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心字成灰

许凡嘴笨，实在是吵不过他，只好闷头吃东西。

韩野托着下巴在一边看。就是么，找个嘴笨的欺负比找个伶牙俐齿的好玩多了。

笨笨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夹起一个小笼包丢到嘴里，真好吃啊！

洗洗刷刷后，许凡洗干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到韩野身边，“干什么？”

韩野正忙着找电影，“看电影不？”

许凡没兴趣，“好啊。”

韩野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摸着下巴思忖，“要不去电影院吧？不是谈恋爱的人都回去电影院吗？”

许凡赶紧摆手，“我不要！两个大男人的，一块去电影院，多别扭啊！”

韩野一把拉起他，“管别人干什么？我们自己高兴就好！”拿着外套给许凡穿上，嘴里嘀咕，“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干坏事多方便啊！”

许凡气得一肘子捅过去，转身出了门。

韩野揉着肚子，拿着车钥匙追了出去。

到了电影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看什么好。最后还是许凡选了一部片子，风云。他听同学说过，这部片子很好看。

售票小姐微笑着问：“先生是要VIP还是普通的？”

许凡愣了，他这从没进过电影院的人哪知道这个？拽了韩野一把，小声说：“你来！”

韩野来过几次，看了看票价，又看看许凡，还是说了：“VIP。”

售票小姐立刻笑开，殷勤地给他们拿了票，又指了方向，“希望您能看的愉快。”

许凡目瞪口呆地看着韩野递过去几张钞票换回来两张票，忍不住说：“这么贵？”

韩野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揽着人往里走，“难得来一次。”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许板着脸！我还不是想让你高兴高兴嘛！”

许凡不好意思地把他的手拉下来，犹豫了下，还是将自己地手塞了进去。

韩野笑笑，收紧十指，牢牢地握住。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宿舍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刘奎和楚清。

楚清那张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珠，眼圈也是红红的。许凡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呃，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不用在乎我，继续继续……”

说完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己桌前把要看的书都拿走，对着两个人笑笑，转身关门走人。

坐进车里的时候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韩野看他一眼：“怎么？”看他安全带还没系好，就倾身过去，仔细地系好后，又看了看呆呆的小兔子，发动车子。

许凡抓抓头发，“呃……”想了想，还是把刘奎和楚清的事情托盘说出，“我刚刚进去的时候，楚清好像是哭了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韩野笑笑，“八成是他们的事儿家里人知道了。”

许凡一愣，哦了一声，不说话。

韩野转了个弯，淡淡地说：“我妈早就走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花心，不知道在外面留了多少种，现在都五十多了，还在满世界地追年轻女孩子。他说人老心不老，爱情不老。对于我们，他从来就是放牛吃草，只养活不教育也不干涉。嗯，我那几个兄弟姐妹也从不来往，见了面打个招呼就是了。”

许凡扭脸看车窗外的景色，不说话。

韩野看着他粉红的耳垂，笑了。

刘奎抓了把头发，“我说跟家里人说，你非不让，怎么？你还真打算相亲去？”说着说着，脸色隐隐地变得狰狞起来，捏住楚清的下巴，“告诉你，休想！”

楚清看着他，眼睛里泛着泪光，不说话。

刘奎冷哼了一声，“回家。”

楚清犹豫了一下，伸手把他的手从下巴上拉下来，赶在男人怒斥前低声说：“你劲儿太大了，痛……”

刘奎冷硬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坐在他身边，心疼地拿着手指摩挲着下巴，“还疼吗？”

楚清摇摇头，靠在他肩上，“阿宇，我不会去相亲的，你知道的，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刘奎抱着他，皱眉：“那……”

“舅舅的身体不好，我是怕他……”楚清说，环着刘奎的手紧了紧，“我不想他太生气。”

刘奎伸手揪着一缕头发玩着，“老头身体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回家。”

楚清沉默良久，在他怀里点头。

许凡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进厨房的男人，哭笑不得，“你是监视我呢？”

韩野勾起嘴角，“怎么会？”

“那就走开，去客厅看电视或者是什么的，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许凡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

韩野摸摸鼻子，“我怎么碍手碍脚的了？”

许凡回头，瞥他一眼，“还要我说你上次包的饺子吗？”

“呃……”

小兔子成功地把大灰狼赶走，心情很好，决定多做几个肉菜安慰一下大灰狼。

魏扬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深处是凌厉的光芒，却藏得那么好，一点都没有泄露出来。

