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强人所难。」许之恒认为许泰这是故意刁难。
「你们也是在逼我。」许泰伸手重重的拍了下茶几,「之恒,你自己说,爸爸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一点都不懂得变通。你私生活不检点,爸爸现在有说过你什么没有。只是你人也这么大了,做事该有个分寸,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自己心里该有点数。好,我再退一步,你真要是对男人有兴趣,爸爸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一点,你给我低调点。这件事你要么不用征求我意见,要么我就只有一句话,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离婚,周谨别想进我们家这道门。」
谈判一下子进了死胡同。
对方是自己的爸爸,许之恒怎么会不了解许泰的为人,他早就料到许泰不可能轻易同意的。只是这件事他是绝不会退让妥协的。
「爸爸,从小到大,我有不听您话的时候吗?您要我做的事,我有没做的吗?就算是华泰,您交到我手上,我有辜负过您的期望吗?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包括和周谨在一起这件事。」他伸手握住许泰放在腿上的手,软语求道,「爸爸,这件事我是认真的,求您成全。」
许泰的脾气耿直,不怕别人来硬的,却偏偏就受不了别人软语相求,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许之恒。只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他再心疼许之恒,也不能容许他这么胡闹。
两人都沉默下来。
房间里一时非常的安静,以至于当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时,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明知道他们这里气氛肯定不会融洽,谁还会这么大胆想进来。
许泰想到的是秦珍。
她应该是怕他气坏了身子,才想着过来看看。
「进来吧。」许泰说完看了许之恒一眼,并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老子教训儿子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让他下个跪也不是什么大事。
书房门被打开,周谨微笑着站在门外。
三个人的脸上都有点意外的神色,许泰立即用眼神暗示许之恒快点起来。
他的儿子再不好,那也只是他能教训,让周谨看到这个场面,也实在太损自己儿子的面子,搞不好许之恒以后在周谨面前都直不起腰来。
老爷子这样想也算正常,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没同意这两人在一起,谈什么以后。
第七十五章
周谨上前一步走进门来,微微冲许泰一笑,「许先生,我可以和您谈谈吗?」
许泰心想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但怎么说他都是长辈,面子总要维持着,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同时偏过头冲许之恒吩咐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许之恒完全没料到这个时候,周谨会来找许泰面谈,心中很是紧张,低声道,「我留在这里吧。」
许泰还没有开口,周谨先开了口,「之恒你还是先出去吧。」
许之恒看了周谨一眼,周谨只是很温和的冲他笑了笑,再看许泰,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知道这里暂时没有他说话的份,只得退了出去。
只是他的这个举动却让许泰凭添了几分不满。就凭刚刚这么件小事,他就更不能同意这两人在一起。自家的儿子摆明了制不住周谨,这两人在一起后,许之恒肯定得受欺负。
许泰是个非常传统的老人,他一直认定了男主外,女主内,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制不住,还算什么男人。而周谨,明显不可能是个「贤妻」。
想到这里,他不冷不热的冲还站在那里的周谨说了句坐吧,然后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谨在他身边坐下来,也不理会他的冷脸,微笑着先开了口。
「许先生,我很抱歉让您这么意外,不过因为之恒事前没有同我商量过,我其实也很意外。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算再生气,我想现在可能都需要您先冷静下来来面对和处理此事,您说对吧?生气和发火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是非常的愿意听听您的想法和意见。」
许泰重重的哼了一声,果然会说话,难怪自家的儿子被这人迷的神魂颠倒。
只是他再会说话,自己也不可能接受他的。
不过他对周谨毕竟有所了解,混帮派出来的人,硬碰硬的做法拿来对付这个人,应该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是要他在这个人面前说一些软话,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也实在太过勉强了。
许泰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到了既不会太强硬,但又有一定力度的措辞。
「周先生,之恒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了解他。他还年轻,难免会有点贪玩,对新鲜的事物也会有比较大的好奇心,所以他会和你在一起,我一开始虽然觉得非常的意外,但仔细想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谨微笑着看着他,不点头,也不反驳。
