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
掌柜连忙依言行是,张楚衣看他退到了大概安全的位置,抽出腰间长剑,剑花一抖,倏地刺进道符中央。
道符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门缝,只听砰地一声,门的背面一道火光迸裂开来。
掌柜紧张道:“捉住了么?”
“不是,只是把门打开了,”张楚衣从门缝中抽回剑,手随即在门上一拍,两道房门应声而开。
门的两边残留着刚刚被灵符炸开的碎片,似是烧焦的植物一类,应该就是这些东西封住了房门吧,张楚衣再看屋里,不禁
一愣。
原本好好的房间此时一片幽暗,四壁都生着郁郁葱葱的树枝藤蔓,窗户不但被遮得密密实实,连桌椅床铺也被裹了个严实
,乍一看倒像是进了片森林。
房间里有一个身着棕色深衣的青年,他此时正抱着一柄桃木剑坐在地上,泫然欲泣地盯着张楚衣。
不用说,这就是掌柜客栈里的罪魁祸首。
明明长着一张青年人的脸,眼中却是怯懦的惊恐,苍白的两颊还挂着两道泪痕,张楚衣看到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想笑。
“你想干什么?!”那人见张楚衣笑了,赶紧抱着桃木剑挣扎着站了起来。
张楚衣笑道:“这话是我要问你才对,你霸占了别人家的房子,还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哭,是不是你不对?”
掌柜在张楚衣身后看着这个青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青年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却用力挥了挥左手,房间里的几根长枝立即朝张楚衣挥舞而来。
表面上看来变化莫测,气势汹汹,然而仙阁传剑向来不畏惧这种东西,石室山仙人的弟子可不是浪得虚名,张楚衣后退半
步,手中剑光从容几闪,几根狰狞长枝立刻被毫不费力地斩成数段,跌落在地。
张楚衣随即笑叹道:“小妖怪,你只是刚刚有了人形罢了,就以为能对付得了我么?”
青年听到张楚衣这么说,也不再抵抗,却索性又跌坐回地板上,幽幽怨怨地开始呜咽。
掌柜惊奇道:“这妖怪怎么这般没出息?”
张楚衣冲掌柜摆摆手,对青年道:“你又哭什么?只要答应从这里搬走不就好了,我绝不会为难你。”
青年抽泣着,却突然指着掌柜怒道:“是他抢了我娘子!”
掌柜顿时满脸通红:“你胡说什么!我有老婆的人,干吗好端端的抢你娘子!”
张楚衣看了看满屋的树枝,有些反应过来,皱眉道:“你是什么妖怪?”
青年哭道:“你管我什么妖怪!难道妖怪不允许娶亲?”
张楚衣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妖怪。”
青年撇撇嘴,不情愿道:“桃树妖。”
张楚衣指着他怀里的桃木剑,问掌柜道:“这是你买的桃木剑?”
没等掌柜答话,青年率先喊道:“这是我娘子!”
“……”
——真是够了。
张楚衣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去床上睡一觉。
“这又不是我抢的,是我在街上买的!”掌柜忍不住反驳。
青年委屈道:“我娘子还没修成人形就让一帮天杀的给砍走了,只能把精元附在这块桃木上……不管谁买这都是我娘子!
”
张楚衣有气无力道:“掌柜,不知您可否把这支桃木剑送给这位桃树公子?”
掌柜气得脸色发白,听张楚衣这么说,没好气地挥挥手道:“算了算了,给他给他!”
张楚衣笑道:“听到没有,掌柜的答应把你娘子还给你了!”
青年皱眉道:“真的?”
“那是自然。”
张楚衣走前几步,青年却心有余悸在地上蹭着后退:“你别骗我!”
“不骗你,”张楚衣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拣出一颗翠色水玉,放在手心道:
“还有,你若想让你娘子快些修成人形,就把这颗水玉嵌到她身上,你可信我?”
青年抿了抿嘴,伸手招了一根细枝,从张楚衣手中勾走水玉,刚拿到自己手上,目光即刻一亮:
“这水玉——你……你是什么人?”
张楚衣笑道:“石室山涂昔,你可听过?”
青年立即惶恐,脱口而出道:“你是涂狐仙的弟子!”
——二师父果然厉害,这么一个小妖都听说过的。张楚衣心里突然有些感叹。
“正是。”见他收了水玉,张楚衣又笑道,“现在娘子还你了,你也该走了吧?”
“是!”青年登时破涕为笑道,“谨遵仙旨!”
