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上——菠萝派

第二十七章

洗手间的门终于打开。

“好了，你快去吧……呃！”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箫乐一抬头，正看见乔向东侧背着他掏出自己的兄弟对准了矿泉水瓶口，一双大眼立马圆了，小脸儿腾的一红，猛地转过身。“你你……你干嘛呢！”

回答他的，是某种液体落入空瓶子里的哗哗声，及某人畅快的呼气声，还有王瀚和倪子扬的喷笑及咒骂声。

方浩没想到乔向东竟然真的拿矿泉水瓶就这么在宿舍里堂而皇之地解决问题，虽然他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是背对着自己，但那一刻，他是真有点儿抓狂了！

“浩子！你干嘛去？”看见方浩突然下床出了宿舍，倪子扬赶紧伸脖子问了一句。

“散步！”他现在需要出去走走，呼吸点儿新鲜的空气。如果这里没有那个家伙，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方浩十分珍惜现在跟倪子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他知道，一旦毕了业，他跟那家伙也许就不会再有能像现在这样密切地生活在一起的机会了。

“我…那我也去！”箫乐红着脸忙不迭地紧随方浩也跑出了宿舍。

九月底的夜晚，夜风舒爽宜人，一向见不到几颗星的夜空，在这天高马肥的季节里，一下子多了无数颗眨着眼的小星星，更因中秋节的临近，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

虽然已经接近熄灯的时间，但校园里还是有不少学生在游荡，大部分是从自习教室出来回宿舍的学生和恋恋不舍的小情侣。大学和以往的初高中时不一样，情侣们在校园中都大大方方的牵手、拥抱，偶尔还会躲在大树的暗影里相拥热吻，不会有同学指指点点，更不会有老师突然冒出来骂你道德沦丧有伤风化，一切……都是那么开放。

方浩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还算清新的夜风，心里刚才的恶心感终于下去了点儿。

“方浩！”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方浩回过身，见箫乐正向他小跑过来。

眼看要跑到方浩身前，箫乐脚下突然一滑，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趴地上，幸好方浩上前一步及时扶住了他。

两人低头一看，箫乐脚下踩着一个香蕉皮，也不知道是哪位缺德老兄扔在地上的，话说二十步开外就是一个垃圾桶。箫乐弯腰把香蕉皮捡起来，跑到垃圾桶前扔进去又跑回来。

“我……我也出来走走。”箫乐的脸还有点儿红，似乎还没从刚才骤然间看到乔向东那家伙的劲儿上缓过来。

方浩嗯了一声，双手插进裤兜继续往前走。

箫乐与他并肩前行。“今天……真的谢谢你！”

方浩淡淡道：“没什么，这事儿谁赶上都不会放过那小子。”

箫乐一脸崇拜地歪头看向方浩，一双大眼里闪的都是星儿。“不过说真的，想不到你那么厉害啊，以前常打架吗？”

“嗯，小时候子扬哥总跟别人打，我在边儿上看的时候多。”他不喜欢打架，更不会是主动动手的那个，要不是今天蒋文博那混蛋太过分，他绝不会主动先动手。

“真羡慕你们俩能一起长大，我小时候就没伴儿，一个人在家可无聊了。”

方浩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箫乐知道他话少，便也安静了下来，于是两人沿着宿舍前的小路就这么不徐不疾地向前走着。

一高一矮两个并肩前行的背影，在星空夜色下拖着一长一短两条淡淡的影子，从远处看，竟有些许浪漫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箫乐抬头仰望星空，不由发出一声惊叹：“真漂亮！好久都看不到这么多星星了。”抬手指向天空，兴奋道：“欸？你看，那个……那个是不是牛郎星？”

方浩也止步抬头看向繁星点点的浩瀚夜空，他不太懂天文知识，除了北斗星猎户星等几个少数星座外，他基本辨不出什么其他的星座。

虽然分不出哪一个是箫乐口中的牛郎星座，但方浩却不由自由主地想起小时候奶奶哄他跟倪子扬睡觉时给他们讲牛郎织女这个故事后他们俩人的反应。

记得故事没讲完，小子扬已经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气愤道：“奶奶！牛郎不是好人，他偷看女生洗澡，是流氓！”

而自己也从被子里爬出来，“对对！不是好人！他还偷人家的衣服，他是小偷，警察叔叔应该把他抓起来！”

于是……牛郎织女的故事，讲不下去了。那是第几个奶奶没能给他们讲下去的故事来着……

侧头看向方浩，箫乐意外地看到方浩那张一向冷峭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柔和的浅笑。

稍呆片刻，箫乐突然开口愣愣地问道：“方浩！你……是不是喜欢倪子扬？”

话问出口的那一刻，箫乐明显感觉方浩的身体在那一刻僵住了，柔和的浅笑不复再见。

这张完美到令人屏息的俊脸，在僵了片刻后，才缓缓转向自己。

此时，方浩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双晶亮的眸子，如同秋日下的一汪潭水，澄澈却深不见底，就这样眨也不眨地看着箫乐。

