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早就习以为常的玩笑话,一旦换个语气诉说,对内心造成的效应便是一种强烈激荡,如果没有聚精会神地咬紧牙
关,可能会撑不下去。
「真拿你没办法。」说着逞强的话,高锡泉俯下身,迅速在他嘴角啵了一下。
连蜻蜓点水都称不上的轻吻,果然引起梁宥君的抗议。「不是这种,那会害我没办法很快清醒喔!」
「没见过像你这么糟糕的会长,一大早就对干部性骚扰。」
「少啰唆了,老妈子。」笑着抱怨他的梁宥君,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唇咬了一下。
「呜!会痛耶!」
「谁叫你不肯专心。」话尾刚落,梁宥君已捧住他的脸,主动仰头送上自己的唇,湿热舌尖先是安抚他被咬疼的地方,
接着描绘他的齿列,等待入侵的机会。
「喂,会长……」才稍微启口,灵巧的舌已钻进他的口腔,恳求回应似地逗弄他。
尽管表现如此大胆,但那微微低垂的眼睫,带着些许腼腆,相当惹人怜爱。
该死!天底下哪有这种泯灭人性的酷刑啊?
高锡泉无奈于自己的防备太过薄弱,意志崩解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一把拥住梁宥君的肩膀,用力吸吮这一再挑逗他的芳
唇,将叹息没入深刻交缠的唇舌当中。
「呜……嗯……」
洒进晨光的室内,回荡深吻时的湿濡声响,和两人分不清彼此的低吟。
如此清新的早晨,却逐渐染上旖旎的气息,甚至到了近乎情色的境界。
直到高锡泉发现自己的手已探进对方的睡衣,试图摸索那劲瘦背脊时,才恍如触电般后退开来。
「这……这下你清醒了没?」他拚命转动舌头,才挤出这一句。
幸好今天穿的是下摆稍长的西装外套,而不是合身的毛线衣,不然加上晨练后的亢奋感使然,他起反应的事情就要被揭
穿了。
他死也不想让这位高洁的学生会长,发现他所抱持的污秽欲望。
「啊啊……清醒了、清醒了。」即使双唇被吻到泛红湿润,依然面不改色的梁宥君,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
撩人,只是慵懒地撑起上半身,解开睡衣钮扣。
「一大早就这么激情,简直像婚夫妇。」
「是你自己要我这样叫醒你的!我不过是遵照你的指示,给你Morning Call而已。」
「我没说不好啊!而且你的吻技越来越进步了。」
「啧!你拿我和谁比较?」
「总之没人比得过你。」发现解钮扣的过程不太顺利,梁宥君从床头柜拾起眼镜戴上,嘴边的微笑既优雅又狡滑。「无
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那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呢?高锡泉将几欲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对于和梁宥君相遇的那个早晨仍记忆犹新,并以此作为警惕。
他得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像那位三年级的学长使用暴力,逼迫喜欢的人屈服于自己单方面的心意。
另一方面,他也告诫自己不能落入相同的下场,因为他会对梁宥君言听计从,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
,并不代表对方也应该给予同等的响应。
或者说,在梁宥君眼中,自己不过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辅佐者而已,并不是恋爱的对象。
只是,尽管早已决定不再过问自己之于对方的意义,还是忍不住介意。
不行,他?对不能松懈自己,不然的话……
「会长,该替你打领带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压抑欲求的手段。
看梁宥君已穿上制服衬衫,高锡泉取过领带,细心环绕那纤长的颈项。
想起不久前,对方还狠下心把用了两年的领带剪断,当时的自己,彷佛连心也跟着受伤。
所幸,他们已恢复之前的情谊,但如此暧昧不明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呢?
