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绷紧的胸膛压抑的起伏着,再次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监狱里乱七八糟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克里格的作息,这间囚室里他是最先睡着的人。
虎子侧身朝外,望着多纳上铺的苏扬,温柔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
铁窗外的大地已经因为渐深的夜色完全褪去了温度,开始变得冰冷。
四周万籁俱静,整座监狱也早已陷入休眠当中。
但苏扬却觉得时间一直在停滞不前,他如身在炼狱,被心魔抽走了思绪,灵魂也欲破体而出。
多纳不知何时起身站在床边正静静地的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里仍旧能看清苏扬面无血色的脸。
大脑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苏扬的眼睛里迅速重新聚起了焦距转过头对上了多纳的视线。
男人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竖在嘴边,然后塞了颗药进苏扬嘴里。
苏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正欲开口,眼前却早已没了人影,只有口中的微苦提醒着他,他下铺的某人与他一样,半夜未眠。
药在半个小时后发挥作用,苏扬在昏昏沉沉中阖上了眼帘。
入狱的第一夜总算过去,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10.深度算计
第二天下午食堂又出现了许多新面孔,黑熊和大兵也在其中。
典狱长将他们和东区大仓里那群凶残的恐怖份子关在了一起,按照规矩,免了他们的午饭。
囚犯们饿了一天,晚餐时,干瘪瘪的面包片和寡淡的蔬菜咖喱汤也吃出了牛肉鲜汤的味道。
鲁卡丁那张大饼脸被揍得跟调色盘似的,终于稍微安分了一些。
看见苏扬时虽然满眼怨毒,却也没再变着方儿的找他麻烦。
然而某人运气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吃饭吃了一半,胃痛得他面无人色,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最后被狱警架去了医务室。
给他看病的美女是今天新来的狱医,人漂亮,医术也‘了得’,检查完后,给苏扬开了两片治胃痛的药,摸着他的内关穴和中脘穴按了一会儿,某人胃里那阵绞痛就已经减轻了一大半。
傍晚的阳关穿过玻璃为病床上的男子脸上洒下一层淡金,敛了几分苍白,添了一片光洁。
妖妇找了个借口说要给苏扬做全身检查,把狱警给赶了出去,又屏蔽了房间里的监控信号。
此时正翘着腿坐在病床前笑眯眯地看着苏扬。
半晌,见他悠悠转醒,女人调侃道:“哟,宝贝儿,黑眼圈这么重,看来你昨晚睡得不怎么好嘛,莫不是在想姐姐我?”
苏扬耷拉着眉毛,让自己显得更加颓靡不振:“可不是吗,想你想得我彻夜难眠呐。”
妖妇哈哈一笑:“那姐可得好好奖励你才是,说吧,想要点什么?”
苏扬漫不经心地说:“那就随便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吧。”
妖妇一顿,坏笑道:“孩子痛傻了吧你,就这怂样还想吃肉,那先给姐看看你下边毛长齐没。”
说着她眼疾手快地猛然捏住了苏扬胯间的软物,为防止他挣扎,倏地又使劲儿往外扯了扯。
苏扬瞬间一声惨叫,身上本来就痛,老二又被人攥手里,他不敢剧烈挣扎,连忙哀声求饶。
妖妇看着他憋红的脸蛋,得意的勾了勾唇,这才松了手,拍拍他的脸笑道:“小盆友发育挺不错的嘛,不过调戏良家妇女会遭雷劈的,下次别这样了啊。”
苏扬扭过头,默默掩面而泣:你要是良家妇女,老子就敢称正人君子。
一回头妖妇忽然递过来一塑料胶袋,里面装着几副胃药还有一瓶多纳要的魔酸(氟锑磺酸。)
苏扬没接,翻过身趴床上装死。
妖妇将东西放到旁边的桌上,提醒道:“别说姐没罩着你,四十分钟打个盹儿够了吧?再拖外面的狱警得发飙了。”
苏扬递过去一脸谄笑:“姐,你怎美得跟天仙似的,哎哟,真漂亮。”
不想妖妇一巴掌狠狠拍他屁股上:“你他妈废话。”
“……”苏扬再次内流满面,这臭女人忒不要脸了。
两人贫了几句,妖妇有事被人叫出去了,临走时还好心地给他拉上了帘子。
苏扬躺在病床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便立即起身下地,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到了药品房顺了两瓶乙醚和酒精揣兜里。
回去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刚从禁闭室放出来的康龙。
两人擦肩而过,苏扬听到康龙极小声的对他说了一句:“停止吧,你会后悔的。”
苏扬一怔,随即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停止什么?停止找海默·曼雷拉,还是停止帮多纳做事?
