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菲利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惊骇地张大了嘴：“那您得赶快……”

“不懂就别在这里废话。”老魔法师很不客气地说，“是‘元素失衡’，我是火系魔法师，除非能够超过魔法阵建造者的力量……咳……”

萨尔脸色惨白地在一边插嘴说：“炎流城的魔法阵至少是八阶……”

“没错！”伊蒙大师没好气的说，“我只是个七阶的小法师，根本没有可能压制住里面的火元素。”

菲利的脸上的绝望之色一闪即逝，他突然镇定了下来，说：“您有办法的，不是吗？否则就不会和我们说这些了。”

“也只能试一试了。”伊蒙转向萨尔，“小子，去叫雷丁过来，带着他那头独角兽。”

“是的！”萨尔愣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下祭坛。

而看菲利的表情，即使让他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更糟糕了。

老魔法师没理闹别扭的小孩子，抬起枯干的右手，慢慢地将胸前的星形徽章摘了下来。

这个普通的举动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乔尼和艾琳惊叫着：“老师！”

前者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后者在担忧的同时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惊喜，不自觉地朝徽章伸出手去。

“拿去！”伊蒙看向了朔夜，手中的徽章发出淡淡的光芒。

艾琳突然爆发的杀意让朔夜本能地想要解决威胁，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从老魔法师的手中接过徽章，就在这一瞬间，一连串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脑中，好像是一整座图书馆直接砸进了他的意识空间。

这种魔法协会颁发的徽章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件记录性的魔导器。据统计，实验事故热衷于探求真理的魔法师的最大死因，而有三分之一的新发现可以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找到，为了避免那些宝贵的知识不至于被忘掉或因为意外消失，在很久以前，魔法徽章就附带了记录功能，也代表了一位魔法师的全部传承。

“你需要做的是……”伊蒙的声音响起，朔夜看到，杂乱无章的信息立刻分离组合，一张魔法阵的结构图和一连串的步骤在他面前列了出来。

这个是……

朔夜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雷丁亲王彬彬有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26：危险的修理工作

根据《魔法辞典》第357页“元素”这一条目下的解释，“光”和“暗”是基本元素，它们构成了“土”“水”“火”“风”四种自然元素。也就是说，光暗平衡的优先级是高于自然元素平衡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破坏者是如何打破元素平衡的，但黄金时代一直存留下来的八阶魔法阵并不可能完全被破坏——如果真的全坏掉了的话，现在火山口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烧成灰了——只要在核心重新构建光暗平衡，缓解火元素的暴走，魔法阵自然会恢复正常的运转，解除危机。

现在正好有一个现成的黑暗元素支配者，而雷丁亲王的独角兽银岚是五阶的光明系魔兽，他自己也拥有不弱的力量，两人合作的话理论上来说可以成功恢复魔法阵的平衡……

只是理论上而已。

破坏手段和程度未知，敌人的实力和身份未知……

这是一场赌博，朔夜讨厌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但是……已经别无选择。

朔夜木然地站着，面无表情。

那些贵族们聚在祭坛周围，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增加，他们因为对于伊蒙大师的盲目信任变得轻松起来，看着菲利的眼神也有所改变，刚才那精确而又高效的协调指挥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骑着白色独角兽威风凛凛的雷丁亲王显然更加吸引眼球。

“我明白了。”雷丁亲王严肃地点点头，一副慨然赴死的表情，沉声说道：“一切就交给我吧。”

朔夜立刻觉得身上一冷，那些远远看着这边的贵族们无论男女都冒出了令人发毛的憧憬眼神。

这时，老魔法师伊蒙不客气地说：“你？什么也不懂，别添乱。到时候你只要听朔夜的话输出力量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没有足够的光明系魔晶，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用来充数的人形魔晶的表情抽动了一下，然后镇定的说，“我需要我的剑。”

现在轮到菲利脸色不爽了，这几天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战利品，和带着一打亲卫队、幽幽怨怨的莱安娜公主斗智斗勇，费了多少精神——如果不是某只万能探测器的预警功能，他早就被逮住了——现在却要就这么交出去……

“亲王殿下！”他抬高下巴，将长剑郑重其事地递过去，语气深沉地说，“您的勇气令人钦佩，请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并且平安归来。”

“感谢您的祝福，王子殿下！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来拯救伊利亚的高贵血脉。”雷丁亲王“诚恳”地回答——加冕仪式被打断了，所以菲利还不是正式的国王。

菲利磨了磨牙，说：“拯救我们的明明是朔夜……”

“少废话，你们两个！把手头所有的光系和暗系的魔晶都拿出来。”老魔法师打断了他们，用标准地劫匪口气说道。

很快，祭坛上出现了两小堆价值连城的晶体。和其他自然元素相比，光系的散逸性和暗系的侵蚀性导致这两种魔晶相对稀有，而且很难保存太长时间。因为自身属性的缘故，雷丁亲王手头有一部分光系魔晶，而伊利亚王室和魔法协会的暗系魔晶收藏在一个月前都用在了某次前所未有的人体试验上，剩下的数量比光系的还少。

