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的是罗文!
他竟然死了!怎么会这样?
这才几天?而这几天外面又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被江少儒保护得太好,他住这个清静漂亮的地方,安安心心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他渐渐卸下身上的包袱,选
择依靠江少儒,选择休养生息从长计议,他几乎已经忘了前阵子自己被罗文逼得走投无路时的窘境,而此时此刻,眼前
的画面让他回想起一切,江月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突然的消息,有个声音不停地脑海里回响
,告诉他这既定的事实。
江月是恨罗文的,如今他这样凄惨的横死街头,江月是应该高兴的,他应该觉得十分解恨才对,可是现在,他的心里谈
不上多高兴,更多的却是惊讶和不甘,或者,还有几分唏嘘吧。
罗文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但他身上有着自己寻找父亲和仇人的重要线索,他更欠自己和小月一条命,就这么死了,实
在可恨又可惜。
江月认为自己没有那大度,人死了所有的帐就可以一笔勾销,他还是恨罗文,还是恨不能亲手将他送上法庭,以还自己
和弟弟一个公道,但人已经不在,他总不能到时候去扒罗文的坟头吧!他叉起腰,在房间里烦燥怨恨地转了几圏,恨恨
地踢了床柱一脚。
电视画面很快跳到下一个新闻,江月愣愣地呆了一会,决定给江少儒去个电话。
手机是江少儒前几天买了让人给他送回来的,他本不想要,可送电话的人说这是为了方便江总随时检查注意他的行踪,
江月一气之下就收了。不过,电话买来快一个星期了,他还一次都没用过,江少儒说是要查勤,事实上从那天离开后他
一次都没联系过江月,每次有事也都是打家里座机,向张妈张伯询问些情况就挂了,江月这几天,其实不但没见过江少
儒,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江月想江少儒的时候,也曾不自觉地按下过那人的电话号码,不过还没等铃声响起,他就赶紧挂了,既然那人都不联系
他,那他干嘛要主动给他打电话?
别扭了几天,没想到,罗文死亡的消息,倒给了他主动与江少儒联系的一个借口和机会。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江少儒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小月?”
“嗯,是我。”
“你怎么了?”这小孩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怕不是病了吧?手边一大摞文件,正准备去开会的江少儒立刻将事情放
到一边,关切道,“声音怎么这么低沉?你不舒服?”
“没有。”江月摇头,好久没跟男人说过话了,平时讨厌不已的声音现在听在耳里,居然格外好听格外温暖格外令人怀
念。
“没有?没有那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正在上课吗?江月,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江少儒声音
突然抬高,又恢复成平时那种不正经的调侃,还带着几分得意的浅浅笑意。
江月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从梦幻世界拉到现实,美好的幻境突然就消失了,他脸一黑,冲着话筒吼道,“想得美啊!我
刚刚看到新闻了!”
“什么新闻?”
“罗文死了!”
江少儒顿了一下,收起笑意,语气波澜不兴,“他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江月咬了咬唇,恨恨道,“他该死,可他不该在我还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死了,更不该在我还没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之前就死!”
江少儒笑道,“你啊!真是小孩子心性,少了个追杀你的人,你该松口气才是,还打击报复,就凭你?行了,别想那些
有的没的了,多花点心思好好复习功课备考吧!”
“我才不担心自己的功课呢!”江月哼哼,又皱眉道,“你不知道罗文死的有多惨,身上又是刀伤又是撞伤又是勒痕,
不知是什么人干的,下手真残忍!”
“残忍?”江少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跟罗文相处过那么久,该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货色,身上怕是欠了不少人命债
,他该庆幸自己死了还能被留个全尸。”
江月不太喜欢江少儒那种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语气,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江少儒感觉到他心里的排斥,随即又摆出一幅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小月,你刚出社会,心思太单纯太干净,这些阴
暗的东西我本不该对你说,也不希望你了解,可是既然你被卷进这种事里来,我就不得不提醒你,C城不比你以前待的石
港镇,很多事情往往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更黑暗,鲜血淋漓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刚才说那种话,也许你觉得很冷漠,
但是在C城,多的是我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明白吗?”
江月点点头,“我明白。”江少儒说这些,无非是希望他以后能学得理智一些,不要再那么莽撞冲动,不要随意相信人
,更不要随意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人的生命如蝼蚁,除了至亲至爱的人,谁会因为谁的生死而唏嘘感叹,抑或付出同情
呢?
