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鬼(第一部 出书版)BY 纸醉金迷

作者:  录入:09-25

「嗯……」

「那我走罗!考完就回来了,你别乱跑知道吗?」呃、没声音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陈麟回房换了衣服,出门之前,因为放心不下又探视了一下苏向槐的状况,他的室友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麻烦别人,这么孤僻的性格幸好是跟他住,不然早就出现在社会版了。

苏向槐是不太会用到手机的族群,开机,多半也都是拿来联络工作,基本上他并没有需要每天打电话问候的对象。

所以当手机响了的时候,他近乎职业病地说了句「你好」,结果,另一端发出了像是火烧屁股的女性声音。

「向槐、向槐你今天请假吗?」

「唔……没有啊……」辨认出来电者是小莫之后,他看着手表忍不住噢了声,天啊,他睡好久,而且头好痛……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没课三点就会过来,现在都四点半了你在干什么!」

「呃、对不起、我现在马上过去……」

「那快点喔!七点前要赶快递收件,我很需要你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结束通话后苏向槐从沙发上坐起来,恍惚了大概有五分钟之久。

睡了一觉也没觉得比较舒坦,倒是肌肉发酸稍微动一下都觉得刺痛不已,不过他还是走到浴室冲了个温水澡,并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捷运,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就算没力气上班,他还是得去把钥匙拿回来。

17:15,苏向槐顺利抵达公司,小莫见他脸上戴着口罩,原本抱在胸前的文件突然递不太出去。「向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好像感冒了……戴着比较安全……」苏向槐指了指口罩,微微弯起的眼角有些欲振乏力。

「不好意思,你电话里没说,我还以为你在外面——」

「没事啦!这些是要给我的吗?」苏向槐故作轻松地从她怀中接过沉重的影印文件,迳自走到空桌进行分类,小莫跟了过去,口气难掩担心。

「真的没事?」

「嗯。」

由于声音闷在口罩里头,小莫也只能够从侧面去判断他的状况。略微凌乱的浏海刚好掉到睫毛的位置,少年的清秀之美让她一时忘记移开视线,唉,要是能够偶尔跟大姊姊撒撒娇,这个男孩子就更可爱了。

19:10,连苏向槐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将提单收执联交给小莫之后,他忽然有种感觉,如果现在不走,他也许会跨不出这道大门。

他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走去等电梯,已过正常下班时间的电梯上来得很快,门一打开里头有人走出来,但却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见面暂时也不想交谈的人。

「你怎么了?」沈仲宇按住开门键让郝思沛先出去,苏向槐见他没出来也杵在门口没动。

「感冒了。」他低着头,任由浏海盖住眼睛,他不是见不得人家出双入对,只是郝思沛那种彷佛他是不速之客的视线,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是昨天,我也以为没事。」

也许是因为突兀的冷淡,也许是不经意被一语双关,沈仲宇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进来。」

「嗯?」当沈仲宇这么说的时候苏向槐回头看了郝思沛一眼,没想到被拉进去的人却是自己,他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不意错失了郝思沛脸上复杂的表情。

******

「你刚回来应该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吧?不用送我了啦!」车上,硬被塞进副驾驶座的苏向槐还在做垂死挣扎,沈仲宇冷冷丢下一句顺路,理都不想理他绷着脸绕出停车场。

「沈仲宇我都说了,我只是小感冒而已——」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和他多待,他昨天才当他的面拥抱另一个他口口声声说不爱的女人,今天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他示好……他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像他这样不把人家的感觉当一回事。

「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你脸色有多差?」

「我——」

「我什么?给我坐好,不要再惹我生气了。」

毫无预警的怒气让苏向槐默默拉高了口罩,要是能把整张脸都蒙起来他肯定会这么做。沈仲宇对他的沉默很无奈,才一天不见,他怎么有办法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

「看医生了没有?」

「有、有吃药了。」他紧张的时候会结巴,包括说谎的时候。沈仲宇边打方向灯边瞥了他一眼,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声音,实在是非常欠缺说服力。

「沈仲宇你走错了……我家不是这条……」

「再看一次。」

「看什么?」

「有间诊所的医生我很熟,看完了再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要看到你明天健康地来上班,不然就强迫你休假,你应该不想休假吧?」休假等于少一天收入,深知他痛处的沈仲宇在撂下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完全没有笑容的。

「睡一下好吗?等到了再叫你。」

「我不困……」

「你真的很爱跟我唱反调欸。」

「我哪有。」毫无预警拂开浏海的指尖让他觉得脸颊有些酣热,在提出微弱的抗议后他面向着车窗尽可能把注意力放在流转的街景上。

和沈仲宇独处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难熬了,他甚至不晓得该说什么来打发沉默的尴尬。窗外交织的灯光眩目得疲惫了视觉,但他的大脑却无法进入休眠状态。

他可以自己回家、可以自己去看医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没志气任他摆布?

