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女子苦笑,每每谈及他的父亲,当今王爷江林箭,他都是一副憎恶的样子,“难道你就不能把仇恨放下,他毕
竟是你的生父。”
男子皱眉,一脸不耐跃于脸上,不想再在话题上继续,问道:“他真的来了?”
女子一愣,悠悠叹了口气,点头。
“是吗?”男子嘴角牵起一丝邪笑,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
“今夜,他将复王府的晚宴,你去不去?”女子期盼的问道。
闻言,男子皱眉,看了一眼满含深意回望他的女子,微微一愣。
风,吹动树枝,残叶纷飞落在宁静的湖面,水晕层层荡漾开去,不再平静。
******
夜下的王城,拥有别样的风情,满地喧嚣的场景,是来至他乡的商旅在叫卖。
这是南城的情况,而北城却截然相反。热闹仿佛是一条布匹被突然剪开。北城的皇贵拥有安静的特权,想要快乐,可以
随意索取。
金色马车上车灯摇曳,灯光微暗的照在车夫严谨的脸上,纵马挥鞭,喉间怒吼一声。
马车内仅端坐着两人:李溢龙和杨飞。
李溢龙一声轻装,随意而不失尊重,手臂轻轻放在脑后,嘴里哼着口调。而杨飞则是一贯军装,唯独不同的是,严谨的
脸上此时多了一丝苦恼。
江王府点名请的是云釉公主,可是偏偏云釉公主又抱恙不能出席。只能让李溢龙作了代表,可是还是让杨飞心里打鼓,
毕竟今天见的是堂堂北晋的王爷,统领全国兵马。
不过杨飞的苦恼叹息直接被李溢龙无视。对于他来说,即使是北晋的皇帝他也不会有太多感触。况且,他的理由很充分
。
马车微微一抖,随即停了下来,恍然间,便是听到门外侍者回答江府到了。
李溢龙拍了拍身边因为紧张而绷紧身子的杨飞,洒脱的下了马车。杨飞重重叹了一声,硬着头皮跟上。
初进江王府倒是让李溢龙吃惊了一把。砖砌的屋宇红灯盏盏悬挂在长廊之下,目光所及处繁花紧簇,争奇斗艳,一派盎
然春意。阵阵清香随风掠过,直侵入心脾。最耀眼的是入门处的一汪露天清泉,在夜光下不停喷着泉水,两条细流慢慢
从两边流向远处,有着浓重的自然气息。
热情的江王在下人的簇拥下迎了出来,看到只有李溢龙两人倒是微微一怔,赶忙问了云儿的去向。
李溢龙只说云釉公主因舟车劳顿,又是不适应北方的气候,连日来没睡得踏实,身体有些不适。江王只是微微叹息,一
副理所当然理解的样子,热情的将李溢龙两人迎了进去。看此情景,杨飞才松了口气,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溢龙。
江王还算和善,举手投足间大气而不失威信。虽然年纪已经偏大,但他闪亮的发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绝对老当益壮。
至少,李溢龙自认为是打不过他的。
刚进了屋门,对面便是迎来一位美女,紫衣猎猎,拥有白皙精致的脸蛋,身材妖娆而火辣,脚步盈盈,看着就让人流下
口水。
来人李溢龙认识,当目光触及她的微笑时,记忆就层层涌了上来,随即就恍然了。原来,镜城相遇的柔妃就是江王的妃
子。
“王妃。”李溢龙,杨飞欠身喊道。
“呵呵,李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柔妃挽着江王的手臂,亲昵的一笑。
李溢龙点头,目光微微斜了斜。不知为什么,柔妃总给他一股妖艳的感觉,多接触没有好处。
江王轻轻抚掌,惊讶于他们两的相识,随即在柔妃娇柔带笑的解说下顿时毛塞顿开,大叹有缘。
众人被请到了会客的大厅,分主次落座。江王高高坐在主位,左手握着柔妃的腰肢,红光满面。
李溢龙与杨飞坐在了右手位,看着对面空着的两个位子不由疑惑。
