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属性分类:古代/宫廷江湖/未定/正剧
雍州一眼,那拿着糖葫芦招摇过市笑得天真的陵王爷,令他胸口恍如带甜。
萧沐非说,爱卿,其实你对本王一见锺情吧?
索城一剑,那斩断帅旗姿态帅气到装模作样的丑凤凰,令他心底犹自震荡。
君非凰说,王爷,难道你对臣妾日久生情了?
情生意动,原来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事。
虽然他们都不想承认。
「君非凰,你就是我的凤凰。」
「萧沐非,你这个混帐!」
楔子
一名身着灰袍、童颜鹤发的道者静静地立在山岗上,他已看着那天边一日一夜,身边跟着的小童早已是饿得头昏眼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可也不敢去催,就不知师父到底看什麽,那样一脸期待却又凝重。
说起他的师父,唤作明熙的小童就忍不住要得意,那可是连当今王爷都要好声好气下帖来请的一代道子,莫要说收妖除魔根本是家常便饭,他家师父最强的可是一嘴百发百中的预言,不要说自信满满,平素根本是走路有风,今日这样倒是奇怪了……还在胡思乱想,那站得挺直宛如雕像的道者突然动了,还走得飞快,肚子乾瘪的明熙忙背起行囊就怕跟不上。
「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啊!」
师徒俩先是上了轻舟顺流而下,到了青城又换乘骡子,明熙只觉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露宿野外虽不舒服,但他们也该习惯了才是……终於忍不住开口:「师父,你怎麽了?」
言清看着他还有些稚孩般圆润的脸颊,抬手拍拍他的头,很有些安慰意味的笑了。
好几个晚上都这样无声的过去了,而他们越走越远,终於来到南方的一座小城,城中太守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早就等在城外,好说歹说的将二人拉进太守府,明熙不无得意的笑,言清只是淡淡地牵起他的手,那太守府上的素宴着实是丰盛好吃,大大地抚慰了明熙这几天的奔波跋涉之苦,摸了摸鼓起的肚皮,明熙拉着言清往那太守安置的厢房就去休息。只是他都要睡着了,师父还是开着窗子在看远方,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第二日,言清带着他便往那城中走,虽是小城,但也颇有南方风味,清溪小桥是处处可见,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涌泉,常在北方的明熙看得兴味盎然,白发道子却只是看着天空,明熙顺着师父的目光,努力地运起全身劲力去看,像是察觉了他的动作,言清轻问:「看到了什麽?」
他法力尚浅,看不清晰,良久,才嘟着嘴道:「好像……红红的。」
言清听了也不骂他平日懒待练功这才什麽也看不清,只是有些无奈的拍拍他的头。「以後可要努力修练,知道吗?」
明熙还来不及点头,身後太守府的人已追上,气喘吁吁地问师父有没有什麽需要,说是太守交代要好好款待的,言清点点头,便随着他们走了,这几日不过是为城中的几家大户看看风水、镇家安宅,更多的时间他仍是在看,看那盘旋在空中、逐渐成形的火红凤凰,只是他看了那麽久,仍是看不清。
其实他不该来,这是他的劫,待得那火凤降世,他便该寿命终了,这世修练无成,他仍要再堕轮回之中……看着身边的小徒弟,言清想,或许这一世便是牵挂太多方才如此,然追悔不及,他这趟来也不过是顺心而为,想在生前亲眼瞧瞧那火凤罢了。
也许是最後一次的任性。这般想着,道子笑了。
五日後,言清牵着明熙在一户人家前站定,身後随侍的人上前敲了门,应门的僮仆认出来者脸色一变,忙忙地退後只说立刻去请当家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明熙从浮在头顶上的几句话中知道这户人家姓君,是这城中的富商,可他还是不知道师父为什麽要来这里?