反正他跟每个人都这么Close,他干嘛要拿放大镜去检视他的行为?

他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路边搭讪到的小鬼罢了,他不能够因为和沈仲宇绑在一起久了就把他对自己的亲切视作理所当然,明明这份好意他不是唯一的得利者,他到底在计较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但恍惚之中似乎有人摸上他的额头。

凉凉的手心贴住皮肤的触感很舒服,他缩起肩膀,等到再醒过来,人已经坐在诊疗室里头了。

「苏同学。」

「有?」看诊的医生是个年逾六旬的老爷爷,留着一头性格且浓密的白发,他两颊削瘦相貌严厉,一问一答间,苏向槐也不敢打马虎眼。

「你是感冒加中暑,胃也有点发炎……三餐有正常吃吗?」

「呃、基本上……」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照我看来是没有正常吃啦!年轻人别仗恃自己有本钱就这样糟蹋身体,等到老了之后才知道后悔就来不及罗!」

「知道了。」苏向槐点了个头,事实上他已经重复这个动作将近十五分钟了。就他以往的看病经验,医生问诊不是三十秒一个吗?他还是头一遭被问得这般仔细,果然有交情有差。

「不要只知道点头,要身体力行,开给你的药照三餐饭后吃,至少要吃完两天的份,还有多补充水分,记得三天后回来复诊……他如果没来,我就找你了。」后半句是对沈仲宇说的,他打从进门后就一直坐在临时病床上,从头到尾也没离开过。

「嗯,我会带他来的。」

「臭小子,下次记得按规矩挂号,别以为我每次都会让你插队。」

「誉叔不好意思啦!可是要看医生我都只想到您而已欸……」

「少跟我拍马屁,你屁股有几根毛我还不清楚?出去出去出去,看完了就出去领药,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呃、突破性的对话让苏向槐瞠目结舌,原来老医生只是面恶心善吗?而且同样拿痞子没辙?

「是,遵命,马上就滚。」沈仲宇刻意拉长尾音,顽皮的模样让一旁陪诊的护士忍俊不住。

「可以走吗?」

「拜托我只是感冒而已!」见他伸手,苏向槐往后退了一步。

「是感冒加中暑还有轻微胃炎。」

「沈仲宇你是医生的嫡传弟子吗?」一前一后走出诊疗室时,苏向槐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怎么说?」

「唠叨的功力还有喜欢夸大病情。」

「有夸大吗?在我看来是蛮严重的啊!你睡很死欸,要不然你怎会连我抱你进来都不知道?」

「什么?」苏向槐感觉到浑身的毛细孔,全都在那一瞬间收缩起来了。他盯着沈仲宇又再度确认一次,「你是说从车——」

「嗯,从车里把你公主抱出来之后,中间经过诊所大门再到诊疗室,你要问的是这段路对吧?」沈仲宇在陈述这件事实的时候,表情就跟他出门倒垃圾一样轻松自在。

「公、公主抱?」

「对啊?不然你比较喜欢用扛的吗?」听见柜台喊名字,他面不改色走去领药,丝毫无视背后待诊病人的好奇目光。相对于他的厚脸皮,身为当事者的苏向槐只觉得脚底有股热气直往脑门窜去,让他不得不贴着最边边的走道,假装自己只是个摆饰。

******

待苏向槐结束今天的第一餐——海鲜粥之后,沈仲宇又照老路线送他回家,不过这次没停在街口,而是直接开到了楼下。

大概是因为生病缺乏体力吧?打从离开诊所后他们就没什么交谈,吃粥的时候也是,苏向槐才吃了几口便没再动过调羹。

「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不要。」苏向槐甩上车门,戴着口罩的他在街灯下是一览无遗的苍白,随他一起下车的沈仲宇抿起嘴角,突然伸手接过他的背包。

「我陪你上去吧?」

「不、不用啦!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干嘛一直赶我?你室友在家啊?还是在的人是女朋友?」

「是室友啦!」

「那你生病你女友不来照顾你?」

「我没有女朋友啦!」苏向槐别扭地拨开他探上额头的手,他又没发烧干嘛一直摸他,害他又开始觉得热了。

「哦?那看怎样明天再打给我,还是很不舒服的话就在家休息知道吗?」沈仲宇露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好看到让苏向槐怀疑这个人根本有双重人格。

苏向槐没应声光点头,低垂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和浏海打一块,让他有股冲动想将它们拂开。「就这么不想跟我讲话吗?」

见他比了比喉咙,沈仲宇踏上他给自己的台阶,若无其事地从口袋掏出钥匙还给他,但苏向槐眼中惊喜的神采稍闪即逝,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他没多问,只是看着他关上公寓大门才把车开走。

他们今天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苏向槐待在门后等到引擎声远去才走上楼梯,被关心呵护的温暖让他的心头有些纠结,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情绪却被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牵引得乱七八糟。

望着手里的钥匙,他不由得抚上适才沈仲宇的手掌才停留过的额头,或许被这双手守护的人会很幸福吧?