“……你真是折煞我了……”
张楚衣无奈摇头,面前忽地一道碧光拂过,他不禁后退了几步,看着那道碧光破窗而出,一时间屋内千枝竟扫。
等道碧光目不可见,再眨眨眼,幽暗的房间慢慢明亮了起来,密不透风的桃树枝杆已经全然消失了。
掌柜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望着整齐如初的房间,终于大喜道:“多谢小道长出手相助!”
“不谢……这房间就让我住吧……房钱照付——”
“不用不用!房钱就不用了,小道长您想住多久都行!”
“还是别这样了……”张楚衣困得有些睁不开眼,无力推托了一句,“我赶路过来,其实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您睡您的!我绝对不打扰!”掌柜连连点头道,“伙计们过会儿就回来了,您要是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
“……好,对了,”张楚衣强打精神道,“这附近又没有一户人家有棵仙橘树?”
——真是差一点忘了正事。
掌柜不假思索道:“有!那可是我们衢州的大户人家,他们家的橘子生意就靠那棵仙橘树的名头呐!”
张楚衣问道:“敢问是哪家?家在何处?”
掌柜道:“城东兰家,大户人家,一去就找得到!”
“好,多谢了,您忙去吧。”
掌柜殷勤地点点头,替张楚衣掩上了门。
张楚衣迷迷糊糊地倒到床上,刚闭上眼睛,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城东……兰家?”
等等……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刨了他们家儿子的坟!?
3.闭门羹
张楚衣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还是有些腰酸背痛,不过好在精神睡了回来。
客栈的大堂已经恢复了生意,人来人往并无异样,掌柜的见他从房间里出来,立刻笑脸相迎道:“小道长可有什么吩咐?
”
除了肚子饿之外也没什么要求,张楚衣向掌柜要了几样糕点迅速吃完,稍微理了理装束,打算朝城东去。
衢州兰家,衢州城有名的书香门第,兰家大少爷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五年前便离开衢州,去了临安府做官,然而兰家却
不仅仕途有得,商道上更是毫不含糊,养着一片橘园种了几代,贩橘的生意兴旺不减,自然也积攒了万贯家财。
“小道长不是问那棵仙橘树吗?大家都说,就是那棵树给他们的福气啊,”掌柜感叹道,“都听说是仙人赠的,也不知道
是真是假!”
张楚衣不便跟他讲的太多,因笑道:“因为在别处听说,所以特来拜会。”
衢州城并不算大,一路溜溜转转,很快到了城东,远远望去,就看见一道显眼的黛青院墙,秋日的一片颓色之下,这种新
鲜颜色很是扎眼,高度也比周围的普通小舍凸出一半,不必说正是兰家所在。
然而,张楚衣揣着这个念头沿着院墙走了很久,紧闭的偏门过了好几个,却仍旧没有找到大宅的正门。
四下张望路边,见有个老人家正闲坐在一处小院门口,张楚衣忍不住上前询问,老人家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指指身后
的院子道:“要雇马车,二十文一次。”
张楚衣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身后的院子,果然见到三辆马车并在院中。
“……这是?”
老人抬眼,沙哑道:“怎么?你不是要去兰家正门?去的人都是在我这雇的马车,价钱可没得商量!”
张楚衣指着不远处的院墙问:“这难道不是兰家?”
老人道:“是兰家,但是离兰家正门可远得很!”
张楚衣道:“若是走去要都长时间?”
老人家不耐烦道:“你要是有耐心,带好干粮,反正能走得到。”
听了这话,张楚衣觉得自己如果不雇马车,肯定会饿死在半路上。
“那好……麻烦您老了。”
****
花二十文雇了马车,事实证明并没吃亏,到达正门的时间简直够张楚衣再睡上一觉。
可是,费这么大功夫到了兰家门口,却一上来就碰了个钉子。
“真对不住,您没有请帖,不能进门。”门前看守的家仆如是说。
态度虽然友善,可张楚衣仍旧不满,普通的一户人家,只不过是有几个钱罢了,登门拜访还要请帖?无奈只好又搬出二师
父的名字,那名家仆听到涂昔仙人的名字,立刻露出错愕的神情,立刻毕恭毕敬地说要进门去通报,本以为这次成功了,
哪知道不一会儿家仆便又出来:
“对不住,您说您是涂昔仙人的徒弟,可您没有请帖。”
“……”
张楚衣有些生气,忍不住道:“此处距石室山至少也得半个月的路程,难道我要专程回去请师父写一个请帖不成?”