“布森那里应该还有一些……他现在是黑鹰的首领……”伊蒙大师眯着眼看向四周，可是那个低调却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男人居然不在这里。

菲利的心一沉，朔夜在混乱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布森勋爵了。

在这个时候，他的失踪有很多可能，但哪一种似乎都不怎么样。

各自将魔晶收好，朔夜低头看向他们的目的地——岩浆中的那座神殿——皱了皱眉，他能够顺着山壁下到岩浆的高度，但如何跨越大约五百米的岩浆显然是一个问题。徽章里的记录表明，伊蒙上一次去神殿中是坐在那头红色飞龙的背上飞过去的——现在他头上倒是有一头龙，但看样子它更想把这个地方拆掉。

难道……朔夜看向正傲娇地扬着头的独角兽，四目相对，仿佛能迸发出火花来。

“我要的是平衡，不是湮灭……”老魔法师一口气没上来，缓了好一会才恼火地说，“你们能不能老实一会……穿上这个……”他拿出一件灰色的披风，“可以隔绝元素气息……没错，你得骑着它走……”

和雷丁亲王一起骑那头该死的独角兽？朔夜觉得他宁可直接从这里直接跳下去，应该摔不死……

“轰——”火龙的尾巴扫过魔法防护，带来一声低沉的震颤，没有之前山岩崩塌那么惊天动地，却更加令人胆寒，人群中发出了惊呼，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在天空中游动的红影了。

伊蒙的魔杖上的红色魔晶“咔嚓”一声碎掉了，他颤抖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伸手掏出另一块魔晶颤颤巍巍地想要换上，手却不太好使了。

朔夜抬手帮他对准位置，这时，一个光滑的蕴含着火系魔力的物品被塞进了他手里。

老魔法师虚弱地低着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的对朔夜说：“带上，但绝对不能让雷丁拿到它。”然后，他厉声叫道，“快走……没有时间了……”话语中蕴含着某种死寂的气息。

朔夜只得接过披风披上，火焰的气息立刻变得微弱了。不过这件披风肯定是成人体型，穿在他身上，下面已经拖到了地上，带上兜帽后，大半张脸都被遮着，只露出了紧紧抿着的薄唇和几缕细碎的银发。

菲利张了张嘴，看着那幽灵一样纤细身影，觉得他随时都会消失。

‘需要多长时间？’他故作好奇地在心里问道。

‘不确定。’朔夜尽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处境。

菲利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朔夜，这是命令。‘他在心底说道。

‘遵命。’

朔夜脚步一错，已然轻盈地站在了独角兽的后部。

银岚愤怒地扬起蹄子跳动着，可是那飘摇的灰色身影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地附在了上面。

雷丁亲王连忙安抚自己心爱的坐骑，若有所思地看了朔夜一眼，然后一翻身，骑上了银岚。

火鸟绯羽轻快地叫了一声，率先飞走，在前面带路。

雷丁轻拍了一下银岚，示意它跟上，然后回头看向站在后面的朔夜，扬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低声说：“我觉得你坐到前面来比较好。”

“……”朔夜面无表情，假装自己是站在自动驾驶的过山车上。

独角兽矫捷地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沿着山壁的裂隙向下行进，因为有绯羽这个火精灵的带路，它能够顺利的避开火元素的乱流，免去了朔夜指路的麻烦。石块和岩浆四处飞溅，独角兽嘶鸣了一声，身上泛出了白色的光芒。朔夜感到一丝灼痛，将自己更加裹紧了些，雷丁亲王已经抽出长剑，微微发光的剑刃轻易地将那些不明飞行物弹开。

不时会看到死亡的痕迹，大多数死者都被烧成了灰烬，顶多留下一些焦黑或是一两件残存的魔导器。一个黑发女子只剩下了上半身，惊恐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那张还算漂亮的脸上。

朔夜记得那张脸，在之前决斗的时候，她曾经声称要买下他。

“是卡捷娜女公爵。”雷丁亲王很遗憾地说，“她是个不错的女人，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在床上。”即使朔夜仍然保持沉默，他也继续说道，“现在她死了，不知道那些收藏会怎么处理？我们的精灵奴隶有一半都卖给了她。对了，我听说，一年前，布森勋爵从她那里弄到了一批残次品。其中有一个黑头发的半精灵，很少见的品种，不是吗？她本来不想卖的。因为那个小东西太不听话，把脸毁了，让她很生气。上次我见到她时，她还在抱怨这件事……精灵的品种真的是很有趣的一门学问，只要有一点黑暗属性，眼睛和头发就会变成黑色，但如果是纯粹的黑暗精灵，反而是银发红眼。”