越来越担忧快要守不住那最后一道防线,他不晓得自己何时会爆发,强迫对方接受他满溢到足以淹没彼此的心意。
趁高锡泉一个不留神,梁宥君突然低头偎进他颈间,像只贪吃的猫儿闻来闻去,痒得他东躲西闪。「你在闻什么啊?」
「我一直闻到一股香味,后来才发现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我在队里淋浴过。」这是他奋力维持镇静后,唯一能吐出的几个字,还得花好一阵子调节呼吸。「要是参加完晨
练,没有冲澡就去教室上课,简直是荼毒同学。」
「原来如此啊……嗯,不只是沐浴乳的香味,还再加上一点点阳光的味道,好好闻喔!」
高挺鼻尖在颈侧磨蹭着,宛如轻吻般的触感,令他浑身发颤,只好攫住梁宥君的肩膀,将他和自己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闻够了没?下次我带你去买相同品牌的沐浴乳好了,我们常去的那个大卖场就有。」
「我就说你不解风情。」梁宥君耸耸肩,离开被窝站起身来。「什么品牌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属于你的气味。」
「我的……气味?」
「好了,我要换衣服了。」不等他问清楚,梁宥君背过身去,双手放在睡裤的松紧带上。
高锡泉这才明白,换上制服衬衫的他,其实正准备换下睡裤,薄薄衣料下隐约浮现双丘的形状,彷佛随手一拉就会一览
无遗。
更糟糕的是,他很清楚对方睡觉不喜欢穿底裤的随性恶习。
心中暗叫不好,他猛地站起身,迅速逃往门口。「我去外面等你!」
「你要留下来观赏也行啊!」耸耸肩,梁宥君向他回眸一笑。「只要你今天替我买晚餐到学生会长室来,就可以待在这
里看个过瘾。」
「就算没有看你换衣服,我也会帮你买好不好!」抛下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宣言,高锡泉赶紧掩上门,将睡裤已褪至腰
下的诱人景象关在门里,匆匆逃离现场。
他趴在脚踏车的龙头上喘气,借着沁凉的金属触感冷却额头上的热烫。
「妈呀……你到底有没有神经啊……」他不禁怀疑,梁宥君的另一项特技就是把正常人逼成野兽。
然而,一旦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景一幕,又开始在脑海中播放。
重要的是,那是属于你的气味。
胸口为此泛起的骚动,有点过疼。
他不由得揣测,梁宥君是否也和自己拥有相同的想法。
自己之所以愿意为这位学生会长做那么多事,不只是他身为副会长,更因为他付出的对象是心仪的人。
而梁宥君会偎进他怀里,说出眷恋某种气味的话,也正是因为对象是他……
「不对,说不定这也是他捉弄我的方法……谁叫我最近太无趣了。」
尽管他认定这又是梁宥君排解郁闷的新招之一,但自己心脏为之狂跳的感觉,却真实到不容掩藏,甚至……
带着些许温暖的甜味。
******
夜晚比以往更快降临。
平常总眼巴巴等待放学,如今却觉得时间不够用。
除了一般学生应尽的义务,高锡泉的课余时间都在准备校庆活动,就连田径队的课后练习也暂停一周。
这不是学生会长的命令,是他自己考虑后的抉择。然而,选择这么做的人不止他而已,大部份的学生会干部,也都牺牲
了社团或其它课后活动,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高锡泉心想,这也算是那位懒散的学生会长不可思议的魔力之一吧!
当然,那位学生会长今天同样以可怜兮兮的口气,打电话要他买晚餐到会长室。
抱着迟来的两人份晚餐,高锡泉忍住那种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朝目标狂奔而去。
为了不浪费工作时间,他也没有吃晚餐,直到等到对方通知为止。即使梁宥君说了好几次要他先用餐,他却不想放弃和
他共度的短暂时光。
冲进会长室的时候,墙上的钟显示将近晚上九点。仰躺在沙发椅背上的梁宥君一看到他出现,立刻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
「你来啦?动作满快的。」
「反正你最近也没什么食欲,我买了比较方便吃的东西。」
高锡泉将切好的盒装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果然,挑嘴的学生会长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
「将就点吧!这么晚了,吃大餐对肠胃不好。」
在他苦口婆心的劝告之下,梁宥君才勉为其难地吃进嘴里,但眉心始终不悦地皱着,脸色比早晨看到时更加苍白。
这个人一向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疲态,看来经过连日的奋战,他是真的筋疲力尽了。
跟往常一样,高锡泉在不影响他进食的情况下,替梁宥君松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钮扣,再稍微拨弄他的发丝,希望
他至少能在用餐时放松一点。
当发现梁宥君又把手伸向一旁的园游会场地配置图,他赶紧抽走那份文件,向他摇摇头。「你今天就先休息吧!如果你
是担心一年级那两班为了户外场地起争执的事情,我很快就能摆平。」
「那倒不是,我知道你会处理妥当的。」梁宥君摘下眼镜,揉揉疲惫的双眼。「今天下午负责烟火的厂商说施放地点要
变更,我得做些调整。」
「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一开始我也不想答应,但对方保证一定会比原本预定的内容精采,我看过他们的设计流程,确实没错。」
「无论如何,那种事情明天再伤脑筋。」
眼看高锡泉坚持不肯把配置图还给他,梁宥君苦笑着耸耸肩。
「你说得没错,那就明天再伤脑筋吧!我预定的工作还没有排得很紧。不过,我本来想在能力许可的情况下,今天多工
作一些,好减轻之后的负担。」
「问题是你今天就已经累坏了。」将牛奶塞进他手里,高锡泉转为柔声劝说。「反正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不用把自己