当家的很快就迎了出来,对着太守府的两名随侍作揖行礼,明熙正想听听师父会怎麽说,却不想言清竟松开他的手,抬步便往里走,明熙忙着去追,却彷佛听见火焰跳动的声响,他抬头去看,才惊觉这君家上空一片红光大盛,几乎将他压倒,心生恐惧,他忙去追早已走得不见踪影的师父。
只见言清毫无迟疑,一步一步踏得扎实有劲,君府当家摸不着头绪,只得与太守府的人一路跟随,走过前厅、绕过花园,言清的脚步停在一座小楼前,君府当家忙上前问道:「言道爷,可是我家中有任何不妥之处?」
白发道子转过身来,一脸肃穆。「这楼中可是当家的家眷?」
「正是我的三娘子,请问……」
不等他说完,言清直道:「贫道欲求见夫人,还请当家应允。」
君当家点点头,自己进楼扶出了三娘子,明熙见那三娘子姿容秀丽、笑如春风,不由得看傻了眼,言清却退後几步,去看那空中火凤展翼、凤鸣凄凄,当下心中清明了悟。
「原来如此……」
「师父?」
言清没有理会明熙,竟是上前一步,朝那三娘子恭敬行礼。
「三娘子腹中胎儿,必成一代之后。」
言清一语,天下震惊!
九月之後,言清身亡,其语零落,不复再传。
一
一间草屋,一张桌子,三个人,一壶茶。
时节正值三月春,连微风都带了几分轻软温好,蓦地吹起袅袅茶香,若兰幽香一闻便知必属上品,却没有人捧起茶碗,任其冷去。
坐在正中央的男子显然便是此地主人,却自顾自地捧着兵书观看,坐在右侧的男子身着儒服,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左侧的男子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碗中嫩绿叶芽,朵朵可辨。良久,儒服男子方才开口:「君公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
话尚未开口便被打断,顾晓卿也不生气,只是一声轻叹。「公子执意如此,我等亦只有回去覆命,但在这之前,我有一疑欲请公子赐教。」
放下手中书卷,男子轻道:「请说。」
「而今天下四分,手中掌兵者竟有五人,不知在公子眼中,何人有望得登大宝?」
此言一出,饶是那面无表情的男子亦抬起了头。看着眼前两人,君非凰勾起一笑。「掌兵者五,能逐鹿中原者却只三人……而真正有实力登上帝位的人,却有两个。」
杜苍略接口,单刀直入。「哪两个?」
「其一自是二位之主,另一人在下却要保密了。」
看着顾晓卿错愕表情,君非凰又是笑,拿起书卷後便埋头细读不再言语,送客意味浓厚,顾晓卿亦不再纠缠,略行礼後便与杜苍略退出草屋,两人上马离去,一路上不言不语只是沈默,直到一个时辰过去,眼见那王府就在眼前,顾晓卿方大大地叹了口气。
见杜苍略照旧没有回应,顾晓卿又是一声长叹。「唉……」
杜苍略停了马,平淡开口:「叹气又有何用?」
「不叹气我还能做啥!」索性也停了马,顾晓卿心下生气却也不能如何,只把手中马鞭弯来折去,聊作泄愤。「可知刚刚那茶是什麽茶?」
「顾渚紫笋。」
「而且还是最高等级的,那可是贡茶、贡茶啊!那君非凰倒是聪明,嘴上一句话都不用说,单是泡壶茶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他,这可好了,咱们那个风流王爷哪肯答应这个条件啊!」越想越气,手中马鞭啪地一声被他给生生折断。
「玉在椟中,待价而沽,不过常事。」
「说得容易,不管了,我一定要王爷答应就是了,他不答应我就哭给他看!」
话语一落,顾晓卿策马便驰,一路直奔王府之中,杜苍略只是缓缓地走在後头,仍旧是不慌不忙,而那顾晓卿反是跑得飞快,待杜苍略走入书房时,只见顾晓卿早不知说到哪儿去了,榻上的男人却置若未闻,一旁的柳姬正拈了块鲜果送入他口中。