他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他怎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他的立场要坚定,他不能因为自己依赖沈仲宇惯了就占他便宜,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第六章

压抑的互动被埋葬在沉默的时间里,楼下的一切,站在阳台的陈麟,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呃、你站在这儿干嘛?」锁头才刚转开铁门便朝自己压过来,苏向槐吓得赶紧后退,却见陈麟脸色不甚好看。

陈麟瞅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去哪儿?这么晚才回来?」

「被Call去上班……」苏向槐背对着他阖上铁门,当强大的意志力燃烧到尽头,没想到就连走路也开始感到摇摇欲坠。

「阿槐——」

「嗯?」苏向槐扯下口罩后倚上门板稍事歇息,两只眼睛半眯微闭神态很是懒散,陈麟欲言又止,一直堵在客厅入口没动。

「都生病了难道不能请个假吗?」

「临时请不好意思,更何况也有东西要赶需要人手帮忙……反正只是普通的小感冒而已又不是躺在床上动不了……为了这点小病请假我——」

「怎样?」

「唔、没怎样……我累了,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吧?」兴许是嗅出了火药味,苏向槐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讲下去。

陈麟还是没动,只是盯着他看,盯到目标物浑身不自在。

同居两年以来,似乎也没看过陈麟摆臭脸,但今天晚上,他的脸是真的很臭,苏向槐的视线根本就不敢跟他对上。

「真的是……看到你就生气……」

「干嘛啦?干嘛突然发脾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脾气了?」

「明明就是在生气——」而且刚刚自己也说了不是吗?这个陈麟在发什么神经啊?

「陈麟——」苏向槐边叫边走,但陈麟还是撇下他充耳不闻,他一路尾随他气冲冲的脚步,依然摸不着头绪。

「到底怎么了?」苏向槐连背包都还背在肩上没卸下,可想而知他有多在意。

「你不是喊累吗?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这么早?」见他走进房间,连转个头回应的意愿都没有,苏向槐尽管意识再混沌也得努力回想自己得罪人家的经过。

「哪里早?都十一点了……」陈麟颇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但是一看见苏向槐那张仍旧茫然无知的脸庞,火气又莫名烧了上来。「我今天考不好啦!心情很差又K了一下午的书……」

「所以?」

「所以有事明天再说啦!你也早点睡!别以为你报告都交完了就可以这么混!你这个在夏天感冒的笨蛋!」

就这样,陈麟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甩上房门,虽然还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苏向槐这下子全都清醒了。

总是嘻皮笑脸屌儿啷当的陈麟,苏向槐根本没见过他生气,所以昨晚的言行能否称之为「生气」,老实说他也没什么自信。

不过陈麟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光是漏洞百出的说辞也默默谴责着苏向槐近乎自虐的善良,毕竟就他对自己室友的了解,每学期几乎都在二一边缘苟延残喘的陈麟,绝对不可能因为一次考不好而认真洗心革面,更何况是贯彻早睡早起的健康铁律。

一整晚,笼罩着这层公寓的异常气氛让苏向槐不断思索着隔天见面的开场白,眼见暑假即将来临,他并不想在这么不愉快的气氛下结束这个学期,更何况下学年续租的事情他也还没来得及徵询陈麟的意见,要是他亲爱的室友一气之下决定搬走,他不就得重新找房子了?

呃、不对……问题不在这儿,他都还没搞清楚陈麟在不爽什么,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感冒吗?那也不是他愿意的呀!

苏向槐翻来覆去竟彻夜无眠,本来打算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就出去跟陈麟把话讲清楚,怎知就在东方翻出鱼肚白的霎那,大脑突然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原本应该站在书桌上的懒人钟不晓得为什么跑到了枕头边,天啊都十点了,那个老医生开的药也未免太好睡了吧?

他慌慌张张甩开凉被冲出房间,但陈麟的房门大开,人早已不知去向。

不记得他礼拜三早上有课,也想不起来他有过没事还这么早出门的纪录,苏向槐想到头都痛了,只好选择走进浴室,冲个澡清醒一下。

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回吧?

还是去考试吗?

最近忙到晕头转向,似乎也忘记问他几号要回南部老家……

忙,果然是一个很好的藉口,不管曾经擦撞出来的裂痕有多大,它都可以像支强力胶一样硬是把表面黏合起来,他或许真的在无意中冷落了陈麟也说不定。

自从把期末报告都缴交出去之后,落得清闲的他因为苦无去处,某天便搭上了前往公司的捷运,尽管一开始只是一时兴起,但他也不后悔被这样充满了铜臭味的习惯所制约。

他的时薪确实是高得不合常理,不过六点之前的出勤并不列入工读时数,因此提前去也许有一半是出良心不安,至于剩下的另一半,他到现在都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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