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佑君康,祈神明(上)
当日,太后的凤撵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城,往西山行去,听说是去祈福,这次很少见皇帝没有出来送行。
三百随从,三百侍卫,人也是从末有过的多,以前太后去西山也就是带一百五十随从,一百五十侍卫,这回足足多了一倍
,看来是要去很长的一段时间。
夜,召华池中飘着许多五彩斑斓的纸船,每只小船上放着只小纸鹤,纸鹤的翅膀上写着四个小字,天佑君康。
纸船是从柔水园漂出的,顺着水道漂向各宫各院,有妃子见了,也放了纸船,折了纸鹤,写了同样的字,最终纸船聚在了
召华池,满池的纸船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这是无言的示威!
楚天站在池边看着满池的纸船不言不语,纸鹤翅膀上的那些字他很熟悉,无奈的叹口气,不去看,等事情过去了,她们应
该会理解他,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
进宝禀报说,柔妃娘娘求见,楚天心中先是一阵狂喜,而后又是不安,自从柳叶儿小产后,对他的召见从来都是因病推脱
,见了面只是行礼后就离去,如今她却主动来见他,让他感觉到一种不妙。
“宣。”
“是。”
进宝引领着柳叶儿走入,她行礼,只是简单的行礼,他抬头看她,她只穿了件素衣,不是绫罗绸缎,只是件普通的粗布素
衣,她头上没有插金玉宝钗,只是挽了个如意绑了条布带,本就平素的脸,不画眉,不点唇,在这美女如云的宫中看起来
十分的平凡。
楚天皱眉,“怎么打扮想个山野村姑?”
她听言不怒反笑,“叶儿本就是山野村姑。”不等他言,她自述一般的慢慢说了起来,“叶儿七岁那年珩研(紫辰边上的
小国)大旱,颗粒无收,叶儿的父母弟弟妹妹死了,叶儿也快死了,可叶儿命大被哥哥捡了回来,当年叶儿随陛下入宫是
为报哥哥的恩德,叶儿本以为哥哥需要一个人在宫中为他打通关系,但叶儿错了,哥哥不需要,哥哥当叶儿是喜欢陛下才
放叶儿入宫的,我们都错了,如今哥哥与陛下的情谊断了,我们也该了了。”
“你张口哥哥,闭口哥哥!你心中可有过朕!”楚天气怒,自己的女人想的却是别人!
“有过。”她轻言,垂下眼,“随着我的孩子一起死了。”他怔住,她小产并不是一下子孩子就没了,而是两天一夜苦苦
的挣扎,受了惊后不知用了多少药,施了多少针,她想留下那个孩子,最终那个孩子还是没了。
“对不起……”那时他并不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那日她没有说出口,从此他错过了那个孩子,也错过了她。
“休了我吧。”她说出早已想好的话,楚天震惊,“无论用什么理由,休了我吧。”
“不……”他只说出这一个字,名节这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这么轻意的说出?
“就算你不休我,我也会走,最多是已私自出逃死在侍卫的剑下,但就算化做鬼,我也要离开!”如此的坚持完全没有了
她平日的柔弱。
“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写也要离开。
“我的命是哥哥给的,若是不能在他危险时陪着他,还不如死了,化成鬼魂守着他,护着他。”一个死字她说的格外轻松
,好似是什么愉快的事。
楚天无言以对,他知道若是一个人想活,你不让他活,他可以活不了,若一个人想死,那么他就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去
死,你拦也拦不住,今日他若不让她走,那么她真的会去死,所以……
他手一挥,“你走吧。”
“休书呢?”
他闭上眼,“你没犯七出,没有休书,朕会让人将放妻令送到梧桐居,从此你我婚嫁两不干涉。”
“多谢。”这是许久来她对他说的最真心的谢。
那夜柳叶儿离了宫,几乎净身走的,只是带走了几本入宫时带入的书,那只被叫做小球的雪灵狐,一把粉玉梳,穿着那身
素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宫中的几位娘娘遥遥的望着,小太子哭的稀里糊涂,伸着小胖手去够,张口要叫姨姨,却被淑妃捂住了,小家伙委屈的看
自己娘亲。
淑妃知道,若是自己儿子叫了,柳叶儿一定会回头,那么她就再也出不了宫了,所以,她不能让儿子叫,不能让柳叶儿回
头!离开这里对于柳叶儿来说再好不过。
那一夜离开的不止是柳叶儿还是韩蕊,她只说了句,三年期已满。
当年她入宫已三年为期,楚天曾答应三年后放她离开,如今掐指算来,今日刚好三年期满,一日不多,一日不少,他点头
放她走,她走的比柳叶儿还干脆,一身的劲装,长发高束,一把长剑,很普通的剑说不上什么绝世珍宝,甚至有些残旧,
这把剑不知和她经历过很多战争,这把剑就是当年年少的她在大帐之前要来的,是她人生的转机!
