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看看外伤。”见水寒脉象已显混乱,明显内力不足却还嘴硬的说自己没事南飞羽竟有些气恼,看也不看水寒脸上那略带歉意的笑容,伸手便去解水寒里衣上的盘扣。
“若不想你那个当皇上的爹知道就老老实实别动。”瞥见水寒张了张嘴想拒绝南飞羽便冷飕飕的丢了一句过来。
又被威胁了,两天之内第三次被威胁。这次威胁他的还是自家舅舅水寒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便给南飞羽堵回去,水寒只得憋屈的垮了一张小脸重又闭了嘴。他就是怕喜子他们看出他受了内伤并且把这消息传递回落凤城才会装的和没事人一样到处乱窜的,这要是给南飞羽点破他这一日的功课不就白做了。
“难不成你还想用分筋错骨来对付我?”看水寒那张清秀的小脸满脸的郁闷外加不甘心里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南飞羽情不自禁的勾了嘴角。
“我没有。”知道他在拿昨夜的事调侃自己,水寒撇撇嘴有些不满的瞪了眼南飞羽却也没再说什么,任他解了自己里衣上的盘扣。
“我知道。”南飞羽说罢意有所指的瞄了眼这间寝室的屋顶。
看他目光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水寒不由睁大了眼睛,旋即察觉到,自己寝室屋顶之上不知什么时候伏了一个人。不带任何的针对性和攻击性,又是这样高超的身手……是铁鹰啊,水寒再次撇了撇嘴,不过这一次针对的却是屋脊上那人。
一解开里衣南飞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水寒那挨了一掌的左胸胸口已是一片淤青,甚至那淤青还勉强能看出一个成年人手掌的形状。
“一掌怕死还真是便宜他了,真应该把他千刀万剐。”南飞羽咬了咬牙,言毕便低头凝神伸了右手食指尖小心翼翼的仔细去检查那一片淤青。
“嘶——”水寒忍不住倒抽了口气,小脸也有些发白。
“哼,现在知道疼了,当时怎么不知道躲?也幸好是我到了,不然你的性命恐怕早就没了。”见自己指尖上略加了力道水寒便咧了小嘴,皱了秀气的眉毛,南飞羽不由冷哼一声。水寒再度郁闷,他若是能躲过去还不早就躲了,正是因为躲不过去才会硬生生的挨了那人一掌。
“跟着的影卫也是,主子都伤成这样了连个面都不露,难道都是摆设不成。”见水寒情绪有些低落,南飞羽转移了话题。
他的话音未落隐身在暗处的几名影卫便已是满身的冷汗。不是他们不护主,只是当日的情形无论是寒王爷还是和他交手的那个人其功夫都远在他们之上,贸然冲上也只能是自寻死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几人忽然明白离京之前红总管为何会说不指望他们能护得住寒王,派他们来不过是跑跑腿,打打杂,传递传递消息。以现在寒王爷的身手,他的安全又岂是他们能护得了的。
探查了半响见那一片淤青虽骇人却并未伤及骨头南飞羽才略感心安问道,“有活血化瘀的膏药么?”
“有。”水寒听他问边从枕边拿了自己的挎包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只白瓷的小罐子递给了南飞羽。
南飞羽接了过来拧开,一股清凉的薄荷香便飘散到了空气里。南飞羽伸手挖出了里面碧绿的膏体轻轻涂抹到水寒胸口处的瘀伤上,慢慢抹开,随着他手指上的动作,那药膏便被一点点揉进了皮肤。
“转过身去。”涂抹了化瘀的膏药,重新拧上手中的瓷瓶,系好水寒里衣的盘扣南飞羽才再次开口。
“小舅舅我不用……”撞到南飞羽那双有些不愉的眸子,水寒只得再次乖乖闭嘴,听话的转过身,盘了双膝。片刻一股真气由身后穴道注入,沉入丹田随后又由丹田处开始按经脉缓缓运行。两个周天过后,胸口的憋闷和钝痛顿时去了不少,原本有些凝滞的血脉也渐渐变得通畅起来,水寒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也恢复了少许的血色。
“两月内不要妄动真气,知道么?”又催动自己的真气运行了一周天南飞羽才收了功。他也只是把水寒身体内有些错乱的经脉一一理顺,若想已经受损的经脉复原还需要悉心调养。
“嗯,”水寒应了一声同时回转了身体。虽然知道帮助他人调息经脉很耗内力,但是借了挂在纱帐中那颗自己从落凤城带来的夜明珠,见南飞羽的额头上见了星星点点的汗水水寒还是有些吃惊。沉默了片刻便低了头低声说道,“小舅舅你不必如此。”
“寒儿。”南飞羽见水寒竟是如此反应不由略皱了眉毛脸色有些阴沉。揭了被子,看水寒重新躺好,沉默了一会南飞羽才再次开口,“寒儿,记住你我是骨肉至亲,所以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的。”
骨肉至亲?水寒不由睁大了眼睛。