“你明白就好,不过,小月,无论我对谁冷漠,都不会对你冷漠。”江少儒又认真地说。
“嘁!说得真好听!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闻不问都好几天了!还说对我不冷漠呢!”说到这个就有气
,江月忍不住埋怨。
江少儒一听这话,一颗心顿时变得无比柔软,男孩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看来明明就是想他了,还
嘴硬不肯承认,江少儒喜欢男孩挂念他依赖他,可一听到男孩的声音,或是想到男孩的面容,他就会不忍不住想起那天
晚上的暧昧情景,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那个漂亮可爱的男孩是自己儿子,自己可以疼他,宠他,却不可以对他产生不该有
的畸念。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如果不是自制力太强,那天晚上,也许他会真忍不住对男孩做点什么,老天爷的剧本太出人意表,用那种方式将男孩送
到他身边来,如果一开始,他知道男孩就自已的儿子,也许他不会动心,也许他今天会成为一个再完美再正常不过的好
父亲,可以大方牵男孩的手,可以将男孩抱在怀里或是扛在肩上,间或亲亲男孩柔软美好的脸蛋,无论做什么,也不会
像今天这样产生负罪感。
江少儒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也没有什么能成为他的顾忌,他
像一只活在丛林里的豹,对猎物的追逐和掠夺,有一种天生的本能,可是在面对江月时,他头一次了解到什么矛盾,什
么叫犹豫。
江月无疑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异数,这个男孩干净、清澈,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他是一只小豹子,却是一只没有任何杀
伤力,除了会张牙舞爪吓唬人,没有丝毫伤人和自保能力的小豹子。
江少儒喜欢的,就是男孩的张牙舞爪和虚张声势,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总是倔强不服输,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傻头
傻脑,江少儒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忍不住想将这个男孩据为已有,对男孩的心思,从最初的单纯想占有,到后来的动心
,到现在因为血缘牵绊而渐渐变成心头至宝,正是因为想宠着他爱护着他,才不忍他受到伤害,男孩总有一天会知道自
己和他的关系,江少儒不希望在那天到来时,男孩会恨自己。
“小月,我这几天有点忙,过两天就回兰苑去看你——”
“你今天又不回来了吗?”江月急急打断他,江少儒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疏离,这让他不安。
“我真的很忙。”江少儒无奈地看看手边那一推文件,又看看手表,开会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也许他是有点想避开
江月,不过并不是刻意。
“忙什么?忙着陪你的老婆儿子,还是忙着陪你那些肯让你做什么什么的情人?江少儒,是不是我不肯跟你做那种事,
你就不来兰苑了?哼,变态果然就是变态,我讨厌你!”江月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口不择言地说完,恨恨挂了电话。
江少儒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江月刚才那番话,听着怎么那么大股醋味?他不由自主舔了舔唇,
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怦怦怦跳得好快,这种激动兴奋,又紧张不已的心情,他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他将电话回拔过去,待对方一接起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江月,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江月还在生气,完全不晓得自己刚才那番一气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在别人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仍旧臭骂道,“知
道,我说我讨厌你,怎么了!!!不服气啊!!不服气你回来打我啊!”说完,再次“啪”的一下,气鼓鼓盖了电话。
江少儒被他这丝毫不给面子的举动气得笑起来,“小混蛋!居然敢说讨厌我!”
这个时候,桌上的内线电话也响起来,江少儒接起来,里面是秘书甜美却有些犹疑的声音,“江总,今天的会议,请问
是要取消吗?”