话出口后，箫乐已经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冒失而后悔不迭了。

双方面对面的互瞪了秒，就在箫乐懊恼地想开口说声“对不起”时，却听到方浩开口缓缓说道：

“是！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方浩说这句话时的语速很慢，但说话的神情及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方浩第一次，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以有声的方式向一个外人表达出来，在吐出口中的那一刻，方浩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倒是箫乐，这个答案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忽闪着大眼看着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的方浩呆愣了半天。

他、他真的喜欢他！

“我表现的很明显么？”方浩有点儿苦恼的皱了皱眉。他最介意的是这个，他不想让倪子扬看出什么，他很满足现在跟倪子扬这种相处模式，因此他不想打破他们这种虽然比兄弟情深却又较之恋人不足的美好相处方式。

箫乐马上摇了摇头，机械地眨了两下大眼。“没！其实……我……只是直觉，直觉而已。”

箫乐确实只是凭着自己异于常人的那份直觉感觉出来的，其实要是单从倪子扬与方浩他们俩平时的相处模式来看，一般人都会认为应该是倪子扬喜欢方浩，可在箫乐眼中，却是相反的。

也许是倪子扬明面儿上完全不掩饰他对方浩的好，才使得在这方面一向直觉很准且又敏感的箫乐看不出倪子扬对方浩的好究竟是出于兄弟间的关心，亦或是出于恋人间的爱护。倒是一向冷漠少言的方浩，箫乐仅凭着他对倪子扬那种过分的别扭及偶尔捕捉到他看向倪子扬时的一些细微的眼神变化，便强烈地直觉到，他，喜欢他！

说起来，倪子扬对方浩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即便两人是发小儿，但倪子扬对方浩照顾的似乎也有些过分的好了，甚至不仅仅能用【好】这个字来形容，说是宠溺都不过分。

大家一开始也觉得这俩人关系好的有点儿不正常，但倪子扬对方浩的这种好都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儿上，而对于来自倪子扬的宠溺，方浩又接受的太过坦然，没表现出一点儿的扭捏或不好意思。后来又见方浩的奶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这俩来个电话，并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问一遍两人今天都做什么了？吃的什么饭菜啊？在学校睡得好不好啊？扬扬你有没有好好看着小浩不让他吃凉东西啊，没偷着给他买冰激凌吃吧……

偶尔倪妈妈洪亮的的声音也会冒出来：臭小子有没有乱花钱啊？没又到处瞎管闲事儿吧，别乱拆宿舍里的东西，别乱给小浩买冰激凌吃，不过你也得看着点儿他别让他自己偷着吃听到没……

最初，大家还八卦地竖着耳朵听，后来，只要是晚上那个固定的时间，再一听见两人其中一个电话铃声响起，大家都会默默地转过头去，该戴耳机听音乐的听音乐，该玩儿游戏的玩儿游戏，该打牌的继续打牌……

大家总算是找到了倪子扬之所以如此宠溺方浩的原因所在，这源头敢情是在大人身上，话说要是方浩真有个什么闪失，估计倪子扬绝对是难推其咎，肯定会受到双方家长的猛烈炮轰。

于是，大家再看向倪子扬时，都带了点儿同情的味道。瞧他这哥哥当的，真是想不称职都不行啊！

见方浩似乎并没有因自己探听他隐私而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箫乐更觉得不好意思。“哦……没想到你这么坦白，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

方浩依然淡淡的，“嗯，但！不要让他知道！”

“为什么？”箫乐不解，“为什么不告诉他？”

方浩很快回道：“他喜欢的是女生。”

“哦……”面对这个难以跨越的难题，箫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了。

“回去吧，已经熄灯了。”方浩转身回宿舍楼。

“哦，好！”箫乐也跟着转身往回走。“对了，方浩，你用的那个牛奶味道的浴液是什么牌子的？我觉得那个味道特别好闻，在哪儿买的？”

方浩：“……”

回到宿舍的两人，谁也没想到今夜这个短暂的散步谈心，第二天又会成为Z大论坛网上的热门帖子。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的第一节课课间时，方浩被系教导主任叫走了。

蒋文博的父亲派秘书小刘找来学校，说自己儿子在学校被人打成重伤，要求学校务必要严惩行凶者，同时要求方浩赔付儿子在医院发生的各种检查费住院费及营养费等相关费用共计一万六千七百三十元。

对昨天下午发生的方浩打人事件，系教导主任也有点儿耳闻，但因为事情没有闹大，他自然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出面过问，没想到今天蒋文博的家长竟然派秘书找上门来，这就不能不管了。

刘秘书在看到跟随在教导主任身后走进教导处的方浩时，一度以为是教导主任叫错人了，这么一个俊美绝伦、举手投足间无一不透着优雅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将那个不学无术成天打架闹事儿的二世祖打成‘重伤’的人呢？