还有,他为什么会后悔?是他们已经找到海默了,还是已经识破了多纳的计划?
心中思绪万千,苏扬觉得康龙来这里不光是为了找海默,肯定还有别的目的,似乎跟他有关。
可是他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如果他们认识,就算康龙易了容,他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除了虎子,他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任何亲人或是朋友,康龙三番五次的维护他,究竟是为哪般?
想了一路,苏扬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脑中忽然闪过一抹警觉,他连忙用舌头顶了顶后臼齿上的麦克风——刚刚根本没张嘴,康龙声音那么小,多纳应该没听到吧。
男人确实没听到,而且现在他说的话苏扬和虎子同样也听不到。
他的助理威尔森不知什么时候易了容乔装成狱警混了进来。
他们在后山挖铜矿,中途多纳申请要去上厕所,威尔森乔装的狱警便跟着他走了。
“将军,我已经查清楚了,康龙确实是莫里恩·汤普森的人,真名叫马修,莫里恩的私人助理兼保镖,他们的人数安排,目前为止全都跟我们差不多,显然是打算在我们撤退的时候想完全牵制住我们,估计康龙现在也已经知道海默被典狱长藏起来的事情了,请问接下来您有什么指示?”
多纳绷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问道:“莫里恩本人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威尔森摇头:“不知道老汤普森究竟想耍什么阴谋诡计,他似乎始终不打算让莫里恩正式到台前露面,我们这样逼他,他也只是让助理来处理这边的麻烦,自己依旧躲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他迟迟不肯现身那是因为我们逼得不够狠,既然这样,那我就如他所愿!”
多纳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阴鸷,沉声道:“想个办法让克里格消失,换鲁卡丁到我那间牢房,明天晚上我会让周东虎去趟典狱长的办公室查海默的下落,你让人把他的电脑防御系统的难度系数设高一点,再使点绊子,不要让他那么快回来,能拖到两个小时最好,最短也得一个半小时。”
威尔森小声应道:“YES SIR。”
“还有明天中午之前弄一瓶LSD(迷幻剂)和着昨天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一起给小贩,让他从侧面提醒鲁卡丁把两种药混在一起用效果更好,完了以后做干净点,其余人暂时不用管他们。”
“明白。”
第二天上午曼伯森监狱发生了一起命案。
在后山挖矿时克里格一伙人和东区大仓的一群人渣打了起来。
拳头相向间,克里格被人揍得从半坡上滚了下去,恰好滚到了一台挖掘机的不远处。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控钩就已铲向了克里格的脑袋。
典狱长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命人将那群被狱警打得半死不活的肇事者全扔进了禁闭室。
这件事也终于让大伙儿消停了一些,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比往常安静了许多。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典狱长故意吩咐了厨子,今天的饭菜特别咸,连汤都咸得跟海水似的。
大伙儿吃了几口又嚷嚷开了。
典狱长腆着肚子往食堂里一站,众人的叫骂一波高过一波,却没有一个敢扑上去跟他叫板。
因为他们知道为了一顿饭弄得两败俱伤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囚犯们饿着肚子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工作了一下午,累得手脚无力,饿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盼到晚餐时间,怎料晚饭同样咸得令人发指。
这下终于把大伙儿给惹毛了,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打厨子。
一干狱警拿着盾牌和警棍兜头一阵乱劈,没多会儿就电趴了一片,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
苏扬和虎子也饿得一阵心慌,不过他们可没兴趣饿着肚子去讨打。
两人老神在在地坐在远处隔岸观火,时不时拿眼角瞄两眼食堂里各占一角的多纳和康龙。
苏扬说:“我总觉得今天这一连串的事儿肯定跟这两人有关。”
虎子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光头男人身上,分析道:“多半是康龙,他对你一直没安好心,昨天不是还警告过你么?今天克里格就被人一铲子铲死了,明显是谋杀嘛,难道他想搬到我们牢房去?”