“那是本王的两位公子,稍后就到。”江王笑着解释。
李溢龙恍然,江王有二子,传言皆是才貌双全。大王子江天炫,二王子江天宸。而云儿未来的夫婿便是二子江天宸。想
及此,李溢龙对着门口升起了一丝期盼。
歌舞翩翩,转眼过了三巡,江王抚手轻笑,与柔妃两人搂做一团,像是风中摇动的火光热烈。
江王偶尔举杯,李溢龙谢恩对饮,只是心思不在歌舞,不在酒宴,只献给了即将到来的二王子。
果然,苍天不负,在李溢龙翘首期盼之下,有下人入门来报:二王子来了。
他的笑很甜,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给人一种闷了很久后突然吸到新鲜空气一般,很清新纯洁。他的步伐很稳健,身材
很高大健壮。
“父王。”江天宸躬身一拜。
“你总算是来了,李公子已经等你很久了。”江王微微颔首,口气中带点斥责。
“因为内阁有些事情耽误了些时间。”江天宸解释,随即转身对着李溢龙几人轻轻一拜,道歉,“苦等了李公子,实在
失礼。”
李溢龙起身,连连摆手。
江天宸轻笑抬头,目光掠过大厅,却是不见女子倩影,神色一暗,一抹失落浮上心头。
“云儿身体抱恙,今夜无法赴宴。”李溢龙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江天宸点头,让得李溢龙带了话给公主,让她小心身体,有空再去拜会。李溢龙点头。
见不到云儿,江天宸心里有是失落的。在内阁工作时,往往会听到下人谈论起南朝来的公主,无一不是说她美若天仙。
这不由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丝遐想。满怀希望又是未能得愿,难免有一丝愁云浮上,于是手中的酒盏加快了送至唇边的速
度。
江王倒是看在眼里,不过也只是摇头苦笑。他的二子就是太过直爽,一切的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
“你说炫儿真的会来?”江王微微压低声音问向怀中的柔妃,心里升起一丝期盼。
“王爷放心。”柔妃自信轻笑。
“唉……”叹息,想起大子江天炫,江王总是忍不住的苦恼。在两个儿子中,他是最喜欢大儿子的,可是偏偏江天炫将
他视为仇人,永远忤逆他的决定。
“此事得慢慢来。”柔妃轻轻抚着江王的后背宽慰道。
“那要多靠爱妃了。”眉宇缓缓舒展,江王说道。
“贱妾一定尽力让炫儿忘记仇恨,接替王爷的位子。”柔妃轻笑。
闻言,江王点头。忽然见到小厮去而复返,疑惑间却是听他回报,大王子来了。顿时喜不自禁,在柔妃娇嫩的脸蛋之上
轻轻一吻。目光直直的看着门口。
第三十七章
江王府生了两条金龙,这是在皇都广为流传的佳话。江天炫才高八斗,江天宸武艺超群,小时候便是斩露头角,同龄之
辈皆是只能望其项背。
而他们英俊的容貌也是让皇都惊叹的原因之一。与皇太子并称为浮云城三绝,个个英俊挺拔,但又各有千秋。皇太子的
英俊是文静中透露着些许威严,江天炫则是让人迷恋的文雅,而江天宸拥有着动人心情的阳光帅气。
李溢龙惊讶于众人激动的表情,仿佛今天晚宴的主角并不是来至北晋的他们,也不是即将成为新郎的江天宸,而是这姗
姗来迟的大王子——江天炫。
他的步伐如风般轻盈,一抹亮丽的紫色让人恍然置身紫色的鸢尾丛。他的举止随意洒脱又不失端庄,他嘴角轻轻挂着的
笑牵动一片人的心情。
江王笑了,如老来得子的喜悦,面颊红润。江天宸笑了,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紧紧泯着。
满席之中,唯一不带有一丝欢愉的或许只有李溢龙了。
