前面突然伸过来的摄影师尴尬地笑了笑,只听见那人大喊,“新郎把头露出来,我说角度怎么找都不对呢,别害羞啊,把脸露出来。”
亦微手抓紧骆久思的手,小声说,“多不好意思啊。”
骆久思面色柔和,捏了捏亦微软软的手心肉肉,“我们不理他。”
隔了三分钟,等摄影师都要放弃的时候,亦微把一张红彤彤的脸露了出来,冲镜头大大的笑了笑,然后又扑回骆久思怀里,说:“看在五十年后,里面的人还是二十岁的份上。”
骆久思愣了愣,被巨大的惊喜包围着,亲了亲他的头顶,“嗯。”
章宛筠翻了个白眼,才多大,想得比自己还远,不过,看了眼段闲知,笑了笑,认真地开车,再没有说话,任小两口在后座笑闹。
“哔”章宛筠小心地把车子停了下来,左右两边做录像的车辆往前打了个转,停在侧前方。
骆久思深呼吸了口气,牵着段亦微的手下了车。
亦微放下扯着领结的手,用手指划了划骆久思手背上光滑的皮肤,眯着眼睛笑嘻嘻的。
骆久思每次牵着段亦微的手,都有一种,他很小,要牵好的感受。两只手摊在一起,一只很大,一只就会很小,骆久思很喜欢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对比,那种感觉特别招人心痒痒。
现在他们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把手牵在一起登船。亦微看了眼久思,久思点点头,“去吧。”
亦微过去按下缠着蝴蝶结的按钮,豪华游轮在同步响起的乐队的演奏声中起锚,并缓缓移动。
亦微憋着口气按完,飞快跑回久思身边,紧紧依偎着他。章宛筠把儿子一把拉回来,让他爸段闲知站过来,骆久思笑了笑,站到了红毯的那一头,骆钦和西音已经等在一边了。
亦微傻乎乎地听着很熟悉的音乐,半天才想起来那是结婚进行曲,脸由原来憋成的红变成害羞的红,伴着段闲知的手,被带到骆久思身边,骆久思有些急切地把他拉到自己对面,分一只耳朵给段闲知,自己的准岳父。
“我这个儿子,我也不说什么了,被你养大的,你自己知道他什么样,但是,你如果被我知道欺负他,我,我就把他带走,管你们结不结婚。”
段闲知一张娃娃脸红
得发亮,声音却大得出奇。章宛筠噗得笑出来,阿闲真当自己嫁女儿呢?
骆久思眼睛看着亦微,侧头对段闲知大声地说:“爸,我会好好待他,从一而终。”
周围骆家以及郝家那帮人都笑了起来,骆钦这个大别扭几不可察地瞟了一眼段闲知,然后瞪了一眼骆久思。
第八十九章:结,结婚了
骆久思唯一的姑姑骆梓看了看表,对特聘的船长交代了一下,和复婚的金演相携走进船舱大厅,拍了拍手,“新人就快进来了,都留心了。”
骆梓始终不怎么放心,毕竟这次婚礼意义非凡,而且他们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大肆操办喜事了。大辈各个都兴奋得不行,看骆梓这跟前跟后忙碌的。
骆久思拉着段亦微被簇拥着从甲板走到船舱走廊,然后转了个弯看见一扇分开的大门,走进去室内开阔地不像是在船上,外面还是白天,里面却点着烛光,那分散四地的温暖烛光,虽然不是主要光源,但是点衬下,整个舱内显得特别温馨。
亦微走进来和当时来视察的章宛筠一样忍不住“哇”了一声,视线之内到处都是精心布置的鲜花,左手边十几米长,铺上干净白色的桌布,长方形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精致的食物和美酒。
右手边是和自助食物长桌同色系的宴宾席,中间体贴地给了宽敞的走动位置,不会显得拥挤突兀。中间摆放着白玫瑰,看到这,亦微抬头小声地问:“这么多花,为什么没有花香呢?”
骆久思闻了闻,拽紧他的手,“这样不会干扰食物的味道。”听到这,亦微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浓浓的食物的香味,跟着那股飘来的味道,亦微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一步。
结果被一股力道拽住了,低头一看是久思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回来。骆久思发出一声笑声,侧身把亦微藏进怀里,从口袋里剥出一粒巧克力,“给。”
亦微迫不及待地含进嘴里,跟偷了腥的猫似的笑。
和后面的宾客分开,骆久思把亦微带到一处隐蔽的走道处站定,“在这里等着。”亦微用舌头顶着巧克力左一转右一转地等它化开,听见久思说就点了点头。
而因为久思和亦微几乎是胶在一起的,所以一下子鼻子就收到了亦微嘴里发出的巧克力的味道,吞了吞口水,低头快速地咬了他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站好。
亦微嘴巴嘟成含着东西的样子,愣住了,然后把眼睛往上转看着一脸正直的久思,噗得一声笑,“坏蛋。”
久思把视线移到他嘴上,额,扑得太大力,咬红了一条线。
肯定是不疼的,亦微舔了舔,就是有些鼓起来,舌头感觉得到那样,几分钟以后肯定就好了。唔,糖吃完了,亦微又看了眼陆续送上来的食物,摇摇久思的手臂,“什么时候说誓词啊?我忘记了怎么办啊?”
久思没有戴手表,但是猜测知道现在大约下午两点左右,对在前方池形平台上站着的司仪
点了点头。
那人含蓄地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看到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就绪,把话筒拿到手上,“现在有请新人,骆久思先生,段亦微先生。”
亦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从左侧被拉了出去,跌跌撞撞的,抬头正前方是铺着红地毯向上蜿蜒的楼梯,骆久思凑到他耳边,“我们的新房在上面。”
池台上的红毯都不及亦微的脸红,但是,他却摇头,抬手捏着自己的领结,“才不是呢。”
骆久思当他不好意思,给他调整有些歪了的领结,然后站上前,“很快,不然他们闹,十五分钟。”
然后到亦微磕磕巴巴地把誓词说完,宣布互吻后两人夫夫关系,只用了十分钟。
班柏和郝镜里两人做好充分的准备开始当填酒器,然后毫无意外真的被郝家那帮军爷灌菜了。
敬完一圈,亦微多少还是喝了些酒的,爱困样枕在久思的手臂上,不乐意动弹了。
骆久思把他半搂半抱拖到他们的席上坐下,这一桌都是亲戚,骆久思就不招呼了,给亦微端盘子,夹食物,然后,“乖,吃完我们就去睡了。”
周围暧昧地笑,“哟,这么早,才六点不到就去睡……了啊?”
骆久思看都不看郝南他二舅,勺了勺芋泥,送到怀里人嘴边,“乖,吃点我们上去。”
亦微迷迷糊糊地推开,“不喝不喝,我不喝,要醉了就不能和久思,唔唔唔。”章宛筠剥了只虾冲着塞进他嘴里,皮笑肉不笑,“吃你的。”
亦微委屈地嚼嘴里被强行塞入的虾,边嚼边慢镜头一样把头靠久思肩上,眼睛斜着自己妈,“坏妈妈。”
章宛筠抽着嘴角,给段闲知把酱料碟子移过去,当没有听见。
骆久思等他把虾吃完了,终于把芋泥喂进了他嘴里。亦微把整个小勺子都含进去,把芋泥扫进嘴里,然后对久思笑一笑,脸红得让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