苏扬微眯着眸子,满眼狐疑:“那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反正都要走关系,干嘛不直接和克里格对调?省力又省事,兜这么大一圈子不累得慌?”
虎子仔细一想,点头道:“说得也是,难不成是多纳干的好事?可是这样做对他也没好处呀,康龙是我们的敌人,让他来跟我们住一起,既危险又不方便。”
苏扬收回视线,淡然道:“谁知道那混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静观其变吧。”
食堂里的暴动最终还是以囚犯的失败而告终,不过大部分的狱警也被揍了个鼻青脸肿。
典狱长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通,还下令把整个监狱的水也给停了。
大家身上臭烘烘的澡也没得洗,不然还能冒险喝两口洗澡水解解近渴,一个个儿烦躁得不停地踹门板,敲打大窗上的钢条,整栋监狱楼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怒吼和谩骂。
苏扬他们那间牢房用床单把外面的窗户遮了,意在告诉别人,里面的人正在办事,请勿打扰。
狱警从走廊上路过时不怀好意地用警棍敲了敲钢条,却没想过要去掀帘子看里面的情况。
心想你丫你几个倒是好性致,饿着肚子还不忘打两炮,也不怕放出来俩空炮。
然而,里面的情景可比他们脑中的画面纯洁多了。
多纳操手守在门边,从缝隙里观察着外面的动向,讳莫如深的眸子里噙着一抹难以琢磨的神色。
苏扬拿着夜视望远镜望着洗手池正上方的窗户外面,密切注视着远处高塔上的情况。
虎子小心翼翼地将魔酸(氟锑磺酸)涂在钢条上,魔酸迅速腐蚀着钢条,发出呲呲的微响。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窗边,屋子里弥漫起一股刺鼻的氟锑磺酸味儿。
中途竟然有人敲门问要不要买水,虎子的工作才进行到一半,不敢掀帘子让人瞅到里面的情况,苏扬咽了口口水望向多纳,男人别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竟一点也不气恼,笑呵呵的离开了。
临近熄灯时分,外面终于消停了些许,虎子的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
每根钢条的两头都被腐蚀到只剩一掰就断的程度,外面还裹了层黑胶作掩护。
站在房间里仰头看那窗户,不是特别眼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钢条有何异常。
大功告成后,苏扬和虎子迅速将房间里的床搬回原位,两人刚躺上床,气儿都没喘匀,门外突然乒乒乓乓传来一阵杂响,狱警沉声提醒道:“216,有人调寝!”
苏扬和虎子心头一跳,多纳朝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在狱警把门打开的同时虎子猛然扯过被单将苏扬和自己的身体盖住,破天荒地爆了句粗口:“我操你妈的,敲门不挑时候!”
