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做过多的停留,检视了那块已经变的透明的琉璃中的子蛊后,水寒便将羽化这子蛊的方法说给在场的几人听。
羽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便是以鲜血滴在那琉璃上,直到整块琉璃都变成血红色,鲜血不能再渗透进去,然后等着那琉璃中已经苏醒了的子蛊吸收那渗透进去的血液。到那琉璃重新变成透明后再将血滴上去,如此反复,直到子蛊开羽化。
羽化所用的时间一般是五到七天。所以,在五天之后便要有人日夜不停的守着那子蛊,以免错过了子蛊羽化起飞。羽化后的子蛊最多只能存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死亡,所以蛊虫羽化后必须立刻放飞。
在交代完这些后,重新细细的诊了柳怜枫的脉象,留了一些凝血的药粉,又开了两幅益气补血的汤药后,水寒便离开了。
虽说是可以随时停止羽化,可是看柳怜枫的神情,即便是拼了性命也会进行到最后了。若是自己为了心爱之人多半也会如他一般的义无反顾吧!想到已经两日多未见的轩辕亦,仰起头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天上的那泓弯弯的月亮,水寒的神情忽然有些落寞。
踩了屋脊上的积雪,辨了一下方向,在离了柳怜枫所居的院落之前,水寒又看了眼那灯火通明的三间正房后转身飞身跃起,掠过层层叠叠的屋脊,往东而去。
又越过数道屋脊,高墙,行过宽敞的街道,眼前便现了一座庞大的宅院。远远的立在正门斜对面的一片屋脊之上,望着给那两盏昏暗的犹如鬼火一般的风灯照亮的匾额片刻,水寒的嘴角上便现了一抹嘲讽的神情。
两个纵跃之后,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水寒便跃过了那高大的门楼,跃上了头层院子正房的屋脊。随后,他便沿着那位于中轴线上的正房径直往这宅院的后院而去。
穿过萧条的后院,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座院落。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和两侧厢房。院内无论是落叶的还是长青的树木全都修剪的整整齐齐,正房和两侧厢房门前窗下也修了数个各具特色的花圃,虽是隆冬,在矮矮的白雪下,整间院子倒是显得十分的清幽雅致。
立在后院离这院子不愿的一株大树树干上,细细辨别了一下四周,在确认自己并未惊动这院落内暗处的护卫,也未有人跟踪后水寒便纵身跃入了院子。
几个闪身之后来到还亮着灯的正房的屋门前,水寒才抬起手还未来的急扣下,那屋门便被从里面拉开。侧了身子,从拉开的那一条缝隙中进到屋内后那门便又重新关紧。
“少主子。”房门被关紧,那关门的人一转身,便单膝跪在了水寒面前,压低了声音后低声唤了一声。
“嗯。”立在屋内,借了正厅正中八仙桌上那盏琉璃宫灯发出的光亮望了眼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身青缎锦袍的男子后,水寒又向内行了两步,坐了八仙桌一侧的太师椅,“你起来吧。”
“是,”应了一声之后,那跪在地上的人便站起身来。
“我要的人你都找齐了吗?”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水寒微微向前倾了身子问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回少主,十名影魅的顶尖杀手,一个不少。”说完,那男子便转向挡在通往后堂门前的那道屏风,“都来见见少主。”
轻轻的,难以让人觉察到的脚步声后,十名一身黑色劲装,头扎黑巾,黑纱蒙面的男子便在水寒面前排成一排后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少主。”
身法轻盈敏捷,呼吸声绵远悠长,即便是在这室内若不仔细辨认也难以觉察,这十个人倒是正自己想要的人。凌厉的视线在面前跪着的这十人身上依次扫过后,水寒脸上的神情缓了一缓之后才说道,“你们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直接受本座调遣,也只向本座一人负责,明白吗。”
“谨遵少主之令。”
“很好!”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月白色的锦缎铺在身侧的八仙桌上后,水寒又传过身来,“这是一张凌霄城的地图,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按着我在这张图上的标注,一片一片的把蓝煜软禁岚帝和雪帝的地方寻出来。”
寻人?寻的还是岚帝和雪帝?听水寒竟要他们去寻人,跪在地上的十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垂了视线,“属下领命。”
“记住,一切务必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藏和身份。若是尤一不幸被俘的话,”盯了跪在面前的十个人后,水寒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巧的白瓷瓶举到手中,“这里面是十枚见血封侯的毒药,你们每人一颗,可以藏在牙齿里。只要咬破顷刻间就会丧命,没有任何痛苦。”