搞得那么累,有些事情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你也是分身乏术了。」梁宥君把更讨厌的牛奶搁在一旁,反而以指尖卷住高锡泉短短的头发玩,
似乎在测试他是不是会像神话中那只法力高强的猴子,变出好几个分身来。
「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非要把你善用到底不可。可惜我的泉宝贝,天底下就只有这么?无仅有的一个人,无法替我分
担更多工作了。」
知道自己在梁宥君心中拥有?对的存在感,高锡泉感觉胸口一热,沉默了。
「你做得很好,证明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等我从这所学校毕业之后,应该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好用的副会长了。」
「什么好用啊!那是因为你对副会长的定义,还得包括仆人和司机。」
「不只……我的副会长对我来说具有更多意义。」
又来了。高锡泉别开头,避免直视梁宥君仰头凝望他的明亮双眸。这种在心底鼓动、狂喜的冲动,会逼迫他做出不可挽
回的事情。
为了掩饰心慌,他以自嘲的口气转移话题。「听说会长的志愿,都是前几名的学校。」
而梁宥君随口回应的知名学府,确实是他从来没有妄想过的地方,是他花一辈子努力念书也不可能考上的优秀大学。
「你和那些人的头脑构造跟我不同,所以,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称职的人。而且以你的成绩,想去哪所学校,应该都没
问题吧!」
「那倒是呢!只要我想去的话。」丝毫不意外的,梁宥君轻松的语气,隐含无比的自信和自傲。「不过那间学校也很重
视招收的学生在高中时参与社团或其它课外活动的表现,如果你参加田径比赛的成绩不错,加上学生会的经历……」
「我是不可能的啦!那所学校只有像你这种当过学生会长的优秀人才,才有可能得其门而入。」
「话不是这么说。」梁宥君开始分析那所学校甄选入学的资格和条件,以及哪些学生申请哪些科系比较有优势。
虽然一向懒散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令人感觉很新奇,但总觉得距离遥远的高锡泉,只是随意应了几声,没有放在心
上。
「说不定,我们会在那间学校担任学生会的干部,像现在这样继续合作。」
直到他提出心目中的理想,高锡泉才不自觉地面露苦涩。
对了,现实就是,无论学生会长是否如传闻般提前卸任,也会抢先他一步毕业,他们会就此分开,他永远也不可能跟上
这个人的脚步。
生平第一次,他对于自己晚一年入学的现实感到无力,不然他也不会面临被独自抛下的无奈。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为此懊恼过,直到遇见这个人,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想迎头赶上,和他并驾齐驱的人。
「怎么了?干嘛突然不说话?」察觉他的脸色不对劲,梁宥君担忧的脸孔凑近他面前。「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我有点累了。」
「是吗?今天你也辛苦了呢!」梁宥君高举双手摸上他的头,像恶作剧的孩子般弄乱他一头短发。
这一瞬间,高锡泉有种这调皮的孩子会就此偎进他怀里,和他面对面拥抱的错觉。
「是啊……我只是觉得很累。」
最后,他还是忍住将纤瘦身躯拥抱入怀的冲动,选择微笑以对。可是天晓得,他的笑容还能苦撑多久。
******
虽说以累作为借口的人是自己,但先倒下的人,却不是他。
高锡泉忍受柔细发丝摩挲颈侧时的微痒感,小心转动脖子,凝视枕在肩上睡得香甜的学生会长,提醒自己早该习惯了。
自从梁宥君宣告「我想睡了」,他就表示要送他回宿舍,却被「我撑不到那时候」为由打了回票。
即使他打算起身把沙发让给主人休息,但学生会长今天指定的不是沙发,而是他的肩膀。
他很爽快地出借对方口中「厚实又有弹性」的肩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同。
那靠在他肩上的头颅,好几次摇摇欲坠,彷佛随时会往前倒下。
既然睡得这么不舒服,还是让他躺下来睡算了,但看他睡得那么熟,实在不忍心吵醒他。
正当他欣赏着梁宥君可爱的发旋和后脑勺的翘发,却亲眼看着美景缓缓往下滑,眼看就要跌进他的腿间。
「欸、欸……」捂住差点喊出声的嘴,他告诫自己不能吵醒对方。
所幸梁宥君最后着陆的地点是他的大腿,还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安稳稳地躺着。
呼……好险、好险。他无地松了口气,拍拍惊魂甫定的胸口,早已一身大汗。
但这姿势……怎么说呢?有点过于微妙。
他祈祷现在不会有其它学生会的干部跑进来,刚好目睹这暧昧的一幕。
不过,会觉得暧昧的人,只有自己吧!
在其它人眼中,他们只是革命情感深厚的会长及副会长,或者溺爱坏子孩的老妈子,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流动着恋爱
的情感。
「砰!」突然间,窗外传来类似鞭炮的爆炸声,以及众人哇哇叫的兴奋欢呼。
「糟、糟糕……」之前在梁宥君让着「今天好热」的时候,多少能够隔?噪音的百叶窗已被完全拉起。
他手忙脚乱地先关上玻璃窗,幸好梁宥君只是翻了个身,将脸贴近他的腰躲避喧闹,很快又抱住他的大腿,蜷曲着身子
睡得香甜。
反观自己紧张得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仅以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是晚上十点。
「对了,现在是试放校庆烟火的预演时间。」
转头望向窗外灿烂华丽的烟火,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常来清洗这块玻璃的好处。
按照校庆流程,白天是园游会和各项表演的时间。而到了晚上,就是全校学生最期待的舞会。
最后,作为校庆活动落幕的高潮结尾,正是这场烟火秀。
「也难怪你会这么认真处理烟火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