在他疑问的眼神中，系主任开口为他做了介绍。“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方浩，刚才在路上我已经简单问过了，他确实打了蒋文博，但他并不认可自己将人打成重伤甚至到需要住院的程度。”

听系主任介绍这确实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肇事者’，刘秘书不由惊奇地再次打量方浩，只见眼前的这位少年一脸淡漠，紧抿的双唇及高扬的下巴看上去给人以十分高傲的感觉，进门后神色间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被对方家长找上门来的惶恐之色。

听到教导主任咳了一声，刘秘书终于回了神，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沓子医院出具的各种检查单据放在教导主任面前。“这是昨天在医院做的检查和医生的诊断结果，大夫说蒋文博同学有可能被这位同学伤到了脑部，并且因惊吓过度，现在神经十分脆弱，所以需要住院观察并做进一步检查，这些只是昨天在医院做的初步检查费用及住院所需的押金收据，以目前蒋文博同学的伤势来看，到他完全康复还需要多少费用现在还不好说。蒋文博的父母希望学校不要姑息打人凶手，如果有必要，我们有可能会把这起恶劣事件上报派出所，并对这位同学追究刑事责任。”

教导主任正低头在看桌上刘秘书给他的这厚厚一沓子的各种医院单据，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猛地抬起头看向刘秘书，然而还没等他先开口说话，便听站在一边的方浩说道：“那你们就去上报派出所好了，不是要追究我刑事责任吗，现在你拿来的这笔医院诊疗费我不给，我要看警方法医的验伤证明，到时候警察说我要赔多少钱，我就赔多少钱，就算要负刑事责任，我也认了。”

方浩的话音一落，秘书和教导主任全惊住了，一起怔怔地望着他。这孩子……这、这也太有经验了吧！

刘秘书不过是想吓唬一下方浩，外加给学校施加一下压力。话说他处理那位二世祖的小少爷作为受害人一方来跟对方交涉，这还真是第一次，以往都是他得带着对方去看病外加赔钱赔笑脸，这回好不容易反过来了，即便知道被打了的那个混小子肯定也占不了什么理甚至活该被打，但现在毕竟是受害方，心里偷笑的同时，他也得摆足了受害者的架子并完成BOSS二奶交给自己的任务不是。可现在……这小子居然吓不住！

话说那混小子现在在医院的VIP单间有吃有喝的好着呢，除了一双熊猫眼及身上有些轻微的瘀伤外，啥毛病也没有，法医能验出伤来就怪了！

可话都说出去了，收是不能收回来的，现在只有死扛到底了。“这位同学，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这笔医疗费对于一名学生来说确实是多了些，但要是你态度好，去给蒋文博同学亲口道个歉，我想事情也不是没有商量，我们蒋总还是很好说话的。而且到时候要是真闹到派出所，万一追究起你的刑事责任来，对你的前途会很有影响的。”

方浩依然一脸淡定。“我不怕，刚才不是说了，你们尽管追究好了。”

“呃……”秘书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话说现在这孩子都怎么长大的啊，连警察都不怕了？

教导主任这时接话道：“方浩啊，你看你才刚进到大学里，不管当时打人是出于什么动机和原因，毕竟给蒋文博同学造成了人身伤害，我看这事儿你还是跟家里商量一下，尽量跟蒋文博同学私下和解，这么做对你是有利的。”

主任没有亲眼看到蒋文博的伤情，现在只看到医院大夫给出的诊断证明，还真吓了一跳。见方浩抿唇不语，教导主任尽量和蔼道：“是不是不敢跟家里说，还是你家里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家就是B市的吧？不管怎么说，打人终究是不对的，你首先要端正自己的态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头跟蒋文博的父母好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

“不需要，如果你们需要我家里的意见，那你们给我爸打电话好了，这事儿让他来决定吧。”方浩从主任面前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顺手又拿过一张医院的发票单，在背面刷刷刷写上一串数字，推到主任面前，“这是我爸的手机号码，您直接给他打就成，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上课了。”

“啊？”主任低头看了看这一串号码，再抬头看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刘秘书，叫住方浩，“等一下，我打完电话你再走。”主任对方浩这种任性的态度有点儿不爽了。

拿起桌上的电话按照方浩给他的号码打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喂，这里是Z大教导处，请问您是方浩的父亲吗……啊，是这样的……#……&￥%#%￥￥……&%&……什么？您现在就过来？那太好了，那我们等您来了再说。”

挂上电话，主任对方浩父亲的配合态度感到很欣慰，于是看向方浩的眼神也多了丝温和。“你父亲说三十分钟就会赶到学校，我看你上午的课就不要去上了，等你父亲来了把问题解决好再说。”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说道：“在那儿坐着等一会儿吧。”

方浩看了眼坐在茶几另一边的刘秘书，绷着俊脸过去坐下。主任则起身给刘秘书倒了杯茶，跟他扯起了闲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