“臭寒儿。”盯了水寒那张清秀的小脸南飞羽忽然一笑,“你虽是飞岚的王爷可你的身体里至少流了一半我们南家的血脉,所以你也是我们南家的孩子啊。”
“骨肉至亲……南家的孩子。”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南飞羽的话,水寒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原来,这一世除了轩辕亦他竟还有这么个疼爱他的小舅舅啊。原本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的水寒忽然觉得,做飞岚的九皇子其实也挺好,哪怕仅仅是为了这一份难得的亲情。
“睡吧,快二更了。”见水寒那张清秀的脸因为嘴角上那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变得生动异常,南飞羽目光渐柔。
“哦。”低低的应了一声,水寒便合了双目。
又等了一会,听水寒呼吸渐沉南飞羽才替水寒掖了掖被角,轻轻起身,合了床上的纱帐蹑手蹑脚的离了水寒的寝室。
听南飞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听床前一声轻响,水寒挣扎了半天,才费力的睁开眼睛。这人也真是,三更半夜的不在屋脊上老老实实的趴着,跑到他的寝室里干什么来了。真想当他不存在啊,水寒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想归想,因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那跪在床前的人不存在而心安理得的梦周公水寒只好再度坐起,挑了床上的纱帐,“你来做什么?”话一出口便带了三分的气恼。
“我来请罪。”见水寒坐了起来单膝跪地的铁鹰便低了头。
“请罪?”水寒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请什么罪。”
“户主不利,致使主子受伤。”铁鹰回道。
“哦,这件事你不必在意。我受伤是因为学艺不精跟你没关系。何况,我的性命自己会保护,不需要你。”
铁鹰一愣,猛地抬起头,有些吃惊的看向坐在床上的少年。却不想床上的少年已经重新合了帐子,“要是没有其他事,你就跪安吧。”说完,水寒便重又躺下。不过,跪在床前的铁鹰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
“还有事么?”见他不走水寒有些抓狂,又重新坐了起来。
“王爷可想成为杀手?两年内铁鹰必会让王爷成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看水寒再次坐起铁鹰重新低了头。
这人还真是执着啊!水寒眨眨眼,看着单膝跪地,微低了头的铁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坐在床上的水寒不说话,跪在地上的铁鹰也不说话,耐心的等待着。
“铁鹰,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半响,水寒忽然叹了一口气,对着这个扰人清梦的人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飞岚的寒王,皇上的九皇子。”铁鹰答道,“但是铁鹰并不认为王爷和皇子就不能是杀手。况且,铁鹰知道王爷和铁鹰是同一类人,是天生的杀手。”
“就算是天生的杀手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去做什么杀手。”这人的感觉倒也敏锐,竟能看出自己曾是杀手,再开口水寒便对面前这人多了些许的好感。
“为何?”铁鹰一愣,再次抬头。夜明珠的光亮下一双幽碧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你……摘下面巾。”水寒一愣,盯着夜明珠冷光下铁鹰的那双眸子,这人的眼睛竟然是墨绿色的。
铁鹰有些不解,便伸手把原本蒙在自己脸上的面巾拉下来。
“传言苍霄皇族眼眸不是黑色的,你是苍霄皇族?”水寒怔忪的看着眼前那张超出他想象的年轻且俊朗美丽的脸沉默了半响开口问道。
“铁鹰是杀手,不是什么苍霄皇族。王爷,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相对于水寒的惊异,铁鹰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铁鹰,依照你的性格当是我行我素不为世俗牵连,不受规制约束的人,怎么会成了影魅的当家人?”床上,水寒盘了双膝单手支了下颌望着从始至终都单膝跪着的铁鹰问。
“是因为主上。”说道为何会成为影魅当家人,原本还抬着头看着水寒的铁鹰忽然就低了头,避开了水寒那双清可见底的眸子。
“主上?你是说父皇么?你跟父皇之间……是怎么回事?”