“江后庭……”看着对面迎来的少年,李溢龙感到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脑袋顿时轰鸣巨响,握着酒盏的手猛
地一抖,酒水飞洒在洁白的衣衫之上留下一滩深深的水印,李溢龙却浑然不知。
“父王。”江天炫傲然站立,轻轻唤了一声,随即便是坐了转身落座。
“呵呵。”江王舒爽一笑,仿佛江天炫的一声父王便能代表一切,就能让他笑逐颜开,不需要太多恭敬的繁文褥节。
江天炫坐在李溢龙的对面,看着李溢龙失神的模样,嘴角抹起一丝邪笑,举杯饮尽杯中清酒,玩转着酒杯笑道:“久闻
南朝李公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不如不见。”李溢龙心里骇然,表面上只能会以一笑,不过那笑不自然的一眼便被识破,尴尬的举起酒杯贴着嘴唇,
一仰间才发现杯中以空,愕然间便是听到身侧侍女轻笑,顿时脸红如熟虾。
“炫儿,宸儿,你们两个敬一杯李公子,毕竟不久之后都是一家人了。”江王轻轻一笑,建议道。
“是该敬的。”江天炫莞儿,清秀的脸庞在烛光下闪出诱人的文雅。身侧侍女恭敬的为他倒满清酒,随即江天炫提步走
了过来。江天宸点头,也是握着注满酒的杯子跟在了江天炫身后。
李溢龙紧张的站立起来,一边侍女以为他要迎酒,上前为他倒上。
从那张饱含深意的眼眸中,李溢龙万分肯定,江后庭与江天炫是同一个人。如此,他的手就更加颤抖了,杯面酒水凌乱
的打着波纹,点点顺着杯壁流下,浸湿他的右手。
“李公子。”江天炫轻声一唤,杯子高高举起,对着李溢龙敬到。
碰杯,眼神恍惚盯着酒杯,李溢龙举杯预饮。
“想不到我们还能相见,果然是缘分。”
江天炫淡淡的口吻却是让李溢龙瞳孔猛地一缩,双手一抖,酒水透过衣领倾泻进了身子,抱着冷夜春风,说不出的冷彻
。李溢龙呆然的站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李公子,你没事吧?”江王见此情景,不由担忧的看向李溢龙,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摇头,李溢龙推开侍女的伺候,对着江王摆手道,“是小人失态了。”
“确实是你失态了。”江天炫轻笑,声音清澈低沉,眼睛紧紧盯着李溢龙,仿佛要看入他的心里。
“炫儿。”柔妃不满轻斥,心底大大的叹气,这炫儿,永远不会给他父亲留点颜面,竟是直接向着李溢龙调戏。
江天炫耸肩,将酒杯轻轻一搁,叹息的对着身后的江天宸道:“看来这次的敬酒不怎么顺利,需要休息片刻。让李公子
去府里换了湿衣服后再继续吧。”
“嗯。”江天宸点头。
“你觉得呢?李公子?”江天炫轻笑,目光深邃的看着李溢龙,邪邪的补充道,“春夜清冷,只怕会伤了身子,你可得
三思。”
李溢龙愕然,嘴角微微抽搐。江后庭那七分恐吓三分关怀的神情未免也太不禁修饰了吧。随即苦笑点头,恭敬的对着江
王道:“打搅了。”
“不麻烦,请李公子随我来吧。”江天炫点头轻笑,不顾众人愕然的神色,转身离开。
李溢龙询问的看向江王,江王却是回以苦笑,倒是身边柔妃眼珠子一转,轻笑的带过:“炫儿与李公子衣着相仿,换了
他的倒也合适。”
理由很仓促,但是李溢龙没有思考的机会,哒哒的脚步声故意响了三下,江天炫回首看向李溢龙,满是笑意。
心里绝望如死,念叨着只当是换了衣服就出来,在堂堂王府,谅他江天炫也不敢做出太夸张的事情吧。心里打定,于是
脸一横,脚步也加快了。甩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杨飞苦笑的坐下,心里感慨着李溢龙的神迷,同是李家人,云儿如水般清澈,而李溢龙却混的如沙尘。
江王疑惑,转头看向柔妃,不解问道:“炫儿与李公子认识?”