家仆犹豫道:“不然,您拿出样东西,至少证明您是涂昔仙人的徒弟。”
张楚衣想了想,唯一能拿的出的就是仙阁赠剑,于是解下剑来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能证明么?”
家仆摇头道:“我们家主人并没有见过涂昔仙人的剑,所以没法证明。”
张楚衣皱眉道:“你们家主人见过涂昔仙人的什么?”
家仆抿嘴道:“涂昔仙人只是赐了我们兰家一株仙橘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张楚衣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还是只能认请帖?”
家仆面露难色,好像不知如何回答。
张楚衣继续道:“我若是伪造一份请帖,你们让不让我进?”
家仆立即道:“那自然不能!”
张楚衣冷笑道:“你又没有见过我师父的字迹,如何知道请帖真假?”
家仆思索了一会儿,竟老老实实道:“不能。”
“所以呢?”
“所以……所以就算你拿来了请帖,我们也不能让你进……?”家仆猜谜似的对答。
“……你们气死我算了,最好连我师父一并气死。”
家仆开口似是又想说什么,张楚衣也不再管他,扭头就走,刚走出几步,突然发现赶马车来的老人竟未离开,正悠哉悠哉
地坐在马车上看着他。
“进不去吧?”老人家幸灾乐祸道,“回去吧,再给二十文!”
这一定是报应。
挖了他们家坟的报应。
张楚衣无语凝噎。
****
张楚衣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客栈,才刚踏进门去,刚听见掌柜的一声“小道长回来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立刻被
涌上来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道长?”
“你就是那个郝掌柜说的小道长?”
这群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张楚衣措手不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是西街清香楼的伙计!”有个高个子的立刻道,“听说您帮郝老板赶走了个妖怪,求您快去我们酒楼看看吧!厨房
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东西,厨子都不敢进,害得客人都走了!”
“……我真的不是专管捉妖的江湖道士——”
“求您了!您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张楚衣的解释很快没铺天盖地的请求淹没,一群人堵在门口,连客栈的生意都没法做。
“好……我去,不过钱就不必了。”
积点德总是好的,谁让自己扒了人家的家坟呢。
一想到这里就来气,张楚衣随他们到了这家叫清香楼的酒楼,二话不说跟着直奔灶间,砰地一声打开门,却什么怪物都没
看到,食材灶台也都整整齐齐,并没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是这里?”
“是,是!”一帮厨子缩在门口战战兢兢道,“肯定还在里面!”
“说清楚。”
“今,今天做饭的东西老是少,不是少就是被人动了位置,一问谁都不知道……”
“你们确定不是老鼠?”
“绝对不是!有人看见了一个——”
张楚衣随手从怀里直接掏出一张符点着,朝灶台上一掷,火焰倏地扬起一尺,继而消失,连灵符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道长?”被突然的火焰吓了一跳,厨子们不由噤声。
“没事,只是逼他出来而已,继续说。”
“哦,看见一个白的影子在灶间里……”
“……白色的影子?”张楚衣突然想起了什么,摒察四周,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
“一飘而过,就不见了——”
“啊呀!”
厨子的话没有说完,灶间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张楚衣反应过来,忙喊道:“把门关上!”
厨子见他变了脸色,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慌张地立刻将门摔阖,张楚衣几步并到声源处,二话把躲在桌下的白色人影
拖了出来:
“果然是你!”
不是昨晚碰到的鬼仙少年还能有谁?青石一下子没站起来,首先却抬起了胳膊,金红色的丝线紧紧缚住他的双手,并且开
始朝双臂蔓延,灼烧出的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张楚衣“啧”了一声,伸手蘸过一旁的淘米水,在他手上轻轻划了几下,丝线竟沿着水渍融化开来。
少年漂亮的眉眼疼得皱了起来,就差要掉眼泪。
“……疼死了!”
道符的咒术被解开,手上的血痕还没有消失,少年缩回手去委屈地坐在地上,瞪着张楚衣的眼神却很没气势。
张楚衣叹了口气,蹲下身道:“手再伸出来。”
青石却不抗拒,乖乖照做。
看到张楚衣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里面的粉末细细撒到自己手上,原本的灼热痛感竟真的消失了。
“你好像身上装着很多东西?”手上不疼了,青石立刻来了精神。
“也许。”张楚衣笑了笑,随即叱道,“你好端端的躲到这来做什么?”
“吃东西。”
“扮鬼来偷吃的?”
“我本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