“是——”再度应了一声之后,距离水寒最近的那人便接了他手中的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分给其他人。
看所有人都拿到药后,水寒脸上忽然现了一抹浅笑,“只要你们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寻到那两个人,本座赏你们黄金十万,影魅除名。”
黄金十万,影魅除名?此话一出,那跪在地上的十个人身子先是颤了一颤,紧接着脸上便现了难掩的激动。
第五十一章:七日
黄金十万,也就意味着,从现在起,即便是终日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在未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情况下,也足够其挥霍一生的了。
至于影魅除名,也就意味着他们刀头舔血,九死一生的杀手生涯就此结束。若还想留在影魅的话,便可以转做其他不需要外出杀人的事情,若不想留下,缴了所有与影魅有关的东西后便可自行离开。
这两条,无论是哪一条,对一名很小就在影魅接受训练的杀手来说都是极具吸引力。若是两条都放在一起的话……即便是收到过极为严苛训练的杀手,也难掩激动之情。
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意想之中的效果,水寒脸上才扬起来的一丝笑意便又收了,“你们都起来吧,这张地图先拿去熟悉了。”
伸手揭了八仙桌上的锦缎,扔给其中一人后水寒又吩咐道,“这上面本座标注的地方一定要给我仔细查找,一个院落,一间房子都不准遗漏。至于没有标注的地方,你们自己决定查还是不查。”
“是。”一声应答之后,停了片刻,那接了地图的男子犹豫了一下后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熟悉过地图之后你们就展开行动。”又扫视了一遍跪在他面前的这十名男子后水寒接着说道,“如果没有发现的话,每天的这个时候,来这里集结后汇报情况。如果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说道此处,水寒的手忽然握在了一处,“务必做到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能暴露身份,之后立刻通知铁鹰,不得怠慢。”
“是。”一声透着股难掩其兴奋的应答后,这十名一直都跪在地上的男子终于站起身来,“少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们去吧。”
“属下告退。”来做过多的停留,这十个人又绕回了那挡在通往后房门前的那道屏风后面。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声低响传来后,这屋内便再无动静。
注意听着后房的动静,直到确定这几个人全都离开,那一直站在水寒身侧的男子才抱了双肩开口道,“帮你寻父亲,这件事可不在我同你父皇打成的协议之内啊。”
“铁鹰,”转过身看似云淡风轻的瞟了眼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双幽碧的眼眸,水寒嘴角微微扬起,“你忘了,你现在还是影魅的当家人,既然是影魅的当家人就得听本座的不是吗?”
说完,水寒便伸手从怀内摸了铸剑山庄的庄主令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随后歪着头想了一想,水寒又加了一句,“而且,你如果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曾经败在父皇手中数次,你最好听本座的。”
又被威胁了,还是拿同一件事……水寒的话音未落,铁鹰脸上就是一郁。
自打今日始,再也不要给别人留话柄了。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铁鹰脸上表情愈发的难看。
好吧,虽然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是你不也质疑了本王的权威不是嘛?
见铁鹰的脸黑了一黑后便不做声,水寒竟然也有些郁闷。盯了那双幽碧的眼眸良久,直到铁鹰脸上的郁色渐去,水寒才转身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是水寒鲁莽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这算是道歉吗?咂了咂水寒话中的滋味,片刻,铁鹰脸上的郁气便很快消散,“少主脸色不是很好,铁鹰这里平日少有人迹,少主若是不嫌弃休息一下如何。”
到处跑来跑去的没什么,现下给铁鹰一说,水寒也才觉得自己竟真是有些疲倦。便点了点头,“也……”那好字还未出口,大门外便传来了敲门之声。
这就是你说的少有人迹吗?停了话头,水寒郁闷的望向立在身侧的铁鹰。
已经是二更天,晚饭也已经用过,怎的现在忽然会有人来?听那敲门声骤然响起,铁鹰也冷了一冷,随后轻手轻脚的来到正门前,将那两扇关好的门板拉开了一道缝隙后便侧耳听院子内的动静。
院内一阵下门拴开院门的声音传来,铁鹰眉毛微微皱在一处后低声问道,“院外何人?”