“就是这样，你先下去吧。”魏父挥了挥手，眼光甚至没有在儿子的脸上停留，就像是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是。”魏扬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

——你年纪也不小了，徐家的小姐不错，你有空接触接触。

那个男人是这样说的吧？魏扬冷笑，推开自己的房门，在电脑前坐下。

他打的什么注意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徐家的小姐，骄纵任性，私生活混乱，经常上那些不入流的小报的封面。虽然徐家在商场上的实力不算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她。老头子这是想废物利用，用一个污点般的儿子换来一个实力雄厚的亲家。呵，这主意真是不错。

不过，会不会如他所愿那就说不准了。

魏扬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那么勾起嘴角，在暗黑的卧室内笑了起来，无声的，静寂的。

三天后，魏父带着两个儿子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临走的时候又嘱咐魏扬：“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

“是。”魏扬淡淡道。

魏扬窝在卧室内一天，第二天就约了徐小姐吃午饭，好巧不巧地被狗仔队找到了，占了报纸封面一大块版面。远在美国的魏父看到这个，冷笑一声：“算这小子识相。”

十天后，魏父返国，安全抵达之后在高速公路上不幸出了车祸，当场身亡。大公子大出血，在医院抢救，二公子也生命垂危。

魏扬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亮了很久的红灯，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眼眶通红的妈妈。

“妈。”魏扬轻轻走过去，坐下。

魏母看到儿子，瞬间找到了依靠般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小扬……”

魏扬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现在只能等着。”

魏扬没有看到那个所谓的大妈，恐怕是在公司里吧，心里想的也不过就是若是真有个什么万一，也好第一时间把公司抓在手里。

看样子手术还要很长时间，魏扬把母亲自己劝了回去，吩咐司机小心开车，自己在惨白的走廊上坐着，等着最后的结果。

眼睛微微垂下，魏扬也是很困，这几天一直忙，虽然一直到卧室，但是睡眠时间却不多。今天也是，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睡的，睡下不到两个小时就被电话叫醒了。

只不过，连老天都在帮他吗？魏扬浅浅地扬起嘴角，笑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从那些小股东手里收购股份，加上他本身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现在已经有百分之二十五了，成了魏氏第二大股东，再加上他虽然是私生子，却也是魏家人，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有趣了。

魏扬摸着下巴，笑。

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看着这个少年垂着头，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感叹：原来这种富贵人家也有所谓的亲情在吗？

晚上七点，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满脸疲惫的医生跟后来到来的魏家人说：“大公子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若是能撑过这三天就能醒过来，若是撑不过去的话……二公子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我们已经尽力了，是，植物人。”

走廊上顿时一片哭泣声，只是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自己心里清楚罢了。

三天后，术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大公子没有醒过来。而二公子则永远地躺在了病床上。

魏扬平时温文有礼，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但是一旦行动起来，却是有着雷霆般的魄力。

在不久后召开的股东大会上，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魏夫人和魏扬，展开一场激烈的争夺。

魏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射出冰冷的光：“你并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而且现在还在上学，并不适合继承公司。”

魏扬懒懒地笑，这笑容和平时一点都不像，好像他一出现在这间会议室里时，就带上了面具，完美地饰演着另一个角色，“大妈，您年纪大了，还是早点休息好了。”

女人最忌讳别人说她老，魏夫人当场变了脸色，魏扬一挥手，“父亲曾经立下过一份遗嘱，我们就听听律师是怎么说的吧。”然后请魏夫人到旁边的小型会议室去了，毕竟是家务事，不能张扬。

律师看着的三个人，魏扬、魏母和魏夫人，然后清了清嗓子，拿出遗嘱宣读。

魏夫人脸上毫无血色。

“您……”魏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妆容精致也掩不住颓丧的女人，“都听到了吧？”

魏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面前挤出一个笑容，“那大妈就，恭喜你了。”

虽然极不喜欢这个三儿子，但是毕竟是魏家人，魏父说什么都不会把自己一生的心血交到外人手上。

魏母抓着儿子的手，神情激动。

第二十九章

校园里的人渐渐地少了。

许凡轻叹一声，把饱受阳光照耀之后充满温暖味道的被子收进柜子里。床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看看另外三个床铺，也都是空空的。