“嗯。”柔妃苦笑,“而且关系不浅。”
江王点头,眼中升起一丝明悟,转头沉默,脸色却严肃了起来,透着一股阴郁。
几人中,变化最大莫过于江天宸,原本永远噙着微笑的脸颊此时冷如冰霜,目光紧盯着两人离去的地方久久不离开。
柔妃心细,一切看在眼里,只能叹息。
夜风萧瑟,吹在带水的衣襟上顿时凉了一片肌肤。
江天炫将他带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甫一进门,一扇一人高的屏风挡在面前。
“欢迎来到我的卧居。”江天炫回身轻笑,摆手迎到。
李溢龙苦笑,胆怯的缩了缩身子,最后屏息大胆走了进去。
书香之气,文雅之阁。
一如既往的淡紫色风格,白熙的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副王安石的《金陵怀古》,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商女
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这是你的衣服,乘早换了吧。”江天炫起身从衣柜中取出一件丝制白底紫纹长衫,上面绘的是云霞古楼,倒是新奇而
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我专门让下人为你裁剪的,绝对合身。”江天炫大有深意的一笑。
愕然后退,李溢龙惊讶的看着江天炫,满是忌惮。
“需要这么惧怕我吗?”江天炫暗自摇头苦笑。
李溢龙泯嘴不语,双手不由握拳拳头。
“好吧。”江天炫懊恼的锤着额头,失落的说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这是江南司造进贡的布料,我让下人制了衣裳
,不过自己还没穿过。”
李溢龙依旧不语,只是目光留在江天炫身上。
泄气,摇头。江天炫苦笑:“你可真是伤头我心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像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拒在千里之外
。”
说的真切,让李溢龙有着微微感触,脑海中忽然想起曾经那个黯然离开的背影,满含失落与孤寂。
绝尘曾经说过:江后庭并不是传言的可怕,相反,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死在他身下的人都是因为曾经得罪过他,而
且是害死之人。至于他为何会以如此邪恶的方法来消灭对手,绝尘却只是叹息。
那阵叹息突然渐渐放大,放大。
“好啦。”江天炫轻笑,笑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李溢龙,后者又是警惕的看着他,江天炫无语道,“我先出去吧,有我在
估计你是不会换了。”
李溢龙静静的看着他缓缓转过屏风,淡淡道:“关上房门。”
江天炫微微一怔,随即“嗯”了一声,屋门随着一声轻响闭了起来。
“呼……”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李溢龙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满脸苦笑,对于江后庭的恐惧已经入了髓了,即使再三告诫自己
不要惊慌,但是每次触及他的紫眸都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衣衫很柔,是上等江南贡品,紫霞文案很美,衣服微抖,新鲜衣服独特的气息席卷着钻入鼻内。
满意的点头,李溢龙看了一眼安静的屋门,这才是放心的一件件褪下沾着皮肤的衣衫。
不片刻,便是脱了个干净,露出精壮的上身,轻轻用衣服擦拭去剩余的酒水,皱眉苦笑自己的失礼,转身便欲取了新衣
换上。
然,一阵轻声响起,余光间只见黑影一闪,李溢龙惊讶间起身,胸口只感到几下轻点,便是被定住了身形,张嘴想喊,
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呵呵。”江天炫翩然,紫袖拂过李溢龙脸颊,邪邪笑道,“你又上当了。”
李溢龙顿时血色退尽,眼中满含不解。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江王府,他便是敢对他动手。
那是因为他不认识江后庭,不了解江天炫。
什么王府规矩,什么繁文褥节,什么伦理家常,皆是被他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