「见过王爷。」
被唤作王爷的男人抬起一双细长凤眸,盈盈若水,端地是顾盼生光,未语而唇似笑,桃花般地勾人。「回来啦,苍略,你说,那君非凰真有晓卿说的那麽好?」
「不差。」
「只是不差嘛。」像是松了口气,萧沐非倒入柳姬怀中,摆了摆手。「那还有什麽好说的?」
「能让苍略开口说是不差的,这天下不出五人。王爷不信,不如问问苍略觉得您如何好了?」
笑了一声,萧沐非真坐起身来朝那杜苍略问道:「苍略,你觉得本王如何?」
杜苍略顿了顿,看向顾晓卿的眼神也说不清是什麽样子,开口只吐出二字:「尚可。」
闻言,萧沐非却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你个苍略,本王竟只值尚可二字,算你狠!」
「王爷!」
也不理顾晓卿一声叫喊满含怒气,萧沐非又问:「那你说晓卿如何?」
「不差。」
「那王云如何?」
「尚可。」
「成山如何?」
「尚可。」
杜苍略有问有答,逗得萧沐非狂笑不已,柳姬忙为他拍着,就怕这王爷笑到岔了气,见眼前两人唱戏似的,顾晓卿一手怒拍向桌面,连眼眶都红了,重重地坐向桌前,掩面大哭。
「这算什麽!我一心一意只为了王爷的大业,想着那君公子乃人中龙凤,若能延来为我军筹画,当可以一挡百,可王爷就要这样白白将人才拱手让出吗!」
见状,萧沐非也不笑了,又看了杜苍略一眼,却见後者仍旧面无表情,倒像无声指控,难不成还都是他的错吗?「好了,晓卿,本王不笑就是了。」
听见那哭泣声只弱了一点,萧沐非白眼一翻,有个这麽爱哭的右将兼军师,他才想哭好吗?
「你既这麽看重他,请他来就是了,有什麽困难的?本王给你亲手写帖子都行,别哭了。」
顾晓卿终於抬起了头,直朝着萧沐非问道:「要王爷做什麽都行?」
他刚刚有这样说吗?但也不是第一次领教顾晓卿抹黑成白的本领,萧沐非无奈点头。「都行、都行。」
「好,那请柳夫人先出去,我有要事与王爷商讨。」
萧沐非摆摆手,柳姬便知趣退下,一时之间,书房中静得只能听见顾晓卿的呼吸声,然後又是一声叹息。「王爷,别看了,柳夫人走远了。」
「欸,好看的东西总是让人看不腻嘛。」想他府中美人如云,这走起路来款款若仙的也就属柳姬第一了,不枉他给了这名号,确实是弱柳扶风,好看得紧……
「王爷!」
「啊?」
决定不再计较他家王爷有了美人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风流模样,顾晓卿直接问道:「若能请得君公子为军师,要王爷做什麽都可以?」
怕他又哭,萧沐非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你怎麽说都对。」
深吸了一口气,顾晓卿拱手行礼,恭敬至极。「好,那请王爷请出先太子妃临终前留给王爷的珍珠发钗。」
「要那钗做什麽?」
「送给君公子为信物。」顾晓卿一面说着,一面退後了几步。
「你没搞错吧?那是我娘吩咐要给未来儿媳的,原来那君非凰是女的?」
「不是。」
萧沐非站了起来,双眉紧蹙,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疑惑。「那你要钗何用?」
「君公子愿助王爷称帝,唯一条件便是立他为后。」顾晓卿又後退了一步。
「你再说一次。」
「要我再说三次也行,立他为后、立他为后、立他为后。」
「混帐!」
桌翻了、人怒了,外头的侍从纷纷後退几大步,谁都知道他家王爷最是爱美,平素绝少动怒省得失了形象,今日却连桌子都翻了,到底什麽事这麽严重?