任烨寒假要去律师事务所去实习，虽然到现在了还是想不明白既然想要儿子进律师事务所，又为什么要让儿子进金融学院。

刘奎和楚清要去英国，虽然是下半年的事情，但是他也应该不会回来住了吧？听刘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家里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但是因为上面都还有哥哥，也早就结了婚，所以家人对于他们还是很宽容的，只是要求一定要保护好这个秘密，还有就是要帮家里的忙，另外还是有点气恼伤心的意思在吧，所以早早地就被送到哥哥们曾就读过的英国学府去学习，眼不见为净，也好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倒是觉得魏扬很不容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每天忙忙碌碌的，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自己留下似的。而且他最近对自己也有点冷冷淡淡的，却又像是心里存了千言万语，只是不说。

看着床上的泰迪熊，不禁又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快乐时光，是一去不复反了吧。

前几天辅导员找了他谈话，问了问他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大学老师的工作更适合自己。但是韩野也说得对，有了一定的实际经验之后再教课，那就不是纸上谈兵了。

辅导员笑了笑：你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去一些公司做事情，学校里也有这样的老师，算是在外面找了份兼职。

许凡眯眼笑，韩野这下应该很高兴了吧！

还有另外一件好事，唐家的人再没有打过他的电话，就连唐宇芊见到他，也只是相视一笑就过去了，再没有以前的亲热，也避免了很多困扰。

奚落的人自然不少，什么穷小子终于被抛弃了之类的，辅导员也曾拍着他的肩膀惋惜，他只是觉得好笑。

事情的真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也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对于人性的认识觉得更近了一步。

歪曲事实、造谣生事、围观凑热闹、无事乱起哄……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那么无聊。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许凡一看，头疼地接起来，嘴角却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笑意。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真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唉……”

明明知道那人只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还是忍不住问了，“怎么了？”

“你都不想我的。”明明是个硬汉般的形象，偏偏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很委屈，许凡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有啦有啦，很想你行了吧？我要挂了，拜拜。”

说完就赶紧切断电话，脸上又感觉到那种烧着般的热度。

虽然是不耐烦一样的语气，但是心里的想法这么真实地被说出来还是很……害羞。

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不由得咬牙切齿——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又用这一招！

迷色的生意似乎是学生放寒假的时候就停止了，许凡这次当然不会再去找工作了，他答应了韩野要把寒假留给他的。

只是在最后一次去迷色的时候燕姐说是已经把店转给了阿湛，她要走了。

阿湛依旧那么慢悠悠地擦着玻璃杯，“燕姐是个流浪家啦！一旦她发现对某一个城市太过留恋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再去寻找下一个城市，然后看兴趣是开酒吧还是咖啡店或者是书店之类的……幸好她的这家店盘下来要的钱不算很多，我这几年的积蓄也差不多够了。放心啦，咱们都是熟人了，我肯定不会把你们赶走的，跟瑞恩和路易都说过了，还是按照原来上班就行，只是除了老板变成我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变。”

“对人，也是这样吗？”许凡犹豫着问了这么一句，阿湛却是听懂了。

他拿着杯子对着灯光照了照，暖暖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脸上，意外地多了几分深沉：“谁知道呢。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人吧。只是觉得自己寂寞了，于是开始旅行了，觉得不寂寞的时候就会停下来，然后再次开始这周而复始的人生。人嘛，应该会有留恋的人吧，但是还是会离开不是吗？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大概还是自己吧。有时候或许是为了逃避，有时候或许是为了寻找，人总会开始旅行的。”

语声渐变悠远，“其实我很羡慕这样的人，能够随心所欲般的，虽然那只不过是种错觉。”

“我从未去想过什么生命的意义啊、人生的价值啊之类的，每次听到那种话就觉得很好笑。按照那些什么哲人的话来说，如果不清楚自己人生的意义价值是什么的话，那就白活了，这种话真的很好笑。人生哪有什么意义啊，不过就是活着而已。人生，人生，就是人生活着而已。”

“所以啊，对于这种流浪的人，说是什么寻找寂寞或者是躲避寂寞的人，我觉得他们很无聊，哪儿有那么多的寂寞啊，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我看啊，什么都不如脚踏实地地活着，尽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繁琐得很，但是真实。”

说完爽朗一笑，脸上的那种深沉立刻烟消云散，阿湛放好杯子，拿起另一只杯子，“我这是瞎说的啊，你这大学生可别笑话我啊！”

许凡摇摇头，笑了。

是啊，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也许不是很赞同阿湛的话，但是那也是他自己的看法不是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和选择，以及不得不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