「我虽然不敢说对周先生你有多了解,但我们以前结竟打过交道,周先生的能力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的为人处事的手段我也很清楚,周先生又比之恒年长那么多,所以我想周先生肯定不会像之恒这么胡闹,把感情的事当作儿戏,对吧?」
「许先生后面一句话我不太认同,对于感情,我从来不会儿戏,而且我相信,之恒也不会。」周谨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至少,他对我不会。」
他这句话说的太自信了,把许泰气的紧紧的抿着嘴唇沉默了好几秒,脸色才缓了一点。
周谨直了直身体,脸上虽然仍在笑,但语气却有那么一点点强势的味道。
「许先生,我知道这件事您一时之间肯定无法接受,不过这件事其实您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桩生意来看,如果这件事并不会给您或者许家带来损失,甚至还可能带来好处,那么您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它呢?」他说到这里,就微笑着盯着许泰的脸,「您是生意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生意可以做,什么样的不可以。」
许泰暗自叹息,就周谨现在的表现,许之恒真和他在一起,这辈子估计都占不到上风了。可是他却又很想知道周谨准备怎么样来说服他。
其实如果撇开他和许之恒的关系不谈,许泰是很欣赏周谨这个人的,如果他能一心一意的为华泰,为许家做事,能够本本分分的只做许之恒的助手,那么他对这个人可以说是百分百的满意。
「你说说看?」
周谨笑道,「您刚刚说我比之恒年长,所以以我这个年纪来看,不管是一男一女的婚姻,还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首先要两情相悦,才能真正的幸福。这一点我们至少可以保证,您是之恒的父亲,您肯定也希望他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对吧?」
许泰不吭声,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以之恒的条件,以现在这个社会的风气,您不得不承认,如果之恒随随便便找一个人交往,您可能首先要担心的是他对之恒有多少真心,会不会觊觎许家的钱财。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我,您至少不用担心这一点。您也说过对我有一定的了解,相信您也会明白,许家的财势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周谨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丝堪称愉悦的笑容,「之恒本人,比许家更能吸引我。」
许泰都不知道要不要为了他这样称赞自己的儿子而道谢。如果周谨不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比许之恒还要大这么多的男人,这么能干的一个人,许泰可能都会忍不住打破自己的原则,违背自己的良心,真的同意许之恒离婚来娶他。
只是,就算周谨刚刚说的再有理,只他是男人这一点,就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否定了。
他是绝不能容许自己的儿媳是个男人。
而且还有一点,许泰自己都不好意思启齿,以周谨的强势,他实在无法猜想这两人在床上的位置。
作为一个父亲,要他接受自己儿子喜欢同性已经太过勉强,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是被压那一个,那他是绝对的无法接受。
「周谨,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们…」许泰这辈子私生活极为干净,从来没搞过外遇,就算出于不得已出入一些风月场合,也要比其他人严谨很多,这样私密性的问题他实在难以问出口。
周谨嗯了一声,「您想问什么?」
许泰把「你们」二字重复了好几遍,还是无法问出下面的话。
周谨像是研究一般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微笑道,「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不过您担心的那个问题并没有发生。」他笑的很坦荡,「因为对我来说,这个位置只是一种方式,和其他方面并没有直接关系。」
许泰忽然觉得脸上一热,又暗自叹息,周谨竟然猜出来了。
他觉得有点安慰,至少自家的儿子在这方面没有吃亏,没有被当成一个女人来对待,不过他又不得不佩服周谨在这个问题上的坦然。
如果周谨是个女人就好了,有这样的儿媳,许泰其实也挺满意的。
想到这里,他对周谨的态度也软了几分。
「周谨,我承认你的说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个男人。我可以不计较你比之恒年长,可是你始终是个男人,不可能为我们许家传宗接代。」
周谨稍微有点发愣。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许之恒不是独子,许泰还有两个儿子,他没有想过许泰会在这个问题上这么纠结。
第七十六章
「可是,您不是还有之诚和之信吗?」周谨真的有点不解。那两个人他都见过,许之诚太过散漫,估计很难讨许泰欢心,可是许之信却是非常的有才能,许泰没道理不喜欢啊。
许泰神色不太佳,如果许之诚能够争气一点,或者许之信能够听话一点,他何至于如此为难。他之前也是看许之恒这边实在无望,才会对许之信做了妥协,只是现在许之恒这边出现在意外,他又难免有了新的打算。
许泰面对周谨的意外,非常的坦白,「老实说,我希望未能打理华泰的,是之恒的孩子。」
周谨早就听闻许泰为人古板,甚至可以说想法有点古怪,只是他没想到许泰原来这么奇怪。谁生的孩子不是他孙子,他用得着分得这么清吗?这让许之诚和许之信要怎么想?