被水寒一问,跪在地上的铁鹰的脸忽然涨的通红,红的都快渗出血来了,张口结舌的半响竟说不出话来。他本就是这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至于为何会成为影魅的当家人也确与轩辕亦有关。不过时至今日,每每想到这其中的原由他都还羞愧难当,遗憾不已。说吧,这事对别人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他这个世上顶尖的杀手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不说吧,这问话的是飞岚的寒王爷,也勉强算得上是自己的主子。跪在地上的铁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了半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看原本还没有一丝情感的铁鹰在提到轩辕亦的时候忽然低了头,面红耳赤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水寒的胸口忽然堵得发慌,连带着刚刚通畅的气血也再度混乱了起来。
“你去吧。”沉默了半响,还是水寒最先开口了。
“是。”听水寒让他离开,正陷入天人交战,在说还是不说间犹豫的铁鹰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重新把面巾拉上,掩了一张俊美的脸只露出那双幽碧的眸子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水寒的寝室。
离了水寒的寝室,铁鹰长长的出了口气。飞掠上屋脊后忽然想到最后水寒还是未曾回答为何他不可能成为杀手,有心想再回去问问,又怕水寒旧事重提问他为何会成为影魅的当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明智的决定下次再找机会。
寝室里,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水寒不知为何忽然睡意全无,仰面朝天的盯着给他拴在帐子内侧的那颗夜明珠发呆。
这个铁鹰到底和轩辕亦是什么关系?为何一提到轩辕亦这人的脸就会红?跟在轩辕亦身边几年,水寒可以肯定自己并未见过这人,不然单就那双碧绿的眸子他就不可能没有印象。虽然没有自己师父的绝美,但是见惯了飞岚皇宫中各式各样美人的水寒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相貌确能在他所见过的人中排进前三,而自家父皇又是个没什么节操且男女通吃的人……一想到这些水寒的心就更加烦躁了。不单是烦躁,除了烦躁还有股酸楚一点点的从心口蔓延开去。
铁鹰的过去……不,确切的说应该说是轩辕亦和铁鹰的过去自己竟是一无所知……原本因为邢州危机暂时搁置与脑后的不安再次浮了上来,水寒烦闷的翻了一个身,粗暴的扯了扯裹在身上的薄被,随后把头埋进了两枕之间的空隙里。轩辕亦,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水寒再次烦躁的翻了一个身,随后翻身坐起,撑了下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忽然提高了声音,“喜子。”
“主子。”因为自告奋勇值夜,这一整夜喜子几乎都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听水寒唤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便披了外衣上趿鞋奔进了水寒的寝室。
“拿纸笔来。”见喜子进来了,水寒便撩了床帐,披了件外袍坐起来。
“是。”虽不知水寒为什么忽然要用纸笔,但他既然吩咐了喜子便去准备,不消片刻就端了笔墨纸砚过来,摊了一张笺纸在圆桌上后喜子便站在桌边开始研墨。
水寒蹬了靴子,坐到圆桌前提了狼毫蘸了墨汁在那张笺纸上写下了几行小字,卷成一个纸卷装在用来绑缚到信枭腿上的铜管里加了蜡封盖了自己的印信后递给喜子,“传回落凤城,用那只白色的信枭。”
“主子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传递回落凤城?”听水寒说要那只白色的信枭喜子略愣了一下神问道。要知道那只信枭是暗卫训练出来直接往宫里传递情报所用的,若非有要紧的事轻易不会动用。
“嗯,算是。”水寒答的虽然有些心虚却并未因此动摇了用它的决心。
“是,那属下去了。”既然水寒这么说了,喜子便微低了头双手接过那只铜管转身离去。
该做的事都做了,现在就只有等回应了。看喜子拿了那铜管出了寝室,水寒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再看看糊了薄纱的窗子,天虽然亮了,却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水寒便重新回到床上,卷了一整床的纱被,把自己卷成个虾米卷,头埋在两枕之间沉沉睡去。
第五十五章:曹初去处
天虽然亮了,却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水寒便重新回到了床上,拽了床侧的纱被习惯性的把自己卷成个虾米卷,头埋在两枕之间沉沉睡去。
喜子放了送信的信枭梳洗毕穿了外袍回到寝室见水寒重新睡下了便悄悄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暂放了心事又没有人打扰,水寒这一觉睡的无比的香甜,再睁眼已是午后。清醒了一下,水寒便下了床,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后整个人便浑身通畅神清气爽起来。
“主子您醒了。”听水寒的寝室内有动静,房门一开春梅和夏荷带了官署内的几个小丫鬟捧了面盆毛巾等一干梳洗用具和水寒的外袍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了?”水寒坐了圆桌边的绣墩转头问春梅。
“已是午后了。”见水寒坐了绣墩准备梳洗春梅便和夏荷一道捧了净面的铜盆来至水寒面前,“曹师爷早上来找过您,问他什么事他只说虽然不是什么急事却必须当着您的面说。见您睡熟了喜子便把他挡了让他等您醒了再来。”
曹初?他有什么事必须当着自己的面说?水寒一愣,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小寒敢是忘了?前日小寒让曹初去惠州调兵不是应过他说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嘛?现在邢州事了,他自然要来找你了。”话音未落,轩辕天晨便迈了高高的门槛进了水寒的寝室。
“五殿下。”看轩辕天晨进来,春梅夏荷带着寝室内的这群小丫鬟冲着他福了一福。
“嗯,起来吧。”应了一声,轩辕天晨撩了长袍的前摆坐了水寒身边的绣墩。夏荷见轩辕天晨坐下来,便出了寝室一会端了一盏茶放到了轩辕天晨身侧的圆桌边上。
“这件事啊。”轩辕天晨一提醒水寒忽然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他倒是真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因为从前些日子曹初的表现来看这人不过是想借着钦差出行重入仕途,为了让他尽心竭力的完成任务才会许了他那样的条件。但是前日的一番对话以及之后他的表现却让水寒在对这人的看法大变的同时有些担心起他究竟会给自己提出怎样的条件来了。
“看样子是你真的忘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曹师爷会提怎样的要求啊。”看水寒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轩辕天晨情不自禁的勾了嘴角。
他就是因为此事才会在水寒睡醒的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守株待兔的。看水寒的小脸上有些郁闷,轩辕天晨便忍了笑意端了桌上的茶盏,抿了两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