楚天目送着两个女人的离开,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入柔水园,这里的一景一物不曾改变过,柳叶儿性子柔,逆来顺受,这个
园子算不上宫中最大的,却是最精致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亲自安排的,要说他有多重视她,不然,那时只怕是为了争一
口气。
他走入殿中,妆台上成盒的金银首饰,床榻边成柜的绫罗绸缎,她一样都没带走,就连他送的喜服也没有带走,紫辰国有
资格在成亲时穿凤冠霞帔的只有皇后,而他当年给柳叶儿的不次于皇后,那钗是明月沉湖(珊瑚夜明珠),那喜服是花开
富贵,金银线交织绣的牡丹,琉璃翠镯,玛瑙珠链,琥珀垂泪吊环,这些东西那一样不是价值连城,可她却没有带走。
他叹了口气,移步到偏殿,自从柳叶儿小产后,韩蕊就住到了柔水园的偏殿日日夜夜照顾她,也是因为有韩蕊在,当初专
宠嚣张跋扈的花如锦也不敢来这闹事,也许是知道自己事闯大了,老实了一阵子,却还是被众妃子给算计了,那些女人当
真狠透她了!
她在宫中两年,多少妃子小产,多少秀女自尽,这些他都是知道的,然而那时极其喜欢她,宠着她,许多事他都装作不知
道,花如锦本就是漂亮娇媚的女子,骨子里有种风韵,那种风韵是他所有妃子中没有的,她身子纤细四肢修长,那小蛮腰
他单臂就能环住,身上永远透着冰麝香气,唯一可惜的就是入宫两年无子出,如今人也早早的去了,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她死时,他连个名份封号都没给,她出事时,他毫不留情的将人打入冷宫,明知她是被冤枉还是任她死去,也许,那时
所谓的浓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浓,也许他不想与他的正妻为敌。
第十九章:天佑君康,祈神明(下)
皇后慢步走入柔水园,入殿,安静的站在楚天的身后。
“你来了?”
“嗯。”
“你不会也要走吧?”
“是的。”
楚天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小乔连你也要离开朕!”
她摇头,“不是离开,只是去追随太后,前往西山。”
“能告诉朕为什么吗?”楚衣叹口气,这和离开有什么不同?
皇后看他,轻言:“陛下应该比臣妾了解晔,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臣妾多言,陛下也知道,如今珏不能掌管凤凰家,而是
由晔来掌管,将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陛下与臣妾心里一样清楚,晔可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主。”她叹口气,无奈的说
:“其实按虞家与凤凰家的交情,臣妾若开口,晔必会停手,然而,若真说了,臣妾会觉得对不住珏,若是不说,又对不
住陛下,如此的两难,臣妾只得退出,去西山侍奉太后,还请陛下成全。”
“你……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楚天自嘲的问,明知不是这样,却还是问了。
“陛下,您想听臣妾怎么说?”皇后侧头看他,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女,也不是虞家的主人,从她嫁入皇宫那一刻开始,
她就不是了。
皇后闺名虞乔,虞家曾经的主人,虞家已打造琉璃而闻名,因为虞与玉音近,所以虞家又被称为玉琉璃,最出名的就是美
人莲花盏,琉璃精心打造的灯盏曾名满天下,与凤凰家是世交,几乎每代虞家的主人与凤凰家的主人都有密切的关系,虞
乔更是同凤珏凰晔一起长大的,可谓是青梅竹马。
殿内一时无语,半晌后,皇后转身离去,当夜便离开了皇宫快马往西山而去,一夜之间,皇宫内三个有权,有势,得宠的
女人都离开了,留下的人突然感觉到了莫名的惶恐。
柳叶儿抱着小球站在梧桐居的大门前,有三年没有回来了,不知大家的怎么样了,伸手轻轻的推开门,只打开足够她进入
的缝隙,顺着缝隙钻入,关上门,延小路走到水岸边,小船横在那,却不见渔伯,她跳上船抱着小球坐在船头,等待渔伯
回来。
等的她都快睡着了的时间,爽朗的笑声从岸边传来,“看这抱膝而坐在船头上打盹的样子,老头子就猜是小姐回来了,果
真不假!”
“渔伯。”柳叶儿乖巧的叫了声,“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老人家叹口气,上船掌舵,“坐好了,起船喽——!”
船一划快而稳的行去,熟悉的景色映入柳叶儿眼中,三年了,这里半点变化也没有,就如同那年她离开时一样,船顺水路
行到支路时往左行,她微微一愣,回头问渔伯:“渔伯,这是往凰临阁的路吧?”
渔伯点头,掌着舵,“小姐好记性,就是去凰临阁。”
“哥哥他在凰临阁?”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
“是的,昨天凤鸾轩失火,烧毁了大半,爷现在身体又不是很好,所以移到凰临阁了。”渔伯只说了他能说了,一些不能
说的,他自然没说。
“哥哥他还好吧?没受伤吗?”她听说凤珏身体不好马上紧张了起来。
“到了凰临阁小姐还是问二爷吧,小老儿也不太清楚。”他是实在不知应该说好,还是说不好,怎么说似乎都不太对。
柳叶儿听他这么说,心提到了嗓子眼,焦急不安起来,只希望早点到凰临阁,好知道,人到底怎么了!