“未想到琬王爷您这么晚来,您等等,还差一道门栓。”听院内铁鹰低声问,那开门的人便扬了声音故意说给他听。
“是琬王……”听院内之人回说是琬王蓝琬在院外,铁鹰便重新合了房门,回头对立在身后不远处的水寒说道。
“我走了。”听是蓝琬来了,水寒便转身往那道屏风后面去。
“属下送少主。”知道此时留了水寒在此多有不便,铁鹰便微微躬了身子,抱了双拳向水寒道。
“铁鹰,”本已来到屏风前面的水寒忽然转过身来,歪歪头想了一下后又说道,“虽然你不想让我说出来,可是作为这世上最顶尖的杀手,花了十天的时间却没有取了父皇的性命这件事却是事实。”
说完,见铁鹰原本已经恢复如常的脸一郁后张了张嘴半晌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水寒便转身绕了那道屏风。
少主子,你是故意的!虽只是一瞬间,但水寒转身时嘴角上那一抹忍俊不止的笑意还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映进了铁鹰的眼中。目送了那少年稍显单薄的身影绕紧那道屏风,铁鹰更加觉得即便是死,也不能再给人留了话柄了。
“主子,琬王爷来看您了。”听院落内响起零零散散的脚步,铁鹰忙收了脸上的郁色,转身开了正房的房门后下了房前的台阶紧走了两步向已经来至面前的蓝琬抱了抱拳,“七哥。”
跟铁鹰要了十名顶尖杀手的水寒自然是带了这些人在凌霄城上布了一张细密紧致的大网,一点一点的耐心仔细的梳理查找城内每一个院落,每一间房间,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希望能尽快找到两帝被软禁的所在。
白日里或是独自一人,或是与手下杀手结伴而行,一次次的在那些从不熟悉,到熟悉的屋脊街道,高墙院落中穿行,寻找,探查。
夜晚则在铁鹰那里总结一天收获并重新安排第二日的行程,之后就又披星戴月的再度出去找寻,几乎已经到了不眠不休的状态。
随了轩辕亦皇驾而来的,并未回国的暗卫和一直都隐藏了身份在凌霄城搜集情报的隐卫们则在轩辕静和红叶的带领下,展开另一番查找。
莹碧这边相对来说可动用的人手也就只有颖王雪念音带来的几名下属和安插在落凤城中搜集情报的一些人。
到了后来,在柳怜枫以鲜血羽化子蛊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为了避免一旦子蛊起飞无人可用,雪念音又从中抽掉了数名高手留守,所以能够派出去的人便又少了许多。
柳怜枫日渐消瘦。虽然饮食起居都越发的讲究,还有水寒每日来诊脉并且留下调理身体的方子,他还是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头晕眼花,浑身无力等贫血的症状也先后出现,甚至还曾一度昏厥。
虽然每日晚上来探他,看着他就这般的眼睁睁的消瘦下去都心生不忍,可是看他神情依旧决绝,水寒那劝他放弃的话每一次到了嘴边就又重新咽回去了。
尤其是到了最后,那漾在琉璃中的原本漆黑无比的子蛊身上开始泛起血一样艳红的光芒,仿若随时都会展翅高飞的时候,那话就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雪念音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莹碧在苍霄的事物全都是他一手在打理,还又有一个随时都会倒下去并有性命之忧的柳怜枫让他牵肠挂肚。
身边虽然有个可以完全信任的灵隐教教主凌九霄随时差遣……或者说是请求,没过多久,他的眼中还是起了丝丝的血线。
所以,除了被蓝煜软禁了的,有好吃好喝好招待的两帝之外,其他所有的人道都是没日没夜,黑白颠倒,疲惫不堪。
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早就不足以形容他们那时的心境和心情了。这些日子,无论是留在凌霄城的飞岚和莹碧的人马,都犹如做梦一般的透着股难言的焦躁,暧昧不明和不真实。直到数年后,各奔东西的几人机缘巧合之下再度重逢,想起在凌霄城的这一番经历,一个个的还都唏嘘不已。
就这般的,时间在一点一点的向前推移,日子也在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两帝被软禁后第七天。
“第七天了,”苍霄煜亲王蓝煜端坐在御书房书案后的御座上,一手端了茶托,另一手端了茶盏嗪了一口茶,咽下后把茶盏放到御案上,才问身侧低垂了视线的黑衣男子,“本王让你查得事情怎样了?”
“回王爷,”听蓝煜这般问,那原本立于御案之前的男子便单膝跪地,垂了头,“还没有查到寒亲王的落脚地。”
“七天了。”双手扶在那御座的扶手上,蓝煜将身子向后倾了一倾,将后背靠到了御案的靠背上,“当年你从飞岚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跟本王说的?”
“属下……”跪在地上的男子听蓝煜忽然问起这件事,忙又低了低头,“属下说……”
“你说岚帝必为情所苦,你说飞岚的九皇子必定会成为他的软肋,你还说一个被捧在手心中养大的孩子必定会一无是处。”
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气,蓝煜那本已经靠在御座上厚实靠垫的身子猛的向前倾了一倾,“就是这么一个你口中一无是处的孩子,你找了七天却没找到他,卓强,是你太过无能了?还是说……”
拖长了声音,蓝煜缓缓的将微微向前倾的身子又重新靠回到御座上,见跪在地上的卓强额角上忽然冒上了些许汗水后,蓝煜才又接着说道,“你根本就未尽心竭力的替本王办事?”
“属下不敢……”听蓝煜竟然这般说,原本还单膝跪地的卓强身子一软,便双膝跪在了蓝煜面前,“回王爷,属下已经竭尽全力了。只不过……他几次现身都被跟踪的人给追丢了,所以到现在还未查到他落脚之地。”
“听你这么说,这位飞岚的寒亲王的轻功该是不错了?”忽然想到那日费蓝驿站曾与自己交手的那白衣少年伶俐轻盈的身法,蓝煜若是有所思的问道。
“回王爷,就如王爷所猜想的一般,这位寒亲王的轻功千绝,少有人及,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
现在承认自己无能总强于被说是未尽心办差。若是无能尚且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给主子认作是未尽心办差,那性命多半就难以保全了,所以犹豫了一下,见蓝煜脸上神情未变,卓强又低了低头接着说道,“独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