朔夜继续保持沉默，这身体是他半路捡的，又没有以前的记忆，那些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生气！

他们迅速地下行，很快便来到岩浆湖边，明亮的灼流缓缓地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明明是在上升，看上去却好像是在下降。银岚完全没有减速，四蹄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直接踏了上去。

五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他们来到了漩涡中心，灼热的岩浆陡然倾斜向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深不见底。在漩涡中心的深渊之中悬浮着一座建筑。

在上面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离得近了，朔夜才意识到这座神殿相当庞大，如同一簇火红的晶体，风格张扬恣意，周围漂浮着无数红色的晶石，在密集的火元素流带动下沿着无形的轨迹在周围蜿蜒流动，和火山浑然一体。

独角兽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神殿的外围防护，那淡淡的红色光罩内蕴含的暴烈力量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爆发出来。

绯羽轻鸣了一声，“黑暗精灵，用伊蒙给你的钥匙！”他轻快地用魔法语言说道，“他是现任的神殿守护者。”

朔夜心念一动，将伊蒙之前给他的徽章高高举起，真正的“钥匙”却在手心里藏着。他将精神集中在上面，立刻，他好像和眼前的神殿建立了某种联系。

“黑暗精灵！？”

神殿仿佛一个正在玩闹的小孩子一样不满地瞪着他，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将防护打开了一条裂隙。

一块红色的晶石移动到了他们面前。独角兽跳了上去，朔夜控制着晶石，朝神殿的大门飘去。接下来这短短的距离他们至少通过了七层防护，才能够脚踏实地的仰视那高大的门扉。

进门后，在绯羽的带领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参观游览，匆匆忙忙地拐入了一个大厅，然后是一条阶梯，最后沿着走廊跑到一半的时候，绯羽停了下来，一扇大门自动开启。

朔夜觉得面前的房间有些像鹰巢城的那间中枢大厅，但更加恢弘华丽，即使神殿已经很大了，他也觉得这个房间好像要比神殿的尺寸大很多。

火元素的密度更高了，在房间里恣意地舞动着，他们靠着绯羽的庇护才勉强走到大厅中间。

那里同样悬浮一座模型——整座炎流城的模型。

朔夜可以看到，城中现在开始混乱了。

地面震颤轰鸣，火山口冒出了明亮的火焰，岩浆河也如同一条火蛇一般汹涌地挣扎着，随时会脱离河道。人们惊恐万分，却没有人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

在火山口里面，菲利他们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防护罩已经缩小到原来的三分之一，火龙悬在上面，好像猫玩着毛线团一样拨弄着这个奇怪的东西，伊蒙的前襟上全是鲜血，倚着祭坛坐在地上，那些魔法师一起支持着护壁，标注在他们身上的数值比半死不活的老魔法师还要低。

一个娇小的身影无力的摔倒……

“莱安娜！我们必须尽快。”雷丁亲王催促着。

朔夜已经从伊蒙的徽章中了解到了所有的步骤。

他再次举起徽章，模型缓缓地升起，地面上的魔法阵燃起了熊熊烈火，一个圆形的入口打开，同时，火元素激荡着喷涌而出，绯羽轻鸣一声，吞掉了所有四溢的火元素，然后飞了进去。朔夜觉得自己像是自动走进烤炉的小猪，但他一秒也没有迟疑，沿着露出来的阶梯朝下面走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朔夜觉得他走进了魔法版的大本钟内部，在一个巨大的球形房间中，悬浮着无数的魔晶和魔导器的部件，精密地运行着。和那种精确有序的感觉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空气中的火元素暴烈地涌动着，冲击着原本的秩序。

时而会有魔晶承受不住，碎掉……已经快到极限了。

在中心平台上，朔夜找到了火元素暴走的原因，一个巴掌大的秘银圆盘，上面嵌着六块蓝色的魔晶，巧妙地放置在魔法阵的核心部位，那团小小的蓝色在明亮的火红之间显得异常地扎眼。但这里也是火元素最密集的地方，独角兽甚至拒绝靠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伸手就拿出来。

“一秒钟！”绯羽轻轻地说，“我只能给你这么长时间，黑暗精灵。”

朔夜点了点头，抬起手臂，黑鹰如同雾气一般附了上去，凝成了一件铠甲。

火鸟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火光一闪，他已经消失了，宛如实质的火元素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朔夜闪电地探出手，即使有黑鹰的保护，他也觉得自己的手直接伸进了烤炉里面。

指尖触到了圆盘，立刻感觉到一阵清凉，紧接着，朔夜就觉得不妙，立刻向后退去……

圆盘一下子炸裂开来，四溅的蓝色如同油浇到火里，“轰”，那积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火元素彻底暴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