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霄胸前的白色的纱布上又印染出了一团团的血花,看着直叫人心惊胆战。
“楼主。”舒恒也连忙转身,弯下身子就要去扶他。
“没事,估计是伤口又裂开了。”寒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没事,可在舒恒看来,这哪里是没事,分明是出了大事,如果就那么不理会伤口,会不会血尽而亡呢?
“这样吧,我跟你们一块儿进暗室,那里正好有药箱,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轩辕明月也瞧出了他伤势不轻,不能放任不管。
“不用了。”寒霄想也没想就拒绝道:“轩辕公子还是出去帮慕三吧,虽说他做事谨慎,但
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来,至于我的伤口,不碍事,既然暗室里面什么都有,让溪月帮我包扎一下就好了。”
轩辕明月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边一个搀扶着寒霄,走到了墙角处,轩辕明月挥动手臂,在那个黑色的立柜中间靠左的第三个阁子上连敲了三下,就见那个柜子缓缓的向右移动,最终露出了一道两人宽的门来。
“舒恒,我就不进去了,你扶着寒公子沿着里面的隧道走就好了,很快就能看到那间石室了,还有,石室里面比较潮,湿气有些重,虽然我已经准备了机床厚实的棉被,可能也不会太管用,但眼下也只能先将就将就了。”
“哪里,轩辕公子言过了,寒某如今寄人篱下,有个遮风挡雨能避难的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岂敢再挑三拣四,那轩辕公子,我和溪月就先进去了。”
“好。”轩辕明月看着两个人并排走进了隧道中,才按下机关将暗室的门关闭,之后,就背倚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头顶的房梁,微微抖动着的嘴唇流露出了无限的凄凉。
他慢慢的抬起手臂,张开五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收拢,后又慢慢松开,之后又再收拢,最后将那紧握的拳头缓缓的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你们两个人,给我去搜左边的那个房间,剩下的人,跟我到那里去。”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官兵的声音,轩辕明月才急忙摇了摇脑袋,起身刚走到门前,就见四五个穿着盔甲的带到侍卫闯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是你住在这里吗?”那些侍卫一进来,看到轩辕明月就问。
“哦,没错,是我住在这个房间,官爷,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混蛋,瞎了你的狗眼了吗?”另一个侍卫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抬腿就朝轩辕明月膝弯处重重踹了一脚,恶狠狠的大骂,“这位大人可是宫中禁卫军统领张大人,还不快点给大人磕头。”
慕容卿躲在暗处,在看到轩辕明月被那个侍卫狠狠的踹在地上的时候,心口就像是被烙铁烫了般,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那个该死的侍卫打死。
可是,纵使心中有再多的恨和怒,他现在也只得忍着,这种场合,他不能露面,否则会遭来不必要的猜疑。
轩辕明月暗自吸了口气,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又冷又冰的地面,“草民,叩见张大人。”
“哼,这还差不多。”那侍卫得意的笑了两声,然后凑到为首那个被叫做张大人的耳边说,
“大人,属下刚才已经将旁边那个屋子看过了,不过是间破柴房而已,属下觉得,皇上要找的那人肯定不在这里,咱们还是去下一处找吧!”
那张大人想了想,将这屋子四处瞧了一下,觉得这里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就抡了下手臂,“走。”
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那眼尖的张大人突然发现了桌下有几滴血迹,他立即喊了一声等等,然后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两下,湿湿的,看来是刚留下没多久。
轩辕明月已用眼角余光将这一幕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他知道那血迹一定是刚才寒霄伤口被震裂滴下来了,为了不引起那张大人的猜忌,他狠狠的握紧左拳,将尖锐的指甲用力的插进掌心,然后咬着牙使劲的摩搓着伤口,他能感觉到,掌心在瞬间变得湿乎乎的。
“这血——是怎么回事?”