江少儒放下手机,拿起桌上那份陈氏送来,却被他搁置好久的关于西郊一处休闲庄园的开发的合作草案,收起笑意,“
取消?谁说要取消?会议照常举行,我现在就过去。”
第二十一章(上)
江少儒决定与陈氏合作的决定让“天晟”所有的股东和高层管理都感到十分意外。
陈氏以黑道起家,向来只以经营夜总会和俱乐部为主,早些年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近几年不知怎的势头越来越差,陈氏
的老板陈国华按捺不住,便寻思着搞点别的生意,半年前,他花了将近一半的身家在西郊买了块风水据说很不错的地,
大张旗鼓地说要搞休闲度假庄园,但因为投资太大,初步预算已经过了两个亿,加上这方面又没有什么经验,便决定与
其它公司合作。
“天晟”是C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涉足的产业比较多,实力不是一般的公司可以比的,加上两家是亲家,陈氏便理所当
然地的到了江少儒,与“天晟”合作,可以说,这个项目已经少了一半的风险,离成功更是只差一步,而江少儒是C城业
界公认的商业奇才,有他做后盾,陈国华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来将会赚得怎样的盆满钵满。
只是可惜,他的那分企划书,送到江少儒手里已经几个月了,江少儒却一直不表态。
江少儒虽然没有明确向外表示过,但单凭他将那份合作企划书压了那么久,平时提也不提看也不看,大家也就明白,他
并没有与陈家合作的意向,只等陈氏自己知难而退。
江少儒如此不给面子,老丈人陈国华被他气得在家直跳脚骂娘,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这小子翅膀已经硬了,不再
是当年那个被他用枪指着脑袋逼不得已的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已经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江少儒不表示合作意向,别的公司想接这桩生意的没有实力,有实力的也摸不清江少儒的底,不愿得罪“天晟”这个对
手,给自己日后的生意惹来一堆麻烦。陈国华那块地闲置许久,变成一笔动不了的“死钱”,成为他一块去不掉的心病
,于是最近已经考虑着是不是忍痛割爱放弃这个计划,将那块地再重新放盘出手卖掉,有早就觊觎这块肥肉的企业已经
暗地里已经蠢蠢欲动,偏偏这个时候,江少儒却不知动了什么脑筋,将这份企划书翻出来,让手下的人作了一个详细策
划和预算,还郑重其事地将公司股东和高层召集起来开会讨论,怎么不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江总,您真打算与陈氏合作,搞这个度假庄园?”开完会,被单独叫进总经理办公室交待事情的陈彬,有些奇怪的问
。
“当然!”江少儒头也不抬,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回答。
“可是陈国华根本不懂这一行,与他们合作,我们必须付出更多的精力,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几个跟国外的大企业合作
的项目,再加这一个,怕是会有些吃不消吧?况且,您不是一向不与陈氏合作的吗?”陈彬不解。
“吃不消是有点,不过也不是吃不下。”江少儒满不在乎地说。
“不过——”
“行了!”江少儒打断他,“我已经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明天你代表我去跟陈氏谈合作的具体事宜,这几天我有
事不会来公司,有什么进展,你发E-mail我向我汇报。”
陈彬也不好再多问,老板的心思,即使是他,也是不容易揣摩明白的,“好的,我知道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正待在娘家和父亲谈事情的陈淑美刚刚得到罗文的死讯,惊得手边的咖啡都被打翻了,顾不得身上
那件被染了咖啡渍的名贵衣裙,坐立不安地思忖了好一会,才终于在父亲的安抚下渐渐定下心神来,犹豫着掏出手机给
江少儒打电话。
然而让她懊恼不安的是,江少儒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等她好不容易打通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她正急急地抓
着陈国华的手询问自己该怎么办,陈家安插在天晟的部下却送来消息,说天晟已经决定与陈氏合作,那单关于西郊度假
庄园的开发案,江少儒已正式提上公司议程。
这下不仅是陈淑美,连陈国华也意外起来。
“爸,这是不是太巧了?少儒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决定跟陈氏合作?我私底下为这事跟他谈了那么多次,他明明一直爱
理不理的啊!”陈淑美坐不住,交握着自己的双手又在房间里面不停走动起来。
“行了!你冷静下来好好坐会!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都做了十几年的江太太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躁?”陈国华不
到六十的年纪,头发却已白了大半,不过那身板,看起来倒还硬朗,穿着件黑色唐装,端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直直的
,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他弹弹自己长长的烟杆,忍不住向陈淑美斥责。
“爸——”陈淑美跺了下脚,走过去拉住陈国华的手臂,“我这不是担心嘛,你不知道,少儒这段时间一直对我和小灏
冰冰的,相反对那个小杂种倒宝贝的狠,我看他啊,是没那么容易让这事就这么过去的。”
“没那么容易让这事过去又怎么样?你好歹是小灏的妈?况且我陈家也不是吃素的,他姓江的小子如今翅膀再硬,我几
百号兄弟摆在那儿,他还真敢轻易出什么妖蛾子不成?”陈国华扬起下巴,眼底一派不屑,“他小子想了几个月,终于
想通决定与我这个老丈人合作,是他识相!你们结婚这都十几年了,他要想做什么早做了!”
陈淑美撇了下嘴没说话,陈国华这番话,她虽不敢反驳,却也不敢表示肯定,江少儒这人心思究竟如何,即使是她这个
枕边人,十几年来也没完全揣摩明白过。
“淑美,我看你是想多了?罗文的死,可能真的是钱庄的人干的也说不定。”陈国华想了想,犹疑不定的说道,“几十
万也不多,但钱庄里像他这样借钱不还一拖再拖的人真不少,若是他们杀鸡儆猴,也不无可能。”
送来消息的小弟说罗文是被债主弄死的,当初因为交托给他办的事情没办成,陈淑美并没有替他还那几十万的赌债,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