船停靠在凰临阁,她跳下船上岸一路小跑的往里面跑,入门时跑的太快被门槛儿绊到,身子直楞楞的往下摔去。
“啊!”
一只手挡住了她摔倒的趋势,单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急什么?走路也不看着点,这么大了,怎么还是那么毛躁。
”
她闻声抬头,声音有些哽咽,“二哥……”
“别哭!别哭!千万别哭!你一哭别人还以为我哥怎么了的呢!”凰晔半哄半威胁。
“哥哥,他……”她开口欲问。
“没事,就是精神不太好,可能会有阵子不认人,死不了,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他这么奸商祸害,
死不……啊!丫的!谁敢打二爷!”他这些话不巧被鸠盘听到了,结果一个爆栗下来,后脑勺怕是要肿个包。
“就大公子是祸害?你不比他祸害?”鸠盘端着药往里走,话说的那叫让凰晔磨牙,却不敢动手,因为每回他们动手,吃
亏的绝对是凰晔,他看凰晔一眼,“好好在外面守着,小姐随我来。”
“好。”柳叶儿同情的看了眼抱着着枪泄气的坐在台阶上的凰晔,跟着鸠盘进了屋。
迈入凰临阁,第一感觉永远是盛气凌人的凌乱,地上散落的书藉,不是武功秘籍就是战略战计,简洁的屋子,只有一张床
,一把椅子,一张书桌,一座衣柜,在无其他物品,地是青石板地面,这里不同于凤鸾轩的精致雅致,而是简洁粗犷就如
同凰晔此人。
唯一的一张床上,凤珏似小宝宝般侧躺,眉头轻微的蹙起似在抱怨床不舒服,两只手抓着坐在床边楚衣的一只手,生怕一
放手人就不见了似的,像个不安的小孩子。
柳叶儿看到凤珏时眼泪差点飚出来,才短短几日不见,人已经俏瘦许多,下巴都尖尖的,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苍白,手
上青筋可见,原来无论何时见他都是头发梳的垂顺整齐,如今,长发微乱,似乎近来就没有好好打理。
楚衣坐靠在床边抬起眼,同样十分的憔悴,依然淡雅的笑着,沐浴春风般的声音,“放心吧,他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
”另一只手轻抚着凤珏的头。
她不知要说什么只是生硬的点了点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对哥哥?哥哥他做错了什么?
“小姐什么时候走?”鸠盘将药放在床边的矮凳上。
她轻摇头,“不走了。”
“被驱出宫了?”鸠盘的话让楚衣不解的抬头看去。
她摇头,“我向陛下要了休书。”无疑是说,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她自己要走。
“可小姐并未犯七出。”白鹭走入搭话。
“陛下说会让人将放妻令送来。”柳叶儿淡言,好似休书与放妻令没什么两样。
白鹭点点头,“那就好。”
她弯下身拾起地上凌乱的书,码放整齐堆在窗边,而后开始扫地,叫人铺上厚厚的地毯,搬入琴架放在东窗下,将飘然摆
在上面,挂上雪白幔纱,搬来凤凰双飞屏风挡在床前,将屋里分出里外,书桌上放上笔墨纸砚,一坛小香炉,圆木桌摆在
外面,太师椅搬入六把,分放在桌边,床边,窗边,椅子上都铺着厚垫,外面悄无声息的干完后,她又进到里面,示意楚
衣将凤珏抱起,楚衣轻轻将人抱起后,白鹭动手撤去床上的被褥,递给身边的丫头,燕子喜鹊分别递上厚褥软被软枕,一
切就绪后,楚衣将凤珏放回床上,这回凤珏的眉头终于分开了,呼吸均匀,唯一相同的就是两只手还是抓着楚衣的手不放
。
门外,凰晔往里探头看了一眼,嘴角抽动的收回了头。
第二十章:江山不改,天已变(上)
天色蒙蒙亮时,在外面守了一夜的凰晔在树下伸了个懒腰,可懒腰只伸到一半就僵在那了,他看见有人翻墙进入了他的凰
临阁,从身手上看还是个高手,嘿!一般当贼做杀手的都是半夜三更来,哪来的笨贼,天都快亮了才来!是看二爷闲了,
给二爷找乐子来了!
他握紧手中的枪,眯起眼,盯住那翻墙而入的人,在人一落地,枪出如闪电,袭了过去,对方不也含糊手中剑出接住了他
的招式,这点让他心中不免佩服一下,能接住他枪的可没几人。
对方手中长剑一划一转利用身体的灵活,剑滑着枪杆逼向凰晔,他连人带枪一起往后退,枪适合于距离战,剑却适用于近
身,所以此时谁身手身法快谁便占了上风,或是其中一个抽手逃走,此战也便了了,然而,两人似乎都没有放手的打算,
一进一退,一上一下,打的不可开交。
外面的打斗声打扰到了屋里的人,睡的正舒服的凤珏被吵醒了,气呼呼的踢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光着脚下床,走到桌
边抄起桌上的茶壶,拎着往外走,打开门,将茶壶往外面一扔,哗——!上好的白釉瓷壶四分五裂,茶水与碎片如同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