那张大人站起了身子,来到轩辕明月身前,抬脚就踹上了他的肩膀,使他朝后仰跌在地上。
轩辕明月哆哆嗦嗦装出一付很害怕的样子,张开自己的左手,吞吞吐吐的说,“回、回大人,草民刚才走路时不小心跌倒了,正好手给磕到了桌腿上,给弄破了,所以——”
“哦?”那张大人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掌心,确实是受伤了,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皱着眉头又抬起身子。
轩辕明月屏着呼吸,过了一会,直到那张大人转身带着官兵离开,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刚才,真是好险。
第79章:除非我死,否则——
石室内,寒气嗖嗖,舒恒将寒霄带到墙角的石床前,将上面的一床棉被铺在了上面才让他坐下,然后就转着身子开始找包扎用的药品。
这里面的陈设和普通的屋子差不多,什么东西都有,就是光线阴暗,也比较潮湿寒冷。
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个药箱就在石床下面,舒恒弯下身子将它拿到床上,打开略微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不论是伤药还是剪刀纱布都一应俱全,这才匆忙的抬起头,正对上寒霄的那双黑若深潭的眸子。
“呃——”他惶惶的微垂眼睑,断断续续的说,“你……你转过身子,我帮你解开纱布。”
“不用那么麻烦,就这样,帮我解就好了。”寒霄轻轻的出声。
舒恒咧了咧嘴角,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这么面对面坐着,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已经打乱了他的呼吸,甚至连抬手都觉得困难,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却能深刻的感觉到盘旋在头顶的那股灼热。
可是,那伤口是他而起,就算再怎么难受也要先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找到寒霄肩头系着的一个结扣,哆哆嗦嗦的伸手去解,可是解了老半天,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弄越紧了。
寒霄也不催促,只是低头津津有味的看着。
舒恒越是解不开,心里越是着急,脸也跟着越来越红,到了后来,他已经有点恨不得一剪刀剪开了。
“不要着急,慢慢来。”寒霄见他急的脸上的汗比他流的还多,终于说了一句。
舒恒听他这话,更是紧张的要命,不过好在他说完没多久那结扣就解开了。
虽然寒霄微微抬起双臂方便他解,但是舒恒还是时不时的就会碰上他手臂内侧的肌肤,没碰一下,他都会羞涩的抿一抿唇。
纱布解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已经被血凝固在了伤口上,他抬头仓促的看了一眼寒霄,而后咬了咬牙,狠心扯了下来,本来想问他一句痛不痛,可刚想说,又说不出口。
果然是有几道深的伤口裂了开来,他赶忙从药箱挑了瓶药膏出来,用手指蘸上乳白色的药膏一点点的朝伤口上涂,只是涂到半道儿,手腕突然猝不及防的被寒霄抓在了手中,“溪月,等我的伤好了之后,愿意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啊?”溪月手哆嗦了一下,这个问题可叫他如何回答,说愿意,他其实有不愿意,说不愿意,但似乎又有那么点动心,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真的不知道。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愿意?”
“我——”
寒霄没等他回答,就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唇,那么深情,就好像别离已久的情人。
“嗯——唔嗯——”舒恒惊慌的摇晃着脑袋,涂着药膏的手指也有好几次不受控制的重重压在了那些伤口上,只是寒霄却不知不觉,依旧固执霸道的亲吻吮吸着那熟悉的味道。
终于,寒霄松了口,舒恒得了空,一手捂着发闷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呼气,刚才那道长吻,几乎耗尽了他肺部所有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窒息而亡。
“自从阿岚死的那一日起,我就以为,我的心已经空了,任何感情都容不下了,任何人也都看不进眼里了,我恨我自己,我恨这世上的所有人,我恨老天,为什么要夺走阿岚的生命,可是,不论我再怎么恨,阿岚都无法再回到我身边了。”
寒霄说着,慢慢的垂下了头。
“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用冷漠和坚强伪装我自己,直到你出现的那一天,我那颗冰封了很多年的心才隐隐觉出了一丝的温热,但是,我还没有意识到你的出现,对我会有多重要,我只是觉得,你是我的,我要独占你,所以当我发现秋水对你很好的时候,我很恨他,甚至想杀了他。”
舒恒猛地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他,他居然想杀了秋水?