不过现在他要和许之恒在一起,就不能不顾及许泰的想法,包括尽可能满足他这么奇怪的要求。
周谨觉得有点头疼,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您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想,在不影响忠诚的情况下,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找人代孕。」
许泰又惊又喜,马上又有点沮丧。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刚刚提出来就被许之恒否决了。
「您认为不可行?现在科学这么发达,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的。」
许泰摇头,「不是,只是你有把握说服之恒吗?」他说完就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周谨。
周谨根本不能理解许泰的想法,但是也只能尽力而为了。「我试试看。」
许泰高兴的直点头,不地马上又收了笑容,正色道,「周谨,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就接受你了,你明白吗?」
周谨有点哭笑不得,许泰这样子,真有点像个孩子。
「这个当然。」周谨笑着站了起来,「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我也没想过让您马上接受我,不过我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我刚刚说过的话。其实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出面,全部交给之恒来处理,只是我曾经答应过他,我们以后遇到的所有困难,我都会同他一起面对。刚刚如果的言辞方面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一点。」
许泰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看了周谨一会儿,淡淡的笑了笑,「你果然很聪明。」
周谨笑着说谢谢您的夸奖,那我先出去了。
许泰冲他摆了摆手,你走吧。
周谨走出书房时,就看到许之恒在门外不停的打转。一看到他出来,许之恒立即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爸爸没有为难你吧?」
周谨本来是想责备许之恒,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偏偏用了最笨的办法,一点迂回的策略都不讲。不过当他看到许之恒脸上的关切和紧张,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一个人越是紧张一样事物,就越是不懂得算计,也就越有可能采用最直接,最笨来方法来面对。许之恒这么做,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太过紧张两个人的关系,太想让许泰接受自己。是他把许之恒想的太过强大,其实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和乐青差不多大的孩子,乐青平时看起来成熟稳重,在感情上不也同样单纯幼稚。
他拍了拍许之恒的手,微笑道,「没有。许先生对我很客气。这件事你也不要太急于求气,给你爸爸一点时间,还有,不要顶撞他。」不管怎么说,许泰都是把许之恒养大成人的父亲,他们的关系肯定已经伤了他的心,就算再有理由,许之恒都不应该再在这个问题过份固执,惹许泰伤心。
许之恒看样子并不相信,「我爸爸的脾气我很清楚,他固执起来很可怕的,可是他毕竟是我爸爸,你不要生他的气。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爸爸。」他把周谨揽到怀中,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谨忽然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不管许之恒有没有能力为他遮风挡雨,他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
周谨并没有在许家多留,现在这个情况他不适合留在那里,而且他需要给许泰一点时间来想清楚。
许之恒在周谨离开后,又倒回书房,看到许泰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爸爸。」他在许泰身边坐下来。许泰抬眼看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真的太让爸爸失望了。」
只此一句,比千万句责备的份量都重,许之恒一下子跪到许泰面前。
「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放弃周谨。」
许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是爸爸不肯成全你们,实在是不能成全啊。」他已经六十岁了,很多东西都比年轻时看得清,这个社会的变化他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再变,这个社会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恋情都不会真正的接受和宽容,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你们在一起,将要背负的舆论压力有多大你想过没有?」
「我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许泰看着儿子倔强的表情,沈声道,「就算你不在乎这个,可是你别忘了你是有家的人,小倩她只是病了,还没有死。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小倩这个儿媳妇其实我还是挺满意,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你从来没有好好待过她。她现在这样你提离婚,你自己良心过得去吗?还有赵远山,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当年他帮过我们,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许之恒沉默下来。
他知道如果将赵子倩曾经出轨的事告诉许泰,或许会让许泰的想法有所改变,可是他不想这样做。赵子倩已经是受害者,他不想再让她的名节受损,还有许汀芷,他也不想那孩子落个私生子的称呼,尤其这孩子还和周谨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许之恒觉得很无奈,他不想周谨受委屈,可是却又不忍心伤害赵子倩,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个矛盾。
第七十七章
许之恒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周谨的电话,对方问他有没有兴趣陪他去一个地方。
只要是有周谨一起,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许之恒都不在话下,立即说了个好,又约定先到周谨那边,然后一起出发。
许之恒临出门前碰到许泰,对方正在打太极拳,看到他匆匆忙忙的准备出门,就开口叫住他。
「这么早去哪里?」
许之恒想了一下,很老实的回答,「我约了周谨。」
许泰身体的动作没停,但脸色不佳,好在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做事有分寸一点。」
许之恒有点意外许泰这么好说话,但这总比受到阻挠要强,他嗯了一声,立即去取车出了门。
到了周谨那里,周谨还穿着睡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看到他过来,周谨显的很惊讶,「怎么这么早?」
许之恒笑着走过去抱住他,「也不看看是谁让我过来的?」
周谨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推开他,「我去煮点早餐,吃完再出发。」
许之恒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心中好奇的不得了,「我们要去哪里?」
周谨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丢下两个字「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