二
房中两人怒目而视,杜苍略依旧捧着手中的茶没有说话。
「有这麽严重吗?我记得王爷你男女不拘,那後院里还养着三个男宠呢!」
「你拿男宠和皇后比,对得起那方凤印吗?」萧沐非怒极反笑。「开国之后竟是男人,成何体统!」
见他笑,顾晓卿也跟着冷笑。「既是开国头一遭,又有什麽体统可攀比?大不了拟圣旨时写漂亮一点就是了。」
「这还没开国呢,你已经想着欺上瞒下了?」
「欺上瞒下算什麽,没有君非凰连国都不用开了。」
萧沐非无声静默,打量顾晓卿的目光竟是露骨非常,像是商人看着货品衡量价值几何。想起萧沐非最爱的那把金算盘,顾晓卿不免後退了一步。
「怕什麽,本王还能卖了你?」萧沐非轻哼一声。「那君非凰就这样了不起,连你都觉自个儿输他不成?」
顾晓卿呆楞半晌,方低眉敛首道:「是。」
平日玩笑归玩笑,萧沐非自是知道顾晓卿视己甚高,如今听他坦承不如,反是蹙起了眉。「晓卿,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没有,王爷可以问问苍略,他的『不差』其来有自。」
萧沐非看向杜苍略,後者方开口道:「那草屋前有一彷佛随意画出的地图,上方以碎石摆出当今天下大势,莫要说是王爷,就连端王、平川将军亦在其中。」
「端王?」萧沐非敛眸沈思,端王萧令瑀一直是他心头之患,却苦无缝入手……「好,那麽明日本王便亲自去会会这君非凰。」
「记得把钗带上。」
萧沐非非常不雅观的仰天翻了白眼,杜苍略平静喝茶,直到萧沐非再次开口,他的动作方才一顿。「对了,那君非凰……生得如何?」
闻言,顾晓卿不着痕迹地看了杜苍略一眼,只见後者无比认真地瞪着茶碗,像是等会儿里头便将开出朵花来一般,百般无奈之下,心下一横,恭恭敬敬地回道:「可谓惊为天人。」
惊为天人四字一出,萧沐非的脸顿时亮了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当今乱世竟尚有这般才貌兼备的天仙美人,若真是如此,就让他当了皇后又如何?
很识相地没去打扰萧沐非的幻想,杜苍略与顾晓卿默默地退了出来,门後的侍从忙静静入房收拾一地狼籍。一方面是走得太急、二方面是屋里也没桌子可放,杜苍略便就捧着手中的茶碗与顾晓卿走至园中的亭子随意坐下。听那茶碗喀地一声被置於石桌上时,顾晓卿整个人也跟着趴上冰凉桌面,直盯着那碗上的红花纹饰。
「唉……」见杜苍略没有反应,顾晓卿又大大地叹了一声。「唉!」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顾晓卿已经懒得回话,整张脸就埋在石桌上,巴不得可以不用起来……
翌日上午,看着沐浴在阳光下嚷着天清云朗宜会美人,心情非常之好以致眼角都带笑的萧沐非,眼下挂着两轮青肿显然没睡饱的顾晓卿,第一次觉得开国之路如此艰困而遥远,趴在马背上直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想回家……」
前方愉悦得几乎要哼小调的萧沐非没听见他喃喃地说些什麽,一旁听了个清的杜苍略只是拍拍他的头,聊表安慰。
一个时辰的路途总会到头,几乎是自暴自弃的顾晓卿翻身下马後便以壮士断腕的力道上前敲了门,不久,有些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一声地打开,那一瞬间,萧沐非连呼吸都忘了。
明知来开门的该是个人,他却疑心那是一团月光,只是带着人的气息。
分明晌午,阳光却轻柔地拂在他白玉般的脸庞上,眼眸流转间自是波光潋滟。萧沐非看过海,那眸……许就是月光下的海面,以为是深黑的,掬起却又满掌光华,可惜那人没有笑,他若笑,那如画的眉目定能将这残春留住。
「你……」
踏出的步伐,却硬生生地停了!
君非凰彷佛极轻极轻地冷笑了一声,那转过来的脸庞上,刻意落下的黑发掩盖了近半张容颜,但越是掩盖,那面上的红色瘢痕便越是显眼,竟是张狂地覆在他的额顶至左眼角下,怪异地令人生畏。
萧沐非後退一步,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顾晓卿!」
被叫唤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眼中满是无奈。「王爷。」
「你那『惊为天人』究竟是天人多一点还是惊多一点?」方才有多惊艳,眼下便有多懊悔,像是被欺骗了一样,萧沐非气得几乎想抡拳痛殴眼前这不懂武功只懂颠倒黑白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