而与此同时,寒霄也抬起了头,与舒恒四目相对。
“但是,我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到最后,我还让他把你的心,也给夺走了。”他长长的吸了口气,稍稍缓解了一下那股极度酸楚的情绪,才又继续说,“我赶走了秋水,让他离开你,我本以为这样会让你回心转意喜欢我,依靠我,我真的很想变成你唯一的依靠,我想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就来找我。”
他顿了顿,有些苍凉的勾起唇角,做了一个想要发笑的动作,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可是,那种长久的孤独和寂寞,已经让我完全忘记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冷颜相向,忍不住恶言以对,溪月,你相信我,”他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激动的扶住了舒恒的双臂,“我真的不想那样的,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说话,但是,我做不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做不到。”
“那一天,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发现,你在我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我不能失去你,但我也知道,你是恨我的,你是不爱我的,我在想,也许我这么做是对的,放了你,让你去寻找你的自由,寻找你的真爱,我嘛,已经无所谓了,反正等死了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死百了。”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又要救我,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还要让我的心死灰复燃,你知不知道,它一旦有了一点点的火星,就永远都不会熄灭,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就只会越燃越旺,越燃越旺……”
舒恒静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颤抖的睫毛,不停的呼扇着,呼扇着。
原来,他居然是这么个既脆弱,又寂寞的男人。
原来,他所有的冷漠和目空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原来,他是这么的喜欢的自己,喜欢到可以为自己付出生命。
原来,他竟然是个这么傻的,这么傻的男人……
第80章:寒霄的小字“二牛”
“咳……咳咳咳……唔……”寒霄突然咳嗽起来,震得身子一歪,就势向床下倒去,舒恒反应的快,一下子扶住了他的双肩,经这么一动,又让一些伤口渗出血来。
“楼主,你别说话了。”舒恒见又有血流出来,也变得慌了,马上又给他出血的那些伤口上了药。
之后,他扶着寒霄侧坐着面对自己,然后小心的使他的身子慢慢下沈,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窝上,这么一来,既能让他的身体找到一个支撑点舒服一些,也能让他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倒下去。
寒霄听着舒恒胸口砰砰的心跳声,嘴角勾起一道很满足的笑意。
舒恒替寒霄包扎完伤口后替他穿好衣物,又用袖口的衣襟擦了擦他额上的冷汗,这么一擦,突然觉得他额头有些热,再换手一摸,果然是很烫,肯定是因为这么寒气湿重的缘故。
“楼主,你是不是觉得冷?”舒恒担忧的问。
寒霄的脑袋在他肩窝上蹭了两下,“不冷,溪月,不要再叫我楼主了,飘香苑没了,我也不再是什么楼主了,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叫名字?这么叫他好意思,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即使是叫过,也是在心里怨愤的骂过,像现在这种让他觉得有些暧昧的场合下,还从来都不曾遇到过,就这么突然让他改口直呼名讳怎么可能。
“溪月,叫我一声霄,好不好,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字,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小字吧。”
“小字?”舒恒摇了摇头。
寒霄呵笑了一声,“这个名字有些傻,我说了你可别笑,我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溪月,你是第一个,我也希望,你是最后一个,这个名字,你只能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叫,毕竟,我也是有虚荣心的。”
舒恒越想越纳闷,究竟是什么名字让他这么避讳,心里,陡然涌上了一股想要迫切知道的欲望,于是想也不想就嗯了一声。
“二牛。”寒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声快速的说了出来。
“啊?”由于他说的太快,声音又有些低,舒恒只是隐隐听到一个牛字,至于前面说的是什么,他却是没听清。
寒霄顿了顿,抬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二,后面那个字,是,是那个牛。”最后那个牛字,声音又不知不觉的低了下去。
二牛?二牛?
“呵呵……”舒恒破天荒的轻笑出声,二牛,这名字简直是太好笑了,这么个一向孤高冷傲的男人,小名居然叫做二牛,真是难以想象。
“溪月,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哪怕就一声,让我听一听,好不好?”寒霄嘶哑的声音中满含着哀求。
舒恒抿了抿唇,低头极快的看了一眼寒霄的头顶。
萧肯定是比二牛好听多了,但是却有点肉麻,他张了好几次口都叫不出来。
二牛呢,说实话,虽然这个名字俗了一点,但是听上去却很亲切,而且出口也容易一些。
嗯,就叫二牛吧!
只是他刚鼓起勇气要叫的时候,暗室的门开了,慕容卿和轩辕明月走了进来。
“舒——”轩辕明月刚叫出一个字,就看到了两人靠在一起的模样,他努力的稳住那股异样复杂的情绪,挤出一道笑容走到石床前,说,“我来接你们出去,那些官兵已经走了。”
“哦!”舒恒点了点头,慢慢的将寒霄拉开,扶着他的手臂下了床,将目光别向慕容卿,
“慕容公子,那个,寒,呃,楼主他额头很烫,我想——”
慕容卿连忙快走了几步上前,伸手摸上寒霄的额头,然后撤下手,扶起他的另外一条手臂道:“赶快扶他上去。”
轩辕明月见慕容卿脸色不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走在前面引路。
重新回到温暖的房间后,慕容卿片刻不停的给寒霄检查喂药,忙活到后半夜的时候,身上的热度才渐渐退去,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冷秦枫这个时候也来了,但却只是在门口站着没有进去,直至慕容卿和轩辕明月走了出来,他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身子,对慕容卿说,“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找了个地方,很安全,那狗皇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到那里。”
“你这两天消失就是去干这事了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去做什么了?以为我去找那个狗皇帝报仇去了,哼,我可还没有蠢到和某人一样自不量力。”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
到底,舒恒还是没有叫出寒霄的名字。
又过了大约半月,等寒霄的伤势稳定后,寒霄,舒恒,冷秦枫以及轩辕明月就上路了,他们慕容卿引起皇帝的怀疑,所以几个人一致认为他还是留在王府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