11.噩梦缠心
狱警开门看见床上的虎子和苏扬时,脸上完全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也没理会虎子的怒吼。
倒是他们的新室友鲁卡丁,愣愣地看着躺在虎子身下的苏扬,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他原本以为苏扬死活不肯买他的账是因为畏惧康龙的拳头,所以要为他‘守身如玉’。
没想到这小混蛋也是那种撅着屁股到处给人操的货。
妈的,烂菊花一朵,还跟老子这儿装清高。
鲁卡丁心里越想越气愤,之前他和颜悦色的跟苏扬示好,这混蛋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怂恿’康龙去揍他,害得他现在威严大扫,要不是忌惮康龙,他早就找人弄死这贱蹄子了。
此时看见苏扬和别的男人在牢房里‘乱搞’,鲁卡丁又不傻,终于明白了苏扬不鸟他的缘由。
草你妈的,竟敢嫌弃老子丑,今儿整不死你丫的老子跟你姓!
心里怒气冲天,鲁卡丁面上却装得笑容可掬:“抱歉,打扰了两位的好事,你们继续。”
“操……”苏扬和虎子同时冷冷地甩过去一记凌厉的眼刀。
狱警在门外瞅见虎子凶神恶煞地瞪着鲁卡丁,皱眉沉声警告道:“马上熄灯了,都他妈给我安静点,这两天典狱长的怒火旺着呢,你们谁他妈不怕死的尽管打一架试试。”
言罢便面无表情地锁好门,离开了。
鲁卡丁肿到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在两张下铺来回扫视了一圈儿。
见虎子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便低头从他拎来的麻布包里翻了三瓶水出来,一脸赔笑的把水放在他们床头:“各位,天气这么热,都渴了吧,来,拿去解解渴,放心,绝对不是自来水充数,原本几大箱呢,小李子都帮我卖的只剩这几瓶了,还是我特意留起来自己喝的,以后大家同一个屋檐下,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哥儿几个请多担待。”
瞧这话说的,人家再不济,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如此放低姿态,明显就是想大作小。
苏扬和虎子本来就是在装样子,这会儿人家给了台阶,自然就顺着下了,没跟他蹬鼻子上脸。
何况他们现在确实渴得要命,哥俩又饿了整整一天,水龙头里连一滴自来水都流不出来,肚子饿还能忍忍,可是这么热的天,如果一直滴水不进,那不相当于慢性自杀么。
哥俩看着床头触手可及的柠檬水和可乐,不约而同的同时动了动喉结,却迟迟未伸手去拿。
多纳知道他们心里的忌讳,支起眼皮睨了鲁卡丁一眼,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鲁卡丁会在水里下毒,拿着他床头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便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想想也是,他们同住一间囚室,鲁卡丁要真敢使坏,那不是自寻死路么,这么一想,虎子便也不再犹豫,苏扬不喝可乐,他把柠檬水递给他,自己拧开了可乐瓶仰头一通豪饮。
因为那几年的特殊经验,苏扬原本对催情剂或是LSD(致幻剂)一类的精神科药物很是敏感的。
然而今晚或许是给魔酸的味道刺激了一晚上,嗅觉有些迟钝,又或许是水里柠檬的味道太浓了。
整瓶水喝光了他也没察觉到水里有什么异常,只感觉原本干涩粘腻的喉咙终于好受多了。
十点半到,铃声响起,牢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囚犯们估计是给饿的没心思做夜间运动了,今晚,监狱里比前两晚清净了许多。
苏扬没起身回自己的床,挤在虎子床上与他‘耳鬓厮磨’了好半晌,直到鲁卡丁在他们的上铺打起了呼噜,虎子才麻溜地翻身下地拿着一瓶白色的喷雾剂在鲁卡丁鼻子上空喷了几下。
然后从床下的纸箱里翻出与狱警身上一样的墨绿色迷彩服、一把格洛克17、一个19发容量的弹夹、万能开锁器,夜视仪以及便携锚钩枪等。
苏扬支着脑袋躺在床上,慵懒地微眯着眸子看虎子一个人忙碌不停,压着嗓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着话,语速放得很慢,听起来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虎子微笑着调侃道:“你今儿这是来大姨妈了还是给饿傻了?”这么能叨叨……